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把那些鬼婴揍了。”
出云见缝插针,酸溜溜的:“杨家苏家,啧啧,你没少收钱吧。”
海城是出云的地盘,海城富商家里出了事儿,一般也习惯找出云。
但出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唐姒蜜说:“你的老婆舌头真是又长了。”
“收拾了这堆鬼婴之后,又有两只鬼童去鬼打墙,想要害死冷雪芦。”
唐姒蜜轻轻眯起眼睛:“我就是被那些鬼婴惹烦了,刚巧又发现,现在本地有一只鬼子母作祟。”
“鬼子母像是老天爷送给我的一把利刃,我就放出一只鬼婴,作为诱饵,吸引鬼子母。”
“两者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唐姒蜜转向谢七爷,问道:“鬼子母拐走的小孩,你处理好了吗?”
谢七爷点点头:“白伶舟带我去了她的巢穴,凡人小孩祁玉送到了警察局,而那些鬼婴,由我做主,都送去了地府。”
“白伶舟身边果然有鬼婴,她的那些鬼婴,就是从陷害杨家和苏家背后始作俑者哪里偷走的,而陷害杨家苏家的人,八成就是陷害阎鹤柏的人。”
唐姒蜜说道:“陷害阎鹤柏的人,是经过了多少年的布局,谢七爷你比我更清楚。”
“钧灵的年纪,不能有这样的盘算。”唐姒蜜说。
出云点点头:“不说钧灵的年纪,就是他那直肠子,莽撞的性子,这样费心费神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唐姒蜜又想起来一件事情。
“杨书雅说,她是收到一堆民国的衣服……她在器灵的记忆中,看见了,她的前世,与情人一起寄宿在一个道观里,后来两人的遗物就被留在了道观里。”
“海城附近,只有两个超过百年没有易主过的过的道观,一个是香云山上,我作为主持的哪一家,另一个就盘龙山上,太一观的那个。”
“保存着器灵的道观,不就是盘龙山了吗?”
原来对方,露出了这么多的马脚。
“吃了年纪小的亏吧。”出云说道。
不多时,祁玉就在检票口前,看见了段文柏。
段文柏穿一身休闲服,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惹眼,这里面惹眼的人是钧灵。
钧灵一身道士打扮。
唐姒蜜触碰:“还是不够进步,段文柏这种危险分子,身份信息,就不应该还有公民权利,坐飞机他不配。”
“唐小姐说的是。”祁玉愤恨地盯着段文柏。
段文柏似乎注意到他们,转过头来。
他看了一眼祁玉,没事儿人一样挪开目光,看到似笑非笑的唐姒蜜时,才把目光停留下来。
他的目光里,满满都是被唐姒蜜吸引的痕迹。
祁玉咬着牙,“他认不出我了,当初他在部门上班,是我带着他来的,后来他还想杀我了,现在他看我一眼,不仅不害怕,不愧疚,他直接不记得我了。”
在祁玉生气的时候,反而是钧灵先过来打招呼。
“这不是出云真人吗?好巧啊。”钧灵的大胡子下面隐藏着憨厚的笑意。
他脸上的大胡子,仿佛像是画像上的钟馗,让人看着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而现在,他看过来,两只眼睛旁边都是褶子,能让人看出一点儿其中的和蔼可亲。
“出云真人?您也是要去游玩的吗?”钧灵说着。
上次在青园也是。
他一人之力,对抗鬼子母的时候,打不过的时候,还会热情的招呼路上遇见的出云帮忙。
全然不知道他家老祖师,是怎么跟鬼子母结仇的。
那鬼子母顺着唐姒蜜放出的小鬼,将老祖师手下的鬼婴团体一锅端了,才让老祖师大动肝火。
找来那么多小孩在青园,作为诱饵,专门用来捕捉鬼子母。
钧灵还想开口,与出云打招呼,被段文柏抬手拦住。
段文柏看着二十出人头的年纪,但他的眼睛里却蕴藏精光。
这样返璞归真,不是段文柏的能有的。
倘若段文柏有这样的手段,唐姒蜜送给祁玉的那个草率的护身符,根本留不住祁玉。
可那天唐姒蜜眼中的段文柏,也就配得上那个草率的护身符。
他的本事,就连一个草率的护身符都挡不住。
段文柏喉咙微动,似乎在努力学习控制声带。
