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侧妃考虑的很周到,让姑娘们坐带有广陵王府标识的船只在烟波湖上玩,便没有那不长眼的敢去找事。
要知道,烟波湖上的船只,大都是用来寻欢作乐的。虽也有世家贵族乘兴游湖,但偶也有事端发生。
还没到湖边,便听到了丝竹管乐之声,到了近前,烟波湖中如有星火蔓延,船坞画舫之上,薄纱旖旎,红灯笼在空中轻轻摇曳,在湖中映出点点晃荡的火光。
沈星玉给万瑾澜指着挂着红灯笼和旖旎幔帐的船只,小声说:“这种船只就是花楼的,船上大多是寻花作乐的男子和花楼的花魁娘子们。”
万瑾澜了然的点点头,这一眼望去,十只船有六只都是轻飘红色薄纱的。
待上了广陵王府的船只,才发现萧思蕊准备的是真的很充足。
船舱内暖洋洋的,还点着清幽好闻的熏香,一旁茶水沸腾,矮桌上点心和瓜果摆了一桌子,不远处还有一架古琴。
由于船舱内还烧着炭火,有些闷,万瑾澜将船舱一侧的棉布帘子挑了上去,留下了竹帘。
船只往湖中心去,萧思蕊向外张望时,见对面的船只内有舞姬在婆娑起舞,忙让船夫停了下来。
第38章 寒江月冷
年关这几日,气温虽有些回暖,但万瑾澜萧思蕊这样的年轻姑娘们出门还裹的挺厚,大都是袄裙外头裹着披风。
然而,那花船上正婆娑起舞的女子穿着却十分清凉,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在外头,身上裹着的轻纱看起来就很单薄。
姑娘们都跟萧思蕊一样,探着头往对面的花船上看。
年纪更小些的沈琼枝还将窗子开的更大,目光炯炯的点评:“那腰肢可真细真软。”
萧思蕊目光炯炯:“估计从来没有吃饱过饭。”
沈星玉说道:“男子喜欢这样,她们才被要求这样,怎么就没人因为我们女子喜欢…”
话语未尽,几人却都懂。
萧思蕊拧了她一把:“你可是定了亲,还敢想这些有的没的。”
万瑾澜笑着打趣:“你的意思是没定亲就可以想这些有的没的,看不出来思蕊姐姐你平日里规规矩矩的,思想倒是还挺…”
萧思蕊又来拧万瑾澜,“我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今日不把你收拾服贴了。”
姑娘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吃着点心喝着茶水,欣赏着对面的舞姿。
最后那舞姬还没跳完,便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上前揽进了怀中,喝起了交杯酒。
后面的场景就不适合姑娘们看了,船只便又行驶了起来。
船行驶到湖中心时,四面八方传来的丝竹管乐之声听起来就很嘈杂,待驶过这段后,周遭的船只也变少了。
众人听到了一股如泣如诉哀怨凄婉的琴音。
没注意还好,一注意听,万瑾澜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是《潇湘水云》的片段,怎么跟死了夫君一样。”
萧思蕊噗嗤笑出了声,肩膀笑的一抖一抖的。
万家妹妹说话可真有意思,形容的真的是十分贴切。
明明这曲子表达的是山河破碎、天地悲怆的深沉之情,这弹琴的却硬生生的弹出了悲伤细腻黏黏糊糊哀怨婉转的女儿情。
“寒江月冷,银河耿耿,水云遥映菱花镜…”
那声调之婉转,活生生让万瑾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好的上元节的喜庆日子,是哪个演奏的这种要死不活的曲子?
不,不是曲子要死不活,是弹奏的唱的要死不活。
万瑾澜忍了又忍,干脆坐到琴前拨弄了一二。
有些日子没弹琴,待熟悉了手下的琴后,便随着那边的琴音弹起了“寒江月冷”。
那边凄凄婉婉,这边带了些愤怒,听起来干脆利落,铿铿锵锵的。
萧沣是昨个夜里回的扬州城,这次私下调查盐引之事,有了重大的进展。
扬州刺史应当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不然也不会从前防备,今个一脸殷勤的请他来游湖谈事。
这扬州官场商场的风气着实是不太好,商议要事,竟还请了弹琴唱曲的。
来了之后,正事没说两句,那头倒是先唱上了。
琴弹的没有一点风骨,嗓子确实是不错,就是黏黏糊糊的让他头皮发麻,恨不能逃离现场。
就这,扬州刺史还一脸满足与得意的问他唱的如何,这如何,他是真的听不出来么?
