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瑾澜又在老夫人和两位舅母这得了不少好东西,笑的眉眼弯弯。
坐在一旁的沈星玉说:“祖母,母亲,澜妹妹初来乍到,不若我带她在城中转转。”
万瑾澜的眼啊,蹭的一下就亮了。
真是正合她意!
这位沈姐姐,真是会办事,她喜欢。
大舅母看着万瑾澜期待的眼神,笑着说:“晚膳之前,可要回来。”
沈星玉带着妹妹们一道出了府。
“今日还得回去用晚膳,不能在外久待,也是可惜了,明日,我们再和母亲请示,多带几个小厮,说明晚间不回来用膳,我带你去烟波湖看看。”
“现在天气虽然冷了下来,但烟波湖可一直热闹如旧,还有月明湖,改日也带你去瞧瞧。”
万瑾澜一听,就已经憧憬的不得了了,恨不得已经天黑插上翅膀飞到烟波湖和月明湖上去看看。
沈星玉的大嫂刚生产完,如今还在做月子,是以万瑾澜今个儿都没看到她。
沈星玉和沈琼枝是大舅母家的女儿,沈慧是四舅家的嫡女。
一行四个姑娘,带着小厮,在扬州的街上逛的乐不思蜀。
粮行、布庄、酒楼、金楼、胭脂铺子、红楼,走街窜巷的贩夫走卒,看起来和京都的外郭城没什么区别。但这里是万瑾澜没来过的地方,自然是觉得新奇,还觉得格外有烟火气,总觉得这边的民风都比京都更淳朴些。
万瑾澜也见识了沈家的富贵,东街之上,属于沈家的铺面,都有二十几家。
“瑾澜妹妹,你看上哪些,尽管拿,姐姐就当是送给你见面礼了。”
万瑾澜身上有银票,也不缺什么东西,不过姐妹之间,你来我往的,就熟悉起来了。
“那可谢谢沈姐姐了,改日你们带路,我请你们去扬州最好的酒楼。”
万瑾澜随手拿了两瓶味道尚算不错的古剌水,又拿了一盒盒子造型精致漂亮的胭脂,统共不过二十两银子。
沈家虽有钱,但沈星玉这等定了亲还没出嫁的姑娘家,还是得从家里拿月例银子花,就算沈星玉有银子,估计也不会有特别多。
万瑾澜身上的银票,还是沈卿私下给的,一般情况下,她的开销并不算大,因为吃喝都在府上,置办衣裳首饰也是由公中出。
“呦,沈星玉,你口气可不小,还看上什么尽管拿,不愧是沈家出身,就是豪气。”
万瑾澜寻声望去,就见一个比她矮一头看起来很圆润穿的很华贵却也显出几分富态的姑娘从店外走进来。
没错,是富态,明明年纪很小,下巴却有双层,这面相看起来就是有福气的。
沈星玉见是广陵王府的萧明依,带着妹妹们行礼。
“见过郡主”
萧明依:“这位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来没在扬州城见过?”
沈星玉说:“这是我三姑母家的妹妹,我三姑母回来省亲,瑾澜妹妹也是第一次到扬州城。”
萧明依上上下下打量着万瑾澜,见她比她高一个头,最重要的是还瘦,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她们一行人,向里去了。
出了胭脂铺子,万瑾澜才努努嘴问:“广陵王府的?”
