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廊外偶尔响起些脚步声,许炎夏再醒来时,是被护士领着主治医生进来查房给吵醒的。
床帘不知何时被人拉开,隔壁床上没有人,被褥被收拾的整齐,估计人已经离开了。
“醒了正好,这位是李医生,你的情况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待会儿你得去一楼拍个片。”
李医生带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还挺年轻,看过来时眼里没什么情绪,他的手里拿着记录本,开口询问道:“从昨天晚上开始有头晕、恶心的症状吗?”
“没有。”
李医生点了点头,又询问身体有没有其它不适,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说:“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但不排除后遗症的可能,等片子出来我们再看看。”
李医生交代完便出了病房,许炎夏出声叫住了护士。
“怎么了?”
“隔壁床的人呢?”
“今早上她找了我同事换药,伤口有医生看过了没有感染迹象,就出院了。”
“好,谢谢。”
护士点了下头,急忙出了病房跟上了李医生。
许炎夏盘腿坐着,手肘撑在腿上,掌心撑着下巴正对着隔壁的那张床,朱宴欢跟他还真是一点关系都不想有啊。
朱宴欢醒的很早,手里拿着高跟鞋和包,脚上穿着陶沛颜昨晚临时买的人字拖,一瘸一拐的出了病房。
她去前台找了值班护士,又跟着护士去找了早班的医生查看伤口,确定没有感染,在护士的帮助下办理了出院手续。
朱宴欢打车回到了公寓。
意外的是,这里和她离开前的场景一模一样,桌上的烛光晚餐没有被收拾掉,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朱宴欢随手将手里的东西扔在沙发上,一瘸一拐地走向房间。
她像是急切的想要证明什么,身体的重心不自觉的压上了那只受伤的脚,走进房内,被子还是平摊的铺着,又走向阳台,阳台放着的那张小桌上的烟头也没被收掉。
周春安一晚上都没回来。
朱宴欢忽地卸了力坐到了吊床上,她勾起唇笑得嘲弄。
良久,她走回客厅,拿出手机联系了家政公司,安排人来打扫,后点完外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底,血没有渗出来,但很疼。
不光是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朱宴欢又点进了和周春安的对话框,还是只有昨天的那些消息,她给周春安拨去电话,距离八点还有半小时。
对面没有人接。
朱宴欢联系了他们的共同好友,没有人知道周春安昨晚在哪,她最终按灭了手机,看着屏幕上模糊的人脸有些失神。
中午的时候朱宴欢和陶沛颜通了电话,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下午,朱宴欢收到了身在异国的周春安的消息,话里话外还是在表明他不想离婚。
朱宴欢拉黑了周春安所有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联系了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外加一份律师函。
脚上的伤无法让她正常行走,但好在伤口不深,养了两天就能正常下地了,不过走的时候还是不能把身体的重心全压上去,不然还是有点疼。
这两天因为有新客源上门要求合作,陶沛颜一直抽不开身,倒是之前追求陶沛颜的那个余总,提了几袋水果上门拜访了朱宴欢。
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了。
朱宴欢一直有关注周春安的航班信息,在周春安回来的前一天联系了搬家公司,打算花一天的时间将自己的痕迹从这个家里抹除干净。
晚上,朱宴欢给浴缸放了水洗了澡,因为伤口不宜碰水,她忍了两天,洗起来还是有些不方便。
周春安下了飞机,回到公寓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他穿着风衣风尘仆仆的赶回,以为可以见到妻子,但迎接他的是茶几上一份签着朱宴欢名字的离婚协议书和一封律师函。
意思明确。
朱宴欢的电话依旧打不通,周春安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出神。
过了一会儿,他将电话打给了他们的共同好友陶沛颜。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陶沛颜的语气一本正经,简直不是对待朋友该有的,她问:“找我有什么事?”