在唐姒蜜目光之中,段文柏缓缓开口:“小友,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不记得唐姒蜜了。
那天,在非遗村,他明明对唐姒蜜敌意巨大。
唐姒蜜看了看他:“兴许有过几次擦肩而过的机会。”
唐姒蜜这么说,段文柏反而凝重起来。
他似乎在犹疑,有什么不确定的猜想,在他心里浮现。
唐姒蜜却不想给他那腐朽的脑筋转动机会。
唐姒蜜的直接反问:“海城青园附近有座别院,里面有很多香炉红布,似乎是个饲养恶鬼的地方。”
“那次,我追过去,已经人去楼空。”
段文柏面皮微动,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回忆。
那次,他舍弃了一座宅邸,还有几十只厉鬼,饲养那些兵马,可都是要花大力气的。
他没料到,做到这间事情的人,居然真的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他忍着怒气,安慰自己,那些东西,丢了就丢了。
可他活了一百多年,得失心是他最大的心魔。
这时候,唐姒蜜又开口了:“对了,还有那次,我夺了一只蝴蝶蛊。”
“杀死那蝴蝶蛊主的时候,我察觉到有另一道气息,正在窥伺我。”
那天,唐姒蜜果断的脚底抹油,跑的无影无踪。
原本他还设想过,会不会唐姒蜜根本不知道,蝴蝶主手中的蛊虫,价值几何。
但是现在看来,眼前这小小的娃娃,似乎早就看清楚了他的盘算。
“哈哈哈,真是后生可畏啊,我几十年不下山,都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
唐姒蜜只是浅浅笑着。
段文柏的脸有些扭曲,兴许是他皮相与内里仓促结合的缘故。
祁玉皱起眉头,她算着这些人中,最熟悉段文柏的人。
但是她从没想过,段文柏会变成这副样子。
现在她也确定了,眼前的段文柏,早就不是段文柏了。
他是别人。
唐姒蜜则竖起手指:“饲养鬼婴,夺舍,偷来的五雷术和驭鬼术,看起来你是真的不容易对付呢。”
段文柏浅浅笑起来。
“说起来我还要多谢谢你呢。”段文柏说。
唐姒蜜直接问他:“这句谢谢你从何说起?”
段文柏说:“那时候,我还没注意到段文柏的生辰八字与我契合。”
“他跑回来,还带了一个无用的胖子尸体,当时我是要杀了他的。”
他说的慢悠悠的,仿佛那时候无用的段文柏对他而言,就是一堆肥料。
“本来,蝴蝶主的蛊虫都要开始吃了他。”
“只差了那么一会儿,你炼成了母蛊,蝴蝶主被反噬,那些蛊虫开始吞噬他们主人的尸体,反而放过段文柏。”
他看看他现在这具身体,笑了笑:“差强人意。”
“那你是不是还应该谢谢我?”唐姒蜜倒是不客气。
段文柏哈哈笑起来:“说的是啊。”
他见唐姒蜜这么轻松,不免自大的笑起来:“出云小儿,还有你这个黄毛丫头,带着几个不入流的小喽啰,不会以为能拦住我吧。”
唐姒蜜回头看看胡子都白了出云,心说,出云说不定心里都乐开花了,谁能不喜欢这样的老祖师呢,有他一百五十岁的年纪走在前面,像是出云这样,都能被叫的像是孩子。
“老祖师,那我们今天可就得罪了。”
出云与唐姒蜜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他们都没打算出手。
今天这里真正的苦主,可不是他们啊。
真正的苦主,谢七爷缓缓抬起眼眸。
他的目光看向段文柏。
震一震衣袖,谢七爷手里那本生死簿有出现了。
只有钧灵还傻乎乎的,根本不止刚才发生了什么。
今天先是他家老祖师通知他,要出外面看看。
等钧灵傻乎乎的订完票之后,老祖师又说不去了,让他带着段文柏去。
钧灵不愿意,老祖师还发了好一通脾气。
无法,钧灵只以为是老祖师见他最近事情多,繁忙的厉害,借口让他出去玩。
可现在他才忽然明白,似乎……
他身边这个小年轻,就是他的老祖师……
“段文柏……老祖……”
杀人夺舍……这是损阴德的事儿,说出去天打雷劈,人人共戮。
钧灵当初拜入盘龙山,就是听着这位老祖福寿延年的传说,一岁一岁的长大。
谢必安手里烦着生死簿。
唐姒蜜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说,你是从生死簿上,找那老头的命格,还是要找段文柏的命格?”