沈星玉点点头,“是王妃所出的嫡女,不过是继妃所出。”
沈星玉声音压低了几分,“因为体胖,太过圆润,婚事到现在都没定下。”
总结一下就是,萧明依看上的,人家不想娶她,她看不上的,就更不可能考虑嫁了。
扬州这边,以瘦为美,萧明依这样的,甭看她出身好,但因为她十分挑剔,但相貌和身段又不是世人眼中好的,所以至今还未定下亲事。
沈星玉的姑母是广陵王的侧妃,还生有一儿一女,嫡庶之间,难免会有些争端龃龉,萧明依每每见到沈星玉,都会阴阳怪气一番,她都习惯了。
万瑾澜从沈星玉口中听到这些事,了然的点点头。
来到扬州沈家的第一日,万瑾澜睡的格外沉。
虽说她身体好,但舟车劳顿大半月,来了后又不消停,跟着沈家姐妹去逛街,身体也难免疲乏。
翌日一早,洗漱完,用过早膳后听沈家的下人说,广陵王侧妃带着子女来了。
未来扬州之前,万瑾澜只见过沈家的大舅,她母亲这边的亲戚,她一个也不认得。
二姨母穿着一身香妃色绣着芍药花纹的衣裙,四旬的年纪,面颊红润丰盈,根本没有岁月的痕迹。
万瑾澜觉得,好似江南的女子都不太太显年纪,比如她母亲,比如二姨母。
二姨母的长子萧朗已经及冠,也已经成了婚,至于萧思蕊,和万瑾澜年岁差不多大,亲事也还没定下,她的长相倒是随了二姨母,很有江南美人的韵味。
“这是瑾澜吧,京都与扬州相距颇远,姨母从未去过,来往不便,倒也是第一回 见你。”
沈碧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
万瑾澜从善如流的接过,又笑眯眯的说:“多谢姨母。姨母国色天香,瑾澜一见之下便惊为天人,与我母亲不愧是亲姐妹。”
沈碧笑弯了眼,拿着帕子捂嘴,“听听这丫头促狭的。”
厅堂之中,一片欢声笑语。
“行了,都去园子里玩吧。”沈老夫人眼尾的纹路都舒展开了。
这么多年,二女儿倒是能常回府看看,但三女儿,嫁的太远,又是高嫁,他们一家人团聚着实不容易。
待小辈散了后,沈家大夫人有眼色的起身,说是去准备午膳,带着四夫人一起离开。
整个厅堂中,就剩下老夫人和沈碧、沈卿了。
姐妹俩多年未见,自是要好生叙旧。
二人互相说着这么多年的经历,老夫人在一旁神色舒展的听着,眼中都是满足。
“澜娘可定下亲事了?”
沈卿摇头,“我婆母已经相看起来了,待我回京,估计便能定下了。”
“那丫头是个伶俐讨人喜欢的,要不是朗儿已经成婚,我都想厚着脸皮高攀一回。”沈碧说着轻叹一口气,面色有几分愁苦。
“姐姐可是有什么难处?”
连沈老夫人也眼眸含忧的看了过去。
“今日是我们姐妹相聚的好日子,我本不该说这些糟心的,还凭白惹母亲和妹妹跟我一块难受。”
沈碧拿着帕子轻沾眼角。
“你我姐妹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沈卿看向老夫人,“母亲不如回去歇着。”
老夫人哪会走,她很想知道二女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这么多年都好好的。
在广陵王府后院里,二女儿虽然是侧妃,但育有一子一女,底气足足的。继妃虽出身刺史府,但她因样貌,并不得广陵王宠爱,还只生了一个女儿。
整个扬州城都知道,比起继妃,广陵王更喜爱沈侧妃。
世子在京都,广陵王身侧的所有儿子中,也是沈侧妃所出的萧朗更得广陵王宠爱。
沈卿安慰良久,才知晓姐姐在愁什么。
广陵王准备将萧四蕊嫁于幽州刺史做继室。
沈卿听到时都是懵的,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这幽州刺史多少岁了来着?好像已过四旬。
沈卿便是没有什么政治敏锐度,也查出了这桩婚事的不妥。
“广陵王为何要做如此决定?”沈卿茫然的问。
沈碧说:“王爷说曾经他来就藩的路上,遇到过刺杀,是幽州刺史救了他。”
沈卿恍恍惚惚,“那也不必牺牲女儿的婚事做报答。”
“幽州刺史无子么?就不能结儿女亲家?”
沈碧深出一口气,“本来有,不过都陆陆续续死在了战场上,刺史夫人受不住打击去了,如今幽州刺史成了孤家寡人。”
不说年纪和辈分不合适,就连这命格,听着也怪唬人的。
沈卿甚至还想,许是幽州刺史命中带煞,煞气又太过浓重,所以一个儿子都没留下。
甭说沈卿了,就连沈碧都是这么想的。
沈碧抹着泪,沈老夫人也跟着难受。
“当初我要给蕊儿定亲,王妃自己女儿亲事不顺,多般阻挠,才让我的蕊儿落到这般境地。”
“王爷向我提出时,还说什么人要知恩图报,才无愧于天地,可蕊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还那么年幼,我哪能将她嫁给四旬幽州刺史,让她去苦寒的幽州过苦日子。”
沈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不是公府的事,她都没有插手的资格,只能听着干难受。
“你就不能让广陵王选别的女儿?”
