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意瞥她一眼:“你以为我愿意穿吗。”顿了下,“笑什么。”
她一边咳一边笑:“我笑是因为我生来就爱笑。”
李均意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的头。
说笑两句,莫名找回点以前的感觉,她放松了些。上了车,易慈也没问他要带自己去吃什么,自己发了半天呆,终于想起什么,把手里那枚把玩得温热的袖扣递过去。
李均意本来在研究医生开给她的药,看见她把东西递过来,看了眼又收回视线,把左手送到她面前。
易慈:“做什么?”
“谁拽下来的谁扣上去。”
“我不会弄。”
“我也不会。”
“……”易慈难以置信地回看他。
李均意手就那么抬着,继续低头看药的说明书,等着她行动。
狐狸精,套路真多。易慈在心里吐槽两句,低头忍气吞声帮他戴袖扣。
不巧的是她没见过更没用过这种饰品,对其了解为零,本来手就笨,凑近对着他的袖口研究半天,简直是一头雾水。
这动作有点滑稽又莫名暧昧……越急越乱,她脑门儿起汗了都没把那鬼东西扣整齐,烦得很想把他袖子撕了。
李均意在旁边憋着笑不说话,任她折磨自己的袖口。到最后实在没忍住,偏过头去对着车窗笑,肩膀微微抖动。
易慈气急败坏地把东西砸他腿上:“笑什么笑,你怎么欺负病号啊,烦死了。”
他还是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屁。还在低烧,头昏脑涨的易慈被他笑得脸热,一个没忍住就锤了他一下,拿粤语低低地在旁边骂他。
“这样才对。”他笑够了,终于开口讲句话。
易慈瞪他一眼,对什么对,对你个头。
他说:“你就应该这样跟我讲话。”
第44章 /
白粥,上汤豌豆苗,蛋羹,马蒂蒸肉饼,一碟素卤,一碟咸杂,算是适合生病时吃的东西。
易慈没忍住跟他挑刺:“你请我吃饭,就带我吃你喜欢吃的东西?”
李均意看也不看她,认认真真烫碗筷:“你怎么生病了还想着大鱼大肉。”
“生病跟吃大鱼大肉并不冲突。”易慈碎碎念道,“我想吃脆皮肘子,烤鸭,烧鸡,叉烧,牛杂,鱼饭,啫啫煲……”
“你牙不疼吗?病好了再说,生病不要吃得太油腻。”他耐心道,“忍着。”
她愿意接受合理的监督,没再抱怨什么。
牙确实疼,小口小口吃,一顿饭都吃了好久好久,疼得没有心情开口讲话,只是时不时偷看他几眼。
她蛮仔细地观察他用手,仔细听他说的每句话。看起来很正常,左右手都用的很顺,话说得也很流利。吃饭中途他接了个电话,讲了一堆英文,语速还飞快,一点都不结巴。易慈有点无法想象他说话不流畅的场景,练了多久才能恢复成这样?当时该有多难受?她心事重重地想了好久。
“我待会儿还回深圳的分公司,明天早上要开会。”他说,“之后几个月大多会在那边工作,只要有空我就过来。”
她为他考虑:“总是来回跑好累的,有空发个消息来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好,那么忙还总是过来做什么。”
他说:“你觉得我过来做什么。”
她哦一声:“请我吃饭?”
他顿了下,说:“嗯,请你吃饭。”
一顿饭吃完,他又要走了。
嘴上讲让他不要总是来,可回学校那一路,易慈又觉得他要走了,有点小小的伤心。可能是发烧的不良反应?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多愁善感。
她专心听了会儿车里的钢琴曲,听得有点失落,又有点想睡觉。
每次见面他的车都不一样,一样的是都很昂贵,在她的圈子里也只有不缺广告代言的顶级运动员有能力消费。显而易见,他跟自己已经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昨晚睡前大概去搜索了下他妈妈说的那个什么集团,她当时被跳出来的页面吓了一跳,有些难以想象过去那个跟自己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身世居然如此不简单。
如果他没那么倒霉碰上那些事,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他有交集吧。
可他们偏偏就那样碰到了,认识了。
有过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一直没说破过。
所以呢?该把过去当成一段历史,少不经事时懵懂的感情,放在今天看,或许只适合回忆,不该被延续?
