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入怀—— by南陆星离
南陆星离  发于:2023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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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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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顾今月没能赶上早膳。
食不知味地吃过午膳后便在外间美人榻上小憩,她累得整个人恹恹的,浑身无力。
风轻妄昨晚上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混, 完全没有往日的温柔耐心,动作甚至称得上粗鲁。
顾今月暗暗叫苦,即便表现出不适和难受也没换得他半分怜惜。
一晚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她恍恍惚惚睡了过去,朦胧间似乎听见轻微的开门声。
然而她累到来不及思考就昏沉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半梦半醒间察觉一丝凉意, 本能瑟缩身体往后退了几寸。
这一下不知道又怎么捅了马蜂窝, 下一刻就被强硬地摊开四肢, 炙热的胸膛温暖着她。
铁壁般的双手强硬地圈她在怀, 叫她动弹不得, 插翅难逃。
凌冽的风雪肆意狂乱地吹着枝头上含苞待放的梅花, 又急又凶, 差点将花枝折断。
明明只是一个花骨朵却偏偏叫风雪找到了空隙, 强硬地钻进去逼它绽放在黑寂的冬夜。
顾今月想睁开眼出言阻止, 眼皮却好像压了千斤坠似的, 只能闭眸发出语焉不详的低泣。
他似乎在确认什么,在她耳边喘着粗气, 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喃,可惜她意识早已混沌, 无法思考辨别。
外面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猛然回神才惊觉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东西,捂住滚烫的脸, 心里又把风轻妄骂了一遍。
“阿嚏~”
门口响起下人们的问候, 风轻妄神清气爽地走来, 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夫人刚刚是不是在心里编排我。”
顾今月心虚地挪开视线,偏过头去看案几上的漏刻,不知不觉已过酉时,外面想必天都黑了。
风轻妄在她发愣的时候走过来,弯腰屈指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赔笑道:“你要骂我当面骂出来岂不畅快,憋在心里可别把自己憋出病来。”
顾今月没见过还有人提这种要求,诧异地望着他,在他殷切的目光下从自己匮乏的骂人词汇中找了个最狠的:“王八蛋。”
风轻妄眼睛微眯,沉声道:“你骂谁呢?”
顾今月才不怕他,眼珠子提溜转来转去,不看他也不接话。
“全天下也就你敢骂我,”风轻妄忽地将她拦腰抱起,“看我怎么教训你,省得你要爬到我头上来。”
她以为他又要做那档子事,吓得连忙求饶:“我真的不行了……”见他脚步不停又赶紧道:“我饿了,咱们用晚膳吧。”
风轻妄停住脚步,低头看她一脸怯生生的模样,眼尾泛红,瞳孔放大,眼神无措又茫然。本来没什么旖念愣是被她勾起一股子恶念,思绪不可避免的想到昨晚上。
他在得知嬴岚与她见面后那种愤怒、惊惧、甚至是恐慌……急不可耐地确认她的存在,还在他身边,让她哭,让她笑的人都是自己。
定定神,他平复呼吸假咳两声,装成一副正经模样:“别招我,你知道我对你一向没什么抵抗力。”
顾今月怒目圆瞪,不过见他脚步是向外而非里屋,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看。”风轻妄扬了扬下巴淡淡道。
她转过头,发现外面如白昼一般明亮。屋檐下,树梢上,路两旁都挂满了花灯。又往天上望去,空中也悬挂着一排排形态各异的花灯,寂静的夜晚一下子热闹起来。
粗粗扫了一眼,发现昨日在朱雀大街上看到样式应有尽有,一个不落。尤其是抄手游廊下挂着一排兔子形状的花灯,正是她想要的那个。
“昨日有事无法陪你赏灯,索性叫人买了些回来挂在府里,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风轻妄低头轻吻她的嘴角,笑着问:“我昨日失约向你道歉,今天补一个,可以么?”