沈卿知道她这话说的自私,但如果非得嫁一个女儿过去,何必非得是萧思蕊。
沈碧说道:“王爷说,她所有女儿中就思蕊样貌最好。且府上适龄的女儿本就不多,还没定下人家的,也就蕊儿和萧眀依。”
若是定亲了,她的蕊儿也不至于要嫁给年过四旬的鳏夫。
沈碧提起这事对广陵王妃就是咬牙切齿的恨!要不是她从中阻挠,事情何至于此!
沈碧在母亲和妹妹跟前哭了一场,情绪稳定后,说:“此时蕊儿还不知道,王妃应当也不知晓,王爷只是先与我提了一嘴,也还没定下来,妹妹可别向外透出风声。”
沈卿自是点头。
京都,太极宫中。
一身深蓝色王爷蟒袍的萧沣正与皇帝对弈。
一局棋结束后,建安帝笑说:“沣弟从小就会下棋,你年幼之时朕还能赢,后来朕赢少输多,今日你怎得一把也没赢。”
萧沣随手扔下手中棋子,淡笑说:“皇兄就没想过是你的棋艺更上一层楼了?”
建安帝哈哈一笑,随即起身到了放着折子的矮桌前拿起一本账册,递给萧沣。
“你看看,这是近十年来扬州的税务账册。”
萧沣翻看半晌,说道:“盐税相差过大,其它问题倒是不大。”
建安帝点点头,“朕不必想,便知是私盐猖狂,朕要命你为巡盐御史,去处理江南的盐腐问题。”
萧沣道:“吴家还没处置,抢劫官银的幕后之人还没确定,皇兄不找了?”
建安帝神情阴冷下来,“吴家与官银案有所牵扯,朕不会留下。至于幕后之人,朕心中有数。”
萧沣向来都是听自己皇兄的话给他做事的,见皇帝心中有数,他便不再多言。
喝下一口茶后,他便欲起身出宫回府做准备。
皇帝突然开口道:“朕为广陵王世子定下了婚事,你此次去两淮之地,顺便为朕传道圣旨,宣广陵王夫妻进京为世子操办婚事。”
萧沣闻言一怔,“他若是不来呢?”
再不聪明也不会来吧。萧沣修长的手指轻动,如是想着。
建安帝顿了顿,并未先回答萧沣的问题,“快至年关了,你这一去,今年便无法在京中过年节了,是朕考虑不周了,不如缓到过完年关。”
萧沣道:“臣弟尽快启程吧,现在还比年关时暖和些。”
建安帝抬头瞥他一眼,“朕与你一母同胞,别的兄弟,朕都不放心,朕只信你。”
五十万两官银之事,虽还未查清幕后之人,但与官银共同在山崖下的那批孩童,是要被送去扬州的。
再结合一些蛛丝马迹,若说广陵王是清白的,建安帝根本不信。
建安帝低下头,拿起笔在圣旨上写了起来,“抗旨不遵,是为死罪。朕让他进京,为世子操办婚事,乃是恩典,他为何会不敢来?除非心中有鬼。”
萧沣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他虽同是先皇的孩子,还是嫡子,但太后生下他时,他的皇兄们早就成年了,他和那些皇兄们,根本不熟,更别说情分。
想到此处,萧沣垂下了乌黑的眼睫。
建安帝将圣旨写好后说:“你许久没去见母后了,母后总是念叨你,不是朕说你,母子哪有隔夜仇,母后心里总是记挂你的,你也去给她请个安,好让她安心。”
萧沣浅浅的“嗯”了一声,他既是要去扬州了,走之前是该去看看母后。
待萧沣前脚出了太极宫,往慈安宫去时,太监总管李福禀报:“陛下,黄嬷嬷给您送汤来了。”
建安帝应了一声:“让她进来。”
黄嬷嬷进去便要行礼,建安帝温和道:“好了,嬷嬷年迈,不必行此大礼,起身吧。”
黄嬷嬷:“老奴多谢陛下体恤,心中不胜感激。”
说着,她将汤倒在白玉小碗中,“陛下日夜操劳,趁热喝,药效更好。”
建安帝神色舒展的坐在桌前,端起碗轻轻吹了一口。
“老奴瞧着,齐王殿下是往慈安宫的方向去了,亲母子还是亲母子,纵使这么多年不亲近,也是斩不断的亲缘关系,陛下不必为齐王殿下担心。”
建安帝“嗯”了一声。
李福手执拂尘,悄无声息的立在右侧的角落中,闻言眼皮微抬,看了黄嬷嬷一眼。
眨眼便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万瑾澜在扬州城乐不思蜀。
若非天气冷了,期间还又下了一场雨导致温度骤降,她能日日在外和姐妹们游玩。
而在梦好阁苦熬许久的万秋雨也知晓沈卿和万瑾澜来了。
