白楠和涂涂抵达邵通时,陆琛第一时间给涂涂看了杜瑟的照片。周倩倩这才明白,涂涂为什么如此怕生,不禁问候杜瑟这个恋童癖祖宗十八代。
然而涂涂看了照片后摇摇头,表示并不认识这个叔叔。
“还是我来说吧。”白楠护着涂涂瑟瑟发抖的后背,把他交给白鸽,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才一股脑儿地说,“我妻子在世时是一名业余的摇滚歌手。大部分时间她在家带娃,偶尔会和朋友们在上海或其他城市演个出。有段时间,她去了很多偏远的地方,说想让大山里的孩子,也感受到摇滚乐的自由。新疆,西藏,内蒙......她都去过,最后一次演出,是在云南邵通。”
“从邵通回上海后,她就病倒了。我注意到她手臂上有青紫色的注射痕迹,怀疑是演出结束后、在酒吧喝醉时,被人偷偷注射了什么东西。带她去医院,医生说她的所有器官正在缓慢衰竭,但怎么也查不出原因。前前后后我请了有十个专家,却怎么也......治不好。”
青紫色的注射痕迹.......周倩倩回忆起 Beehive 的前台小姐,手臂上也有类似的颜色。
白楠的目光远远落在白鸽与涂涂玩耍的身影上,有些艰难地说:“从那时起,诗诗的身体每况愈下......好好一个人,就这样......”白楠那张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动容,但很快调整好情绪,深吸一口气以后,“除了把她的状况认定为癌症,我找不到其他理由说服自己。”
陆琛的表情也是惊讶的。他和白家相识多年,也一直以为白鸽的母亲是由于癌症去世,不曾想竟然和蜂巢组织有关系。
“去年我在电视上看到幼苗福利院,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有些是我的客户。我当时很好奇为什么一个福利院会和商、政界有联系,派秘书去查了一下,发现里面大部分小孩来自云南这个小山村——也就是诗诗出事的地方。”白楠说,“于是我要到了福利院中介的联系方式,他一上来就问我,要几斤重的鱼......”
这是福利院的交易黑话,上海公安曾同步给陆琛,要几斤的鱼,意思就是要几岁的孩子的意思。
“我也不明白什么意思,看了他发来的资料,就选了履历最特别的那个——也就是涂涂。他是邵通人,诗诗又是在邵通出事的,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一种补偿.......”交了领养费以后,白楠问中介何时把孩子领走,中介答“不用领,在家等着就好”。白楠当时还很奇怪。结果第二天下班回家,看到一个硕大的快递纸箱放在家门口,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男孩......
“妈的,这群畜生!”周倩倩不敢去想象,倘若“买家”不是白鸽的父亲,涂涂又会遭受怎样的毒手?那些没有这么幸运的孩子,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陆琛:“中介的名字知道吗?”
“叫麦嘉。”白楠说,“一开始并不知道的,因为我只在线上联系,从未见过面。我总感觉这家福利院和诗诗的死有关,这些年也一直在调查。去年领养了涂涂以后,我把宝山那家分院收购了,工作人员也全部换掉,可以确保那家现在,不存在任何不正当交易。但总院估计还......”
“还有总院?!”陆琛气得直拍大腿,“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报警?”
“报警有用吗?”白楠扯出一抹冷笑,“老陆,商政界有多黑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敢说,你们局里就有警察和这些人有勾结——你信不信?”
陆琛的眉毛拧成个川字,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次,才开口道:“那你也不能以身犯险!你知不知道,你作为分院的股东也属于涉案人员,严重点要进去的!”
“哦,那你把我铐起来吧。”白楠双手一并,一副壮士赴死的表情。周倩倩现在算是明白白鸽身上那股子倔劲儿遗传谁了,也亏得白楠没有告诉白鸽,母亲死亡的真相,不然以白鸽的性格,非得生吞活剥了麦嘉他们不可。
而陆琛当时与白鸽达成卧底协议时,也完全不知诗诗也是蜂巢组织的受害者,不然他打死也不会让白鸽去接近。
陆琛将白鸽卧底的事情与他和盘托出,白楠的表情有些恍然:“其实,麦嘉后来找过我好几次。他们说诗诗是第一批试验品,想把她的遗体带回实验室研究。”在云南和上海,蜂巢进行了几次大规模无差别“投毒”,诗诗就是受害者之一。他道,“或许就是因为在我这边碰了壁,他又去拉拢白鸽,强迫他加入组织。”
陆琛将白楠的笔录整理好后,全部传给上海的同事。那边很快在一处地下酒吧内部锁定了疑似福利院总部的位置,并马上展开抓捕。所有和这桩案子有关的人员,还需去上海接受更为深入的审查,周倩倩和白鸽也不例外。
白鸽走过来,一只手牵着涂涂,另一只手把周倩倩汗湿的鬓发撩至耳后,温热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脸:“我爸平时挺凶的,你没被吓到吧?”
