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有个身手敏捷的身影,在林枝间极快地穿梭而来,几下就从高高的树梢跃到了地面上。
是个瞧着便活泼的少年人。
他瞧着步伐轻快,唰地从侧边的小口袋里拎出个小本子来,又取出一只笔,唰唰唰在里面写下一行字,然后抬头看着闻音,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你好,旅者,欢迎来到雨林,我是此地的巡林官,能麻烦问一下你是从什么地方来,预计在化城郭附近停留多久吗?”
他语气轻快地解释道:“近段时间雨林有些许动荡,来往的旅客有不少因为计划变动延长了停留化城郭的时间,以至于最近化城郭人员又多又杂,须得谨慎小心些。”
闻音虽然不曾料到会有这么一问,但早在踏上须弥土地之时就给自己定了个妥帖的人设,此时倒也不捉襟见肘。
她神色冷淡,谈吐间语气自然而流畅,显然没引起眼前巡林官的丝毫怀疑。
“感谢你的配合。”那少年弯弯眼,笑道,“看来您要在化城郭停留许久,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我的一个巡林官朋友家暂住吧?”
他眨了眨眼睛:“近来房源紧张,恐怕是要委屈您些了。还有您刚刚提到的须弥朋友,我会多替您打听打听的,还请勿要心急。”
闻音轻轻应了一声。
刨除女皇的命令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心急的——
“我们确实不是什么心怀叵测的旅客——仅仅是途径此地,略作休憩罢了。”
闻音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个有些许熟悉的声音来。
她视线从小巡林官的头顶飘过去,眼见着不远处出现两道眼熟的身影——正是空和戴因斯雷布。
他们身着异域服饰,又对自己的来历支支吾吾,没办法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来,于是顺理成章地被巡林官短暂地扣下,报以细微警惕的目光。
闻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下却突然浮现出一个算不得好的猜测来。
听他们二人之前对话,是要去须弥城,怎么如今反而跑到化城郭来了?
如果不是他们认路的本领实在是差到了一定程度——比闻音还鬼见愁些,那就是,他们是跟着闻音来的了。
但他们仅仅是丛林间见过一面——
闻音压下眼底思量,准备跟着少年巡林官离开,却听得不远处的声音稍高了一些:“我们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冒险家,一路上都遵纪守法,没做过什么坏事——那边的旅者可以给我们作证,我们曾经在林间见过一面,相谈甚欢——”
闻音的脚步忽然一顿,心底浮现出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赛提斯,等一下——”
果然,面前的巡林官被人叫住了。
接着便是来自另一个巡林官的声音传来。
“您好,陌生的旅者,麻烦问一下,您对他们的来历是否有所了解?”
闻音抱着肩膀,没有说话,深黑色的眼瞳有些许冷淡地望过来。
目光交接的瞬间,戴因斯雷布恍然间有种和深渊对视的错觉。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闻音的目光扫过二人,一直到对方的视线不自然的转开,以为自己大概要被化城郭扫地出门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我不知晓他们的来历,倒确实在林野间见过他们一面,但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她眉间一派浅笑,眼瞳深处却是另一片浓重的暗色。
戴因斯雷布来自坎瑞亚,空也即将会成为深渊的王子——
他们此时对自己起了注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也不太符合闻音想暗中潜入须弥的心境。
如果能让巡林官把他们丢出化城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任何事情都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晚间的时候,闻音深刻地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已经是半夜。闻音轻松地从巡林官的小屋中翻了出去,屋里那位女性巡林官睡得正熟。
闻音自然不会将寻找多托雷这种事完完全全交给巡林官的。什么都不做,放任巡林官找人,是最下策的下下之策,比起他们,还是更信任自己为妙。
化城郭的小屋不多,博士之前也正是身处其中的一座,但是,一座座翻来,未免还是太浪费时间了。
闻音站在夜色里,想起了白天巡林官手中的那个小本子。
如果上面当真将近日里往来的客人都记了个清楚,不妨也借她用用吧?
闻音轻快地下了决定,身影隐匿在浓稠的夜色里。
但是身形藏进黑暗的瞬间,她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光。
“我们跟上去吗?”