周春安不安的抿了下唇,“欢欢在你那吗?把电话给她。”
“她不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她现在想看到的应该是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好字,再联系她。”
“沛颜,你帮我劝劝欢欢,我跟洪梦真的没什么,那天只是因为工作才……”
话音未落,陶沛颜直接掐断了通话,懒得听他废话。
陶沛颜打电话给了朱宴欢。
朱宴欢搬去了另一套公寓,电话打来的时候,朱宴欢正趴在厨房外的吧台上发着呆,手边放着一听啤酒。
朱宴欢回神,摸起手机按了接听键,放到耳边,“怎么了?”语调散漫,听不出情绪。
“周春安打电话给我了,他跟我说他跟那女的没关系。”
朱宴欢扯了扯嘴角,“你信吗?”
“他要是真因为工作没回去陪你,我倒觉得他罪不至死,但如果是因为那女的没回去……”陶沛颜言语变得郑重,“你一定别回头。”
“确实是因为工作,但飞机是第二天早上的。”
答案一目了然,朱宴欢的选择是陶沛颜口中的后者。
“好,你照顾好自己,有需要的随时跟我说。”陶沛颜顿了下,跳过了这个话题,“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恢复的还不错,余总还特地上门拜访过。”
陶沛颜挑了下眉,有些意外,“他去做什么?”
朱宴欢笑着反问:“他来做什么你不懂?”
陶沛颜叹了口气,老实交代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有打算试着接受余总,但因为你跟周春安的事,总归让我有点害怕。”
坍塌的高墙重新铸造,付出真心却被人辜负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朱宴欢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我也不知道该劝你什么,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陶沛颜喟叹,“是啊,要是一睁眼就到后天就好了,这样就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朱宴欢发出一声轻笑。
陶沛颜的手机发出震动,她看了一眼道:“行了,不聊了,我这来工作了,有事随时联系。”
“嗯。”朱宴欢应了声。
通话结束,朱宴欢直接把手机扣在了吧台上。
晚上,她意外的接到了周母的电话。
周母对于朱宴欢和周春安的婚姻并不赞同,甚至在见面时,周母趁着周春安不在场,有意去贬低朱宴欢,试图以一个上流圈子的人的身份让朱宴欢产生自卑感,主动离开周春安。
不过当时的朱宴欢并没有让周母如愿。
周母约她明天到轻欢附近的咖啡馆见面详谈,朱宴欢没想到周春安为了不跟自己离婚,连自己母亲都搬了出来。
父母为了儿女操持了大半辈子,到了如今还要来参活他后半辈子的婚姻。
朱宴欢赴约的时候,周春安也在,对此她并不觉得意外。
咖啡馆里放着节奏舒缓的纯音乐,现在是下午两点,里面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多都是敲着电脑临时在这处理工作的白领。
朱宴欢走进店内,只一眼便看到坐在靠窗位置,从里往外数第二张桌的周母,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位背对着朱宴欢的男人。
朱宴欢去前台先点了杯拿铁才走过去。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牛仔外套,深蓝色的牛仔裤,深红色的长发被她绑成了一个松垮的球状,坠在脑后。
手上的装饰戒被戴在食指上,无名指的指根处还能看出浅浅的一道痕。
临近时,周母面前的周春安似有所感,微侧过身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朱宴欢。
周春安眼前一亮,站了起来,“欢欢我……”
朱宴欢面色平静的拍了拍周春安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周春安坐下时故意往里了点,意思再明显不过,朱宴欢只得面无表情地坐了下去。
对面是周母,穿了件白色黑边的小香风外套,头发打着卷,原是年过半百的年纪,瞧着也不过三四十。
“听我儿子说你要离婚?”周母面前放着杯温水,想必咖啡这种东西是不愿意碰的。
“是的伯母。”朱宴欢拿出谈判桌上的气势,直视着周母的眼睛。
“这还没离呢就改口了。”
“迟早的事儿。”
周母面色变得不大好看,却还是苦口婆心的道:“安安是不想离的,他跟女助理那事儿我也听说了,你发现的及时,安安没走到那一步你就原谅他一回,谁还不会犯个错啊,知错就改就成了。”
瞧瞧,她儿子不想,朱宴欢就必须得配合。
朱宴欢在周母的注视下缓缓地点了下头,附和道:“伯母说的对,是我意气用事了。”
周母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一旁的周春安眼睛亮了亮,直接伸手去牵住了朱宴欢的手,并没有要挣脱的意向。
只是朱宴欢的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通电话顺手按亮了免提,将手机放到桌上。
一旁的周春安看到备注后皱起了眉,“欢欢,你这是……”
“喂,太太。”
不等周春安把话问完,电话先一步被人接通,对面是周春安即将离职的助理叶彤。
“彤姐好久没聊了,最近还好吗?”