很多年过去了,人事物都有变化,易慈知道时间的力量。她们正好在要去认识世界的那个年纪走散了,如今再遇见,她有一些变化,他肯定也不再是以前的他,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能靠什么再继续产生联系?
今天他不是自己开车来的,前座有司机。外人在,很多话不太方便讲,易慈只能一路沉默着,想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
想着要跟他单独相处说说话,车才开到学校大门口她就叫停了。李均意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很自然地下车绕过来帮她拉车门。
易慈觉得这样很没必要,小声对他提出请求:“以后不要这样,我有手的。”
李均意嗯一声,表示理解:“好,以后不会了。”
进学校,易慈挑了最远的路线。那条路要经过一条很长的台阶,因为太长,学生时常打趣这条台阶是天梯。
身体不舒服,易慈步速比平时稍慢了些。李均意很安静地在她边上走着,走了会儿突然笑起来,说,以前学校里也有一条很长的台阶,你记得吗,去实验楼那条路。
易慈答,我记得。
李均意说,有一次我们一起走,你突然要跟我比赛爬楼梯,看谁更快。
易慈问,那我赢了吗?
李均意说,我故意慢慢爬,让你赢了。
说完,他们沉默下来。
终于走完这条天梯,站定喘了几口气,易慈往后看了看来路,又看了看身边这个人。
或许真的是因为发烧,脑子不清楚,有些糊涂。面前这个人慢慢被另一个被记忆抽帧的李均意覆盖……那个他还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安安静静站在自己身侧,目光清澈而遥远。很快,视野晃了晃,那个李均意不见了,变成西装革履的他,是成熟版本的他。
“李均意。”她轻声叫他。
“嗯?”
深呼吸后,易慈缓缓吐气。
“你妈妈跟我说,你现在不能叫李均意了。去餐厅的时候经理叫你谢先生,你的司机叫你谢总,你妈妈在电话里叫你Shawn。那些名字都是我不熟悉的,是你现在的身份。我想问你,我到底该怎么叫你?需要跟别人一样适应你现在的名字,还是可以继续把你当成以前那个李均意?”
沉默很久。
“名字很重要吗?”他问,“称呼而已。”
“对我而言那不仅是一个名字,那是我的一段记忆。”易慈说,“因为我很喜欢以前那个李均意。”
终于讲出来,她感觉如释重负。
这是给从前的自己一个交代。不管怎么样,她要讲这句话。
“是吗。”李均意语气惊讶,表情倒很镇定,“什么时候的事?我真是一点没看出来。”
易慈不理会他的挖苦:“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我现在看着你,偶尔觉得你熟悉,但大多时候会觉得陌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知道。现在再见面,我有些不确定能不能再喜欢你,因为我们都变了很多……对吧,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和以前一样了。人每个阶段需要的都不太一样,我们总不能靠回忆活着,虽然我以前那样想过。”
她也不知道这样直说对不对,趁着头昏脑涨,索性一口气讲了:“你需要告诉我,以后我该抱着什么心情跟你一起吃饭,以后我又该怎么称呼你。”
想通了就清清爽爽讲出来,也确实是她的脾气。
他想了想,问:“我把东西寄给你看,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我不会随随便便给别人看我的伤口。”
易慈摇头:“那是你欠我的解释,不是我问你的问题。”
走到一盏很亮的路灯下。他们脚步不约而同顿了顿,步速慢下来。
“好,那我这样讲。”李均意说,“你最好抱着以后要跟我去教堂说誓词的心情出来跟我吃饭。别人怎么叫我你不要管,我在别人那里是谢启,是Shawn,但我可以只是你一个人的李均意。”
前半句说的都什么。易慈后知后觉开始脸红:“这才哪到哪你跟我讲这些,你是不是太直白了?”
