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泽锐忍不住插话道:“爸,都说一人参军,全家光荣,我只是想响应国家号召而已,你没必要说这么扎心的话吧?”
严父气得暴跳如雷,“你那几个当兵的伯伯,他们现在在哪,你告诉我?你以为上战场是过家家吗,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
他的好几个兄弟都牺牲在了战场上,失去亲人的那种痛,他体会过,不想临老了还要再体会一回。
严泽锐无意与他抬杠,他用沉默来回应他。
江有福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索性闭嘴,当个安静的吃瓜群众。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吭声。
掺和进去干什么?
你要是掺和进去,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李淑芬提出告辞。
江雨也带着严律起身离开。
严父严母把他们送到家门。
严妍没有跟李淑芬他们一起走,她选择留在江梅身边。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有路灯,周围黑漆漆的,导致他们只能摸黑行走。
江有福不放心,亲自把江雨他们送到她住所。
“等一下,爸,你先别走——”江雨叫住了江有福,并吩咐严律道,“律儿,你去把家里的手电筒拿出来给你外公。”
“好嘞。”严律哒哒哒地跑进屋去,不一会便拿了个手电筒出来,“外公,给。”
“乖!”江有福接过,他看了看江雨,想叮嘱她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说了句,“你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
江雨冲着他的背影说道:“爸,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李淑芬、江松、江柏他们等在大杂院门口没有进来,江有福打着手电筒出来,略带炫耀地对他们说道:“小雨担心我,特地给了我一个手电筒。”
李淑芬没好气地道:“你补贴了她那么多钱,她能不对你好吗?”
他给江雨钱,她没意见,但好歹也要跟她商量一下啊,他倒好,连声招呼都不跟她打,难道是怕她不同意?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这么抠门?
江有福面色一僵,讪讪地道:“咱们欠小雨那么多,多补贴她点也是应该的。”
李淑芬气道:“大哥大嫂又没少她吃也没少她穿,还把她供到了高中。”
江梅隔三差五就给她洗脑,说江有富、王大丫养江雨有多辛苦,这说得多了,再加上江雨也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李淑芬心里对江雨的那点亏欠,不知不觉便少了很多。
江柏:“妈,咱家可是把江梅供到了上大学呢。”
江柏跟江梅年龄相差了差不多十岁,江梅顶替江雨身份的事被曝光的时候,他十岁了,有了基本的是非观,他很同情江雨这个亲姐姐,不自觉地就会多向着她一点。
李淑芬狠瞪了他一眼,“江雨她没考上大学难道怪我咯?”
江柏:“乡村的教育资源毕竟没法跟城里比,姐她要是从小就在城里上学,我相信她也能考上大学的。”
李淑芬:“你以为考大学很容易是不是?”
江柏眨眨眼道:“事在人为嘛。”
李淑芬被呛得无话可说,跺跺脚决定不理会他们,先走了。
对于外面发生的这一切,江雨是不知道的,蜂窝煤上烧了一大锅的水,她掀开锅盖,伸手试了试水温,很烫。
把水盛出来,提到浴室去,叫严律去洗澡。
看炉子上的蜂窝煤快烧完了,她给重新换了一块。
今天又是搬东西又是进地下室,感觉身上很脏,不洗一洗她会睡不着。
严律一洗好,她马上提水进去洗。
洗好出来,严律还没睡,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江雨走过去,问他道:“是不是想让妈妈给你讲睡前故事呀?”
严律摇摇头又点点头。
江雨掀被上床,半靠在床头,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故事书,正在读给他听,严律这时候突然开口问道:“妈妈,当兵是不是不好?”
江雨挑眉,“谁说的?一人当兵,全家光荣。”
严律又问:“那上军校呢?”
江雨:“能上军校,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你爸爸他就上过军校。”
严律:“可爷爷为什么不同意四叔去上军校?”