“嗐,还是家里那点事儿。”
“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谢谢太太,您跟先生啊帮的已经够多了。”叶彤的声音里带着笑,显然对自己遇到这样的雇主感到无比满足。
“应该的,毕竟您跟了我先生这么多年,对了,您的接班人找好了吗?我有点担心我先生之后的工作。”
“找好了找好了,是跟先生同专业的大学生,是个小姑娘叫洪梦,这姑娘心细着呢,绝对不比我差。”
“那就好,麻烦彤姐了。”
“没什么没什么。”
“嗯,那就先这样。”
说完朱宴欢便挂断了电话,手一点点的从周春安的禁锢中抽离出来,视线从手机转移到了周母的脸上。
这几天朱宴欢可没闲着,叫老谢去了趟轻欢摄影馆,随便打听就能知道洪梦还在那里。
“已经过去了三天,周春安的出轨对象依旧安然无恙的待在他身边,甚至之后会朝夕相伴很长一段时间,伯母对伯父有这样的信心吗?”
第10章 倒打一耙
朱宴欢的话实在难听,连一向体面的周母都一度黑了脸,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客套,冷哼一声,“我儿子的眼光可真不错,连长辈都敢呛。”
朱宴欢笑而不语。
服务员将朱宴欢点的拿铁端了上来,许是气氛焦灼之态太过明显,服务员的动作都带着几分试探,放置好后,更是速度极快的撤离周遭。
“好,好的很,当年你们结婚我就看出来你不是个省油的灯。”周母恶狠狠道,目光像是淬了毒般,想要在朱宴欢的身上戳出个洞来。
“我怎么记得伯母当年的意思是说我配不上你家儿子?”朱宴欢面色从容地拿起那杯拿铁,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妈,别说了,我自己来吧。”
眼看着自己母亲落了下风,怕继续争下去只会越说越难看,周春安不得已出声掐断了这场闹剧的后续发展可能。
周母心有不甘地瞪了朱宴欢一眼,拿起自己的包站了起来,出了咖啡馆走了。
朱宴欢立马站起身,坐到了周春安对面,真是一刻都不想在他身边多待。
“想说什么,说吧。”朱宴欢将周母的那杯温水挪到一边,被自己手里的这杯取代。
周春安目光随着朱宴欢的动作变得晦暗,“这个婚真的非离不可吗?”
“我以为你在回去之后看到那两份东西会很识趣,没想到如今还在这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朱宴欢觉着无趣,拿起包作势要走,周春安开口叫住了她。
“欢欢。”
周春安的声音发着颤,朱宴欢动作一滞,到底是重新坐了回去。
“我们恋爱谈了四年,结婚六年,你说离就离,你没有心吗?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我跟洪梦根本没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朱宴欢的心听着这些数字,听着周春安的指控,不由得颤了颤。
原来她跟周春安已经这么久了,久到让周春安觉得可以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且不用顾及她这个从校园走到婚姻的妻子。
她不懂,既然周春安已经接受另一个女人开始靠近自己,那为什么还要抓着她不放,非要等到他越界,等到这段婚姻彻底名存实亡,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支离破碎到连回忆都带着鄙夷和恶心他才高兴吗?
她显然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她的青春是给了这样一个男人。
朱宴欢冷眼瞧他,声音淡漠,“从医学角度来说,我有心,不然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就是个死人,从感情方面来说,没有心的是你,如果你能容忍我去靠近另一个男人,那你比我厉害,至于为什么不信……”
朱宴欢故意顿了下,轻扯下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手机,意有所指道:“有那通电话在,你要我怎么信?”