她心中悲叹,这母女二人可算是来了!不然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几月,她是真的难熬,她想不出如何让红妈妈放弃将她卖了的更好的法子,又是绝食,又是用凉水浇自己,各种法子用了遍。
她也是病了一次又一次,缠缠绵绵的病了几个月,红妈妈本来还不知道她玩的把细,后来知道她是自己折腾病的,自是不客气,将人殴打了好几次。
万秋雨拼着一股狠劲将自己折腾的病怏怏的,又被红妈妈收拾了,奄奄一息。
红妈妈让人收拾她只是出气,并没有想真的弄死她,且还注意着她一身好皮子。
毕竟这些年培养万秋雨,可真是花了不少银子。
还没赚回来,又怎么能把人弄死了,红妈妈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红妈妈找了大夫给万秋雨医治,调养身体,月余过去了,已经初有成效。
红妈妈也放心了,人活过来就行,寿命长不长无所谓,反正得给她把这些年撂在她身上的银子挣回来!
万秋雨病歪歪气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小杏叹道:“姑娘又是何必,您闹这些日子,红妈妈更不会改变主意了。”
小杏不懂,烟柳姑娘到底在闹什么,她也不逃,就将自己一次次折腾病。若是不满意红姑姑即将将她推出去开脸,烟柳姑娘怎么会不逃?莫不是真如红妈妈猜测的,烟柳姑娘有了意中人在为他守着?
万秋雨揉了揉额角说:“我有些不舒服,想再睡一会,你先下去吧。”
小杏只好停下叨叨不休的嘴,出了房间。
房门外受着两个身高体壮的护院,是红妈妈专门找来看着她的。
怎么逃跑,万秋雨早就想好了,也和谢老三联络好了。
半个时辰后,永昌伯府的后门多了一位面色苍白看起来身体虚弱的女子。
内院之中,万瑾澜正和沈卿在说话,母女之间气氛尚算融洽,可万瑾澜总觉得她娘好像又有心事了,不然也不会时不时唉声叹气。
可她问她,她又不说,她也没有法子。
“夫人,伯府看守后门的护院来报,说有一位姑娘,自称是公府幼时走丢的姑娘,您要不要见见?”
沈卿放下了手中的布料,想起了家中确实走丢过一个庶女。
那年,赵姨娘特地来求她,准她带着她所生的公子和小姐回娘家看看。
家中姨娘妾室的亲戚,都不算是正经亲戚,也没有姨娘带着庶出小姐公子回所谓的娘家的例子。
但当初赵姨娘哭的太可怜了,还说她父亲母亲要带着她兄长及子侄离开京都,回家乡去,这次若再不见,以后就见不到了。
赵姨娘为人老实,她一时心软,便去禀了老夫人,又为赵姨娘说了不少好话,老夫人才同意赵姨娘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看看。
结果,这一出去,两个孩子就回来一个,女娃给丢了。
赵姨娘自责到差点哭瞎眼睛,连沈卿都在老夫人那吃了挂落。
孩子丢时,公府自然找过,但毫无所获。
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这事,却没想到,那人自己回来了。
不过到底是不是公府走丢的,得见过再说。
一柱香后,万秋雨被翠文姑姑领着进来了。
万秋雨身体虚弱,走在廊道里都差点晕倒,她咬牙撑着。
人一进了厅堂,沈卿难免打量起来。
第一次见面的冲击还是有的,毕竟万秋雨完全是被红姑姑按照扬州瘦马培养的。
我见犹怜的面庞,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走路的姿势,还有那双眼睛…
沈卿心中一叹,若这姑娘真是当年府中走丢的庶女,这些年,怕是没少受罪。
万瑾澜在屏风后头探着头看万秋雨,随着万秋雨离的越来越近,那股子脂粉味也愈发浓重。
她突然就想起那张信笺纸上的浅淡脂粉味。
话说起来,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也很奇怪。
她若是还记得自己是公府的小姐,为什么这些年没有想办法往府上递信。
想到此处,万瑾澜一顿。若那封信是她送的,那她为什么不先给公府递信,好回府去。
这两者岂不是自相矛盾?