顾今月未曾料到他会如此在意这件事。明明不过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他竟然用心至此。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对他昨晚上不知节制的那一点不满也在漫天灯火照耀下消失无踪。
眼角染上湿意,勾住他脖后脖颈的双臂拢了拢,头贴在他胸前,仔细听着平稳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也悄悄加速跳动。
“风轻妄,幸得有你,相伴一生。”
顾今月仰头凝视他,柔暖的灯火下他的脸轮廓线条分明,鼻翼侧边投射下一小块阴影,显得人五官格外立体。那双幽黑的眼眸还映着光,为他添上一份神秘与惊艳,令人心驰神往。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倏地涨红脸,马上羞赧地别过头,嘴角抿着一条直线。
然而她明显感觉风轻妄倏地浑身一紧,接着手掌不可抑止地颤抖,慢慢往里收紧,直到将她牢牢圈死在怀中。
他微微弯下脖颈,急促炙热的气息刚好拍在她后耳根,烫得她发痒发麻。
“顾今月,幸得有你,相伴一生。”
他语气郑重,像个虔诚的信徒对着佛祖起誓:“我会用生命来护你一世平安。”
顾今月的头转过来,目光迎上他翻涌着无数温柔的黑眸。
她眼底掠过一丝惊艳,扬起下巴主动靠近他。
无数暖黄的灯火照耀着相拥的两人,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渐渐合拢,哪怕是无端吹来的狂风,也无法将其分割。
这个冬天再冷,也抵不过两颗火热的心挨在一起。
屋内寒风瑟瑟,帐内暖意氤氲。
一番缠绵后她仰面躺在床上,闭眸微微喘息,脑子里一片空白。
半年来在风轻妄不要钱如流水似的珍贵药材调养下,顾今月如今身体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大部分时间都能清醒地坚持到最后。
一只手扶上额间撩开她湿漉漉的鬓发,身体微僵一瞬,等一会儿发现他并无其他深意后又放松了下来,任由始作俑者替她整理发丝。
“我想等天暖和了,去皇觉寺上个香。”顾今月为了以防万一,赶紧岔开话题,又怕耽误他正事,补了句:“你若不得空闲,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头上的动作顿了顿,又耐心地拨开遮挡住她视线的碎发别至而后,风轻妄哑着嗓子问:“怎么忽然想去上香了,平日也没见你对求神拜佛一事感兴趣。”
顾今月睁开一只眼偷瞧他,见人一脸平静,神色认真又悄悄红了脸,把头偏过一侧背对着他,又闭上眼。
过了半晌,她才嘟囔道:“都……大半年了,还么有消息,我害怕有什么问题……”说着把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神色拘谨局促不安。
风轻妄听后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轻笑一声把她的脸掰回来,头凑上来哑着嗓子打趣道:“那你不如多求求我。”
顾今月还来不及反应,所有拒绝之语全都被挡在了他激狂的吻里。
一阵天旋地转,不知今夕何夕。
顾今月发现自从元宵节后,她被约束得更严格了。但凡流露出一点儿想出门的意思,便有无数人跪在她面前规劝,紧接着不到一个时辰风轻妄便会出现在她面前,半哄半强硬地拖她回房。
她还发现府中无端多了许多陌生的脸孔,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跟着,还会突然冒出其他人影。某次走在路上不经意瞥见房檐上有个人,她吓了一跳,随伺的婢女低声解释是家里的护卫。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既然是防外人的,为何总感觉视线落在她身上,倒像是监视她似的。
除此之外,她的一举一动随时都会有人回禀上去,最难以令她忍受的是身边的人个个呆若木鸡,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凡她问点什么,她们只会伏跪不起,一问三不知。
碧柔有事告假,也不知何时才归,从三最近也很少出现。之前碧柔在时他会找机会偷溜过来看她,时不时还带点新奇的小玩意儿。
她看两人欢喜冤家似的觉得有趣,如今同时消失,无端生出一份寂寞。
一场惊雷劈开三尺寒冰,初春时节雨水绵绵,润物细无声。
顾今月以手支额坐在府中临水亭内,看着一池的初荷嫩芽心情稍霁。春风送来几朵柳絮,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夫人,初春天寒,小心着凉,我们不若还是回房罢。”新来的婢女出声提议,口气隐含强硬。
顾今月扫了一圈,小小的凉亭除了她还围着四个人,寸步不离地贴着她。
她眉头紧皱,嘴角下沉,冷冷道:“我不回,你要怎么样?”