“走。带着这样强劲的深渊力量的人,如果想要对这里的人做些什么,可太过容易了。”
黑暗里,又有两道身影,悄悄地跟了上去。
闻音手里拎着一个小本子,趁着月色飞快地翻了几页。
她半靠在一株高大的古木后,身影被树梢藏得严实。
5月初,旅客往来登记记录——
5月中,5月末——
闻音指尖一顿。
“须弥籍男性旅客,身量极高,蓝发,言辞冷淡,学识极丰。”
“自称悉般多摩学院学者,在化城郭短暂调研,不日返回教令院。”
“有教令院举荐信在身,排除风险。”
“该旅客已经离开。”
闻音指尖略过这一行字,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荒谬。
但看描述是博士没错,但是,对方此前也不过来到须弥几日,怎么就又成为了教令院的学者?昔日将他赶出教令院的人,难道就没有活着的了?
闻音又扫了几眼,翻了数页,确认已经没有遗漏的数据,将小本子重新放了回去。
但是她却并没有返回自己暂时借宿的巡林官小屋,反而朝着林子的更深处走了些许距离。
直到确定已经离化城郭远了好些,她才停下脚步,蓦然开口道。
“两位已经跟了我好些时候——或许,也该出来一见了吧?”
闻音腰间,金黄色的神之眼闪过一丝轻盈的光。
从天而降无数细小的金色碎石,在空气中急速的坠落,半隐形的金色细线穿行其间,形成奇异的网络。
周围的空气倏然凝滞。
隐匿在暗处的两人,便觉得像是突然被绑缚住一般,连抬手都觉滞涩。
等到闻音慢悠悠转身,便见一片融融的金光中,有两个身影挥剑拨砍,一把斩断半浮空的金线,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闻音又招了招手,漫天的金色碎石便骤然隐匿不见了。
“抱歉,我们无意冒犯。”空率先出口,只是向来温和的脸上是一派冷慎的光,看起来颇有三分忌惮。
旁边的戴因斯雷布看起来还要更冷淡些,薄唇紧抿,眼瞳里的神色也极其严肃。
闻音没有回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月亮已经升至头顶,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照得分明。
相比于后两者的紧绷,她看起来就懒散且从容得多了。
“虽然我们的行径算不得光明磊落,但你深夜潜入巡林官的房间,总比我们的行为更可疑吧?”
戴因斯雷布上前一步,语气颇有几分咄咄逼人。
却见眼前人连唇边扬起的弧度都不曾变过一丝,哼笑道:“深夜潜进巡林官房间?谁见到了?我却不知,什么时候可疑分子的话也可以作为证据呈堂上供了。”
她冷淡道:“我倒觉得你们更加可疑一些——”
闻音的话被猝然打断。
“你身上有深渊的气息。与深渊为伍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应当不必我多说吧?”
空气骤然一静。
戴因斯雷布和空都紧紧盯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却见那少女愣了愣,眼瞳中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一抹诧异来,她甚至下意识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只不过再抬头依旧是一头雾水。
过了那么两秒,她微微皱起眉。
“深渊——是什么?”她微微侧头,瞧着十分的求知若渴。
这个反应,好像不大对劲。
闻音眼看着,对面两人显然没料到自己是这个反应,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眼底都能看出一瞬间的动摇和诧异。
这时候该趁热打铁,不过对面都是聪明人,过于心急只会让人怀疑。闻音谨慎地想到。
在意识到自己被这两人盯上之后,闻音就在猜测,到底因为什么。如今的时局,愚人众尚不算在七国出名,那能让她跟这两人扯上关系的,无非就是深渊或者是天理的维系者。
瞧戴因斯雷布警惕中而略带几分敌意的目光,闻音直觉是前者,也确实猜中了。
不过,结合她前面去巡林官小屋的事情,他们或许不会那么容易放下警惕,但只要不过多纠缠,就已经足够了。
“如今七国被污秽蔓延,受污染的魔物,力量的来源便是深渊。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若是以后遇见了,最好躲的远远的。”
僵持片刻,空柔声说道,戴因斯雷布在旁边没有说话,但大抵也是赞成这样的回复。
瞧神色,他们恐怕是有些犹豫先前对闻音的判断了。毕竟刚刚那一番精湛的表演,怎么瞧怎么像是真的。
然后,就见对面的少女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他们身后,仿佛顿悟一般的说。
“就像你们身后那群魔物吗?”