“你说自己是公府走丢的姑娘,有何凭据?”沈卿放下茶盏,淡淡开口。
万秋雨见厅中并无旁人,解开腰带,露出腰后的紫色胎记。
沈卿虽不是万秋雨亲生母亲,也在万秋雨丢后听赵姨娘说过万秋雨身上的特征印记。
见万秋雨摇摇欲坠,沈卿柔声道:“你先坐吧。”
万秋雨坐下后说:“我本不记得自己是谁,还是之前生病,高热不退,人差点都烧糊涂了,等醒来后,想起些许幼时的片段。我的亲生母亲,好似姓赵,我的名字,叫秋雨。”
沈卿点点头,“你是不是公府走丢的姑娘,凭你三言两语,我也不能判断,毕竟我不是你的生身之母。”
“看你身体虚弱,今天便先到这里。”
“翠文,领她下去休息,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万秋雨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先留在沈府,就不必担忧梦好阁了。
她出来这一路十分小心,梦好阁的人根本未曾察觉。如今进了伯府,她就更不怕了,只要她躲到随沈卿母女回京,一切就好了。
“母亲,她眉宇之间和赵姨娘是有几分相像。”万瑾澜从屏风后出来说道。
沈卿也觉得像,所以才将人留在府上,不过又交代了底下人将人看好,并不许万瑾澜与她接触。
这个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不妥,更怕的是,她是有目的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沈卿大致将万秋雨这些年的遭遇摸清了。
被拐后被卖入梦好阁,因为好颜色,梦好阁的老鸨将她当作未来花魁培养,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万秋雨知道这段过去抹不掉,她干脆便不费那个事,反而还想利用此时博取沈卿同情。
沈卿也不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让人去梦好阁探查了情况。
红妈妈这几日正在上火找人,闹出的动静还不小。
就这样,万秋雨安稳在沈府的小院住了下来。
沈卿让丫头婆子将她的院子守好,又请了大夫,吃食上和药物上一点没省,都是该怎样就怎样,但她自己也没去看过几次。
是不是公府姑娘,得回京让赵姨娘见过才知道,就算是,也不是她亲生的,她只是嫡母,也没必要亲近她。如此这般,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她自认做的已经可以了。
万秋雨在沈府安安静静的养着身体,人也算安分。半个月过去,万瑾澜都快忘了府上有这么一号人了。
沈卿自姐姐沈碧说了广陵王的打算后,心里就一直不怎么踏实,随即,她给广陵王府递了拜帖。
这次去广陵王府,沈卿带上了万瑾澜和沈星玉,好让二人陪萧思蕊说说话。
见过沈府的宅子,又见到广陵王府的宅子,万瑾澜想说,一山更比一山高。光是占地,都是沈家的三倍,而且更为富贵。
万瑾澜见到了广陵王妃,才知道萧明依像谁。
广陵王妃是个极为丰腴的女子,不过面上唯一不好的是,长了双吊梢眼,看人时那眼睛让人很不舒服。
广陵王妃让下人上了茶,“万夫人今日来,可是要看沈侧妃?你今日来的正是时候,沈侧妃这两日肝火旺盛,还敢和王爷顶嘴,难免吃了些挂落。”
“本妃就不多留万夫人说话了,你们直接去看沈侧妃吧。”
“哦,对,万夫人你也好生劝劝沈侧妃,儿女婚事,既然王爷定下了,就没她一个妾室再插嘴的份。王爷虽然宠爱她,但她也要顾规矩体统。许是出身富贵之人,大抵都有些看不清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说最后一句时,广陵王妃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沈卿。
广陵王妃语速极快,根本没给沈卿还嘴的机会,不等沈卿反应,她起身就走。
沈卿:“…”!
她作为镇国公夫人,在京中参加各类宴会,都没有她说不上话的时候。
不是她说话快慢的问题,而是这位广陵王妃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她出门在外,代表的可不只是她自己的脸面,还有公府的脸面。
听广陵王妃说沈侧妃那么难听,她刚才又是鼻孔朝上看人,沈卿也恼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待客的妇人。
随即万瑾澜就瞧见她母亲随手就将手边的杯子砸向了地面。
杯子碎裂的声音响起,广陵王妃还没从侧门离开,闻声回头。
沈卿笑着,笑意只是不达眼底:“不慎手滑,王妃勿怪。”
广陵王妃眼中有了火气,瞪着眼半晌没说话。
沈卿才不怕她,宫中太后皇后贵妃她都见过,哪个不比她有气势。
沈卿今日压根没想到,今天来广陵王府,会让人羞辱。
“今日初来王府,却没想王府的待客之道是如此,让客人坐着等了半个时辰,也没上一口茶水,许是我公府的门楣,广陵王妃打心底里瞧不上。”
广陵王妃咬牙,“万夫人,你可是来我府上找茬的?”