“遥见鱼竿轻弄影,窄寄人篱下羊裘…
举月为媒,指天为证…”
突然一阵愤怒高亢却又在调子上的琴音飘入众人耳中,唱歌的受了突然异军突起的曲子影响,愣是唱变了调。
萧沣淡淡摇摇头:“周大人,你请的这个优伶功夫火候还不到家。”
萧沣话落,隔着珠帘在甲板上吹着寒风唱歌弹琴的优伶连琴音都弹错了。
那头弹琴如打仗的仿佛是打了胜仗,从琴音中都能听出乘胜追击的意味。
周大人有几分恼火,优伶还就是上不得台面,弹个琴唱个曲还能出错。
他本还想抬举这个色艺双绝的优伶,今晚趁势将人塞给齐王,到时也能为他说几句话,现在可好,人家听你的琴都觉得你着实是不咋样,又怎么能对你心生喜爱呢?
还有,那边是哪个不识好歹的,敢来坏他好事?将琴谈的如吵架一般,哪里还能让人升起半分旖旎心思!
周大人见这优伶干脆停了,带着些怒气的说道:“停下做甚?还不继续。”
优伶听到那边传来的琴声,犹犹豫豫,干脆不弹琴了,顺着风中传来的琴声和起了嗓子来。
“世浊我清,众嘴我醒,风月襟怀,惟凭诗管领,听天还听命…”
因着琴音辽阔,带着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洒脱大气,并不似优伶先前自己弹的那么悲戚,是以她和唱起来时,也不似先前那般婉转,反而阳刚了不少。
琴音和嗓音莫名和谐,顺耳多了,萧沣微微闭上了眼睛。
万瑾澜没再听到那边的琴音,干脆将“寒江月冷”后的两段“万里澄波”和“影含万象”弹完了。
这位优伶倒是挺会随机应变,没再将曲子唱的跟死了夫君一样。
不知不觉,两船越靠越近,那琴音仿佛响在耳边。
萧沣透过窗子看向驶来的船,首先看到的便是代表着广陵王的标识。
万瑾澜弹完后起身,就和萧沣正凝望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侧头,就见对面那艘船的船板上还坐着一位穿着清凉打扮的如月下清荷般的女子。
这女子,应是先前应和她琴曲的优伶吧。
万瑾澜看了一眼优伶,一言难尽的回过头去,心里冷哼一声“还挺会享受”,便回了船舱里头去。
她的所思所想都表现在脸上了,看在某人眼中,倒是让他神情一僵。
两船侧身而过,萧沣的耐心也耗尽了。
“周大人,这大冷的天,本王可不想陪你一直耗在这,脸面,本王给你了,本王要的账本,你是给,还是不给?”
明明萧沣的神色可以说的上是寻常,但周大人在和他古井无波的双眸对上时,却打了个寒颤。
周大人办事情喜欢搞这些弯弯绕绕,猛的碰到个直来直往的,一时之间觍着脸笑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心中无奈啊,按理说,他的那些好同僚和大财主们,早就对齐王下过不止一回手了,可这人,他就是命大不死啊!
他僵笑着脸开始推销珠帘外的优伶:“天冷夜寒,不若让芸儿陪您…”
话都没说完,便被萧沣起身打断了,“明日,是本王给周大人的最后期限,你若…”
是刀子进入血肉的声音。
先前还觍着脸僵笑的周大人睁着眼倒在了船上。
周大人倒地的刹那,萧沣一个侧身,躲过了射来的暗箭。
萧沣到了周大人身前,将他身上快速翻了一遍。
什么都没搜到,待他站稳身子,抬头看去,对面船舫的窗口处,有黑影一闪而过。
一个火箭瞬发而至,船只很快着了起来,优伶惊恐的大叫。
江惑从黑暗中出现,先将周大人的尸体扔进了水中,随即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凉的湖水之中,待距离有三丈远时,喊道:“王爷!”