无需她再提醒,两人已经察觉到身后陡然升起的沉霾。
转回身,便瞧见一大群足足有半人多高的蕈兽,成半圆状将他们包围,晃悠悠地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在它们身上,隐隐能感觉出一丝不详的力量。
戴因斯雷布和空都戒备起来。
而闻音,瞧着从化城郭方向涌来的魔兽群,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但还是抽出了腰间悬着的长剑。
十余分钟过后,蕈兽已经被清扫一空。
闻音急着回去,防止被同屋居住的女性巡林官抓到破绽,是以出手如电,尽力隐藏实力的同时极快地清理了大半魔物。
引得空也觉得她身手了得,带着几分诧异地望来。
闻音对上这存在感强烈的目光,随手一甩长剑剑锋,将剑如鞘,随口道:“之前在璃月当兵,战场上处理得多了,手熟而已。”
“不过那时候随着帝君出征,倒是没想到,这些魔物的背后竟然还有来头。”她拍了拍袖口上沾染的灰尘,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想来还是给七星去封信件为好——”
说罢,她随意冲两个人点点头,示意自己要回去了。
“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过了,还希望二位莫要纠缠。荒野丛林里,被两个武艺精湛的大男人跟着,总是会令人感到不快的。”
眼见着少女的身影朝着化城郭折返,背影坚定而身形笔直端正,空像是轻轻松了口气:“这般看,她应该是先前在璃月战场上接触了太多魔物,同深渊应当没什么关系。”
“对了,看她的神之眼,也确实是璃月式样。”
“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不然还是按原计划,先去须弥城吧?”他问。
只不过,他抬头和戴因斯雷布对视时,都从彼此眼中发现了一丝浅淡的犹豫和迟疑。
闻音又在化城郭停留了几日。
在巡林官的小本子上找到了有关博士的记录,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些了。
闻音抽丝剥茧一般寻到了博士先前在化城郭的居所,又不动声色地跟几个曾经和博士打过交道的巡林官探听了消息。
只不过,那处博士曾经住过的林间小屋已经住进了新的行商,闻音后来夜探过两回,没发现什么端倪。
而巡林官对这位学识渊博的学者倒是有些许印象,只不过还都停留在表面,没什么实用价值。
闻音又在化城郭周围找了数日,恨不得连地皮都翻上一番,但确确实实,没再找到关于博士的信息了。
难不成他当真像是小本子上所说,返回悉般多摩学院了?
闻音摇摇头,觉得麻烦。
多托雷其人,闻音是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情的,退一步来讲,就算他出事了,对于闻音而言也算半件好事,是在叫人难过不起来。
只是瞧眼下这个情况,她估计是要去教令院走一遭,但是到时候有有可能和空和戴因斯雷布打个照面,闻音又觉得更麻烦。
倒也不知他们两个人,到底是谁长了个精明鼻子,整日能嗅到深渊的味道来。
闻音一边想着,一边从高高的树上翻下来,落到一片远远瞧着就草叶枯黄的区域里。
这里有点像是五百年后游戏里的死域。
不过,放在五百年前,这还是闻音第一次发现这样的地貌。
她直觉这同死域并不一样。
闻音垂眸,轻轻晃了晃手中一根澄绿的草茎,却见那茎叶并没有因为随她一同进入这片空间而变得枯黄,反而依旧透着几分油油的绿意来。
闻音若有所思。
她其实对游戏里死域的形成并不算太过了解,是以现在脑袋里也不过零星的印象。
但这里瞧起来也不像是有博士的踪迹的样子。
闻音用元素视野看了一遍,同时也浅浅翻了一遍草皮,完全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眼见几只蕈兽摇摇晃晃地朝着她过来,闻音也不耐烦动手,轻快地跃到高树上,打算离开了。
但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干黄的草叶之间,轻快地跑过一个小小的圆圆的身影。
