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晚饭,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江雨提出了告辞。
谁知,张春花却叫住了她,“哎,外甥女,你先别走,我有事想跟你说。”
江雨冷冷地道:“咱们不熟,别乱套近乎。”
张春花一脸无语,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外甥女,听说你怀孕了,不想上班了?你的那份工作可以让你小表弟接班吗?”
◎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江雨工作这事, 是江梅先告诉李淑芬的,李淑芬不小心透露给了李杏儿,李杏儿又告诉了张春花。
李杏儿今年二十了, 到了说亲的年纪,她家里正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呢。
她上边有个哥哥, 哥哥老实木讷, 早就结婚生子,她父母需要哥哥给他们养老,所以就把哥哥留在身边。
她下边还有个弟弟,弟弟深得父母疼爱,虽然他今年才十六岁, 还在读书, 不过还有半年就初中毕业了。
当初李杏儿接李淑芬班的时候, 她家人就跟她说好了,工作让她先暂时做着,等他弟弟长大后她就要把工作让出来给他弟弟。
工作带给李杏儿的底气不仅是经济上的, 还有精神上的,她哪肯就这么拱手相让!
所以,面临着要嫁人与即将失业危机的李杏儿,不得不把主意打到江雨身上。
张春花之所以选在今天过来, 也是她怂恿的。
她知道大年初二江雨和江梅她们肯定是会回娘家的, 只有这个时候去找江雨才能见到她的面, 其他时间去找, 江雨八成会对她们避而不见。
另外, 江雨他们每年初四都会回老家呆两天, 到时候让江家老家那边的人知道了工作的事, 那边的人肯定会虎视耽耽, 那她们操作起来就困难重重。
张春花此话一出,江父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嫂子,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张春花大言不惭地道:“都是一家人,你们要是能帮衬拉扯我们一把,我们会感激不尽的。”
江柏撇撇嘴,轻哼道:“哼,说得倒好听。”
张春花狠瞪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江雨的身上,“外甥女,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小表弟吧,他一个男孩子,没份工作,以后怎么生活?”
江雨心里想着:我又不是爹妈,他怎么生活关我屁事?
面上,她却什么也没说,跟张春花这种人多说无益,她还是不要浪费口舌了。
“我记得你小表弟好像还在上学吧?”严泽毅问道。
江梅:“对,正在读初中,还有半年才毕业了。”
“都没毕业,急什么?”严泽毅纳闷了,“况且,哪有这样要工作的?”
江松点点头,觉得他言之有理,“舅妈,你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江柏:“对啊,小表弟还年轻,又不是没手没脚,怎么就不能生活了?难道你们要跟他断绝关系,把他赶出家门?”
张春花一噎,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李杏儿站出来辩驳道:“表哥,你们误会了,我妈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说我弟年纪不小了,可以出来工作了。我妈这不是找不到门路吗,听说江雨表姐这边正好有份工作她不想干了,所以……”
张春花接过话道:“外甥女,你放心,只要你把工作让给你小表弟,舅妈不会亏待你的。”
江雨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是吗?那你们打算给我多少钱?”
张春花:“谈钱多伤感情啊。”
江雨:“我跟你可没什么感情!”
张春花:“……”
她对李淑芬使眼色,示意她帮帮她说好话。
李淑芬正要开口,江父拉了她一下,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李淑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江雨不待见她,她就不自讨没趣了。
借着收拾桌子的由头,她默默退出了客厅,把空间让给他们。
见打感情牌无用,李杏儿咬咬唇,问道:“江雨表姐,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
江雨不客气地道:“想要我的工作,很简单啊,六百块。”
李杏儿和张春花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张春花讨价还价道:“六百块太多了,能不能少点?”
江雨很是冷酷无情地道:“少不了,你们爱要不要。”
李杏儿:“那我们给你打欠条,等我弟发了工资之后就慢慢还给你。”
“想空手套白狼,没门儿!”江雨懒得再跟他们罗嗦下去,“律儿,收拾一下,咱们该回家了。”
张春花急了,拦住她的去路,“哎,外甥女,你先别走啊,工作的事咱们还没谈妥呢。”
“六百块,一分都不能少,初八开工之前要是给到我钱,我立马带他去办入职手续。”说罢,江雨就带着严律离开了。
江柏见状,跟了出去,说送他们回家。
严泽毅压低声音问江梅,“咱们走吗?”
江梅摇摇头,“晚点再回去吧。”
“妹夫,你看,能不能借我们点钱?”张春花厚着脸皮问江父。
江父:“没钱,借不了。”
张春花又看向江梅,没等她开口,江梅就果断拒绝道:“舅妈,我可没钱借给你,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你们怎么那么小气?”张春花控诉道。
李杏儿:“姑父、表姐,你们能帮我弟找份工作吗?”