主仆二人一起共事多年,默契的很。
萧沣脚尖轻点,脚上如踩着一朵无形的云彩,如会传说中的腾云驾雾仙法,踩着江惑的肩膀又轻飘飘潇洒如风的挪移到了另一艘有刺客的船上。
待萧沣成功渡到船上,江惑如一尾灵活的鱼也快速的游到了近前。
那边广陵王府的船还没走多远,看到了火光掉头往回赶。
万瑾澜立在船头,看到了萧沣矫若游龙身形矫健的从一艘船到另一艘船上的身影。
斜对面的船上,萧沣和江惑正与贼人缠斗。
萧沣看起来清瘦,一举一动却敏捷至极,一招一式和他本人平日里展现出来的截然相反,如正在捕猎的豹子。
万瑾澜看的咋舌。
“救命啊,救命啊”
对面的船已经烧了起来,她们这艘船是距离最近的。
萧思蕊让船夫将船靠的再近些,对面叫做芸儿的优伶却犹犹豫豫的不敢跳。
沈星玉恨铁不成钢:“你傻了不成,快跳过来。”
芸儿咬着唇,不是她不跳,是她平日里忍饥挨饿的保持身形,身上根本没力气,而且现在腿脚都是软的。
如果跳,只有落水一个下场。
以这个季节水中的冰凉,她落了湖,半条命都要没了。
万瑾澜将绳索扔过去,“绑在腰间。”
待她将自己缠结实了,万瑾澜瞬间用力,将人从对面的船上直接拉了过去。
芸儿横着倒在了甲板上,心口嘭嘭跳。
另一艘船上,战斗结束的很快,虽有吞了毒药自尽的,萧沣还是留下两个活口,将人的下巴、胳膊腿都利落的卸了。
此时天空炸响两朵烟花,江惑面色一喜,说道:“咱们的人在周家找到账本了。”
萧沣神色也舒缓了下来。不枉他今日在这坐着牺牲自己的耳朵,被哀乐包围,还要忍受周大人拉皮条的行径。
待将周大人的尸体捞上了船,萧沣的船驶来时,萧思蕊在江惑的示意下将芸儿交了出去。
芸儿瑟瑟发抖,一个劲说今天的事和她无关。
萧沣看着众人说道:“将船掉头,回府去吧。”
几人今日还没在湖上怎么玩呢,就要被迫回去,心情自是不怎么爽利。不过这出了事,也确实有些害怕,继续在湖上,感觉不怎么安全。
其实在这湖上,除了听听小曲看看热闹,她们几个姑娘家也没别的事可做。
上元节这晚一过,第二日扬州城中便出现了扬州刺史与齐王为一优伶争风吃醋,齐王将扬州刺史杀了的无稽传言。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万瑾澜无关,她最近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京都了。
沈卿这回省亲,在扬州城沈家住了近三个月,属实是不短的日子了。
沈卿明白,与自己的父母兄弟和姐姐,以后都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万瑾澜有些惆怅,不知道这几个月自己都干了什么。回了京都,她面临的就是定亲了,也不知道祖母看上的是哪家的儿郎,为人如何?
只可惜齐王门第不同,便是说亲,她们镇国公府都占据不了主动权。
万瑾澜总觉得这几个月好像还是什么都没做成,这让她有些惆怅。
她心中是有一丢丢失望的,可她也晓得,自己不能做的太过,做的那些已经是她的脸皮可以承受的极限了。再过,可就要被人看不起了。
她努力想找一个自己看的顺眼的郎婿,虽然没有结果,但对她的名声也没有什么妨碍,只是惆怅了片刻,便将人抛到了脑后。
她正在房中摆弄自己的首饰盒,春桃进来说道:“姑娘,齐王派人来请姑娘去府上用长鱼宴,说是为了感谢你这些日子对点点的照顾。”
万瑾澜一愣,随即问:“我母亲知晓不?”