江雨思忖了下,回道:“你爷爷可能是担心你四叔的安危吧。”
严律没听明白,“上军校很危险?”
江雨沉声问道:“当军人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严律摇摇头,“不知道。”
“当军人,意味着你必须保家卫国,要与家人离别,当祖国需要你,你就要奉献自己的一切。”江雨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你爸爸,他原本是休假回来陪咱们过年的,可部队有事,他就得马上赶回去,就不能陪咱们过年了,而且啊,他也不能经常回家。”
严律似懂非懂,他有感而发道:“爸爸好辛苦!”
江雨:“对啊,你爸爸很辛苦的,咱们在家要好好的,不要让他担心,知不知道?”
“嗯。”严律应了一声。
沉默半晌之后,他说:“妈妈,我长大以后不想去当兵了,我舍不得离开你。”
江雨哭笑不得,“傻瓜!妈妈是大人了,不需要你陪,你长大以后想去干嘛就去干嘛,以自己的意愿为主,活得开心最重要。”
严律抱住她的手臂,撒娇地道:“才不要呢,我要一直一直陪着妈妈。”
江雨只当他是小孩子的戏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越有出息的孩子,越会远离父母。
而每一位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
之后几天,江雨和严律一直窝在家里,要么整理地下室的书籍,要么坐在院子里看书。
郑胜楠和郑胜莹偶尔会过来这边玩,但她们更热衷于去走街串巷,或和城里的一些孩子去火车站那边捡煤渣。
江兰上班忙,没空管她们,对她们基本上就是放养的形式。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江雨带严律去学校报道,报完名交了学费之后,他们顺便去了一趟筒子楼那边。
江兰正为郑胜楠、郑胜莹她们俩姐妹上学的事发愁呢,郑胜楠已经读到小学五年级,还有一学期就小学毕业了;郑胜莹刚读小学二年级。
江兰不放心让她们回之前的学校去读书,可让她们在城里读书的话,需要花费很大一笔费用。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郑胜楠竟然说,她不想读书了。
乡下的孩子,普遍都是八九岁才去上学,有些女孩子,甚至连学都没去上过,供孩子读到小学毕业的,算是很好的人家了。
而且,乡下那边很多都早婚早育,一般十五六岁就会被家人安排相亲,十七八岁就结婚生子。
郑胜楠心想着,她们刚到城里来,处处要花钱,母亲要养她们俩姐妹,很辛苦的,她想帮她减轻负担。她不读书了,留在家操持家务,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郑胜楠这人太固执了, 好说歹说都没用。
江兰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让江雨帮她好好劝劝郑胜楠。
江雨跟郑胜楠说,城里招工, 至少也要初高中文凭。
郑胜楠却说:“我打听过了,城里的厂子招工一般只招城里人, 很少会招农村人, 即便招,也都是临时工,想转正很难的!”
这话,令江雨一时之间竟无从反驳,因为, 她说的就是事实!
但有一点她没告诉她, 其实, 只要你舍得花钱,是可以把户口转到城里来的。
只是,想到以后还有一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 那么多的城里知识青年不得不离开城市,到农村去插队。
她要是帮郑胜楠、郑胜莹把户口转到城里来,恐怕要不了几年,她们也会被下乡。
与其让她们以后被安排分配到未知的农村去, 不如一开始就不把她们的户口转到城里来。
沉默半晌之后, 江雨语重心长地劝道:“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 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江兰点头附和, “对对对, 反正多学习学习是不会吃亏的。”
她比江雨大八岁, 却是和江雨一同上的学, 本来江有福、王大丫是不想让她去上学的, 是江雨撒泼打滚闹了一通,她才有了上学的机会。
她上一年级的时候,都已经十四岁了,和一群小萝卜头坐在一起上课,怪难为情的,她没少被人嘲笑。
尽管当时江雨一个劲地安慰她,让她不要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可她当时正值青春期,格外地敏感,且很在意周围人的眼光,所以,她只上了三年的学就受不了,不上了。
休学之后,她很快就跑去了相亲,因文化水平有限,不敢高攀,再加上还有点自卑,想逃离原生家庭,以致在挑选结婚对象的时候,她只敢往低了选,最后选择了隔壁公社、同样也只上了三年学的老郑。
老郑这男人对她挺好的,可他家庭条件太差了,家里人又难缠,不光在经济上给不了他们任何帮忙,还喜欢打压他们,趴在他们身上吸血。
反观她的两个妹妹江雨和江梅,由于她们会读书,嫁得都很好,生活过得也很滋润惬意。
她不奢望她的两个女儿以后会嫁得有多好,至少要比她这个当妈的强啊!