李均意:“彼此彼此。”
讲了一路,已经到宿舍大门口,他不能再进了。
离开前,他凑过来,用一种很克制也很礼貌的力度抱了抱她。易慈闻到他衣服上很干净的香味,他真好闻。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她还是从指尖一路麻到头顶,这是经验以外的事情。她听见心跳声,好像是自己的,又好像是他的。
虽然发着烧,但她脑袋还是很清醒,觉得不好在宿舍外面跟他这样拥抱太久,这和那些熄灯之前在宿舍门口卿卿我我依依不舍的学生有什么区别,有伤风化。觉得不好意思,也没好好享受几秒就推开他转身走了。
拎着一个保温盒和医生开的药回了宿舍,食盒里是李均意让店里给她打包的虾饺,怕她晚上饿了。
到宿舍坐了没两分钟,隔壁的尹舒冲过来串门,问她好点没,又很激动地说,中午有个人来找她,长得简直不像凡人,哪里认识的。
估计就是这个叛徒跟李均意讲了自己跑步的事。易慈想了想,答她:“还好吧,有那么帅吗?”
以前天天看,对李均意的外貌已经有了一些适应性。
“没长眼睛的人才会讲这种话。”尹舒问她,“你俩什么关系?”
易慈脱口而出:“霸道总裁爱上我那种关系。”
猛。尹舒:“……母胎单身的你,起点这么高吗?”
易慈笑着摆摆手:“骗你的,是有空就一起吃饭的关系。”
尹舒:“哦。”不信。
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吃不吃虾饺?味道很好。”
尹舒分享完她的点心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句祝你们幸福。等她走了,易慈冷不丁突然看到桌上写了一半的报告。晴天霹雳,明天就要交了,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谁能想到呢,这样的夜晚,她还要赶作业。
拖着沉重的身体坐下继续写报告。感觉自己写得病情加重呼吸困难时她艰难地爬上床躺下,很委屈地给李均意发消息:【因为跟你去吃饭,报告没有写完,交不出作业,主任肯定要骂我。】
李均意回她:【你几岁了还在因为写作业头疼。】
易慈觉得他可恶:【是你打乱了我的节奏,本来可以写完的。】
他回:【以前长不高怪我,被林老师骂怪我,现在写不完报告也怪我。】
【本来就怪你。】
【谢谢,那真是我的荣幸。】
第二天病好了些,牙疼也有所缓解。早上拿着几篇报告去开周会,没写完,以为要被主任通报批评,结果一直到开完会也没有被拉出来当典型。散会后感觉实在心虚,易慈主动去跟主任承认错误,还没开口,主任大手一挥打断她,说了一堆还是要劳逸结合之类的话,说他工作的方式方法也有问题,以后会多多考虑大家的心理问题。
她疑惑:“可我心理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生病了才……”她想用生病拖延一下交作业时间。
主任拍拍她的肩:“我是没想到一个报告能让你伤心得要死要活的,还让你病了一场。我下来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或许对你太严格了,退役后你对这样的生活还是不适应,心里有一些不甘和委屈,我都理解……”
僵着脸听主任碎碎念,不敢附和,硬着头皮默认自己因为交不出报告哭鼻子这件事。不承认的话,肯定还要再补交,权衡之下,她选择接受了主任安给自己的脆弱人设。
不见面的时候,都在各自忙碌。
李均意不是分享欲很旺盛那种人,平时工作又很忙,没空总是跟她打电话发消息扯闲篇。但在她的要求下,会准时给她发来一日三餐的照片。别的都无所谓,易慈比较关心他每天都吃了什么,吃饭是个大事,必须重点关注。
几天后才有幸又跟他见了一面。在操场上臭骂队员的时候,李均意突然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
“去哪里啊?咱们吃什么?”她问,“那你明天也能待这儿吗?今晚回不回那边?”
齐齐站成一排的运动员们一头雾水,震惊于刚刚还在对他们破口大骂的急性子教练居然可以发出这么少女的声音。
“明白明白,待会儿打给你,我这儿还有点事。”
“嗯嗯,拜拜。”
打完电话,易慈抬头一看,队里这几个小崽子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大白天见了鬼。
“看什么看!”音量瞬间拔高,“还有多久比赛心里没点数吗?你们最近都是什么态度在训练?站直了,都给我严肃点!!”