“没有。”周倩倩的脸色有些微红,嗔了他一眼,“你注意一点,叔叔还在呢......”
“哦——这样啊——”白鸽拉长声音,转头一看,身后的白楠很合时宜地别过头去,看窗外风景。涂涂也挣开白鸽的手,跑到养父身边。白鸽笑得眉眼弯弯,一把牵起周倩倩的手,哄骗道,“放心吧,他们没往咱们这儿看。”
两人就这样十指紧扣出了门,在走廊里,和张意以及一对儿痛哭流涕的老夫妇擦肩而过。他们一同进了另一间审讯室,周倩倩与白鸽对视一眼,猜到那是李小娟的父母,很默契地谁都没有开口提起这个沉痛的话题。
走出不远后,门内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周倩倩一边走,一边倏然落下泪来。白鸽的手,将她握得更紧了些。
第二天,一行人飞回上海。安顿好涂涂后,白鸽与周倩倩直接去了公司。昔日键盘声劈啪作响的格子间,此刻格外冷清——毕竟超过一半的人都被叫去警局问话了。除了进局子的几个高管,其他管理层也纷纷准备起跳槽事宜。李宏毅倒是还在,挑起公司大梁,一个人干着 AE、策划加运营的工作,为几个正在进行的项目做最后的收尾。
白鸽问周倩倩,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喜欢 A 司?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 A 司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周倩倩鄙视地斜了他一眼,说:“你这问得,和‘何不食肉糜’一样弱智。这几年因为疫情,大环境不好找工作,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在这里被打压数年呢?”
Fine,白鸽耸耸肩,归国大少爷对于国内的人间疾苦仍需了解。但他并没有嘲讽心理,反而对李宏毅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之情,远远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周倩倩嫌他丢人,直接把他拽进总裁办打探情况。不出所料,CEO 被警方叫去问话了,办公室里只有总裁的秘书陆枝——是的,这几年陆枝也并未离开 A 司,在做过一段时间策划总监后,直接比 CEO 升去做总秘。当初就因为她提上去了,周倩倩才接手的总监位置。
此刻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不仅要安抚合作甲方,还要帮 CEO 稳住所剩不多的员工,甚至还拿起了 HR 的工作,帮离职员工办理手续,因为人力资源部门已经全部走空了。
看到周倩倩与白鸽来,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快速说道:“离职申请表在桌子上,先填一下。”
白鸽说:“我们不是来离职的。”见女人依然没有抬头的意思,他又说道,“陆秘书,你在 A 司也属于元老级别的了,应该对蜂巢的事也有所耳闻吧?”
“你有警官证吗?”陆枝将文件“啪”地合上,抬头瞪着白鸽,“一个没有警官证的人,有什么资格审我?就凭你和陆琛关系好?”自从她去总裁办,周倩倩几乎与她没有接触,这才发现当年那个素面朝天、趿着拖鞋来公司加班的师父,此刻穿着得体、妆容精致,俨然另一种做派。而在她回来之前,就已得知陆枝是陆琛的侄女,但不成想她对白鸽竟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
“我知道的事情,昨天已经都和警方说了。”陆枝重新低下头,手上唰唰批改着文件,声音冰冷,“现在,请你们俩出去,不要影响我工作。”
俩人灰溜溜出去了,周倩倩好奇地问:“我师父以前脾气也没这么差啊,说吧,你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额......”白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果拒绝表白算是‘得罪’的话,那确实没少得罪啊......”
陆琛近五十的年纪,半只脚踏入退休,却连个老婆都没有。
他是警察,又是上海本地人,来说媒的并不少。一年一年过去,他的白头发越来越多,媒人介绍的女孩儿年纪却没大变,始终三十来岁那一批。陆琛感觉不好意思——三十来岁的未婚姑娘,要学历有学历,要模样有模样,嫁给他这种每天不着家、常年在一线奋战的老头子岂不是糟蹋了?