春桃笑说:“夫人已经知晓了,让您在酉时之前回府便可。”
点点是她昨日让人送回去的,今日他便请她入府用膳,万瑾澜心中哼笑。
嘿嘿,这几个月,她好似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成嘛。
“给我将那套新做的浅橘色的袄裙拿出来。”
她肤色白,身量高,上身穿短款的袄子,下裳穿裙子,是最显身段的。
春桃又手巧的给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在发髻上簪了个蝴蝶样式的簪子,又插了几朵俏丽的珠花,至于耳坠,是淡黄色的猫眼石耳坠。
发髻样式是寻常未出嫁的姑娘家经常会梳的样式,万瑾澜平日里梳别的样式多些,今日这一番收拾下来,看起来并不郑重,但也并不随意,却让人觉得鲜妍俏丽,眼前一亮。
“姑娘不若涂些口脂?”春桃建议。
万瑾澜摇摇头,“不必了,现在正正好。”涂上口脂就太显刻意了。
到了萧沣府上门口,马车还没停下,万瑾澜就已经闻到了膳食的香味。
王管家正在门口候着,见了她忙迎了上来,“王爷正在书房与人议事,万姑娘可先去逗点点。”
万瑾澜从善如流的点头,笑说:“我带了些梨过来,汁水丰沛,甜的很呢,昨个春桃回来还说你有些咳嗽,这些梨你拿去煮雪梨汤,也能改善一二。”
这个季节的梨子不算顶顶难得,但对于王管家来说,万小姐还能将他咳嗽这种小事记在心上,这份心意还真的让他受宠若惊。
万瑾澜也是投桃报李。
什么事都是相互的,别人如何对她,她就如何待人。
点点比起刚抱回来的时候大了不少,万瑾澜觉得它比一个月前还胖,身上更肉了,胖乎乎憨头憨脑的,能听懂的话更多,更招人喜欢了。
萧沣今日照旧是一身天青色绣着云纹的锦袍,头戴玉冠,腰间挂着玉佩,行走之间自有一股风流与清贵。
这顿长鱼宴,可谓是展示了长鱼炒、烩、蒸、煮、炝、拌、贴、煎等各种不同方法的烹制,万瑾澜吃的口舌生香,满足异常。
用完后,二人到了亭子中喝茶,点点这傻狗正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的咬。
今日是个好天气,融融的日光没有往日的寒凉。
王管家看了一眼淡淡坐在那不发一言神色悠闲看着园子方向的王爷,有些头疼。
为什么不说话呢?真是着急个人!
第40章 娶她
“过些日子我便要和母亲回京都了,日后估计都不会再来扬州了。”万瑾澜状似感叹的说道。
王管家正欲提醒自家王爷不能这样晾着万姑娘,就听万姑娘自己开口了。
萧沣将目光移到她身上,万瑾澜故意迎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说道:“这些日子我在城中听闻了一个关于王爷的消息。”
萧沣问:“什么?”
万瑾澜语带玩味的说道:“扬州城中人人都在传,王爷和周大人为了一个绝色优伶争风吃醋,周大人因此而丧命在王爷剑下。”
“那绝色优伶可是那天那个弹琴唱曲的?”
万瑾澜的眼中带着真诚的疑问。
萧沣放下茶盏,神色幽幽的说:“本王只记得那天有个唱丧曲的。”
万瑾澜:“……”
她本想捉弄他,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实在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没有平日里在外的端庄克制,万瑾澜纯粹的想笑。
“我以为,以为王爷就喜欢听那样的曲子,不然别人也不能投你所好将好好的曲子唱成那般模样。”
万瑾澜笑的肩膀在耸动。
萧沣很少体会到羞恼的感觉,此时,见她笑的高兴,脸庞莫名有些发烧。
万瑾澜侧着身子笑的太开心,用手帕掩着嘴,就怕现在的模样让人看了去。
“嗝~”
万瑾澜都懵了。
刚才发出声音的是谁?
是她吗?
她瞬间脸色爆红。
僵着身子不敢侧过头去。
她心中呜呼哀哉。
明明都要离开扬州了,怎么就在要走的时候丢了人。
啊啊啊!
谁来把她带走。
王管家没忍住,嗤嗤嗤的笑了起来,见万瑾澜瞪着眼睛看了过来,干脆蹲下身子笑了起来,一张脸笑的跟菊花似的。
万瑾澜脸色爆红,视线游移的看向萧沣。
只见萧沣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清俊的眉目在日光下呈现出近乎柔和的光泽。
春桃也忍俊不禁,不过却不敢正大光明的嘲笑自家小姐。
王管家强忍着笑站起身,“老奴实在是没忍住,万姑娘不要把老奴放在心上。”
万瑾澜僵着脸说:“这是自然。”
萧沣轻咳一声,说道:“将琴取来。”
王管家麻溜的去了。
万瑾澜疑惑的看向他,“王爷要弹琴?”总不能是拿琴过来让她弹吧。
萧沣轻轻“嗯”了一声。
他几乎很少弹琴,但不代表他不会。
万瑾澜面皮发着烧托着腮看着一袭青衫坐在那抚弄着琴弦的男子。
他抬头,问:“你想听什么?”
