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圆圆拿到她分到的45块3毛2分钱,激动的脸都红了。
这些钱就是她明年上半年的全部伙食费,她要好好爱惜才行。
在所有人当中,刘圆圆分到的钱是最少的,但她却很知足。
因为,平时陈伊容都会照顾她,偷偷煮鸡蛋给她吃。她心里对陈伊容很感激。
其他人,分到的都是五十几块钱。
分好之后,就开始分粮食了。农民的口粮标准是360斤,叫做“够不够三百六”。这360 是指皮粮来说的。就是皮粮,真正到手的也没有360斤。
因为秋天秋收时,不可能完全做到颗粒归仓,必然有些损耗,比如豆子炸夹会崩掉豆粒、玉米丢棒等,这些秋收损失的粮食也要从农民的口粮中扣除,一般每人每年大约扣十斤口粮。这样,每人每年实际分到手的口粮约是三百二十斤,再扣除加工的糠麸,得到成品粮约二百五十斤。
因为知青们人数较少,所以会计让先分知青们的,宋悍连拿着账簿对数目。
“今年,你们先不用交官猪,但是从明年开始,你们知青点要交2头官猪,国家给的价格是每斤四毛。你们可以把加工过剩下的糠麸留下来喂猪,也可以到野地里打猪草。这是硬性任务,谁家都要交的。不交是要扣钱的。”
陈伊容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怪不得她看村里人家,每家都有两头猪呢,敢情这是硬性任务。
“好,我们一定会完成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
宋悍连笑眯眯地点头,然后问陈伊容,“你们是城里来的,我就多说几句,咱们分配的粮食原则上细粮和粗粮都可以选,每人都能分到160斤粮食,这160斤指的都是细粮。我们这里的规矩是红薯四斤顶一斤粮,土豆是六斤顶一斤,玉米是两斤顶一斤,黄豆和稻子稻子就是细粮,一顶一,你要哪几样?”
“我要粗粮100斤,红薯,土豆都行,细粮60斤只要稻子,可以吗?”
村民们听到她这话都笑起来,这城里的孩子就是不知人间疾苦,哪有人要这么多细粮的。
陈伊容对大家的嘲笑也并不在意,看着知青点的众人道,“我多要点细粮,你们要点粗粮吧,我分的钱多,到时候,即使拿到的粮食不够吃,到村里换点也可以。”
大家听了都一阵沉默。刘圆圆很感动,“可你这样也太亏了。”他们吃大锅饭,只按重量不分粗粮细粮的,陈伊容这样明显是照顾他们。
陈伊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现在就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干嘛,粮食吃到肚子里才是正经。”她也挺无奈,为了返城名额,前些日子知青点闹得不可开交,虽然她一开始是任由他们折腾,可也不能一直看着他们窝里斗吧?
那以后还怎么一起干活,怎么一起吃大锅饭?
知青们对陈伊容的大度都有几分好感,这就是组长的度量。
最后,除了陈伊容要了六十斤细粮,其他人都只要了二十斤细粮。
他们手里的钱有限,如果到时候交不上粮食就得饿肚子,那滋味不好受。
除了这些,他们还分到队里分的杀猪肉和三斤多的鱼。
这鱼就是大河里网得鱼。队里有专门的好手捕得。
他们这些知青和村民是一样的待遇。
可那些牛棚里改造的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粮食只有知青们的一半,分给他们的还都是以前的陈粮。那红薯都烂了,土豆都发芽了。
陈伊容在边上看的时候,脸色铁青,差点没跳出来骂上,不过,到最后还是忍住了。
男知青们用陈伊容的自行车帮着把他们的粮食运回知青点。陈伊容和刘圆圆拿着队上分给他们的白糖票,到隔壁村的代销社买白糖。
每人一斤五两的量,并不多。
但,陈伊容不喜欢吃甜食,所以领来之后,当天夜里就送到牛棚那边了。
因为,听村里人说,发芽的土豆不能吃,陈伊容就把自己的粗粮跟那些人换。
然后,把这些发芽的土豆给宋向军,等明年开春的时候,种到那秘密基地那里。
宋向军在秘密基地里种的粮食之前已经被他收好了,她现在也不怕不够吃的。
只是让陈伊容为难的是,她要不要告诉萧定国,关于方姨的事情。
上次,送饭的时候,萧定国特地让她去打听的。可,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
怕他接受不了方姨现在的处境。
陈伊容到底还是没有跟萧二叔说方姨的事情。
萧二叔这人比较冲动, 说了之后, 估计他会跑出去找人。
到时候, 场面会更加失控。
陈伊容只好跟他说自己还在查。
腊月过了一半的时候,林爱军回家探亲了。
宋向军没有去找他。
第二天, 林爱军却拎着一包东西主动找上门。
当时,宋向军正在家里劈柴。看到林爱军找过来,一点也不惊讶,淡淡地叫道,“快坐吧。”