说到底,他不找老婆的原因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成家立业。满脑子案子,案子,还是案子,一来二去的,就把自己的婚事给耽搁了。但他倒是乐得撮合别人,自家侄女和从小看到大的白鸽,他不知撮合了多少回,奈何俩人就是不来电。
为此事,他还特意问过这个来投靠自己的外地侄女:“囡囡啊,是不是你嫌白鸽比你小啊?男孩子要小一点才疼人的,你们小姑娘别老恋什么大叔,那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晓得伐?”
陆枝脸一红,别过头不看他,默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人家不欢喜我......”
那时她已在上海工作两年,户口落定,工作体面。她也有想过,自己没必要单恋一个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可感情来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她甚至曾和公司请假,装学生溜进 F 大,只为在台下看一场白鸽的演出。
白鸽飞纽约的前一晚,陆枝提出去送机,但被白鸽拒绝了。
电话里,少年的声音格外好听,说出的却是十分伤人的话语。
他告诉她,自己有一个喜欢的女孩,他希望把自己的时间全部给她。
“总之就这样,反正我五年前就已经和她说清楚了......”白鸽抚摸着周倩倩的手,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表情。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那人先噗嗤一声笑了:
“那我真是谢谢你没告诉她,你喜欢的女孩是谁。”周倩倩笑得眉眼弯弯,“不然我在公司面对她,岂不是很尴尬?”
“就是!还好我没告诉,不然她会刁难你的!”白鸽嘿嘿一乐,“你俩当时可都喜欢我,因为我打起来怎么办!”
周倩倩捏捏他的脸,笑他孩子气:“刁难倒不会啦,你以为你是男明星啊?两个女孩都围着你转?”
事实上,白鸽走之后,周倩倩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了。想他时就听一听那首《小人物》。有时也会遗憾蝼蚁乐队没有多做几首歌就解散了,至今在音乐平台上,只有《小人物》这一首。
只不过在 A 司正式工作之前,她回了趟海林老家,但并没有看到小姨所说的精神失常的妈妈。
学生时代租来的房子已经换了租户,小姨的电话也打不通,周倩倩甚至走访了县里的所有医院,却始终找不到杜雪漫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就在她出神之际,白鸽牵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直到坐上高铁,周倩倩才知道,白鸽是要带她去海林。
她讶异地望向邻座的他,那人从包里掏出一个暖手宝塞进她怀里,就直接戴上眼罩睡觉,也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
这几年经济发展迅速,连小县城都通了高铁。周倩倩第一次坐,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暗自庆幸不用再坐大巴。一来是白鸽会晕车,二来虽然县城和一线城市的差距不用亲眼目睹也能想象得到,但周倩倩还是想多给白鸽一些好印象。她总觉得和他一起坐大巴车走土路,会有点窘。
到了海林,白鸽直接拦了辆黑车,轻车熟路得仿佛他才是那个本地人。周倩倩好奇,但看那人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也没有再问。她猜到他是通过陆琛的关系查到她的家庭住址。
直到出租车停在墓园门口,周倩倩才真正意识到他带她回海林的目的。
当“杜雪漫之墓”五个大字映入眼帘,她忍不住倏然落下泪来。
白鸽搂住她的肩膀,无声地陪伴在她身边。
周倩倩抹了一把眼泪:“什么时候的事?”
白鸽说出一个数字,是他们读大四的那一年。
“在查王晓明一事时,陆琛查到你多次朝一个账户汇款。我试着联系了那个户主,也就是你的姨姨,她大概是把我当成你男朋友了,一上来就管我要钱。”
“然后呢?”
“然后我就给她了呀。”
“???”
“你别急,听我讲完。”白鸽说,“当时我跟她说,我没法汇款,但可以当面给她一张银行卡。然后我就来海林见了她,并且发现你母亲根本没在精神病院,两年前就......自杀了。”
“我怕你姨姨一直打着你母亲的名义骗你钱,就给了她家一笔钱,条件是不许再骚扰你。”
周倩倩愕然。怪不得毕业之后小姨不再逼她给钱,还把她电话给拉黑了。
“你给了多少?”