“段文柏年纪小,修为浅,但那老头可就不一样了,出云你的原话怎么说?”唐姒蜜皱起眉头思索。
出云面色凝重,“倘若他不杀人夺舍,福禄寿里,他占了一个寿字,宾天后,没有功德也有寿数,但他自毁长城,如今他占了段文柏的命格,还能剩下什么……”
唐姒蜜将手拍的啪啪响:“身体一换,一百年白干。”
“是不是白干,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段文柏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倘若眼前的不是年轻的段文柏,而是一百五十岁的,恨不能一碰骨头就断掉的老头子。
他们这些人,就是殴打老人这一条,就足够损阴德的。
“老祖……”钧灵搞清楚的状况,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段文柏。
钧灵愣怔的时候,段文柏已经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谁想动手,让我看看。”
他将钧灵的身体挡在他面前,毫不留情的,打算用钧灵当做活靶子来用。
“要不我说你们年轻啊。”
段文柏哂笑,出云带着小家伙,满口仁义道德,他们对钧灵下不了手。
“你们不来进犯,我可客气走了。”段文柏一脸张狂。
玄学协会是政府机关。
段文柏的皮囊能进去,说明他至少长的周正。
就比如现在,纵使他一脸邪笑,看起来,还有几分邪佞的好看。
段文柏一只手就让钧灵没有反击之力,也能看看出,他荒废掉了功德,却没有废掉功力。
“看你们年纪都挺小的,给你们一个忠告,海城即将会升起一座鬼门,厉鬼临世界,生灵涂炭,就在眼前。”
“到时候就不是凡间的力量,能控制的了。”
“你们要是惜命,就赶紧跑吧。”
段文柏一副长者姿态,语重心长的。
“那位。”段文柏猖狂的上下瞟着的谢七爷:“我说的对是不对啊。”
唐姒蜜噗的笑出声。
段文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唐姒蜜凭什么笑?
机场的保安人员纷纷围过来,他们严阵以待,就连麻醉枪都准备了。
这位老祖年纪大,无法下山,也就很多年没有来到俗世走动。
现在是法治社会,他的法外狂徒的行径,只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段文柏扫视着包围圈,手上用力,被掐着脖子的钧灵的脸色涨红,乱糟糟的胡子,都毛毛躁躁支棱起来。
钧灵眼珠充血,整张脸都恐怖异常,仿佛再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的眼珠子都要爆裂开来。
除了身体的痛苦,钧灵觉得最痛苦,还是信仰的崩塌。
他虽然会发朋友圈发牢骚,说老祖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去旅游,说老祖太烦人了。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那就是他在炫耀。
只有他们盘龙山还有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老祖就是他们盘龙山的活字招牌。
可是现在,突然有人对他说,他家老祖其实是个夺舍他人,陷害同道,饲养恶鬼,勾结邪道的恶人……
钧灵四肢垂了下来。
他连挣扎的心都死了。
“没用的东西,倘若徒子徒孙里有一两个争气的,我也不至于像是陷在这般,苟延残喘,靠着汲取别人的气运才能苟活。”
唐姒蜜听着他这话,心里恶心连连:“当你的徒子徒孙也是可怜,没出息的要被你掐着脖子当肉盾,有出息了,还要被你打量着当血包用。”
“活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唐姒蜜发问,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这话说给别人,可能无用,但是这位老祖耳朵里可听不得这种话。
“无知小儿,你知道我的苦楚吗!”