林爱军心里却有些别扭,占兄弟名额这种事情,说到底,他还是十分愧疚的。
宋向军看到他这个神情, 倒也不奢望他会承认这事了,毕竟前世,直到73年, 爱军去劳改农场探望他, 才肯承认顶替名额这事, 宋向军定定地看着林爱军,直到把他看得额头直冒冷汗才开口, “你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林爱军心一跳, 神色有些慌乱。提着麻布的手紧紧攥紧,手心冒出许多细汗。
宋向军也不催他, 就这么看着他。
“向军,你…………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林爱军还是有种侥幸心理,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承认。
宋向军对他的表现有些失望,索性直接了当,把话戳破,“爱军,你当兵的名额是我的。”
林爱军慌乱不安的心简直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听到他真的说出来了,整个人都呆住了,干巴巴地道,“向军,我…………我…………”
宋向军对爱军前世的结局还是很心痛的,叹息道,“爱军,我们是好兄弟。你不该这么做的。”
林爱军见他误会是自己做出这种事情,不由得有些急了,辩解道,“这事情我事先是不知道的,我也是刚到部队的时候,收到我爸的信,才知道的。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抢你的名额。”
宋向军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天真了,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不问当初只问现在,所以直接了当地开口,“那你现在能把名额让出来吗?”
林爱军愣了愣,把名额让出来!那怎么行!他好不容易才当了兵,家里为了这个名额,花了那么多的钱和关系,他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可对上向军冷冷的眼神,他心里又有些苦涩,干巴巴地道,“向军,我现在不能,如果这件事情暴出来,我们家会被关进劳改农场的。向军,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以后会补偿你,你能不能原谅我,别去告发。”
他似乎是真的很害怕,甚至眼眶都急红了。
宋向军也有些犹豫,劳改农场的日子过得真的很辛苦。如果他去告,爱军真的会进去。
这件事情,爱军也许真如他所说是不知情的,如果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他付出这样的代价确实很惨。
想想前世,爱军曾经帮他照顾小弟,还借钱给小弟盖房子娶媳妇,他是在补偿,想到他重生之前遇到的那个颓废至极的爱军,他心中不忍。他揉了揉眉心,模拟两可说了一句,“你让我想想吧”
爱军听到他似乎有松动的意向,忙道,“好,你想想,那我回去了。”
说着,把带来的东西直接放到地上,转身就走。
宋向军看着爱军的双肩像是坍塌似的,一点精神气也没有。
下午下工,宋向军陪陈伊容到山里捡柴禾。
看他没精打彩的模样,陈伊容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宋向军对陈伊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下就把林爱军占他当兵名额这事说了一遍。
其实,名额被占这件事情陈伊容一早就知道的,只是宋向军这人太过重情,恐怕不忍心去告发那个林爱军。
“原谅他吧。既然他前世帮过你,今生你还他这个人情也是应该的。”陈伊容不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但有恩必还是知道的。
宋向军最后还是听取陈伊容的意见,暂时原谅林爱军。只是,对于他被脚面砸伤这事,他却没有说出来。
是嫉恨吗?还是觉得这是上天对林爱军的惩罚呢?他都不想提醒林爱军,他承认自己没有那么大度!他还是记仇的。
林爱军没想到向军真的能原谅自己,他原以为向军会恨自己,毕竟自己可是拿走了他难得的机遇。
可就像向军说的,自己和他是好兄弟,不忍心看他坐牢。只是让他不要再犯错,否则将来自己一定会告发他。
兴许是这件事情,让林爱军没有被他爸继续带偏,如果按前世的那条路走下去,林爱军的结局真的会很惨。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向北出嫁了。
向军是向北堂哥,出嫁前一天送了一份礼:一条毛巾被。