到时候看看,你来选。
电话里简单的问答,让易慈回宿舍后忙活了近两个小时。化妆是不太会的,偶尔浅浅打扮还总是被朋友嘲笑是无效化妆,化了反而更难看,她平时连眉毛都不刮,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六十天都素面朝天,运动服就是工装当半永久焊在身上,总觉得提不起兴致好好打扮。
可有些日子或许还是需要郑重一点,打扮成什么样子不太重要,但那种纠结半小时挑一条裙子的心情算难能可贵。要和喜欢的人去吃饭,所以穿一身平时不穿的裙子,化一点自己会的妆,这让人觉得心情不错,和平时不同,这对她而言是难得的。
对着镜头折腾半天,挑裙子又挑半天,好歹凑出来一套不错的。走出宿舍门,宿管阿姨看她的打扮得很庄重,问她是不是又要去相亲了。她笑着答不是,只是出去吃个饭。顿了下,又补充,我是去约会。
她已经想好了,上次是他付钱,那这次就她请,去她的吃货朋友陈子仪推荐的一家法餐厅。那是易慈过去最不喜欢的那种高档餐厅,贵,气氛唯美但吃得心累,不太能理解那种格调。一顿饭吃两三个小时,分顺序慢吞吞上菜,上次和一个相亲对象去吃,她差点吃睡着了。就味道而言她也吃不出来个好歹,当时只觉得那家店洗盘子的人肯定很累。
可今天不太一样,因为跟自己吃饭的人是李均意,一顿饭吃很久很久正好符合她的心理预期。而且子仪说那家的甜品很不错,李均意喜欢吃甜的,想来想去,易慈还是决定见面后请他吃那家高级餐厅。现在也领工资了,虽然没他那么壕,可偶尔请他吃顿好的是没问题的。
慢慢走出去给对方打电话,约好碰头地点,要告别时易慈半开玩笑地问了他一句:“谢总你今天开什么车过来。”
库里南,大黑耗子,还是那辆奔驰。
李均意顿了下,反问她:“你想我开什么?”
易慈:“AE86你有吗?最好是车门上写着藤原豆腐店那种。”
“……”
他瞬间无语住了。
易慈哈哈大笑起来:“南门等你。”
挂掉电话,一路慢吞吞走到南门,无所事事站了会儿。
差不多五分钟过去才把人等来。嗯,这次还是那辆那大黑耗子超跑。
提着裙子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她扭头一看,李均意上下打量她,看了很久,一脸欲言又止。
她只好问:“很奇怪吗? 不好看吗?”
不应该吧,当时不确定这身打扮怎么样,一切弄好后给品味不错的子仪打过视频,子仪也认可了,评价说挺赞的。
李均意笑了笑:“你之前应该问问我要带你哪儿。”
难道自己穿得不合适?不够正式?
她瞬间紧张起来:“我们要去哪儿?很高级的地方?宴会吗?这衣服不行吗??”
李均意摇摇头,忍着笑发动车子。
问了一路他到底要去哪里,是要出席什么重要场合,人家就是不说。
转头看看他的打扮,似乎也很随意啊,烟灰色的薄衬衫,黑色牛仔裤,都没穿正装。可这人穿不穿正装身上都有种天然的清高冷淡,不能拿他跟自己比……
不安地坐了一路,已经在琢磨待会儿要不要看情况不对跟他说先走比较好。
没多久,地方到了。
下车,李均意去后座拿了个竹篮子出来,接着就把一头雾水的她带到了一个——
综合菜市场门口。
易慈嘴角抽了抽,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烫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个褶的长裙,脚下那双缎面的细高跟……
李均意说:“我只是想约你来逛一下菜市场,买点菜。”
易慈僵着脸:“你早点说会死吗?”
他表情很无辜:“可你没问我要去哪。”
她咬牙道:“李均意!!”
“上次就跟你说过不要穿高跟鞋。我怎么知道你要打扮得这么隆重?还以为你会忙完直接穿运动服过来的。”
她越听越气:“你就是故意的!!”
李均意正色道:“我不是。”
“你就是!”
“你说是就是吧。”
“……”
这世上有人是在菜市场约会的吗?