段文柏神色发怒:“只有活着,我才能等到那日啊。”
夺舍了二十多的段文柏,本来他是不用忧心寿数的……
可现如今他对上白无常,拼死一搏,又有多少胜算……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走错,才走进这场死局。
段文柏越想越气,冥冥之中,有一道力量牵引。
机场大厅里的人来人往,安检入口的前排队的人,被四处疏散。
段文柏站在众人躲避的中心。
恼羞成怒的他一转头,怒目一瞪,手掌里一道雷诀化作鞭子,往的普通人的身上打去。
唐姒蜜身形一动,轻轻抬手,就把这位老祖爷一百五十年的修行给挡住了。
他目光一沉,漫长的时间滋长了他的傲慢,磨灭了他的眼光。
他沉心静气之后,终于看清楚了唐姒蜜一身发紫的福运。
“怎会如此……”这小女孩儿,是轮回十世,做了好人?还是拯救过千万黎民?
到了唐姒蜜显摆的时间了:“怎么说,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跑呢。”
“像我们有本事都不跑,不就是区区的阴门大开,厉鬼降世吗。”
唐姒蜜抬起脖子,恢复了她习惯的下巴看人的动作。
“你这样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吗?”段文柏问道。
出云哈哈大笑,他总算是有机会体会站在唐姒蜜的角度装逼的感觉了。
“你猜一个月之前,阴门破损,是怎么关上的?”
出云学着唐姒蜜的语调反问道。
一个月之前,那个阴门关上的理由确实扑朔迷离,但是一个月前阎鹤柏没死,这些也就说得过去。
深究其中的原因,说是有个道长,用自己的命填上阴门。
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只有那天在场的人知道。
而那天在场的人,一个个的都是犟骨头。
他们都不打算把那天事情当谈资说出来,别人就不用想能从他们的嘴里套出话来。
那些个犟骨头,就是捉去杀了,用搜魂术盘问,以他们的心智,都不一定能搜出来什么。
他这个糟老头子,每日只能坐在轮椅上等人伺候,确实没有门路知道。
可是,就算是他们都愿意舍生取义,有本事堵住阴门一次又有几个?
那个堵阴门的人不是死了吗?死过一个人,第二个人就会害怕。
“上次是你们命好,碰上了海城这么多的傻子,这次呢?你去做那个傻子?”
“你眼里,什么是傻子,又有什么是聪明人?”唐姒蜜问他。
段文柏一脸讥笑:“命没了,你们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们凭什么觉得你们的命值钱,霍出你们的性命,你就高尚了?没有大道机缘,死了,就是死了,就是尸体腐烂,就是一堆白骨。”
“我只是生不逢时,以我的修为,倘若我能再多活上几年,倘若我筹谋的事情一帆风水,我还大有可为。”
他说着唐姒蜜听不懂的歪理,自顾自的情绪激动起来。
“你看,那个堵阴门的蠢蛋,除了灰飞烟灭,她得到了什么?神仙接引?位列仙班?”
“糊涂啊!”
堵住阴门的蠢蛋,唐姒蜜将她的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吱作响。
出云捂住自己的嘴,咬住他自己的虎口,都没掩饰住他的笑声。
完了,偷笑被唐姒蜜听见了,要被唐姒蜜暗杀了。
“猜不到吧,我就是你嘴里的蠢蛋呢。”唐姒蜜阴阳怪气的。
“你祖奶奶我还活着!”
唐姒蜜眼睛扫过谢七爷:“您再不动手,我可就让他灰飞烟灭了!”
谢七爷从善如流,他脚下一跺,整座机场就陷入了一个鬼蜮空间。
旅客们的时间似乎都停住了。
就算是这样,段文柏第一反应的还是在判断唐姒蜜是不是在说谎。
“不可能!”他断言道。
“你这小姑娘,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上下打量着唐姒蜜,可是他只能在唐姒蜜的身上看见一重重突不破的功德。
他拼上一百五年的修为,也根本看不透唐姒蜜的命格。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个人怎么能攒下这么多的功德。”
这句话从他嘴里呢喃出来。
“你管得着吗?反正你这缺德带冒烟儿的,这一辈子是都攒不下的。”唐姒蜜嘲讽道:“不对,你都攒了两辈子了,功德没攒下多少,反而攒了一堆孽力。”
他身上的孽力太多了,确实像是故意攒的。
到了这会儿,段文柏的脑筋也转回来了:“阎鹤柏没事儿,你们早就怀疑我了。”
唐姒蜜叹口气:“谢七爷,你都不心疼钧灵的吗?他快被掐死了。”
“阎鹤柏没事儿……阎鹤柏……”
“是啊,活蹦乱跳着呢。”唐姒蜜还要往他心头插刀。
是他心急了,身上的孽力骇人。
如果唐姒蜜是救下了千万人,攒下了这么多的功德,那段文柏身上的孽力,就是害死千万人才能攒下这么多孽力。
在谢七爷创作的这片鬼蜮之中,那孽力像是焚烧的业火。
与此同时,谢七爷悬空而起,他的面前,那部生死簿也悬停着,无风自动,翻的哗啦啦作响。
“你一生杀孽众多。”
谢七爷语调冷淡。
“杀都杀了,你待如何!”