向北沉静得吓人,脸上没有新嫁娘的羞涩忐忑,反而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沧桑感,宋向军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强行改变了向北的未来。将来向北会有深爱她的丈夫,天真可爱的孩子,一份体面的工作,只是向北的人生到底不圆满,她没有嫁给她想嫁的那个人。
生活,从来都不圆满。这世上,许多人都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就算你有幸嫁给喜欢的人,感情也会在日复一日的生活琐碎中消磨殆尽,最后为了责任或是孩子两人又不得不牢牢捆在一起。
他曾经安慰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可真的看到向北这样冷淡的表情,他忍不住又彷徨起来。
刘美琴坐在床边一个劲儿地劝向北,到了钱家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将来提携弟弟云去,向北却刘美琴的话置若罔闻,身体连动也没动。
那颗心仿佛像是死了一样。
陈伊容也被刘圆圆拉去凑热闹,看到这样的向北,她心中充满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居然可以把一个朝气蓬勃的小姑娘弄得死气沉沉,她一定不能变成这样。
她侧头看向宋向军,察觉到对方投过来的视线,心中微微一暖,她怎么可能是向北呢,她喜欢的这个男人也喜欢她。
三朝回门的时候,向北冷若冰霜的小脸在寒风中格外显眼,她的脖子上围着一团火红的围巾。
身边的小伙子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对向北却是真心实意的好,一身新衣,就是他拿出私房钱给向北买的。
他走路的时候,时不时看向北一眼。
手里更是拎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见到人就停下来打招呼问好然后跟人家寒暄,反而向北只是淡淡叫了人就离开。
村里人都对向北的态度颇有几分不解。觉得这姑娘一点也不懂事。
到了宋家,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刘美琴看着女婿手里拎的东西,这么实诚,脸上立刻浮现夸张的笑容。
宋悍连也笑眯眯地招呼钱宝玉坐下。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互相寒暄问好。
对钱宝玉这个女婿,宋悍连和刘美琴都是非常满意的。钱家在县里有门路,一家都是工人,日子过得十分宽裕,是难得的好人家。
父母挑选女婿更多的是看家境,不想让女儿嫁到太穷的人家,为柴米油盐费心思。
姑娘家选丈夫更多的是看对象,就是想嫁个长得好看,疼爱她,跟她有共同语言的丈夫。
这是一种代沟,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向北也知道以自己的长相能嫁给钱家是高攀了,可她以前一直以为父亲是真心疼爱她的,可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她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不提向北的别扭心思,宋悍连和刘美琴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丰盛的回门宴。
钱宝玉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停下来给向北夹菜。向北却只顾着低头吃饭,对他的好意既不感激也没有浪费。
钱宝玉见她吃下,心里也很满意,对她的冷脸也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向北终于抬头,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容,淡淡地开口,“爸,过完年,让向西到县城的矿上报道吧,现在矿上正招人呢。”
她爸之所以把她嫁给钱宝玉就是为了给向西找份好工作,让他当工人。向北不可否认,她爸对她也是疼爱过的,只是他对她的偏爱跟别人不一样,利用居多,心思太杂,向北会回报她爸对她的培养,可对他却没有以往的敬爱,眼里都是淡淡的疏离。这大抵是每个女人结婚之后,都会明白一件事情:娘家已经不是她的家。
宋悍连却以为向北是在生他的气,只当她以后想通了就会原谅他,因此也没太过在意,现在听到这个好消息,惊喜地看着向北,“当真?”