打扮得可以直接去喜宴上给人当伴娘的易慈又气又觉得好笑,这算什么事,在车上还白白担心那么久。
平时要么吃食堂要么点外卖,有空也都是跟朋友们去外面吃吃吃,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菜市场这种地方。
对菜市场的记忆好像还停在小时候,跟在爸爸屁股后面去买菜……
菜市场里除了菜,还有好多卖熟食的店。小时候跟她老豆去买菜,易新开还在旁边买青菜,她已经跑去烧味的档口前对着烧鹅流口水了。看了没多久,又回头去央着爸爸给她买。印象中,菜场里有好多小店,卖卤味的,卖台山粽的,卖糯米鸡的,卖糕点的……
不得不说,还有点怀念。
“我都好多年没来过这种地方了。”她突然想易新开了,“我不会做饭,平时也没机会来。”
“我倒是有空就逛菜市。”李均意说,“心情不好也会来。”
她奇怪:“心情不好来菜场?”
他点头:“很烦的时候就去逛菜场。看新鲜的蔬菜瓜果,鸡鱼海鲜,看别人买,看店家卖,看那些热热闹闹的场景,我会觉得平静很多。”
“还以为要去教堂你才会平静。”
李均意似乎不想继续那个话题,指了指面前的市场:“想吃什么你看着点,买好菜回去我给你做。”
易慈停下脚步:“你做什么好吃?”
他太不像会做饭的样子,那张脸实在长得太贵,太不食人间烟火。
李均意答:“一开始学西餐和西点,后来慢慢学了些中餐,学得杂,只要感兴趣就自己做着玩,你爱吃的菜我应该都会做。”
易慈有点不信:“我爱吃什么?”
“肉类,大多高蛋白高碳水的食物都很喜欢,很爱喝汤。你不太挑剔做法,蒸炸煮烩炒都可以吃。汤,糖,烫,这类长胖元素你最喜欢。酸甜苦辣,你唯独不太喜欢苦味的菜品,带一点苦味都讨厌。”李均意答得很顺,“你以前连龟苓膏都不怎么爱吃。另外,很不爱吃青菜。”
她听得居然有点慌张:“你这么了解我啊。”
“我可能不完全了解你,但我知道你的口味。可人的口味也是会变的。”他问,“你现在口味变了吗?”
易慈愣了几秒。
“没有吧。”她盯着菜摊上新鲜的小油菜,“我现在还是不太爱吃青菜。之前在队里的时候营养师要求我每天喝一大杯蔬菜汁,我都当凉茶喝的。”
李均意听完笑了笑,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蔬菜区走到尽头,她左看右看,一句话没讲,不讲话就是不想吃。等走到水产区才有了些兴趣,凑近去看水箱里的鱼虾。
她裙子有点长,屈膝去看的时候自己也不注意,怕裙摆拖到地上的污水,李均意赶紧伸手帮她提了提裙子。
“我要吃鱼。”她笑着指了一条红斑,“李均意,给我买鱼!”
第46章
李均意提着她的裙摆绕到另一边,又靠近她一些:“小慈,以后在比较吵的地方你尽量不要站我右边说话,我右耳听力比较差,有时候会听不清楚。是要这条红斑吗?”
听不见?
易慈偏过身子去看他的耳朵。
“平时不需要那种……助听器一类的东西吗?”
他摇摇头,“不戴不影响日常生活。”说完也没有延伸的意思,“是要这条鱼吗?我去叫老板。裙子拖地了,你站直。”
说完就走开了,去找老板买鱼。
感觉到对方回避问题的态度,易慈没有再追问,凑过去跟他一起看老板捞鱼。
从普通的社交距离出发,她能够理解对方的点到为止。避而不谈代表了一种态度,他选择关掉那扇门。原因或许有很多,自我保护,不够信任,不愿输出太多不好的情绪……换作别人,她能够理所当然地想通这一点,理解对方并且停在门外,那是一种礼貌和分寸。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了,潜台词是能看懂的。
能理解,但对他而言,她不想只停在门外,她想走进去。
上秤,付钱,等老板收拾。案板上那条鱼被开膛破肚,刮去鱼鳞。他们并肩站着,静默地看完一条鱼的死亡过程。
“怎么做啊?”易慈问。
“蒸吧,这鱼做太复杂糟蹋了。还想吃什么?”
买完鱼,又看了看各种档口的不同肉类,想到什么就立刻告知:“想吃啫啫煲,猪润可以吗?”说完又否定自己,“算了算了,做别的,你不怎么爱吃内脏。”
可李均意已经走上前去看摊上的猪润是否新鲜了,闻言顿了顿,问她:“我不爱吃内脏?”