周春安也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操作一番后递到了朱宴欢面前,只一眼,屏幕上的画面便让朱宴欢猛地怔住。
是许炎夏横抱着她,往酒吧门口走去的画面。
照片上的拍摄角度并不好,甚至画质都称得上是一塌糊涂。
酒吧内光线昏暗,只能依稀的分辨出他们几人的身形轮廓和动作,至于到底是不是,只要把照片的锐度调高,找在场的离得近的几个人确认一下就行了。
况且,周春安能拿到这照片,想必已经知道上面的人就是她了。
朱宴欢面色一凛,将视线挪回了周春安的脸上,“你什么意思?”
“朱宴欢,是谁出轨还真不好说。”
朱宴欢没想到,周春安仅凭一张照片就想要倒打一耙。
“行啊,出庭前记得让你的律师好好查查,我倒想知道,我连这男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我是怎么出的轨。”朱宴欢笑着看他,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好聚好散吧周春安,别闹的太难看,反正你母亲不也一直瞧不上我吗?”
周春安上面还有位大哥,即便周春安不务正业,不打算要孩子,周母对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强容下的朱宴欢,如果没有他大哥顶着,估计他们连婚姻都不会有。
“朱宴欢,你这幅样子真的很让人生厌。”永远这么冷静,像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十年,到了分别之际,就算是养条狗都比朱宴欢要显得恋恋不舍吧。
“你第一天认识我?”朱宴欢嗤笑,这幅样子她可是保持了二十几年呢。
她的泥潭从来没有消失,周春安就如同喘息的港湾,可如今,朱宴欢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场会面最终不欢而散。
三天后,朱宴欢如愿收到了那份离婚协议书,她看着周春安签下的名字看了好久,才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发消息跟人定了时间,当天下午手里拿着资料去了民政局,办理了手续。
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朱宴欢遇到了洪梦,显然是来找周春安的。
原来的助理叶彤已经在这几天办理了离职回了老家,所以现在洪梦成为了周春安的助理。
洪梦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朱宴欢的手,语气恳切,目光诚恳的看向她,“宴欢姐,我跟老板真的没什么,我这个专业的工作真的不好找,你能让老板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朱宴欢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猜错了,洪梦是冲着她来的。
朱宴欢皱眉看着面前这位红着眼眶的年轻女孩,还是把手抽了出来,对着站在一旁的周春安道:“管好你的桃花。”
洪梦的出现,将她原本有些美丽的心情变得不那么美丽了,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一个大字“烦”。
今天来离婚的朱宴欢为了配自己的红色超跑,特地穿了一件酒红色长裙,比捉奸那条要贵些,朱宴欢长发披散,烈焰般的红唇就连说出的话都带了些攻击性。
朱宴欢于周春安的态度毫不在意,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她抬脚走到停好的跑车前,拉开驾驶座的门,上车入座,系好安全带,随即一声轰鸣,朱宴欢扬长而去。
徒留两人。
车子最后停进了一家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她踩着高跟进入电梯,抬手按了七楼的楼层。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入眼便是走廊的尽头写着“青山工作室”五个大字,黑体白光的下边还有个向左的箭头。
第11章 青山工作室
朱宴欢走进去的时候,前台小妹的姿势要趴不趴的,表情殃殃地刷着手机,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突然闯入,撞到她摸鱼。
“陶总跟谢总都在吗?”朱宴欢走上前,食指点了点柜台。
前台被朱宴欢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手机直接一个猛扣,腰杆瞬间挺直,抬头,目光直直的和朱宴欢对上。
“朱,朱总,陶总出去谈合作了,谢总应该在。”前台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朱宴欢的脸色。
她不怎么了解朱宴欢,从同事口中听到的,除了好看,就是高冷,三位老板里头,朱宴欢是最不近人情的一个,偏偏摸鱼还被朱宴欢撞了个正着,前台现在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宴欢闻言点了下头,将放在柜台上的手收了回来,临走前丢下一句,“下不为例。”便朝里走了。
前台松了口气,确定朱宴欢拐进了视角盲区,连忙划到微信的摸鱼群聊,点进去跟自己的同事通风报信。
前台小妹:各部门注意,朱总来了!