江父:“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小表弟初中都还没毕业,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江梅眼珠子一转,忽悠道,“还不如让他读高中、上大学,到时,国家给分配工作,而且还是坐办公室的,既体面工资又高。”
这道理,张春花又何尝不懂,只是,“你小表弟压根就不是读书那块料,他要是能读,我砸锅卖铁也会供他继续读下去。”
江梅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读个中专也行啊。”
李杏儿:“表姐,你是大学生,你学习那么厉害,你可以教我弟吗?”
这主意不错,张春花眼前一亮,抓住江梅的手道:“小梅啊,舅妈这些年一直待你不薄,你可得帮帮你小表弟……”
江梅推托道:“舅妈,我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哪有空?”
李杏儿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孩子可以让我姑姑帮你带啊。”
江梅:“我妈身体不好,不能太劳累。”
李杏儿:“那你借我们钱?”
江梅:“我没钱。”
“我不信。”李杏儿贴到她耳边,威胁恐吓道,“表姐,当初你顶替江雨表姐的事情闹出来后,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忙……”
江父、严泽毅、江松他们都在呢,江梅生怕李杏儿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她惊慌地把她拉到一边,“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杏儿眨眨眼, 很是无辜地道:“我不想怎么样。”
江梅警告道:“那你就别乱说话,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杏儿咬咬唇,也不拐弯抹角耍心机了, 直说她的诉求,“我只想保住我的工作, 还有, 嫁个好人家。这点要求,表姐,你会满足我的对不对?”
江梅深深地看着她,“做人不要太贪心,太贪心就会什么都得不到!”
李杏儿不以为然地怼了回去, “表姐, 比起你做的那些, 我这些算什么,你说是不是?”
江梅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你们先回去, 你提的那两个要求我答应了。”
李杏儿立马笑逐颜开,“谢谢表姐,我就知道表姐你最好啦。”
恭维了江梅一番之后,她看向张春花, “妈, 时候不早了, 咱们该回去了, 不然等下就没车了。”
她们住在郊区农村, 从市区到郊区的车六点之后就没了。
不待张春花再说些什么, 李杏儿就把她给拉走了。
大家暗松了口气。
这时, 李淑芬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 “小梅,你舅妈和表妹她们回去了?”
“是啊,刚把她们给打发走。”江梅款款地向她走去。
李淑芬:“那个,你是不是答应了她们什么?”
江梅也不隐瞒,如实相告道:“表妹想让我给她介绍个对象,舅妈想给小表弟找份工作。”
李淑芬叹道:“工作可不好找!”
江梅叹了一声,“我觉得表弟年纪还小,应该继续上学读书的。人嘛,目光应该放长远一点。哎,可惜舅妈目光太短浅了,只看到眼前的小利。”
李淑芬点点头,很认可她对张春花的评价,“你舅妈那人没读过什么书,哪懂这些道理。”
想了想,她又说:“要不,我抽空去劝劝她?”
江梅勾唇一笑,“学历越高,也就越好找工作,以后的薪资啊,晋升渠道啊,也会比初中毕业的强。妈,还是你格局大,从小就叮嘱我们要好好学习,还把我们供到大学,您太伟大了!”
李淑芬被她夸得晕头转向的,心情甭提有多高兴。
初四一大早,江父他们就像往年一样,早早地起来收拾,准备回老家去。
从这边要坐两个多小时的车到下属的县城,然后再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到公社,到了公社之后还要走半个小时的路才到老家所在的生产大队。
江雨想把她鞋厂的那份工作卖给老家那边的亲戚,一来她毕竟从小在老家长大,老家那些亲戚对她还不错,这香火情总是有的;二嘛,让人家欠她的人情,万一她以后有什么困难,人家也会帮她一把。
所以,江父叫她跟他们一起回老家,她应允了。
不过,严母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她说她胎还没坐稳,不宜奔波。
江雨没听她的,执意要回去。
严母气得脸都绿了,她又提出,把严律留在家。
严律强烈反对,声称江雨去哪他就去哪。
严母拗不过他们母子俩,最后只能放行。
江雨他们一行十人,浩浩荡荡出发,一起坐车回老家。
过年期间,走亲戚的人特别地多,车上人挤人的。
江雨他们十个人,却只抢到了三个座位,江雨抱着严律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江梅抱着严盼坐在中间,李淑芬抱着严妍坐在外面,剩下的江父、江松、江柏、严泽毅四人,只能一路站着。
江雨没有晕车,倒是江梅,上车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呕吐不止,可以说是吐了一路。
虽说受了点罪,但这一路上,大家都很照顾她。
江雨冷眼旁观,看着江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严律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一路上不停地问这问那。
江雨细心地为他讲解,母子两人上演了一路的脉脉温情。
期间,严律好几次发出感慨,“要是爸爸也在就好了!”