江雨盯着郑胜楠,苦口婆心地道:“你还小,不读书可以去干什么?难道想接班顶替你妈的工作?可你才十二岁,人家工厂是不会让你去接班的,至少也要等到你十六岁之后才可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了,听说鞋厂会产生一些有毒有害的气体,长时间吸入的话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
郑胜楠心下一惊,“那我妈妈……”
江兰:“鞋厂确实有股味道,不过我觉得这没什么呀,我挺好的。小雨,你不也在那干了好几年吗?”
江雨:“是啊,要不是因为怀孕了,受不了那气味,我恐怕还会继续干下去的。”
江兰感慨地道:“做什么事都有风险,有得必有失。”
江雨叮嘱道:“大姐,小楠还小,你以后要是想让她接班的话,至少也要等到她结婚生子之后。”
江兰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明白,你放心吧。”
江雨:“大姐,鞋厂的这份工作,你先干着,等我找机会再帮你和别人换一换。”
江兰忙摆手拒绝道:“不用换,我觉得挺好的,我很喜欢这份工作。”车间的工友都很好相处,领导也很和善,她每天上班都很开心。
江雨忘了还有郑胜楠他们在场,她直接问道:“大姐,你有再婚的打算吗?”
郑胜楠、郑胜莹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她们很害怕江兰会嫁给其他男人,到时她们就成拖油瓶了,去到别人家肯定会被嫌弃的。
他们乡下那边,有不少有了后娘或后爹的孩子,他们的日子大多都过得不好。
尝过婚姻的苦,承受过生孩子的痛,经历过带娃的难,好不容易过上几天自由自在的舒心日子,江兰对目前的现状很满意,她可不想再结一次,跑去当免费保姆,侍候一大家子人。
她斩钉截铁地道:“没有,我没有再婚的打算,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跟人结婚了,我只想把两个女儿好好抚养长大。”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句话,江雨竟暗松了一口气,更不用说郑胜楠、郑胜莹了,她们俩姐妹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江雨:“怎样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过得开心。”
江兰点点头,笑盈盈地道:“我现在就过得很开心。”
“江雨,江雨在家吗?”
听到声音,严律马上跑出去,兴奋地道:“妈妈,是邮递员叔叔来了。”
邮递员是过来送汇款单的。
严泽恒寄了一千块钱回来给她。
江雨高兴得心花怒放。
江兰倒吸了一口气,“妹夫对你可真好!”
郑胜楠、郑胜莹“哇——”地一声,露出羡慕的表情,“小姨,好多钱呀!”
严律:“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江雨解释道:“买房的钱。”
江兰蹙眉问道:“妹夫他没有把他的钱交给你保管吗?”