“没多少,”白鸽故作轻松地一耸肩,别过头避开她的泪眼,吸了吸鼻子说,“就当提前给你的彩礼了呗。”
周倩倩破涕为笑,踹了他一脚:“去你的。”
回上海以后,两人重新投入到 A 司的工作当中。好在有大厂 buff 和业内声誉的加持,虽然副总曝出这么一桩丑闻,但想进国内最顶尖广告公司的人却一点没减。在上海这座城市就是这样,只要给的钱多、平台好,便不缺挤破头想入职的打工人。当年的阿姓大厂也是如此。
孙一平走后,周倩倩升了部长,除了做项目,还要面试一批又一批人。白鸽打趣她说好在运营团队还有李宏毅在撑着,结果这话上午刚一说出口,下午李宏毅就办了离职。据说是准备回老家考公务员了。
隔天又传来一条重磅消息:由于麦嘉被拘捕,VP(副总裁)的位置 CEO 准备让公司管理层之间竞选,有意竞选者下周五之前每人提供一份述职报告。
这下周倩倩觉也不要睡了,三倍浓缩的黑咖啡下肚,项目方案与述职报告双管齐下。凌晨一点,工位的小夜灯还亮着,不过是两盏——隔着一条过道的白鸽也开着电脑陪她加班。
“你耗在这儿干嘛?不回家?”
白鸽一伸懒腰:“准备述职报告呀。”
周倩倩走到他电脑面前,见他的 PPT 界面干干净净,唯有中间硕大的“述职人:白鸽”几字。
“就这?”周倩倩不屑,“话说你职级够了吗,就跟我竞选?”
白鸽笑得很欠:“有没有一种可能,留学生入职就是 2.1 职级呢?”
周倩倩作势要打他。
两人玩笑了一会儿,周倩倩恢复正色,俯下身去按他的鼠标滚轮,认真道:“你要是真想述职,就用个素一点的 PPT 模板,别搞的这么花里胡哨......”
浓密的黑发垂下,发梢拂过白鸽的鼻子。他抬起脸,有些迷茫地说道:“倩倩,你好香。”
周倩倩一偏头就撞上白鸽眯起的双眼,莫名地有些欲。
下一秒,她重心一沉,直接被白鸽拉到了腿上。
白鸽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沉声道:“别动。”
周倩倩的脸被他按在颈窝里,那人的手由她腰际游移到脖颈,用金属的质感将她的皮肤摩挲出些许凉意。她嘶了一声,手指把他肩膀处的布料抓皱了一大片,白鸽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抬起头。
“抱歉, 它有点凉。”白鸽把一条项链戴在她脖子上,手指挑起那枚玫瑰形状的吊坠把玩,“我原以为永远都送不出去了。”
他撩起眼皮故作无辜地望向周倩倩,手指勾住项链往怀里一拽,把女孩抱得更紧了些。埋首于心上人的秀发之间,满足地喟叹:“你真的好香啊,好想咬你一口。”
周倩倩推他的肩膀:“喂,办公室有监控的......”
白鸽暧昧一笑:“没监控的地方就可以了?”
周倩倩:“当然不行!”
“我不管,再让我抱一分钟。”
白鸽耍赖似的不肯放手,周倩倩摸了摸他的头,突然觉得他好像一只黏人的大型犬。
只不过为了捉弄他,周倩倩特意定了个一分钟闹钟,响起时她拿起手机朝白鸽咧嘴一笑:“一分钟啊,说话算话。”
白鸽不爽:“小气鬼。”
两人各自回工位继续写报告,耳朵却都红了。
述职当天,周倩倩把熬了几个大夜赶制的报告和 PPT 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夹起笔记本电脑准备奔赴“战场”。
在会议室门口,她遇见了从茶水间过来的白鸽。那人身穿毛绒帽衫配牛仔裤,胸前一个大大的米老鼠 logo,脚上的一双 AJ 十分减龄,手里拿着杯刚接好的冰美式,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周倩倩愕然:“你就穿这个述职?”