闻音脚步一顿。
她悄然屏住了呼吸,身形在树后藏了一藏。
受此地力量的影响,树木已经枯黄大半,但残余的叶子还是将闻音的身影藏住,以至于地面上跑过的小身影不曾发现她的存在。
闻音眉目一挑,觉得有些诧异。
竟然是一个兰那罗,小小的一只,轻快地跑过丛林间,头顶上的叶子随着它的跑跳而轻轻颤动。
闻音瞬间回忆起被森林书支配的恐惧。
好在转瞬她想起如今的情况,轻轻松了口气。森林书可是五百年后的事情呢,眼下她同这些小东西不必产生什么交情。
闻音耐着性子,等着兰那罗离开。
却不成想它似乎就是为了这片异样的区域而来,两只小小的手交叠在身前,释放了兰迦拉梨。
闻音能感觉到,周围的若有若无的像是死域的存在变得微弱了些。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的力量彻底散开了。
但是那个兰那罗却没有离开,反而跑到闻音待着着的这棵树。
小小的兰那罗冲着闻音比比划划,似乎是让她下来。
闻音不下去,她干嘛要听小兰那罗的话呢。
“那菈笨笨!危险,下来!”
闻音:?兰那罗不是都很怕人,见到人就躲的性格吗?
闻音没回应,兰那罗显然不同意她继续留在这里,又敲了敲树干。
然后闻音待着的这棵树就使劲晃了一下,像是想把她晃下去一样。
闻音能大概猜到,兰那罗是因为这里类似死域里的力量不想让自己停留,但仍然高高挑了挑眉,按捺住身形不动。
兰那罗似乎是有点疑惑,简单的黑色线条小脸也皱了起来。
第48章
“那菈笨笨,快快下来,走,一起,和兰那罗。”地上的兰那罗还是没有放弃,把手搭在树干上,仰着头巴望着。
闻音原本是打算等它离开了自己再走的,但是此刻却见兰那罗的毅力非凡,一副自己不下来它就不走的样子,让闻音颇为头疼。
她心平气和地告诉自己,为什么要同兰那罗计较呢。
闻音从树干上落下来,果然看到兰那罗的黑色线条小脸高兴起来,嘴巴也弯成一个弯弯的弧度。
它头顶上的叶子晃了晃,示意闻音跟着它走。
闻音原本今天就打算离开化城郭了,也提前和巡林官打好了招呼,眼看兰那罗离开的方向也正好是自己要去的前往须弥城的方向,她便决定跟一小段路途。
“这边。”走过一会儿,兰那罗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给闻音指了个方向。
“城,很大,安全。那菈笨笨往那边去。兰那罗有自己的事要做,先离开。”它冲着闻音挥了挥手,然后就轻巧地跃到丛林里,不见了。
闻音顺着兰那罗刚刚指着的方向望去,便能望见一片隐约的城池了。
——须弥城离化城郭本也不远,眼下,正是快到路途的终点了。
闻音翻了翻自己行囊,之前离开璃月的时候,理水叠山真君把先前借她一用的那个类似尘歌壶的小行囊直接送给她了,里面被塔莉娅装了不少旅途的必备好物。
闻音从里面摸出一个帽子来,遮住有些灼热的阳光,朝着须弥城的方向走去。
而在她的身后,一个小小的兰那罗影子,也一转弯消失在丛林里,不见了。
《教令院公共留言板》
“本周教令院素论派大贤者将于智慧宫二楼研讨室主讲《元素论基础入门学之风元素扩散伤害理论》,素论派学者全员到场,其他派系学者可出席旁听。”
“本次讲座由素论派大贤者主讲,旨在为新入门学者讲授初等元素伤害理论……”
闻音扫了几眼,没发现别的什么有用信息了。
她从留言板旁边走开,眸中闪过思量。
博士在化城郭留下的记录称,他是悉般多摩学院的学者,那就正是素论派学者,也就是说,倘若他现在真的身处于教令院的话,就应该会出席这场“风元素扩散伤害”讲座。
——本周末下午六点,智慧宫。
闻音心下暗自记住了这个时间,随即视线转向大路边往来的人群。
学者——还是很好分辨的。
不说教令院学者统一的着装,单说他们的神色——怕完不成论文延期毕业的焦急,熬夜完成一个实验还要进行实验记录结果发现实验结果不可重复的疲惫,还有在导师手下兢兢业业被要求重改论文无数次的麻木——
太容易分辨了。
闻音在路边走着,看姿态倒是寻常,偶尔在几个小摊子周围停留一下,配合她的容貌和衣着,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到须弥游览的外国旅客。
没人想到,满街的学者,已经被她挑剔地翻了个遍。