旋即她就看到了一长串的表情包,不是溜了就是跑了,更多的是抛了个感叹号和问号就没了生息。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谢总的一长句:你们朱总长得这么好看难道不是给你们发福利吗?怎么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
当初不知道是谁手滑把三位老板中的其中一位拉了进来,本来趁群里还没人发言想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踢出去,哪知这谢总跟守在手机屏幕前一样,在群里撒泼打滚的要他们带他玩儿,想了又想,看在谢总态度诚恳的份上才没把人给踢出去。
但其实是怕得罪老板。
不知道是不是朱宴欢的错觉,她路过办公区时,总觉得前一秒还懒散的同事们,突然就变得忙碌了起来,有几个还步履匆匆地结伴进了茶水间,像是要共议什么大事。
朱宴欢也不深究,径直朝谢总的办公室走去。
谢总也是老谢,全名谢知远,青山工作室三大创始人之一,他比朱宴欢她们要大一届,学的是工商管理,姐妹俩合计要开工作室的时候,刚好谢知远也有想法,被朱宴欢同班的班长搭了线,牵了桥。
他们三个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当初,启动资金直接把三人扒得只剩裤衩,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朱宴欢敲了下办公室的门,听见里面传来谢知远的声音她才推门进去,看到的就是一位成年男性坐在老板椅上,盯着手机屏幕乐开了花,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朱宴欢自顾自走到沙发前坐下,助理闻风而动,端了杯热可可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哎,你跟你老公的事儿搞定了?”
谢知远像是终于笑够了,放下手机打算来应付朱宴欢这位不速之客。
“一个月的冷静期。”朱宴欢懒懒地往后靠,洪梦刚刚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在脑中里一闪而过,烦躁的“啧”了一声。
谢知远挑了下眉,“还有什么不顺利的说我听听?”
“没。”朱宴欢捏了捏眉心,转移了话题,“沛颜又接洽了几个新客户?”
“是啊,之前跟余总合作的那次反响不错,拉了不少,手头上的这几个我都看过了,不会有太大问题,对了……”谢知远立起身,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
“最近有个设计比赛,参与的主办方和评委知名度都挺高,我评估了一下,参水的可能性很低,你跟沛颜要不要去试试?”谢知远整合了一下网上的资料。
屏幕上罗列着历届通过比赛打响名头的设计师名单,后面还跟着一些代表作。
朱宴欢抿了一口热可可,才起身走到谢知远身边,目光草草扫了一眼,上头的设计师和后面标注的一些作品在圈里确实是耳熟能详。
“我没问题,沛颜那有机会我问问。”
谢知远点头,“那到时候我帮你们提交材料,看时间,这比赛现在还在预热宣传阶段,距离初赛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朱宴欢明白,谢知远这是怕离婚的事影响到她发挥。
朱宴欢拍了拍谢知远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脸上扬起抹淡笑,“我回去了,今天最后一天,明天照常上班,你跟沛颜注意休息。”
朱宴欢边说边朝门口靠近,拉开门走出去时,听见后头的人懒懒的应了句,“知道了。”
再次经过办公区时,朱宴欢明显能感觉到有几双目光落在自己的背后,目送自己离开,这帮下属,跟她相处这么久,还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朱宴欢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两点多,原本按负一楼键的指尖落到了一楼键上。
打算去趟附近的超市,给公寓里的冰箱添点食材和饮料。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从写字楼里出来,一脚便踏进了阳光里,入秋后的太阳很是柔和,至少比夏天的要招人待见。