江雨:“我觉得各管各的钱也挺好的。”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严母防她防得很深,怕她乱花她儿子的钱,她曾提议过,帮严泽恒管他的工资。
严泽恒自然不乐意,江雨当然也不会同意,于是,他们索性各管各的,这样严母就没理由干预了。
“可你们是夫妻,本该一条心的,各管各的钱,还怎么过日子?”江兰替她犯起愁来,“况且你现在怀孕了,又没有工作,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江兰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小雨呐,别怪姐多嘴,在钱这方面,姐受过教训,吃过大亏,姐劝你,家里的钱还是掌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江雨:“好,我知道啦。”
这事,以后再跟严泽恒提。
今天去给严律报名,她把所有的证件都带在了身上,正好趁这机会,去邮局把钱给取了。
江兰不放心,说要陪她一起去。
江雨把严律留在这边,和江兰一起去了邮局。
取钱的过程很顺利,毕竟,她几乎每个月都会过来取一次,邮局的人对她很熟悉,迅速帮她办理好了手续。
“你男人怎么突然一下子寄这么多钱回来?”邮局办事员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我们买房了!”江雨撒了个小小的谎,“他提前预支了好几个月的工资,又问战友借了点,才凑够这笔房款。”
财帛动人心,以防万一,与其藏着掖着什么也不说,还不如直接说出来。
办事员:“哇,你们买房了,恭喜呀!”
和办事员又寒暄了几句之后,江雨才和江兰一起离开邮局。
到了筒子楼,江雨马上把上次江兰借给她的二百块还给她,并催促她道:“快带小楠和小莹去学校报名交学费吧。”
接着,看向郑胜楠,“小楠,你可千万别缀学,要好好读书,学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小姨有钱,供你们俩姐妹读到大学都绰绰有余。”
江兰拍打了一下她,“去去去,我这个当妈的还在呢,我供得起她们,不用你操心。”
江雨冲她吐了吐舌头,“大姐,当初你供我读书,如今我有能力了,供你女儿们读书也是应该的。”
江兰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啊,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江雨:“大姐,咱们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江兰又感动又惭愧,她冷不丁地一巴掌拍到郑胜楠的头上,对她恐吓道:“这学你不上也得上,敢不听话,有你好果子吃。”
郑胜楠:“……”
我上还不行吗?
回家后,江雨给严泽恒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告诉他房子她已经买好了,他寄的钱她也收到了,她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她和律儿都很想他,叮嘱他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云云。
她一口气就写了五页纸,严律也用铅笔,歪歪斜斜地给他写了两页纸。
连同他们的信一起寄过去的还有江雨特地为严泽恒打的毛衣。
想着他吃的是部队的食堂,他有时出任务,多则半年,短则几天,所以,她就不给他寄什么吃的东西了。
严律去上学后,江雨多了很多时间,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不喜欢去别人家串门,也不愿别人来她家里,更不喜欢出去和大杂院里的邻居们闲聊八卦。
她心想着,要不趁有时间,去学门手
结果,出去一通打听之后,她发现,想学门安身立命的手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首先,得有师傅愿意教你。
其次,你得勤快,要为师傅鞍前马后。
三嘛,年龄不要太多。
江雨先后找过厨师、裁缝、老中医等等,即便她出钱请人家教,人家也不愿意!
没办法,江雨只能熄了这心思,呆在家没事就多看看书,照顾好孩子,照顾好家。
她在家还发展了一项兴趣爱好,那就是水培种植。
其实,她也不懂什么水培,就是闲着没事瞎胡搞。
江柏有次周末过来看她,听她抱怨在家呆着太无聊了,他灵机一动,向她提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什么?你让我去报名参加高考?”江雨都惊呆了。
“对。”江柏怂恿道, “难道你不想上大学吗?”
其实,上大学一直是江雨的梦想,后因种种原因, 她结婚生子后,就把这个梦想深藏在了心里, 谁也没告诉, 就连严泽恒,她都没对他说过。
她的两个妯娌都是大学生,唯有她,只有高中文凭。
在她们面前,她难免有些不太自信, 总觉得矮她们一头, 这也是她不想跟她们同住一屋檐下的一个原因。
说实话, 江柏的这个提议,确实让她挺心动的,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果敢的人, 别看她表面胆大任性,实际上她一直活得畏手畏脚。
“可是,我年纪都这么大了。”
即使考上了大学,恐怕也很难毕业, 因为, 还没等到她毕业, 学校就会先乱起来, 然后蔓延到整个社会。
考虑到这一点, 她才更加纠结。
江柏劝道:“姐, 你才二十多岁, 正值青春年华, 别把自己说得像个老太太似的。反正你现在在家又没事干,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拼一把,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努力过不是吗?”