江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你爸爸在外面保家卫国呢。”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县城。
此时已经中午了,江梅提议,先去吃顿午饭再坐车回公社。
“走吧,我请客。”她不由分说地挽着李淑芬的手,拉她去县国营饭店。
江父他们只好跟上。
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
江雨牵着严律的手,慢悠悠地走在后
江梅很大方,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正欲离去,不料,在饭店门口与大队长迎面碰上。
大队长叫江有粮,江父叫江有福,他们是堂兄弟。
江有粮看到江父,十分地高兴,“有福,你们回来了正好,有件事我得跟你们说。你大哥家的江兰丫头,你还记得吗?”
江兰,江父的大哥江有富的大女儿,江梅的亲姐姐,她很小的时候江有富就将她抱给了别人抚养。
十岁那年,江兰自己找回家来了,收养她的那户人家生下自己的亲生儿女之后,不光把她当保姆使唤,还虐待她。她受不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回那边去。
彼时,江梅刚冒充江雨的身份回了城,许是出于愧疚,江有富把江兰留在了家里,让她照顾江雨。
江兰一直以为江雨就是她的亲妹妹,从小她就对江雨疼爱有加,即使出嫁后,她也很照顾江雨。江雨之所以能念到高中,江兰功不可没,因为江雨的学费很大一部份是她偷偷资助的。
江雨和江梅身份互换的事曝光之后,江兰就主动断了她跟江雨的联系。
江雨也赌气地没有再找过她。
江兰嫁的是隔壁公社一农家么儿,那人对江兰挺好的,他们生有三个孩子,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日子过得倒也平淡幸福。
前段时间,她丈夫进山打猎时失足跌下山崖,死了;更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几天,她儿子也出了意外,不幸溺死在了河里。
婆家埋怨她害死了他们的儿子和孙子,大过年的把她们母女三人赶出了家门。
江兰回娘家向江有富求助,江有富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让她好自为之。
婆家回不去,娘家又不待见,江兰带着两个女儿挤在大队一户没人住的漏雨破屋里苦苦支撑着。
今早上,不知道江大伯母跑去跟江兰说了些什么,江兰一气之下竟然带着两个女儿跳河轻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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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做的孽,后果却由孩子来承担,哎!◎
听到这, 江雨整个人都崩溃了,“那我大姐她……她现在怎么样了?”大姐她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江有粮心有余悸地道:“被救回来了……”
幸亏被路过的队员及时发现,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 江兰所跳的那条河, 是在大队的管辖范围内,他身为大队长,如果江兰在这里出事,他肯定是逃不了干系的。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大队长,可谓勤勤恳恳, 尽职尽责, 他可不想最后落下个被赶下台的下场!
江兰太可怜了, 他不忍心责备她,于是,江有粮就把气撒到江有富他们一家身上。
前往医院看望江兰的路上, 江有粮对着江父他们,把江有富、江伯母、江爷爷、江奶奶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
江父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淑芬等人则心情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江雨带着严律在前面走得飞快, 与他们一行人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到了医院, 只见江兰和她的大女儿郑胜楠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至于她九岁的小女儿郑胜莹, 她身上插着管子, 还戴着呼吸机, 显然, 她的情况比较严重。
“大姐……”江雨踉踉跄跄地走进病房。
江兰看到她, 又惊又喜,“小妹,你怎么来了?”
江雨:“我刚回来到,就听说你出事了,大姐,你有困难为什么不来找我?”
江兰苦笑一声,“我们家欠你太多了,我不能再连累你。”
江雨握住她的手道:“咱们姐妹一场,连累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我不爱听,不管怎样,我永远都把你当姐姐。”
江梅是江梅,江兰是江兰,她不会把江梅的事算到江兰身上的。
听她这么说,江兰既感动又愧疚,千言万语哽在心头,最后只汇成了两个字:“谢谢!”
“你家里发生的事,大队长都告诉我了,大姐,这段日子你辛苦了!”丧夫丧子,这种痛,光想想就让人难受,“你别怕,一切有我呢,我会帮你的。”
江兰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天知道,这段时间她撑得有多辛苦,所有人都在埋怨她、指责她,要不是为了两个女儿,她恨不得死了算了。
江雨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她。
江兰伏在她肩上,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突然发现江父他们站在门口,江雨竖起食指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江梅不知是没看到还是故意的,她直接闯了进来,并大声地问道:“大姐,你没事吧?”