她在扬州多年,身为王妃,任何场合她都不需向人行礼,更不需费心讨好任何人,是以,唯我独尊惯了的。这个沈氏,她怎敢?
沈卿哼道:“我只是说了事实,何来找茬?”
“还劳烦王妃指个婆子给我带路,再不去沈侧妃那,都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万瑾澜没想到她母亲会在广陵王府和广陵王妃对峙起来。
在她印象中,她母亲向来是个温柔如水的人,接人待物有礼到让人挑不出错,属于柔中带刚的性子。
不过今日,她完全站在母亲这边,今天这头还就不能低,气也不能让,让了她还以为她们好欺负呢。
广陵王妃冷笑一声,随即随手指了个婆子,“好好给万夫人带路。”
万瑾澜看了眼广陵王妃,总觉得她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婆子恭敬说道:“夫人、姑娘们请。”
出了厅中,走在廊道下,万瑾澜总觉得有什么在往脸上吹,湿湿凉凉的,她紧了紧滚着白色狐狸毛边的披风,随即伸出手,有雪粒融化在手心。
“下雪了。”
天空灰蒙蒙的,光线暗了下来,出府时还有并不热烈的阳光,此时全都隐去了。
嬷嬷默不吭声的走在前头,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万瑾澜敏锐的听见了狗吠的声音。
都走了一柱香了,也还没到地方,沈卿听到离得很近的狗吠声,有点挪不动脚了。
沈星玉见三姑母停下脚步,上前小声说道:“姑母,广陵王养了不少凶猛的兽类。”
万瑾澜问:“星玉姐姐你没来过广陵王府?”
沈星玉说:“我随祖母来过一次,不过没到这里来过。”所以她也不认得路。
沈卿皱眉看向婆子:“还要多久到?”
婆子眼睛闪烁了两下说:“快了快了,老奴带夫人走的是近路。”
沈卿掌过家,又被老夫人调教多年,不至于一个婆子有猫腻都看不出来。
她停下来,一言不发的盯着婆子。
“我劝你好好想清楚再给我带路。”
话落,踏踏声传来,几人寻声看去,沈卿和沈星玉身体都僵硬的不会动了。
她们倒是想跑,倒是在见到眼前这个异常强壮的四眼大狗时,腿跟本不听使唤。
万瑾澜见过狗,也摸过狗,还很喜欢狗,就是没见过这么大的狗,体型比看家护院的狗还高一头,而且毛发浓密又旺盛,还很长,蓬松干净,一看就有人经常给它打理。
狗蹄子很粗,被养的膘肥体壮的,平日里吃的应当很不错。
大狗嗅着鼻子慢慢靠近,尾巴晃了晃,又叫了一声。
看到这幕,万瑾澜放下心来,这狗还没有攻击人的意图。
“母亲,沈姐姐,你们别动,它没有攻击我们的意图。”
但沈星玉可遭不住这个,眼看狗离她越来越近,她哆嗦着尖叫一声跑了。
沈卿也想跑,但她腿软,跑不动。
沈星玉一跑,狗呼腾腾的追了上去。
沈星玉吓得尖叫连连,万瑾澜还没来得及给狗子来个旋风腿,沈星玉就栽倒在地。
在沈星玉惊恐的神色下,狗子低着头嗅了嗅她。
“胖子,回来”
一个中年男声响起,紧接着还有一个哨声。
这只名叫“胖子”的狗听到哨声立刻掉头回去找自己的主人。
万瑾澜将沈星玉扶起来后便听给她们带路的婆子正在请安。
“老奴见过王爷。”
万瑾澜寻声望去,只见竹林里出现了两个男子,一位她不认得,头戴金冠,身穿蓝色锦袍,袍子上绣着四爪金龙,肚子挺着,如怀有几月身孕的妇人那般大,就非常富态。若无意外,此人应当是广陵王了,和广陵王妃不愧是一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