闻音最终选择了一个跟她身量相仿,也有一头黑发的女性学者,看她的帽子上的徽章颜色是蓝色的,应该是明论派的学者。
这种情况下,伪装成素论派的学者进去是万万不行的。好在这场讲座,允许其他派系的学者旁听。
闻音压下帽檐,不动声色地跟在了那个女性学者身后。
对方浑然不知,反而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一个摊位走去。
闻音则绕了个弯,顺着墙边翻上了高墙,隐藏在深木之后,半阖眼听着
“哼哼,好久不见哦,达哈尼,今天来是有什么困惑呢。”
名为达哈尼的女学者似乎沉默了一瞬,开口时却声音极小,听上去有些忸怩。
因为她声音太小了,闻音明明离得很近,仍然只捕捉到只言片语。
“……悉般多摩……蓝色头发……学识渊博……”
闻音下意识挑了挑眉。
这个描述——
“哦,是占卜恋爱运是吧——没问题哦。”
闻音有一瞬间的沉默,一片叶子从树梢上飘然落下,垂在她的发尾。
“哼哼哼——是这样的哦。本周你们有一次长时间接触的机会,不过——嗯?好像会被外力打断。”
“不算美妙的结果呢。你们之间的缘分太浅淡了,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占卜师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遗憾。
但这显然不是达哈尼想要的结果。
她又急切地说了几句什么,这次声音大了些许,闻音也听得清楚。
“如果本周那个机会我抓住了的话,会有什么不同吗?”
她太信任占卜的结果了,闻音冷淡地想道。
“不太可能。”占卜师旨意模糊地说道。根据占卜的结果来看——达哈尼是抓不住这次见面的机会的。
“我和他,真的一分可能都没有吗……”女学者似乎有些伤心,站在原地沉默了几分钟,才离开了。
闻音从帽檐下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凝望她离去的方向,眸色间神思莫名。
然后她从高处翻下来,正好落在占卜摊的旁边。
脚边猝然响起好几声猫叫。
闻音扫了一眼,就见不远处占卜摊上的两只猫前一刻还背对着她坐在箱子上,下一秒便翻身回跳,正面对着她凶狠地喵喵叫。
“嗨呀,这么不讨他们喜欢的客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占卜师小姑娘叉着腰,露出神秘的笑容。
“想要占卜些什么呢?”
闻音瞧着她,觉得有些眼熟。
游戏里的NPC小姑娘不少,能让闻音觉得眼熟的却不多,也就是蒙德城总是“呼呼”的让旅行者把花送去雪山保鲜的花店店长,再就是须弥城占卜师,测出旅行者健康运和恋爱运的娜比雅。
闻音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达哈尼的身影并没有走远,反而在饭馆边一座长椅坐下了。
她微微沉下了心神,略一思索,随口道:“那就请帮我看一下,我此次的旅途是否会达成所愿吧?”
“嗯哼?事业运——来问这一类的客人可最少呢,大概是因为,关注自己的事业而非恋爱和健康的客人,心都异常坚定,不会太相信占卜的结果吧——”占卜师好奇地打量了闻音一眼。
闻音相当坦然地任她瞧着。
“异域来的客人,在须弥是否会诸事顺利呢——让我听听,哼哼哼——”
占卜师小姑娘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片刻,嘴角边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哇,相当不错的收获呢——圆满的结果,像是须弥最圆的圆月!甚至,你会在这场旅途中遇见未曾料到的惊喜——”
但是下一秒,占卜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啊,圆月有缺,得到的,或许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失去,千古不变的道理——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或许能有希望挽回,但谁知道呢?”