江兰是个要强的,她忙把眼泪擦干。
一旁的郑胜楠不满地狠瞪着江梅道:“梅姨,你吓到我娘了。”
神他妈梅姨,江梅气得暴跳如雷,“我是你小姨。”
郑胜楠:“我小姨叫江雨。”
江梅强调道:“江雨是你二姨,我是小姨。”
郑胜楠直翻白眼,而后,把脸撇到一边去,懒得理她。
江兰平复好心情之后,冷淡地跟江有福、李淑芬他们打招呼,“叔叔、婶婶,你们也来了。”
李淑芬劝解道:“小兰,你要想开点,千万不要再做什么傻事了,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熬不过的难……”
江梅:“大过年的,有啥事想不开的,犯得着寻死觅活的吗?”
江兰低垂着头,手攥紧了床单,默不作声。
“大队长,我大姐她们的医药费交了吗?多少钱?”江雨问道。
江有粮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检查单,“……小的那个情况比较严重,还得再住院观察几天……医药费我帮她们交了五十多块钱……”
家长做的孽,后果却由孩子来承担,哎!
江雨:“这笔钱能不能从我大伯他们的工分里扣?他们把我大姐都逼得跳河轻生了,让他们出点医药费不过份吧?”
江有粮露出为难的表情,“可以倒是可以,就怕他们会闹。”
江雨不以为然地道:“没事,让他们尽管闹,只要他们不怕丢脸。对了,我大姐的事,妇联那边不管吗?”
江有粮叹了一声,“这事,妇联那边还不知道。”
江雨愣了下,“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向妇联那边汇报?……”
江兰突然出声道:“小雨,算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江雨恨铁不成钢地道:“大姐,你傻不傻,他们那么对你,你既然还为他们考虑?”
江兰黯然神伤地道:“他们毕竟是我的亲生父母。”
既然她想息事宁人,那她还是别多管闲事了,江雨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不多,也就五十多块,她给自己留了五块当路费,剩下的全给了江兰。
江父见状,对李淑芬使了使眼色,李淑芬也拿了点钱出来给江兰。
然后是严泽毅、江松、江柏、江梅他们,也纷纷给江兰钱。
一下子收到那么多钱,江兰感激又惶恐,“谢谢,谢谢,我……我以后会还给你们的。”
她当下正处在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这笔钱,能缓解她的燃眉之急。
所以,她不客气地收下了。
在病房里呆了一会之后,众人就离开了。
江雨本来想在医院陪护的,江兰说不用,她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和两个女儿。
临走前,江雨千叮咛万嘱咐,“大姐,你可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
江兰对她发誓保证,江雨这才放心离去。
江兰带着女儿跳河轻生一事,在江家大队引发了一片哗然。
江有富他们遭到了大家的批评、指责。
江雨他们一进大队,就听到大家七嘴八舌地在议论此事,甚至还有些八卦的队员看到江雨他们回来了,拉着他们问东问西的。
好不容易挣脱人群的包围,来到江有富家,还没进门呢,就听到江有富和江伯母王大丫的争吵声。
江有富指责王大丫不该今天去找江兰,对她说那些绝情刺激她的话。
王大丫骂他是孬种,只会拿她撒气,女儿被欺负也不敢上门去为她讨回公道。
他们越吵越激烈,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我们回来了!”
江梅故意大声喊叫, 以便提醒屋内的江有富、王大丫他们,注意分寸,适可而止。
这些年来, 她一直努力给严泽毅营造她娘家是一个和睦温馨的家庭,江有富、王大丫也很配合她的演出, 每每她带严泽毅回来, 他们就会非常友好热情地招待他们。
以致严泽毅一直以来对江有富他们的印象都挺好的,婚后,江梅偶尔会偷偷补贴江有富他们,他也没说什么,甚至还会给她钱, 让她多拿一点给到她亲生父母那边。
可自从中午那会知道江兰被逼得跳河轻生之后, 严泽毅明显沉默了很多, 对来江有富家,他眼里再无期待。
江梅看出了他的异样,可却无法出言帮她亲生父母辩解。
有些事既然已经成为事实, 那就尝试着去接受,去面对,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江有富、王大丫出来,已然换了副嘴脸, 他们脸上的笑容甭提有多灿烂, 好像刚才的争吵只是他们的幻觉, 他们热情地迎他们进屋, 还十分大方地给他们倒茶, 分发零食。
严律坐不住, 想到外面去玩。
江雨叮嘱了他几句, 让他注意安全, 别到水边去玩耍。
严律一走,严妍也迫不及待地带着她妹妹严盼出去玩了。
江爷爷江奶奶并没有跟江有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二老住在隔壁。
知道江父他们回来了,他们二老也不过来,说等吃饭的时候再叫他们。
江有富和王大丫还生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江沐平是公社宣传队的干事,他已经娶妻生子。妻子施文巧是公社小学的一名老师,他们的儿子今年八岁了,正在读小学一年级。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公社那边,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小儿子江沐安是县城一家机械厂的工人,他刚二十出头,还未婚。
大家围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起初气氛还算融洽,可聊着聊着,不免就会说到一些敏感话题。
王大丫很操心江沐安的婚事,她说:“你们身边要是有合适的女孩子,可以帮小安介绍一下。”
江梅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安,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江沐安支支吾吾地道:“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结婚?”