更令人震惊的是,白鸽的发型由原来的中长发剃成了短寸——短得扎手的那种。
“穿这个怎么了,我平时不就这么穿?”白鸽斜了一眼周倩倩板正的白色西装加高跟鞋,嗤笑一声推开门,却一下子傻了眼。
只见会议室内 CEO、陆枝,以及各个部门的领导身穿清一色的黑白灰西装,而他的米老鼠帽衫显得格格不入,仿佛误入职场的男大学生。
周倩倩在他身后悠悠嘲讽:“呵呵,傻了吧。”
在众人看傻子的目光中坐定后,白鸽和周倩倩各抽了两根决定述职顺序的签,恰好一个是首位,一个是末尾。
作为第一个述职的白鸽,PPT 和他的穿衣风格一样简明扼要。每一页 PPT 都是一张白纸上面几个黑色大字,可谓是视排版为无物。周倩倩在心里暗笑:刚毕业的小孩儿还是太年轻啊,没图表没数据,昨天应该帮他把把关的。
偏偏那人性格倔,昨晚加班时遮住电脑不肯给她看,说抄作业是徇私舞弊不可取。此刻在台上对着干巴巴的文字滔滔不绝,缺乏数据的支撑,难免有画大饼之嫌疑。
CEO 或许是被这饼撑到了,在座位上狂打哈欠;陆枝用看二货的眼神看向白鸽,心想自己以前是眼瞎了嘛,怎么喜欢上这么个玩意儿?周倩倩只觉好笑,倘若可以拍照摄像,她保证能为白鸽的黑历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上一个黑历史还是大学时蝼蚁乐队演出,白鸽头脑一热往下跳水(指摇滚乐手在演唱完歌曲以后,从台上跳到观众中,这时观众会共同举起手把乐手接住),结果由于现场观众太过投入,竟没人伸手接他,他就这样大头朝下摔在地上,并且好巧不巧地,摔在了周倩倩旁边。
彼时周倩倩又震惊又好笑,在扶起他和拍照留念之间,她选择了两者都要——反正先拍照再扶也不迟嘛。
就这样,白鸽的倒栽葱式跳水表情包很快在上海各大摇滚 live 群传阅,群友锐评:这哪里是跳水,分明是溺水好吧?
白鸽之后,是其他部门的部长和总监进行述职。作为压轴,周倩倩的心理压力还是蛮大的,她深呼吸以平复稍快的心跳。鞋尖在桌下被轻轻踢了一下,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白鸽,那人用嘴型无声地说:“加油。”
等轮到周倩倩述职时,她将黑发高高扎起,身穿白色套装西服沉稳讲述 PPT。白鸽没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由于忘记关闭静音,“咔嚓”的快门声显得格外响。
CEO:......
结束之后,两人故意磨蹭到最后,才并排走出会议室。周倩倩将玻璃门带上,斜了他一记眼刀:“你刚刚干嘛拍我?那么多人呢,注意点影响!”
白鸽倚着门,笑得有点坏:“周部长,劳动合同里好像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这一条吧?”
周倩倩脸一红,甩开他快步走了,白鸽在原地喊她:“下班我送你回家啊!”
直到下了班,周倩倩才发现白鸽的代步工具从摩托车换成了轿跑,还是看起来很贵的那种。
他倚着车门,歪头一笑:“怎么样,这车配送周部长回家吧?”
周倩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看了看,认真点评:“说实话,内饰有点土。”
钻进驾驶位的白鸽听她这样说,毫不犹豫道:“换!你喜欢啥颜色咱就换啥颜色!不然换个抹茶绿?”
周倩倩一乐,说:“你这车不是被你爸没收了吗?”
“哦,他说谈朋友嘛就好好谈,总不能让女孩子跟着我坐摩托跑来跑去的。”白鸽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起车时车内响起警报,他偏头朝副驾驶那人一挑眉,“你安全带怎么不系?等着我给你系呢?”
周倩倩的耳朵顿时红了,飞速拉过安全带系好,有些磕绊道:“谁要和你谈朋友......”
“对哦,我还欠你一个表白呢。”白鸽车技很好,平稳地驶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三月的上海已经有些暖意,他将车窗摇下来,心情随微风一般轻飘。
“这是我第一次送女孩回家,”说着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半晌才道,“以后我的副驾位只给你坐。”
他们不多时便到了周倩倩家楼下,白鸽有些恋恋不舍地张开手臂,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放她上楼。
周倩倩家住三楼,这时天已黑了,白鸽就在楼下插着口袋,注视着走廊的灯一层接一层亮了又暗,直到第三层的灯亮起,他才钻回车里。
却没着急打火,而是握着方向盘发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看了一眼手机——85 点 30 分。他把手机往副驾位一扔,有些好笑地想:怎么刚分开不过五分钟,就控制不住想她了?