眼看她的态度有所松动,江柏再接再励:“如果你考上了大学,就不用担心工作的事了,学校可是包分配的……要是今年我和严泽锐都考上了大学,那咱家和严家,就只有你一个不是大学生了!我想,你也不想做那个例外吧?”
这话可谓是说到了江雨的心里,她思忖了下,问道:“我如果不去学校上课,在家自学,可以吗?”
“我帮你去学校问问。”没有给她再犹豫的机会,江柏当即便跑到了学校去找他们校长。
他们校长是一名女性,五十多岁左右,年轻时曾赴国外留过学,结过婚有过孩子,可惜,她丈夫和孩子都死在了战争中,唯有她一人幸存了下来。
之后,老校长一直没有再婚,也没收养子女,她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
老校长很惜才,她温柔地对待每一位爱学习的人。
一听江柏说江雨的情况,老校长同意给她挂名,至于她能不能报上名,须得通过政治审查,审查过了,她想申请在家自学,学校方面是会予以批准的。
江雨是军嫂,她的政审自然没问题。
现在,她只需去学校办理一下手续,保证高考那天准时出现在考场上就行了。
一切办妥之后,江柏特地给江雨找了很多学习资料,让她在家好好复习,他还说:“之后我每个周末都会过来,姐,你要是在学习上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到时我再帮你解答。”
江雨由衷地感激道:“好,谢谢你啦,小柏。”
江柏摆摆手道:“嗐,都是一家人,别说这种客气的话。”
江雨:“对了,我报名参加高考的事,你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家里人?”
“好。”江柏爽快地答应了。
江雨解释道:“我不是怕他们笑话,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白!”江柏表示理解,他鼓励道,“姐,你加油,等考上了大学,吓他们一跳。”
江雨:“……”
她只想让自己的人生不留遗憾,至于旁人怎么看她,她根本不在乎。
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事,是因为她知道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们肯定会上门来对她说三道四的。
她懒得听他们的废话,因为这会非常浪费她的时间。
当然了,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严律。
自从江雨把她报名参加高考的事告诉严律之后,严律表示大力支持,且他还化身监工,监督她学习。
每次江雨去接严律放学,严律看到她的第一句就问:“妈妈,你今天在家有好好学习吗?你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简直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她的家长呢。
可能是想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严律变得更加乖巧懂事,他的事完全不用她操心,而且,他还开始学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比如:洗碗啊、洗自己的小衣服啊、扫地啊等等。
江雨没拒绝他的“帮忙”,尽管他做得很烂,有时她还得重新返工,可这毕竟是他的一片心意,不管他做得好不好,她都会夸他。
严律第一次学着洗碗,不小心把碗给打碎了,他整个人都慒了,手足无措。
江雨笑着安慰他道:“没事没事,碎碎平安。律儿,你知道吗,不小心打碎碗可是个好兆头,意味着化煞消灾,能带来平安好运的。”
“真的吗?”严律半信半疑。
江雨信誓旦旦地道:“当然咯,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可是碗碎了就不能用了,还得再重新买一个。”严律郁闷道。
“这倒也是,那你下次小心点哦。”江雨叮嘱他道。
严律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妈妈,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乖!”江雨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尖,而后去拿扫把,把碗碗片打扫干净。
“妈妈,碗多少钱一个呀?”严律冷不丁地问道。
江雨想了想,回道:“好像是一毛多吧。”
严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周末,江雨想叫江柏陪她一起去本地的那几所大学和大专院校走一走看一看,顺便咨询一下大学选什么专业好?