旁边骤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猫叫,占卜师也瞬间睁开了眼睛,瞪圆的瞳孔中一瞬闪过极致的惊诧。
“你会动摇太阳——迎回月亮——这是什么见鬼的占卜结果?”
占卜师胡乱地挥了挥手,然后抬头朝着天上的太阳看了看,怎么也没看出太阳有熄灭的迹象。
她生气地转向自己的两只小猫:“你们怎么弄乱我的占卜结果?”
她有些抱歉地转向客人:“抱歉,今天的状态不好,占卜结果不大准确,便不收费了。”
这个占卜结果听上去真的差的要命,以至于占卜师看向客人的时候,甚至怀疑这位据占卜结果来看身手极为了得的客人狠狠揍自己一顿。
但她想多了。
那位面容大多隐藏在遮阳的帽子下,仅仅露出一道雪白下颌的客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身影坚定而不曾有一丝动摇,仿佛从来就没相信过她的占卜结果。
但是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装满了摩拉的小袋子“嗒”地落在占卜师面前的小桌子上。
占卜师目光顿在小袋子上,被里面露出的金光闪闪的摩拉闪了满眼。
再抬头的时候,那个客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倏然不见了。
“哇喔,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不妨我们给她算个健康运和恋爱运作为补偿,下次一并告诉她吧?”
占卜师对着身边的小猫猫们说道:“瞧瞧,这可够你们一年的伙食了哦——”
猫猫们叫了两声,好像是在附和。
“嗯哼,先来看看健康运——哎呀呀,好多舛的命格,听起来是很容易早夭的命格呢,但偏偏能活的很久,让我看看——”
“怎么可能这么久!”
“眼花耳鸣了,一定是因为得到了大笔摩拉干扰了我的感知和判断!”
“再看看恋爱运,她会在哪里遇见她的有缘人呢——”
“第一个,已经遇见了,不过瞧起来不止一个——乱糟糟的,怎么会有很多个是一个人?”
“算了,第二个,嗯,看起来像是很容易拿刀指着对方喉咙的敌对关系——这样应该不行吧?”
“……很温柔的,像是风吹过羽毛——”
“地位很高,掌握权力,心思深重,但互相交托信任?是个不错的缘分——”
“像是火焰一般热烈,像是初雪一般纯白,像是漫天清风一样自在散漫……”
“金色的头发,勇敢的少女和她的银色头发会飞小旅伴?会有能飞的小旅伴么,好奇怪。”
“啊,是摩拉,我听见了摩拉的声音,好多摩拉!不对,这到底是多少个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占卜师瞬间转向身边的猫猫,不满道:“人家好歹给了那么多摩拉,你们稍微认真一点好不好,不要总扰乱我的占卜结果!”
三日后,傍晚,智慧宫。
今日有素论派大贤者的讲座,教令院上下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完成了讲座前的全部准备,力求讲座能够顺利进行。
眼下,讲座还没有正式开始,因而场中一片嘈杂。
“卡菲尔,你居然也来了这次讲座,我还以为,以你的学识,定然不屑于再听一遍这样的基础知识呢。”
“即便是基础知识,换一个角度思考也有撼动星空的力量。”
“大贤者的理解,定然会比普通学者更深一层,我们且当重新学习一遍就是。”
被称作卡菲尔的学者,有一头浅蓝色的短发,以及极英俊锋利的面容,只是神色上稍显冷淡,对于往来的女性学者们的注视总是视若未见。
他说话时的音调优雅而华丽,听音色仿佛是宫廷乐师手中最华贵的乐器。
同行的学者笑着调侃他:“瞧瞧,你不过才来教令院几天,就已经吸引如此多的学者为你出众的才识和英俊的相貌倾心了。”
卡菲尔冷淡地说:“所谓的倾心,不过是人类受到天性控制,产生的类于野兽的情感罢了,没什么存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