四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眼,出声的那个婢女立刻下跪,恭声道:“奴婢不敢,只是若是主子回来发现我们没有照顾好夫人,必定会降罪。”
顾今月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总是拿风轻妄的命令堵她。
四人生怕风吹到她,便用身体团团围住她,密不透风的,连那一点嫩绿也看不见了。
冷着脸拂袖而去,跟着她的四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晚间风轻妄回来时就看见顾今月脸色不愉,对他爱答不理。一早接到下面人的信,知道她最近被看得紧,心里不痛快。
好在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
今年中秋他加冠后就把嬴岚外放到封地上。位置他都选好了,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这辈子他们都别想再见面。
“怎么了,谁惹我的娇娇生气了,告诉我,我去教训他。”风轻妄扬起讨好的笑容,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
顾今月头一偏叫他落了空,冷笑道:“你先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我就高兴了。”
他兀地哈哈大笑,一点也不觉得冒犯,当即挤到她身侧拿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拍。
顾今月一个不防,啪地一下拍在他脸上,吓得立刻回头吗,对上一双含笑的脸。他脸上浮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红痕,顾今月意图收回手却被他擒住,动弹不得。
“你这人……这人……”她涨得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完整这句话。
“夫人可还生气,”风轻妄堆满笑意,“没消气再来两下。”说着竟要再拿自己的手往脸上招呼。
顾今月拼命往想后撤,可实在是拗不过他的力气,眼见他真要继续打自己慌忙道:“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她的手堪堪停在他脸前,这次换他主动凑过来蹭了蹭她的掌心,眼神可怜巴巴望着她道:“真不生气了?”
“不敢生气,”顾今月趁他不妨用力一抽,这回手终于成功逃脱,没好气道:“哪敢跟您置气。”
“这就是还在生气,你若是不高兴便打到你高兴为止。”风轻妄换了招数,乖乖把脸伸到她面前,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可别对我摆冷脸,我受不了这个。”
顾今月那股子气被他这么弄一遭,顿时泄了大半,低叹一声:“我只是觉得自己跟犯人似的,憋得难受。”
“我给你顺顺气。”他一秒变脸,正准备抬手抚上她的后背,顾今月起身避开。
“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顾今月目光不善:“我觉得你在囚.禁我。”
“这话可不能乱说,”风轻妄脸色大变:“我只是怕你再走丢了。”
“在府里如何能走丢,”顾今月毫不犹豫地戳穿他:“这都是借口!你说,到底为何这样对我?”
风轻妄讪讪一笑,不接话。眼见顾今月真的动怒,马上转移话题:“你不是想去皇觉寺吗,正好明天我无事,陪你一起去可好?”
顾今月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一茬,微微怔楞,回过神后用眼神上下打量他,迟疑道:“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说来也怪,在外行商做生意的人十有八九都对鬼神之说抱有敬意,甚至多有忌讳。比如女人小日子来时不得同床共枕,怕沾染上晦气。可风轻妄完全不在意这些,自从她有记忆以来两人几乎是夜夜抵足而眠。
她甚至觉得他对神佛有种淡淡的敌意,平日说话百无禁忌。那次去寺庙中赏花他也未踏入大殿一步,甚至在佛祖面前动刀动枪也面不改色。
“你想去,我们就去。”风轻妄眉眼弯弯,脸上满是宠溺之色。
景越宫内,嬴岚召来双儿,告知他自己在中秋之后就会启程前往封地,问她如何打算。
双儿沉默半晌,跪下道:“奴婢愿跟随三殿下一同前往封地,只不过……”
嬴岚柔声笑了笑:“但说无妨。”
双儿干巴巴道:“小姐在随州时曾叨念要为老爷夫人在皇觉寺燃上一盏长明灯,不知奴婢是否能够替小姐完成这个心愿。”
嬴岚听后淡淡一笑:“这有何难,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作者有话说:
嬴风:她终于爱上我了![暗搓搓开心搓手.jpg]

求佛不如求己,神鬼之说皆是无稽之谈。
大夏元和帝三十三年, 三月初一。宜祭祀,祈福,开光, 忌开市,作灶,安床。
春雨绵绵,细腻如丝,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地撑着油纸伞缓步在山道上。脚下的青石板长了一层薄薄的青苔, 黑一块, 白一块的, 细小的露珠覆在上面, 行人一不留神就容易滑倒。
皇觉寺为皇家供养的寺庙, 重大祭祀时会对外关闭, 同时开启一条仅供宫里贵人才能行驶的上山小道。
这条道今日悄悄开了个门, 一辆外观低调的四轮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 溅起一地春泥泼到路两旁刚刚冒尖的嫩芽上。
若是有识货的马贩子在场, 必定能看出拉车的两匹马都是日行千里的神驹。尤其是左边的赤褐色骏马, 它额间有一缕白色的旋风, 眼神深邃而充满攻击性,如同一对黑珍珠般发出侵略的光。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油亮蓬松的毛发上, 细小的水珠附着在上面反射出一层莹莹白光。两匹马跑在泥泞的道路上依旧四平八稳,让坐在车厢内的人丝毫感觉不到颠簸。
“夫人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是坐着不舒服么?”风轻妄皱着眉低头看向顾今月, 自从上山后就一直虚弱地靠在他身上,人昏昏沉沉的。
“无事, ”她右手虚虚握拳捂住心口, 小声道:“可能是春日易困倦, 我近日总是睡不够。”
“要不回去找个大夫给你瞧瞧。”他撑开五指放在顾今月额上,顺手将散乱的碎发拨至一旁。
听到要找大夫,顾今月吓得睁开眼,强自打起精神:“不需要这样兴师动众,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对于她来说找大夫意味着要喝药,好不容易接受现在这副方子的药味,可不想再更换了。
风轻妄看出她的小心思,无奈笑了笑,“你年纪不大,倒是学会了讳疾忌医。”
听出他并有强迫的意思,顾今月心里暗自庆幸,以往她身体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就能闹个人仰马翻。曾经把七十多岁的李大夫大半夜从京城接到别院,最后她没什么事,倒是李大夫因为天黑路滑崴到了脚,最后得亏别院的刘大夫拿出压箱底的跌打药此事才有善了。
不过她看出来,风轻妄很信任李大夫,后来得知李大夫原来是他生母的娘家。
顾今月眸底透出狡黠的光,冲他嫣然一笑:“我给你节约一点银子还不好吗?”
“你呀……”风轻妄还想说什么,马车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颠簸,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两人没有防备,一下子失去平衡。眼见顾今月就要撞向车厢内壁,风轻妄一把扯住她手臂,同时旋转身体挡在她身下,双臂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头撞在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紧接着就是他隐忍地闷哼。
顾今月察觉他厚实的胸膛紧紧贴住自己,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里又感动又着急,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跪坐在一旁检查他的伤势。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都急着确认对方是否黯然无恙,对视间不由得相视一笑。
外头传来德四的告饶声,说车轮压到路面上的一块石头,还问两人情况如何。
风轻妄仰面躺在车厢底部朝外面说了声知道了,让德四继续赶马车。
顾今月慢慢将人扶起来,伸手往风轻妄发丝间探去,甫一碰到后脑勺的凸起,听他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我们今日别去了,回府找刘二郎给你看看。他那有上好的化瘀药酒,我去讨一瓶来。”顾今月眉头轻蹙,心里忽地像压了一块石头,闷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谁料风轻妄的重点却在后面,他平复呼吸后漫不经心问道:“你好像和他很熟?”
顾今月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怎么会转到这个上面来,诧异道:“他不是府中的大夫吗?”