万瑾澜想了想,“弹首我不太会的吧,就《春晓吟》。”
萧沣微微颔首。
琴声响起,万瑾澜成功被带入了非常应景的冬去春来的世界里。
细听之下,有如油的春雨滴落在窗前,有娇嫩的花苞绽放之声,也有带着暖意的春风扑面而来。
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眼前这个男子,乌发如墨,眉如墨描,弹琴时平和沉稳,就如他的琴音一样,和雅高贵,悠远沉静。一下一下,浸润着人心,远离浮躁和喧嚣。
一曲结束,他问:“要不要我教你?”
万瑾澜:“?”
她怀疑的看着他。
为什么,今天又是给她弹琴,又还想教她?
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琴瑟和鸣”四个大字。
可一起弹琴这么亲密的事,好像不适合她们两个现在的关系。
萧沣见她迟迟不语,也觉得自己孟浪了。
他微微垂下眼睫,用手指轻按眼角。
教她弹琴也只是心血来潮,他想知道,自己对她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
此时的萧沣都没意识到,他为什么要试探着看自己对万瑾澜的容忍度能有多高。
万瑾澜在意识到什么时,心中偷笑,随即起身,她笑颜如花:“我学琴很快的。”
王管家总觉自家王爷是铁树开花了,笑的非常荡漾的将蒲团放在萧沣身边。
万瑾澜尽量镇定自若的坐在他身侧。
他身上的冷香萦绕在鼻尖,他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
二人的距离很近,萧沣的手臂张开,近乎以将她环在怀中的姿势弹着琴。
王管家本来笑的荡漾,见自家王爷额上渐渐浮起汗珠,脸色也变的苍白,手背也鼓起青筋,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心又揪了起来。
他可不希望看到弹着弹着、王爷实在是忍不住后将万姑娘推出去的场景。
好在,尽管王爷的样子看起来很难忍,却没有做出什么失控的举动。
萧沣带着万瑾澜弹了一遍后问:“可记住了?”
万瑾澜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她从未离男子这么近过,二人的姿势让她没有办法专心学曲。
她侧头向后看,突然发现他额上竟然有不少细小的汗珠,脸色也有几分苍白。
她纳闷的问:“这天气也不热啊,你怎得出这么多汗。”
她掏出一条干净的绣着玉兰花枝的手帕,递给他。
萧沣接过后起身,“你先练,我去去就回。”
万瑾澜随便拨弄了几下琴弦,看着王管家和他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奇奇怪怪的。”
待萧沣回到无人的室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的内衫已被汗水打湿,走回来的这一路,内衫都凉透了。
“王爷,你若实在难受,不如算了。”
王管家的眉头都皱成了毛毛虫。
萧沣进内室去找里衣,王管家亦步亦趋的跟着。
“我无碍。”
今日这种情况,比他预料的要好很多。
从前有女子接近他,他是身体和心里都会下意识防备,但先前,他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却能压制下去。
王管家伺候自家王爷更衣,见他面色又恢复了正常,王管家认真说道:“王爷,老奴听春桃说,万家老夫人正在给万姑娘相看,这次回去,估计就要定亲了。”
王管家就觉得,王爷今日和万姑娘这么亲密,不去提亲,好像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萧沣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万家大夫人走前,你携礼前去送一送。”
态度表出来了,万家便不会给她定下别的人家。
“明日我便修书一封给母后,请她赐婚。”
只可惜扬州的事务还要一些时日,他暂时还无法回去。
王管家没想到自家王爷这么干脆,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王爷怎得突然,突然就…?”
王管家都结巴了。
萧沣自己理着袖口,神色淡淡的说道:“不娶她,本王也不会娶别人。”
王管家一脸不可置信:王爷竟然对万家姑娘用情如此深?