“不是吗?”肉档这边的市场有些吵,易慈靠近他一些,扯着嗓子说,“以前跟你去牛杂摊,你只挑肉、筋、腩吃,不怎么吃杂。你是不是还觉得你表现得不明显?每次在别人面前还是会假装吃一点,你不喜欢吃什么不会直接说的。”语气很得意,“我早就把你看穿了。”
李均意瞥她一眼:“把我看穿了?那你分析分析,我到底爱不爱吃苦瓜?”
“苦瓜……”易慈这次想了蛮久,“爱吃吧,我看你每次吃得都很开心啊。”
“你真会分析。”李均意笑着摇摇头,“还想吃什么?赶紧点。”
也不跟他客气,想了想,易慈开开心心地表演了个报菜名。说完她有些许不好意思:“想吃的都很普通。我是不是该说些鲍参翅肚,或者是比较复杂的菜来让你大显身手?可你是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从小就吃些普普通通的东西长大,但也吃得很快乐。”
“把普通的菜做好也很不简单。”李均意答她,“家里不像餐厅设备那么全,你点的菜刚好我那儿都能做。”
他们菜场里来回穿梭,一路挑拣。她一个素菜都不说,李均意也懒得管她吃不吃,在一个老婆婆的小摊上挑了些小菜。
菜摊上红红绿绿的新鲜蔬菜看得人心情很好。
付钱的时候,易慈拿起篮子里两个小番茄放到眼睛的位置上,朝他做了个鬼脸。
“要去哪里给我做饭吃啊,你的狐狸窝吗?”声音是笑着的。
付好钱,李均意把菜放到篮子里:“对,我要带兔子回狐狸窝了,你怕不怕。”
为什么我是兔子?奇怪,但也没问。易慈用手随便擦了擦那两个小番茄,直接丢进嘴里:“有什么好怕的。”
李均意忍不住说她:“没洗过,脏不脏。”
“不干不净,吃了没……哎呀,李均意,不要拍我的头!”
出来的时候看见有卖糍粑的,当时她只是看了李均意一眼,一句话没说,李均意倒是秒懂了,心领神会地去给她买了一碗。
“就只买这个,再看见什么零食都不买了,不然等下你又不想吃饭。”
这是过去放学和她一起回家他总是要重复无数次的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们都笑了。
她用竹签子戳了几个糍粑丢进嘴里:“我怎么可能会不想吃饭,你想太多。”
一次好像没那么浪漫的菜市场之旅结束了,是真的很不浪漫,更像跟家里人出来随便买个菜。原本做好心理准备在高级餐厅装一晚上端庄的易慈心情完全放松下来,开始十分期待今天的晚餐。
几口吃完糍粑,上车返程。在路上她虚情假意地提了一嘴:“第一次去你住的地方,应该给你带点东西呢,空着手去多不好意思。”
李均意回她一句:“你不是带上嘴来吃了么。”
易慈笑着点头。“对啊。”说完忍不住又开口损他,“你平时也会开着超跑去市场买菜吗?”
李均意反问她:“不可以吗。”
她哦一声,仍是笑:“可以可以,开超跑去买菜超酷的。”
他住一个很漂亮的两层小楼,带露台和小花园。
进门,易慈一边换拖鞋一边问他:“你家没人吗?”
他问:“你还想有什么人。”
“不是应该有那种管家吗,你一进门就跑过来叫你少爷,然后接过你的衣服……”
李均意白她一眼,伸手想拍她脑袋,易慈笑着躲了躲,顺手把他手里的菜篮子抢过去:“少爷怎么能拿这么重的东西,我来提。”
他的厨房很大,占据一楼一半的面积。
易慈不知道他怎么会觉得“家里不像餐厅,设备不全”,为什么要那么谦虚呢,他的厨房大得有些离谱了,很像是按照餐厅标准来修的。
还在打量陈设,她看见李均意打开了正对厨房的唱片机,很轻缓的古典乐流淌出来。
他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开工。易慈很自觉地走到他边上打下手,拿起菜心去帮忙洗菜。能做的不多,洗完菜就无所事事了,在旁边观摩他怎么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