“冤有头债有主。”谢七爷说完,鬼蜮之中,浓墨一般黑雾升腾,所有人的眼前一片迷蒙。
而地板上,一颗颗头颅冒了出来。
那些鬼魂像是从地板中长出来。
他们中有人穿着民国的长衫,有人穿着劳动布做的工作服,有人穿着校服,有人衣着暴露,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他们目光阴森从地下钻出来。
齐刷刷的盯上段文柏。
“有怨报怨,一见有喜。”谢七爷的勾魂索一把勾出老祖师的魂魄。
没了魂魄的段文柏的身体自然没了力气,钧灵摔在地上。
钧灵缺氧的身体不受控制,他躺在地上,眼睛的余光里,看到的是老祖师的魂魄,被锁链勾着,踉跄两步,便摔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鬼神并不因为他的老迈留情,老祖师仿佛被人拖死猪一样,拖在地上。
老祖师的一百五十年,当的都是人修,而不是不是鬼修,没了段文柏的躯壳,他除了老迈,不比那些被谢七爷用生死簿叫上来的东西多什么。
“你还记得他们的脸吗?”谢七爷问的声音仿佛一声号令。
一百多年来,冤死在他手上的鬼魂一一涌到他的面前,他们的脸,接二连三的在他面前晃过。
他们嬉笑怒骂,如癫似狂。
“吃了他。”谢必安冷硬的声音,毫无感情可言。
这种脏东西,地府不收。
痛苦尖叫声里,夹杂着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音。
他用来自保的孽力,是对那些魂魄作恶留下的,这些鬼怪咬他一口,报仇一次,孽力自然得到偿还,他最后一张底牌,也不攻自破。
骇人的磨牙声音只持续了两三分钟。
老祖师的一把老骨头,本来而就没有几两肉,根本就不禁吃。
一个道心失衡的老道长,对上谢必安。
地府干了几千年高级公务员的谢必安,觉得没有一点儿挑战性。
鬼蜮在谢必安收起锁链一瞬间破开。
机场的旅客还严阵以待。
出云跑去跟机场方面的人解释:“我说了啊,这就是气功,我们修道的人都是练气功的。”
“这不正常?这很正常啊。”
至于“人质”钧灵,他还是一阵阵恍惚。
出云看着他脖子上的红痕,动了一阵阵的恻隐之心。
替他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来的很快,在注意到段文柏暴力行为的时候,机场方就已经有人打了电话。
钧灵整个人呆呆木木的,他像是三魂少了七魄。
他明明是开开心心,准备去玩儿的。
两名医护人员抬着钧灵上了担架,他躺着,目光里都是生无可恋。
唐姒蜜于心不忍:“你的天赋不够。”
出云皱眉,“你是不是畜生啊,他都这样了你还刺激他。”
唐姒蜜白了出云一眼。
唐姒蜜说:“你家那位祖师爷也是天赋不够,他天赋不够,所以不知道怎么度过他的一生,只会借用阎鹤柏的气运,延长的他的寿命。”
“可他的后半生,苟延残喘,骨头脆的像是薄饼干,不能自己行走卧坐,即便如此,他的一生,还是那样破败不堪,满是孽力的一生。”
“你的天赋也不够,但你跟他不一样,你的道心还没有偏移。”
“至于之后你的道心自处,只看你自己。”
唐姒蜜话音一落,钧灵目光沉了沉,他闭上眼睛。
出云听不懂。
“你跟他说这些干嘛?”出云气的跺了跺脚:“盘龙山与香云山并不远,钧灵十岁上下的时候,到香云山挂过单,那时候他提起他家老祖师,满心满眼都是敬畏。”
“不破不立,他家老祖师就是垃圾畜生,没人跟他说,他自己也参不破,那他要怎么办?”