刘美琴和向西也是一脸喜色,有工作了?真不敢想。
“嗯,我公公已经向矿上打过招呼,到时候就让向西到矿上面试一下吧,走个过场而已。”
宋悍连激动的脸都抽了,搓着手,一叠声地说道,“好,好。”
钱宝玉看着一家人全都充满感激的看着他,心里也有些得意,他侧头看向北,却看到她如玉的小脸上一如往常的冷淡,浑身上下散发一种冷意,瞬间让他没了好心情。他收敛了笑意,心中有些挫败。
刘美琴注意到钱宝玉的态度有了转变,她忍不住瞪了一眼向北,却见她仿佛没有看到似的,继续低头吃饭。
气得刘美琴差点把碗扣到她头上,只是女婿在这里,她到底没敢这么做。
宋悍连高兴过后,也感觉到向北有些不正常,他心思辗转,笑着对钱宝玉道,“宝玉呀,向北明年高中毕业呢,你也给她找份工作吧!”
钱宝玉笑眯眯地应道,“会的。”
听到这话,宋悍连乐呵呵地直点头,“好,好”
吃完饭后,刘美琴把向北叫到房间里去,一个劲儿地数落她。
刘美琴重男轻女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向北从小就对这个亲妈没什么感情,所以,她根本不听刘美琴的,更加也不会认同她的话。
刘美琴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见向北也没半点反应,心里暗暗骂她没良心。
向北见她妈停下来了,立刻道,“妈,我去找大哥。”
刘美琴拿她没辙,直接挥手让她出屋。
堂屋里,钱宝玉和宋悍连正在饭桌上喝酒聊天。
向北没惊动他们,直接出了家门。
哪知刚走到一半,就看到靳于肖和张建红并肩往她这边走,看着两人的动作,向北心里除了叹息再没有别的。
对于靳于肖的选择,向北不能理解,但路都是自己选的,哪怕走错了,也要咬牙走下去。
她已经错过一回,不能一错再错,何况她已经结婚了,想到这里,她不想再看到靳于肖,转身就往回走。
她不想回家,于是就转道去了宋奶奶家。
正好陈伊容也在宋奶奶家,两人一个认真裁衣服,一个在缝衣服。
说说笑笑讨论哪种款式好看,这种温馨的场面羡煞旁人。
失魂落魄的向北走了进去,两人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她。
“向北来了呀。”宋奶奶有些惊讶。
陈伊容抬头打量向北,只是几天没见,向北似乎瘦了很多,脸上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这哪里是新婚。
陈伊容从屋里搬了凳子递给她,向北淡淡道了声谢。
“你呀,都结婚了,要好好过日子,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宋奶奶虽然不喜欢这个孙女,可看她脸上没有笑容,也想开导她。
向北强挤出一抹笑容,她也想跟钱宝玉好好过,可是,适合你的未必就是你喜欢的。
可是,她也知道,这下半辈子,她都无法逃开钱宝玉,他已经是她的丈夫。
向北只是在这边坐一会儿就想着告辞。
可还没等她出门,钱宝玉就寻来了,看到她在宋奶奶家,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才从堂屋出来的时候,钱宝玉才发现向北居然不见了,听他丈母娘说向北到大哥家了,钱宝玉去寻过,宋向军已经到临江市上班了,人根本不在家。
他还以为向北又跑到知青点找那个小白脸了。
哪知道,他去知青点问了一遍,向北居然没去过。后来,有人说,看到她往老宅这边来,钱宝玉才跑过来寻人。
看到钱宝玉这么着急寻她,向北心里也有一丝动容,他这么紧张她吗?只是,她什么话也没说,向宋奶奶和陈伊容告辞。
陈伊容送人出来的时候,看到钱宝玉对着向北嘘寒问暖,向北低着头,任由钱宝玉牵着她的手。偶尔抬头朝他笑笑,每当这个时候,钱宝玉脸上就会浮现幸福的微笑。
陈伊容不知道什么才是幸福的一对儿,可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她似乎才明白婚姻可以从内到外地改变一个人。
过完年,初二拜年,陈伊容就听说向北怀孕了,钱宝玉怕天冷路滑,就没让她过来。