风轻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单手擒住她的右手腕举起来,暗沉的双眸盯视她淡淡道:“可你刚刚叫的是他的名字,而非‘刘大夫’,他到底是个外男,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妙。”
“你放开我,抓疼我了,”顾今月眉头更深,挣扎着抽回手却纹丝不动,她嗔怒道:“你别发疯,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风轻妄哪里都好,就是对她管束十分严格。
不仅平日里衣食住行都要一一过问,连她跟谁说了几句话都要知道,特别是男子。本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不甚严格,无论是出嫁的妇人还是闺阁小姐都能够走出后院。
比如那日元宵灯会,她在大街上看见许多女子抛头露面,毫不遮掩。像她那般带惟帽的才是少数,大多是还未出嫁的大家闺秀。男女之间甚至不提倡盲婚哑嫁,可以说是一个很开明的时代了。
她当时还有过疑惑,一个沉迷于寻仙问道,不理朝政的皇帝为何能将天下治理成太平盛世。后来在坊市偶然间听见这都是因为当朝太子嬴风治下有方,尤其是在男女婚嫁一事上明晃晃的偏袒女方。
比如女方和离后再次成亲,男方必须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不得怠慢。
这倒是让她对这位太子殿下心生好感,不过传闻他本人冷血不近人情,现在小儿夜啼都会拿出他的名讳来震慑。
“在想什么?”手腕上的力道陡然变大,将顾今月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疼得咬住下唇,不让自己露出怯懦的神色,直视风轻妄的眼睛,说出一直藏在心底的话:“我什么也没想,就算我真的想了什么,也是我的自由,不必事事告知于你,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
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风轻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漆黑的双眸中闪着危险的光,他咬牙切齿道:“顾今月,你最好收回刚才的话。”
顾今月不退一步:“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风轻妄眼睛冒出寒光,牙齿轻颤,这是怒极的表现。
她脾气也拧了上来,痛到眼前升起泪雾也不肯低头。
两人就这么僵持,谁也不肯让步,车厢内陷入死寂。
“主子,夫人,大门口到了。”德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先敲了敲回字纹浮雕红木车门,得到命令后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掀了厚厚的毡帘等两位主子下车。
风轻妄率先跳下马车,而后转过身掌心朝上抬起,顾今月紧随其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踩着轿凳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寺院大门走去,连惟帽也不曾佩戴。
德四敏锐地察觉到太子殿下动作一滞,余光向上看了一眼,发现主子脸色发青,眸色深沉盯着前方,嘴角还拧着冷笑。他后脊微微发颤,垂眸硬着头皮道:“主子,要跟上去吗?”
嬴风冷着脸偏过头,寒声道:“你们是死人么,还不跟上。”
“是!”从后面马车下来的两名婢女急匆匆追上去,走在最后的那人被德四拦了一下,看懂他眼神提示后匆忙从马车内取了惟帽马不停蹄地跟上去。
“主子,”德四知道太子殿下最烦求神拜佛那一套,早有准备,“无尘道长在后院厢房等您,不如等夫人上完香后您再去接她。”
嬴风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仰头望向依山而建的皇家寺院。
红墙金瓦,古朴大气,四周群山环拱,林木葱茏,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的诵经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其香火之旺盛可见一斑。
想当年她母后也喜欢来这里上香。她总是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许愿,保佑她的丈夫和儿子平安顺遂,长乐永康。
可笑的是,她尊贵的丈夫为了长生大道毫无人性地残害他们母子二人,最后一个死,一个心里留下了永远的伤。
求佛不如求己,神鬼之说皆是无稽之谈。
他嬴风想要的,从来都靠自己。
头顶旋风的骏马似乎察觉主人心情不妙,讨巧似的用头蹭过来,被嬴风推在一边,笑骂道:“一身臭汗,少来沾我。”
骏马鼻孔喷气,不屑地哼了哼,把头扭开。
他用手帕擦了擦
手,白色绢布上留下淡淡血红色。
顾今月独自走入主殿,跟上来的婢女想给她戴上惟帽,被她冷眼呵退。