路灯下,夜樱被风簌簌吹落,有几瓣飘落在车窗上,白鸽用雨刮器将它们扫掉,意识到春天是真的来了。
第32章 先来后到
晋升以后,周倩倩的工位就由格子间搬到了单独的办公室。虽然不在白鸽身边,但透过玻璃门依然可以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白鸽时常反对办公“透明化”,抱怨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工作毫无隐私。
周倩倩:“岂止是隐私,连摸鱼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白鸽:“我就摸一会儿,不会扣钱吧?”
周倩倩:“你说呢?”
白鸽:“肉偿可以吗?”
周倩倩:“爬。”
白鸽邀请周倩倩一同参加周末的乐队团建的这天,她刚好被唐郁放了鸽子。
“便宜你咯。”当周倩倩把这四个字发送出去,白鸽问:
“闺蜜重要还是男人重要?”
“当然是闺蜜。”周倩倩忍笑,“闺蜜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对面发来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周倩倩笑出声,没有再回复了。
她打开邮箱,check 了一遍下午的邮件,还是没有副总竞选相关的消息。
麦嘉走后,能对竞选结果产生决策影响的,只有两位董事、CEO 以及两位 VP。距离竞选述职已经过去了两周,按理说初选结果不应该决策这么久,周倩倩感觉有些奇怪。
踌躇之际,铛铛收到一条消息,是陆枝。很简短的一句话:下班以后麻烦来一下天台,有事问你。
周倩倩的第一反应是,她和陆枝认识五年了,竟然连绿泡泡都没加。
第二反应是,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把她往天台约?
下班后,周倩倩如约而至,只见陆枝身穿 OL 套装配黑丝,懒懒地倚在栏杆旁边抽烟。她和周倩倩都是熟女类型,气质却不大相同。如果说周倩倩是热烈又酷飒的红玫瑰,陆枝更像是清冷又恬静的白玫瑰,表情淡然地抽着烟,即便穿着包臀短裙和高跟鞋,却也没有半分媚俗。
她将一支烟递给周倩倩,是爱喜牌女士烟,有股薄荷爆珠的清香。周倩倩叼起一支,陆枝边用手护着,边帮她点了火。“谢”字还没说出口,陆枝一口烟喷在她脸上,轻轻道:
“你和白鸽在谈恋爱吗?”
“没。”周倩倩别过脸,心跳得有些快。陆枝毕竟是总秘,如果让她知道了白鸽与自己的关系,不止影响副总竞选,对周倩倩的职业发展也有危险。虽然公司未严令禁止办公室恋情,但上下级原则上是不能恋爱的,一旦发生,势必会被调动。
陆枝吸了一口烟,呼出:“那你喜欢他?”
周倩倩笑得很自信:“你怎么不问他,是不是喜欢我?”
默了许久后,陆枝把烟蒂掐灭:“我知道你们在邵通出差时一起经历了很多,但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和他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因为他出国,我们错过了。现在我不会再放弃任何能够接近他的机会。”
先来后到吗?周倩倩嗤笑,她可是五年前就认识他了啊。
陆枝挺直腰背,盯着周倩倩的眼睛,声音有些冷意:“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会追他。”
周倩倩“哦”了一声,淡然道:“这样啊。”
陆枝有些意外,一挑眉:“你不生气吗?”
“我这人呢,最不喜欢和别人抢东西。”周倩倩把烟远远一扔,正好落进天台角落的垃圾桶里。扬扬手走了,只留给陆枝一个背影,“你想追就追咯——”
能追到算我输。
下楼之前,周倩倩给白鸽发去一条消息:最近不要送我回家了,陆枝好像看出我喜欢你。
她想了想,把后四个字删掉,改成了“你喜欢我”。
白鸽回复:她爱看就看呗,关她鸟球事。
周倩倩:你傻啊,上下级之间不能搞暧昧。
白鸽:哦,那我把车开远点,等下发定位给你。
五分钟后,周倩倩收到定位,离公司足足有 2 公里远。
她匆匆扫了辆小黄车,气喘吁吁骑过去。白鸽倚着车,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抛着车钥匙,好整以暇地看着略显狼狈的她,笑得有些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