刘美琴大方地送了一篮子鸡蛋给钱宝玉,说是给向北补身体。钱宝玉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正月过后,向西就到县上的煤矿上报道了。
村里人都开始羡慕宋家三房,为人太过精明。
临江市省政府大院
陈援朝一大早就跑到白家, 刚好姜淑英做好早饭。听见门铃响起, 就解了围裙过来给他开门。
看到陈援朝拎着东西过来, 白美茵的妈妈姜淑英笑得一脸和煦。
姜淑英对这个女婿很满意,她不知道白美茵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陈援朝的, 白家的事情全家人也都瞒着她。
姜淑英是个传统妇人,思想也停留在旧社会,认为男人就是家里的一切。这些年也一直在家相夫教子。
姜父只有姜淑英一个女儿,但是因为身体不好,建国后没多久就病死了。
虽然姜家没人了,可姜父留下的人脉非常广。白五同当初就是用姜家的关系才拥有如今的地位。
所以,他也只敢在外面乱来,却不敢明目张胆给姜淑英不自在。
陈援朝对姜淑英很恭敬。每次来都会陪姜淑英聊会儿天。
姜淑英见陈援朝来了, 忙招呼他进来,开门的时候还顺口朝屋里喊了一声,“美茵, 起来吃饭啦!援朝过来了。”
没多会儿, 白美茵就扶着肚子从自己房间走出来, 嗔怪道,“妈, 他来就来呗, 你要不要喊这么大声?”说话的时候,连眼风也没扫陈援朝一眼。
对陈援朝, 白美茵是越看越不满意,粗心得不行, 而且身上总有骨匪气,一点也不体贴。
最可气的是,他每次过来都要拉她到院子里散步。还爱跟那些老头老太们聊天,把他们家那点事全抖落出去了。
连她未婚先孕这种事,他也不知道藏着掖着,简直憨傻透顶。真真是气死人。
姜淑英见女儿这么不懂事,有些尴尬,忙歉意地朝陈援朝笑笑,还不忘替女儿遮掩,“援朝啊,美茵这是月份大了,脾气才变差的,等她生了孩子就好了。援朝,你多担待着点。”
陈援朝好脾气地笑笑,对白美茵的秉性他恐怕比姜淑英这个亲妈还了解,爱慕虚荣不说,还特别爱享受,没有公主命却偏偏一身公主病。要不是为了任务,他连一分钟都不想跟这种女人多待。他朝姜淑英理解地笑着,“妈,我知道的。”
姜淑英见女婿没生气,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回了厨房,她一走,白美茵的白眼就刷刷刷地飞过来,陈援朝有点烦躁,索性直接走到厨房门口等姜淑英,看着她端着一锅汤颤颤巍巍地走出来,他忙上前接过,放到桌子上又盛了一碗汤端给白美茵,“快点喝吧,现在天气这么冷,汤一会就凉了。”
刚洗漱完毕的白美茵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顾不上生气,端起碗就喝。
陈援朝看着她那高耸的肚子,心里暗自琢磨着,她真正的预产期应该就这几天吧?
“美茵,我下午要跟几个同事出差,到上海农机站那边买农具,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们俩的孩子。”
听到他要出差,白美茵正中下怀,这些日子她正在寻思该想什么理由让这孩子早产呢。
现在,不用她想主意,当然好。
吃完饭,陈援朝陪着白美茵在院子里溜跶一会儿,临走的时候又叮嘱姜淑英注意白美茵的身体状况。
姜淑英一一答应,想留他吃饭,却被他拒绝了。
等人走了,姜淑英看到小女儿坐在沙发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有些不解,“美茵,你怎么了?”
白美茵有些心虚,自从知道她爸的丑事之后,她都不敢单独面对她妈。
可是,陈援朝却非要她待在她妈这边,不让她到姐姐家,说是孩子在姐姐家生不好。偏偏他说得很有道理,白美茵根本没办法反驳。
每次她妈关心自己,白美茵就浑身不自在。
好在,姜淑英是个心粗的,要不然也不会连她男人在外面胡搞都不知道。
见小女儿脸色难看,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要不要去医院?”