王大丫气道:“咱们大队像你这么大的小伙子,哪个不结婚了?就你,挑来挑去,也不知道你想挑个什么样的?”
江沐安:“我觉得冬玲就挺好的,你不是不同意吗?”
王大丫:“她家一个瘸了腿的老爹,一个病弱的老娘,底下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弟,负担那么重,你要娶了她,她家不把你拖垮才怪!”
江沐安不服气地道:“冬玲有工作的……”
未等他把话说完,王大丫就打断道:“一个临时工而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你在映射谁呢?
江雨正要出声,就听到江梅抢先一步转移话题道:“我姐怀孕了,你们知道吗?”
“什么?江兰怀孕了?”王大丫惊得站起来,“她男人都没了,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她还想再生一个?”
江梅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说的不是大姐,我说的是江雨。”
王大丫那个尴尬啊,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大嫂施文巧高兴地道:“小雨,恭喜你啊。”
江雨:“谢谢!”
施文巧打量了她一下,好奇地问道:“孩子多大了?”
江雨:“才一个多月大。”
王大丫:“狗蛋他娘,你看狗蛋都八岁了,你们什么时候再给狗蛋添个弟弟?”
老话说,贱名好养活。
所以,王大丫给江沐平施文巧他们的儿子江越华起了个狗蛋的小名。
对这个小名,不仅施文巧不喜欢,她儿子江越华也不喜欢。
施文巧纠正过很多次,让王大丫不要再叫她的儿子狗蛋了,可王大丫依旧我行我素,根本就不听她的。
施文巧没好气地回道:“生那么多干嘛,生一个就够了。谁爱生谁生去,别来催我?”
说罢,她气呼呼地走了。
王大丫气得向江沐平告状道:“老大,你看看你媳妇,像什么话?”
江沐平不耐烦地道:“娘,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不打算再生了,你能不能消停点?”
他追施文巧出去了。
王大丫气得直跳脚,“造孽啊,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儿媳妇?……”
江雨勾唇冷笑,在一旁说风凉话道:“大嫂挺好的,眼光超群。不像某些人,生了丢给别人养,女儿上门求助,不但见死不救,还把人家给赶走,末了,还跑去辱骂人家,把人都逼得跳河轻生了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家嘻嘻哈哈的。”
江有富呵斥道:“够了,小雨,你怎么说话呢?”
江雨眨眨眼,一脸无辜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王大丫辩解道:“我不就说了江兰几句嘛,谁知道她气性那么大,竟然跑去跳河!她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我们又能怎么办?”
江雨:“但凡你们多关心一下大姐,在她落难时伸手帮她一把,她又何至于想不开投河?”
王大丫:“说得倒好听,那你怎么不帮她?”
“我要知道,我会坐视不管?不像你们,当亲生父母的居然这么冷漠无情,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呢。”江雨顿了顿,看向严泽毅,“二弟,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丈母娘一家的嘴脸,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尚且如此绝情,更何况不是亲生的呢?”
江有富、王大丫确实没打过她,也没怎么骂过她,但他们一直冷暴力她。
她长大后浑身是刺,不懂得与他人相处,何尝不是因为从小生活的家庭环境造成的?
江雨心里的那股怨气,至今都没消除化解!
王大丫可不允许江雨这么污蔑他们,“江雨,你这么说是不是太过份了点?从小到大,我们可待你不薄,我们供你读到高中,你哥哥姐姐弟弟他们都没有你读书多。”
“那是因为他们考不上!”江雨说,“我读完小学你们就想让我回家务农了,要不是我成绩好,还有大姐支持我,我哪能读到高中?你看江梅,她呆在我亲生父母身边,可是读到了大学呢。”
王大丫:“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怨我们耽误了你吗?”
江雨:“难道不是?”
“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事到如今,王大丫仍死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