朱宴欢往左边拐去,低头摆弄手机,打算点杯奶茶,到时进了商场就能直接去取了。
抬头时,不远处的公交站台高立,在一排自行车夹在电瓶车的摆放里十分惹眼,更惹眼的还要是站台背面倚靠着的一个人,一身黑衣一动不动。
朱宴欢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与她无关就是了。
就当朱宴欢目不斜视要路过站台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喊着她的名字。
“朱宴欢。”
朱宴欢的脚步一顿,她的正前方不远是位女生,而喊出她名字的声音低沉浑厚,显然是道男声。
她狐疑地朝那一身黑衣的人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明晃晃的告诉朱宴欢,他就是喊她名字的罪魁祸首。
男人头发蓬松,刘海软软的搭在前额,眉毛被遮盖住,发端正好落在他眼睛的上面,他立起身,后背离开了站台,一步步朝朱宴欢走来。
朱宴欢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
显而易见,男人认识朱宴欢,但朱宴欢却不一定记得男人,直到对方站定在自己面前,之间只留了几步的距离,朱宴欢还是没能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与男人匹配的名字。
男人很高,一米七多的朱宴欢踩着五厘米的粗高跟都还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对方的容貌。
男人见朱宴欢对自己的出现毫无反应,意外地挑起了眉,语调极其轻缓的问她,“去哪?”声音比刚才要清亮。
“附近超市。”朱宴欢回答完,又问:“我们认识?”说罢,不等对方回话,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
男人一愣,跟了上去,与朱宴欢并肩。
他以为朱宴欢对于自己的出现早有预料才会那般镇定,原是没把他认出来。
他皱了下眉,烦。
“朱宴欢,你怎么这么无情,我,许炎夏。”
许炎夏有些恼,才一个礼拜就把他忘了,他这张脸就这么没有辨识度?那他不得天天来她公司楼下打卡刷脸?
朱宴欢闻言看了他一眼,脑子放空了一瞬,上次见面好像是个背头来着?
“这样啊,抱歉,一时没认出来。”朱宴欢语气平淡,不知是真愧疚还是因为许炎夏的控诉顺嘴一说。
放下刘海的许炎夏,整个人都变得亲近许多,没有酒吧里看上去那么不好惹,除却身上此刻冒出的暴躁因子,两次的形象一对比,主打一个反差。
许炎夏一直跟着朱宴欢,两人一路无言却都不觉得尴尬,但朱宴欢能明显的感觉到,许炎夏的心情似乎很好。
拿过奶茶时,朱宴欢用余光扫了许炎夏一眼,他应该不喝这种东西吧。
朱宴欢当着许炎夏的面插入吸管,喝了一大口,嘴里嚼着多肉看他,“你打算这一下午就这么跟着?”
“也不是不行。”许炎夏朝她一笑。
朱宴欢了然,嘴里动作不停,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打算给陶沛颜拨去电话,转念一想估计她现在还在忙工作的事,于是只好编辑了条消息发过去。
朱宴欢:许头牌在我这儿,电话回复,快打发他走
她实在不想跟一个不熟的人相处,但她又不好明目张胆的赶别人走,而许炎夏就站在一旁看着朱宴欢操作,将她脸上的不情愿全当看不见。
朱宴欢发完消息就将手机收了起来,看着他道:“我得去趟超市。”
“你说过了,我知道。”许炎夏向朱宴欢伸手,语气带着询问:“包,我帮你拿?”
朱宴欢下意识蜷缩起手指,拿包的力道紧了几分又松开,回绝了许炎夏,“不用。”
许炎夏笑,将手收回。
朱宴欢瞧着许炎夏这不着四六的样,甚至开始怀疑这男的真的有三十么。
许炎夏跟在朱宴欢身边进了商场内的大型超市,朱宴欢单手推着车,直接上了二楼的果蔬区,许炎夏当时还想要不要也买点,回神就看到朱宴欢已经离自己好几米远了,他连跨几步,跟了上去。
二楼的温度比楼下要低些,站上自动扶梯,尽头就是各样摆放整齐的水果。
朱宴欢走走停停,看到一排已经密封好了的车厘子,上前拿起一盒,一旁同时伸出另一双手,拿起了密封好的葡萄。
朱宴欢仔细打量了眼车厘子的品相,抬眼看向最上方吊着的价格牌,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放下,拿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