江柏对此很感兴趣,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严律不想跟他们一起去,他想去找郑胜楠、郑胜莹这两个表姐玩。
江雨把他带到筒子楼,将他丢给了郑胜楠,临走前,她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许到处乱跑,尤其是去火车站那边,还有,不准到水边去玩耍……”
严律:“知道啦知道啦,妈妈你快走吧。”
江雨留了一块钱和一些粮票给他们,“我可能会晚点才回来,你们要是肚子饿了,就自己去买点吃的。”
郑胜楠:“不用到外面去买,我会做饭。”
郑胜莹:“小姨,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严律表弟的。”
本地的这几所大学和大专院校,江雨并不是第一次去,当年她高考失利,曾独自一人跑去这几所学校散过心。
时隔几年再过来,一切好像都没变,好像又变了。
当年她是抱着遗憾、难以释怀的心情过来的,现在则是带着希望与期待过来。
大学里专业挺多的,尤其是综合大学,里面的专业五花八门,有些他们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好在这年头是包分配的,只要你认真学、努力学,不愁毕业后找不到毕业对口的工作。
本地也有几所不错的工科类院校,不过这些学校都不在江雨的选择范围内,她擅长的是文科,理科马马虎虎。
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她了解了个大概,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漫步校园中,看着身边匆匆经过的莘莘学子,她羡慕又憧憬。
这次的参观大学之行,她深受鼓舞、倍感振奋。
管它以后会怎样,先考上了再说。
不能因为恐惧黑夜,而将自己囚禁于暮色中。
“姐,你是不是想上本地的学校?”江柏问道。
江雨点点头,“是啊。你呢?”
江柏叹了一声,“我还没考虑好。”
江雨皱眉,“那你对什么比较感兴趣?”
江柏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海。”
顿了顿,他问道:“姐,你说我去当海军怎么样?”
江雨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江柏长得很帅气,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左右,人看起来不胖也不瘦,没有戴眼镜,眼睛应该没有近视,且他学习成绩很好。
看他各方面条件都够了,于是,江雨建议道:“你想当海军的话,可以去报考海军学校。”
“哎,可惜,咱们本地没有什么海军学校!”江柏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江雨:“怎么,舍不得离开家?”
江柏摇摇头,“倒也不是,主要是——”是什么,他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转移话题道,“姐夫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跟他打听一下,海军都有什么兵种?”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江雨的知识盲点,“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等他回来了我再跟你说。”
“姐,姐夫经常不在家,你嫁给他,有后悔过吗?”江柏好奇地问道。
江雨毫不犹豫地道:“没有,从来没有后悔过,能嫁给他,是我的荣幸!”
他虽然陪伴没有给到位,可钱给到位了啊。
可能是小时候太穷了,吃过太多的苦,导致她长大后,对金钱有一种狂热的信仰。
她觉得钱比男人更能带给她安全感。
此外,还有房子,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是她的梦想。
如今,这两个梦想都实现了。
她高兴之余又有几分担心,生怕这些美好她只能短暂地拥有。
所以,她想多努力一点点,为自己积存一点能量,等暴风雨来临时,她能从容应对。
他们赶在天黑前回了家,先去筒子楼接严律。
看到严律那一刹那,江雨愣住了,嘴角直抽抽,她那么白白净净的一个儿子,怎么变得土脏土脏的了?
◎竟然异想天开想考大学,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妈妈, 你看,我把碗买回来了,只花了五分钱哦。”严律举着一个旧碗跑到江雨面前炫耀。
江雨:“……”
“卧槽!”江柏突然惊呼一声, 抢过严律手中的碗仔细端详起来,“这个好像是宋朝的瓷碗。”
江雨不敢置信地凑过去看, “这么个破碗, 看着跟咱们平时用的老瓷碗没什么区别啊。”
江柏白了她一眼,“你看这碗的器型,像不像倒置的斗笠,还有这形态,轻盈雅致, 这可是宋代极具特色的斗笠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