正上方供奉着高大贴了金薄的佛像,神情庄严肃穆,殿外的香烛雾弥漫到佛祖脚边,烟雾缭绕宛如身临西方极乐之境。
佛像正下方放着三个暗金色圆蒲团上,正面绣着一朵血色莲花。
顾今月跪下闭目双手合十,听着殿内两旁沙弥们低沉平缓的诵经声,她因风轻妄而愤怒的心绪此刻倏地沉寂下来。
等她再次睁眼,内心仅余平和与宁静。
守在后面的婢女们扶她起来,拿着惟帽的婢女见她欲往外走,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子正在与主持品茗,已为您准备好一间禅房,不若您去歇息片刻,奴婢即刻去通知主子。”
“不必,”顾今月淡淡道:“我自个儿转转,你们不必跟着。”
两人婢女对视一眼,动作分毫不让。
顾今月自嘲道:“我的话是不管用么?你们只听他的,我也得听他的,看来我们都是一样的。”
两人赶紧跪下来,嘴里连忙告罪:“夫人金尊玉贵,我们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这简直折煞我等。”
她冷笑一声,丢下二人自行踏出殿外。
两个婢女训练有素,一个去赶忙去通知太子殿下,另一个小跑跟上去。
顾今月容貌出众,明媚艳丽的五官一出大殿便引来众多人侧目,其中不乏有适龄男子蠢蠢欲动,想过来攀谈一二。
她眉头轻蹙,脚步顿了顿转身朝人少的地方走去,身后的婢女拿着惟帽追上来。顾今月最终还是戴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在偌大的寺庙随处乱逛,不知怎么就走到一处桃林。嶙峋的枝头挂满了粉色花朵,花瓣上凝结了不少细碎的水珠,显得分外娇柔动人。
山中易起雾,朦胧的薄雾缭绕在桃花林间,置身其中宛如行走在云端。
湿润的空气令她呼吸微窒,环顾四周发现此处无人,顾今月便摘了惟帽,驻足在桃花林下尽情地欣赏春日颂歌。
“顾今月。”不真切的呼唤从远处传来,她微微一愣,立即听出这不是风轻妄的声音。
环顾八方,同时思索这陌生的声音究竟属于谁,可惜雾气渐浓遮住了她的视线。
茫然间又听见声音的主人在叫她。
“今月妹妹,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嬴岚:我怎么这么蠢,还没有发现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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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得为何与顾今月画像如此相似?
春日多细雨, 水汽在林间化成一片片薄纱似的山雾顺着山势缓缓升起,将不远处的桃花林笼罩其间,枝头上嫩绿和粉红若隐若现, 叫人看不真切。
嬴岚闭上眼站在高台之上沐浴春色,淡淡的花香混杂湿润的雨气弥漫在空中,偶而从里面传来几声清亮的鸟鸣,他感到久违的宁静与放松。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睁眼, 朦胧间见桃花林中有一青衣女子站在树下, 与他一样正在静静感受大地复苏, 山河骤醒。
嬴岚见她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秉承着非礼勿视, 正欲转身往回走。
恰巧一缕初阳钻透云层, 雾气像遇见天敌似的, 四处乱窜散开, 嬴岚在刹那空隙见看见她的侧脸。
顾今月。
嬴岚心神大震, 她长得为何与顾今月画像如此相似?
他僵硬后退两步, 立即又上前三步, 挨着高台上的浮雕围栏。
浸过雨的岩石寒彻入骨,冰冷让他逐渐恢复冷静。他定住心神再往前看, 雾气不知道何时又聚在一起,团成一球阻挡他的目光。
嬴岚瞪大眼睛, 双唇轻颤着, 心跳得极快,耳膜震得发麻。
“顾今月。”他朝远处脱口而出心底藏着的名字。
青衣女子未有应答, 嬴岚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是她。
他不由失笑, 自己是魔怔了么, 怎么看谁都像顾今月。
雨势渐渐变大,细丝变成银针,又化作山雾阻隔视线。
嬴岚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悲伤,他怔怔望着前方,想透过愈发浓重的雾看清面前的女子。
蓦地,女子的头转了过来,正对着他。
赫然是顾今月的脸。
这难道是梦吗?
嬴岚努力压制住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潮,激动道:“今月妹妹,是你吗?”
他抬脚欲走下高台,往那迷雾幻林中去追寻真相,忽然被叫住。
“三殿下,”冯若宁的贴身侍女脚步匆匆走来,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嬴岚旁边低声道:“太子殿下今日也在皇觉寺,偶遇三皇妃,得知您也在便派奴婢来请您过去。”
嬴岚脚步一顿,皱眉思索,“太子今日何时到的,我怎么没听说太子殿下出宫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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