白美茵立刻摇头,“妈,不用。我只是有点困而已。”
姜淑英生过几个孩子,当然知道怀孕的女人有多渴睡,倒也理解,忙扶着女儿到卧室补觉。
对于女儿这么大的肚子,姜淑英也曾疑惑过,只是白美茵怀孕之后,原本的小脸直接胖了好几圈,简直像个发面馒头,肿的不行,她也只以为女儿是吃太多,把孩子养太大导致的。
到了半夜的时候,白美茵就发动了。姜淑英拎着东西也要跟着一起去。
却被白五同留在家里,“你煮些饭菜再过去,闺女饿肚子怎么生孩子?”
姜淑英有些不解,没有摔倒没有吃坏肚子,小闺女怎么会提前两个月生孩子呢?
只是,看到小闺女这么痛苦的样子,她也顾不上多想,到厨房做饭去了。
这年代,是没有保姆这样的下人,省长家也得自己动手。
白五同让自家大儿子开车,大儿媳妇扶着小女儿坐到后面,他坐在前面。
现在,这年代车是非常少见的。
再加上又是半夜,几乎没什么行人,十多里的路,五分钟不要就到了。
白美茵在产房叫了大半夜,痛得死去活来,终于在凌晨四点左右,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白五同喜得眉开眼笑,当即就跑到邮局想要给郑国强发电报。
耐何现在邮局都是早上九点才开门,他等了五个小时,才有工作人员过来开门。
要是以往,他肯定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可现在他心情好,丝毫没有摆架子。
工作人员当然认识这个白省长,看到他的时候,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但见他没有想要找茬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
听到他说要发电报,工作人员立刻把电报单子递给他。
这年代的电报单子是手写的。
但,白五同却写得飞快,一点错误也没犯。
等他出了邮局。又到隔壁国营饭店点了好几个菜,吃得嘴泛油光才回省政府办公室。
临水市某一处破旧的屋子里。
陈援朝睡得正安生着,门就被人从外面拍得啪啪作响。
他赶紧去开门。大刘从门外闪了进来,趴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陈援朝双手相击,喜上眉梢,“好,是个儿子好哇。”
大刘也同样是满脸喜色,好像这儿子是他们的种似的。
“那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吗?”
陈援朝点头,“对,不用更改。”
听到这个准话,大刘立刻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省政府大院,姜淑英做好饭菜,正在打包,准备带过去给女儿吃,想到清早见到生得白白胖胖的小外孙,她心里就很满意。只是随即又有些疑惑,这孩子才八个月,怎么会比足月的生得还要好呢?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姜淑英把打好的包裹放到桌子上,跑过去接电话。
“喂,你好。”
电话里一个年轻男人粗暴地怒骂声传来,“叫白五同滚过来接电话!”
姜淑英心一跳,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居然这么没礼貌,直呼她丈夫的名字,听着她火大,语气也开始不善起来,“你谁呀?”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被她这大嗓门吓了一跳,“我说大姐,你跟我吼什么呀。我比你还气呢。我妹妹一直被你男人骚扰,每天回家哭,你怎么不管管你男人呐?窝囊废就知道跟我吼,你什么女人…………。活该被男人嫌弃!”巴拉巴拉骂个没完。
对着家人好脾气,可在外面,姜淑英一直都是趾高气昂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她双目赤红,紧紧捏着电话筒,要不是想套他话,她根本不可能听电话那头的人在那边胡咧咧。
“好,好!”她气得说完这两个字,就把电话重重甩在电话机上。
因为愤怒,她眼露凶光,阴森森地看着墙上白五同的那副画相,仿佛要把画中人戳出一个大洞来。
她没有在家多待,连准备好的饭菜也不管,直接骑着自行车往省政府大院跑。
她要亲自去看看,白五同是不是正在勾搭人家小姑娘呢。
姜淑英来过省政府大院很多次。门卫自然认识她。
她登登登地跑到二楼。挤开过往的人,直接往里冲。
到了省长办公室,她没有多做思索,直接上脚一踹,把关紧的木门踹了个结结实实。
“匡当”一声响,门被开,里面的景象彻彻底底显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惊呼起来,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屋内,白五同看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指指点点,前所未有的羞耻让他愤怒地快要把他黑墨墨的头发烧着了。那只肥脸涨成猪肝色。此时,他也顾不上穿衣服了,气急败坏地朝着门外张望的一张张人脸大吼一声,“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