唐姒蜜的问句,问的出云一愣。
“谢七爷,给他科普一下,那位老祖师都干过什么好事儿。”
“杀人炼魂,堕胎鬼婴,掠夺他人气运,还有……”谢七爷将生死簿合起来。
“死有余辜。”谢七爷八成是跟着唐姒蜜学的,学坏了,他大喘气之后,突然总结发言似的,说了一句死有余辜。
“还有什么?”
出云还在问。
祁玉也满脸疑惑。
只是唐姒蜜与谢七爷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似乎都知道,但是他们两个心照不宣,什么都不说。
海城的事情告一段落。
唐姒蜜的生意突然一落千丈。
出云邀请她带朋友去香云山上玩儿的时候,唐姒蜜还长吁短叹的。
“怎么,不挣钱,你吃不上饭了吗?”
唐姒蜜指了指带过来一堆傻朋友,说:“不至于,那边都是我的摇钱树。”
出云纳闷的观察着那边几个男男女女。
唐姒蜜对着山上古建筑拍美照的冷雪芦说:“我投资的综艺节目是目前网上讨论度最高的。”
唐姒蜜又指了指周宜年:“我投资的公司,也开始盈利了。”
周宜年见唐姒蜜指他,以为是打招呼,立刻对唐姒蜜也挥了挥手。
出云眯起眼睛,他认出了周宜年,“我在手机上见过那个臭小子!”
“就是那个小臭小子,骗一个女人,一步一叩首的上香云山,说那女人完成了,他就给女人两万块。”
唐姒蜜:……
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出云看着那边木讷笑着的凌华。
“那天,山门之中,只有凌华值日,他看见香客受苦没了分寸,善意的上前劝阻,劝人的时候被其他人拍了照发到网上,还被其他网友给骂了。”
“我的宝贝徒弟,我都不舍得骂。”出云气得跺脚。
想必凌华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跟他有说有笑的人,是害他的始作俑者。
周宜年那白嫖网友的行为,合理中又带着一丝丝的缺德。
唐姒蜜刚想笑,就见从前厅跑来一位居士。
“有人在前厅闹事儿。”
出云的地盘,还有人敢闹事儿。
唐姒蜜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跟在风风火火杀出去的出云背后出来。
观宇前的石头台阶上,一个女人双膝跪地,她怀里的孩子奄奄一息。
她的背后,一个瘦弱的男人强行扯拽着她。
那两腮凹陷,眼睛无神,颧骨尖突看起来就一脸刻薄邪佞的面相。
男人骂道:“你是不是要死?医生都说他没病!你非要带他来山上干嘛?万一再折腾出病来,你又该寻死觅活了!”
台阶上两人的拉扯并不安全,但是女人为了护住她怀里孩子,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他说他身上疼,我的孩子我知道,他不会说谎。”女人声音悲戚,带着祈求。
但男人的暴行还在继续,他扯着女人,满脸无奈:“小孩子最会说谎了,回家,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你让我拜一拜,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女人哭的满脸鼻涕眼泪。
可是男人油盐不进,他拖拽着女人,似乎就算妻儿从台阶上滚落,他也不会心疼。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根本就不信这些,什么捐钱,点香的,都是骗钱的。”
男人大声嚷嚷着。
女人满眼含泪:“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不到苦处,不信神佛,我诚心来求,万一有神仙菩萨看我信诚,救我儿子一名呢。”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蠢货才信这些东西,都不能听我的话吗?”男人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接连扯着女人,摔下两截台阶。
唐姒蜜远远看着:“神仙佛祖救不救我不知道,但我看这男人怕的要死。”
来进香的人,有一部分像女人一般,真的是有所求。
有些香客真的是家里都度不过去的难关,他们这么绝望,没去杀人,没去放火,他们带着微弱的希望,来上一注香,莫名其妙被人骂了一顿蠢。
这就算了,骂他们的人,还在他们面前对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施加暴力……
他们几个人上来劝架:“这里是台阶,你这样扯着她的头发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