萧沣见王管家的样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有解释。
他刚才的话,就是字面意思。
他不想万瑾澜嫁给别人,他对别的女子又没有分毫兴趣,如果一定要成亲,那就娶万瑾澜。
万瑾澜可想不到,萧沣更个衣的功夫,就决定要娶她了。
待头上挨了一下子时,她睁大眼睛回头。
她一双丹凤眼瞪的溜圆,眼中都是不可置信,“你打我?”
她们两个,是可以动手的关系吗?
萧沣都没用力,不知道她哪那么大反应。
“你自己说说,弹错几个音了?”
他记得先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学琴快。
万瑾澜心虚起来,她的心思确实不在弹琴上。
她在想,该怎么漫不经心的说出自己回了京都就会定亲的事。
她想,他要是没任何反应,她回去就考察考察祖母给她定的人家。
可可可,他都教她弹琴了,总不能对她没有丝毫想法的吧。
她正乱七八糟的想着时,脑袋突然挨了一下子。
说实话,她都不敢相信是他打的。
他向来是斯文有礼的人,突然对她动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怪亲近的。
萧沣面无表情将她的头按着转回去,“专心学,我再教你一遍。”
一旁的王管家笑的一脸荡漾,万瑾澜瞥到他的脸,恶寒的抖了抖。
王管家是真的高兴啊,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看的更为清楚。
自王爷做了决定,待万姑娘的行事态度已经不一样了。
那是对待自己人的态度。
这边,万瑾澜在日落之前,可算是将曲子完整的弹了一遍,等站起来时,肩膀都是酸的。
“酉时了,我也该回府了。”
春桃赶忙将披风给她披上。
“何时启程回京?”萧沣问。
万瑾澜又摸了摸点点的狗头,“后日。”
“以后想再摸狗头,就没有机会了。”她使劲揉搓了两把,点点亲近的用头顶着她的手。
明天她估计是不会再来了。
萧沣起身:“走,我送你出去。”
万瑾澜就觉得今日的萧沣和往日都不一样。
到了府前,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笑着说:“那我回了。”
萧沣立在廷阶上,看着马车消失在暮色中。
时间一晃就到了回京的那日清晨。
行李等物什在今日之前已经全部收拾妥当,沈卿今个起的早,体贴的给沈老夫人梳了头,两人又抱着哭了一场。
不过才平复些许,便有下人来报,齐王派人送东西来了。
沈卿在客厅接见了王管家。
王管家面带笑容,非常客气,“天冷日寒,这个季节回京路上不好走,王爷给备了些手炉和保暖的披风,愿夫人和万姑娘一路顺遂。”
待王管家离去,沈卿看着送来的这些路上的吃用,回想着王管家刚才说的话,瞬间反应过来了齐王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今个要说最高兴的,可莫过于万秋雨了。
行李箱笼都装好了,一行人上了马车,万瑾澜懒洋洋的窝在马车中。
今日起的太早,她脑袋还有些懵懵的,半晌才察觉到沈卿的目光。
“母亲,怎么了?”
沈卿递给她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齐王命人送来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万瑾澜对了对手指,面上没有丝毫扭捏,“要说什么啊?他要是有心,就来提亲,至于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呀。”
沈卿对自己女儿是服气的,伸着手指在她脑门上点了点。
开春虽然暖和了些,但路上还是寒凉,这个季节并不适合赶路。
沈卿心里一直惦记着次子的会试,待这次到京都,会试估计也结束了,回去估摸着正巧赶上放榜。
路赶的并不急,走的官道,有驿馆就会停。但即便如此,沈卿还是病了一场。
万瑾澜正坐在床榻前拿着布巾子给沈卿擦脸,门口响起敲门声。
“进。”
万秋雨端着肉糜粥进来。
她低眉顺眼的说道:“不若让我伺候着夫人喝些粥。”
万瑾澜将粥碗接过放在一边,“不用了,等凉些我来喂,你身子骨弱,还是回去歇着吧。”
万秋雨闻言担忧的看了一眼沈卿,才转身离去。
万瑾澜说道:“她这么勤快,倒是把我这个亲生的比下去了。”
沈卿知道万瑾澜是什么意思,说道:“若她真是府上庶女,我便是她嫡母,她现在讨好我,才是对的,可见这也是个聪明的。”
万秋雨这一路确实很殷勤,沈卿病好后,她照样日日嘘寒问暖,将翠文姑姑的活都抢着干了。
万瑾澜对这人始终心有疑虑,一直不动声色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