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瑾澜的性子他大致了解,不会见死不救。
“都给我停手,谁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一个妇人面色涨红的被掐着脖子,眼睛暴凸,喘不上气来。
众人顿住的瞬间,有其它人贩子也想效仿那人,抓一个村民当人质。
万瑾澜眼疾手快的将手中的石子砸向了那人的腿膝之处,趁着那一瞬的功夫,她脚尖点地,跃身而起,以两米外的歪脖子树为支点,身体几乎是横飞着踢出了一脚,将那人蹬飞了出去,恰巧就砸向了以农妇为质的人贩子身上。
两人叠成了一堆,那农妇自然也被摔了出去,虽被摔了一跤,但到底没有了性命之危。
公府的护卫迅速上前将人贩子押了起来。
场面一下子就被控制住了。
万瑾澜看了眼萧明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打算的,或者是还有什么后手?
看了那封信后,今日再见到萧明环,她就已经将他当成不怀好意之人了。
虽然不知今日这出到底是真的巧合还是萧明环故意如此,她都没看明白到底闹哪出,英雄救美,毁她名节,怎么毁?
人贩子皆被护卫们拿住,万瑾澜轻轻拂了拂衣裙上的尘土,看向一脸庆幸之色的萧明环,“殿下可以将人拿回去交差了。”
一番打斗,众人丝豪没察觉到,不知不觉间已经将阵地转移到了断崖边。
说是断崖也不准确,此处是发生了地动后形成的巨大间隙,距离对岸的距离有宽有窄,底下深不见底。
最宽处目测也有十余丈,最窄的地方,成年男子一跃便能跨过去。但山地缝的长度可不短,听闻底下还有猛兽,从上方掉下去的人,若是不遇到危险,便是找路爬上来,也得用几个时辰。
萧明环状似一脸庆幸的抹了抹额上的汗说:“今日还得感谢澜表妹了。”
此时,从断崖之上,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一个蒙着脸的男子,此人如蛤蟆般一跃而起,随即将场中年纪最小立在万知景身后的衡哥捉在了手中。
“将他们都放了,不然,这位小公子的命,我就替阎王收了。”
变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万瑾玉见衡哥儿被伏,面色大变,恨不能以身相替,焦急的看向万瑾澜。
被护卫们押起来扣着的人贩子互相对视一眼。
对面的男子带着面罩,倒是看不清是谁。
但干他们这行的,都是行走江湖的滚刀肉,但凡出事,都会紧着自己的小命,能逃就逃,哪有那好心管同伴死活。
所以,这个好心人,到底是谁啊?
萧明环上前说道:“你放开他,我是当朝三皇子端王,你以我为质,比他有用的多。”
蒙脸男子喝道:“给我站住,不然…”
话音未落,衡哥儿的脖颈处便被匕首划开,流出了血痕。
“放人,不然,他今天就是得给我陪葬!”
万瑾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厉喝出声,“你敢再动他一下,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男子看似不为所动,仿佛真与那行人贩子是一伙的。
萧明环举起双手表示,“我可以自缚双手,自愿和他交换,你挟持我比他有用,挟持我,能保证你们安全离开。”
说完他又安抚性的看向万瑾澜,“澜表妹,你放心,我不会让衡哥儿出事的。”
第18章 坠崖
万瑾澜今日见到萧明环,心里本就微妙,他一番表现,她心中也实在是生不起感激之情,更别说其它情愫了。
此时此刻,她竟生出了“看接下来他要怎么演戏”的想法。
她余光紧紧盯着蒙面男子,见他挟持着衡哥儿向左前方移动了几步,心下一松。
若这蒙面男子真如他表现出来的“悍不畏死”,便不会下意识离崖边远些了。
萧明环将身上的衣袍撕下一条,随即让与他同来的兵卒将他的手绑在身后。
萧明环试探着往前走,蒙面男子这回倒是没再叫嚣并对衡哥儿动手了。
万瑾玉心都悬成了一条紧绷着的线,就期盼着衡哥儿能安安全全的被换过来。
虽然端王是龙子凤孙,但在她心里,还是她弟弟更加金贵。
万瑾澜不知道萧明环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她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心思不纯的人身上。
萧明环还未走到与他齐平的位置时,她伸出手指指着崖壁的方向惊呼一声,并跳了起来:“啊,那是什么?!”
兵不厌诈么,就算这蒙面男子不上当,她再见机行事就是了。衡哥儿的身高与蒙面男相差不小,寻机会下手还是很容易的。如果今日真是萧明环的布的一个局,那危险性也应当不高。
蒙面男子下意识回头,心中惊讶,难不成是同伙在这时候蹦了出来?可不应该啊,还没到他出来的时机呢。
万瑾澜趁势对衡哥儿做了个手势,衡哥秒懂,当即趁着挟持他的力度有所松懈时,对着蒙面男子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待蒙面男子吃痛回过头时,万瑾澜已经到了近前,一拳锤到了他的面门。
萧明环心道不好,可手背反绑着,连带着他跑的速度都快不起来。
一直巴在崖壁上潜伏着的另一个蒙面男子抬眼看到上方的混乱和局势,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了,也跳上去加入了战团。
万瑾澜将衡哥儿推向万知景,“兄长,接住了。”
萧明环不许自己今日的谋划功亏一篑,在第二个蒙面男子上来后,一个踉跄挡在了万瑾澜身前,“澜表妹小心。”
蒙面男子收到萧明环递过来的眼神,拍出一掌,怒喝:“都给我去死吧!”
万瑾澜正与第一个蒙面男子缠斗,余光瞥见蒙面男子狰狞的脸和萧明环渐渐放大的脸,感知但她的身体正在向下倒去,突然知晓了萧明环的打算。
她在半空中翻身一扭,腿用力一个弹蹬,将萧明环斜着踹了出去:“马兴,护好三殿下。”
马兴是公府车夫马六的儿子,也是公府的护卫,时常给万瑾澜做些跑腿的活计。此时他响亮的应了一声,便赶到了以青蛙姿势落地的萧明环身侧。
萧明环腹部中了万瑾澜一脚差点没在半空中吐出来。
亲身体会挨了一脚,才知道万瑾澜力气到底有多大,真是好生粗鲁!
他看着万瑾澜将一个蒙面男子拖下了山崖,神色一黯。
万知景到了崖壁边时,连妹妹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现场好几十号人,万家的护卫大都押着人贩子们,丢失了孩童的村民们身上也都有伤,至于萧明环带来的刑部之人,也都受了伤。
万知景赶忙安排护卫回府调人来,顺便去找又结实又长的麻绳,再让人去华严寺告知老夫人她们。
“今日之事,皆因我办事不利,连累了澜表妹,澜表妹若出了事,我也良心难安,便与知景你一起下去找澜表妹。”萧明环一只手放在肚子上,此时便是能爬起来,都是他强撑着的。
万知景此时也顾不得和萧明环客气,尽量忽略妹妹一脚将萧明环踹了上来而产生的异样情绪。
上边的兵荒马乱暂且不表,且说万瑾澜这边。
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下落的趋势时,随手就将先前挟持衡哥的蒙面男子拽了下去。
其一,她不知道底下到底有多深,拽个坏人给自己当垫背的,也是正正好。
其二,她想从这位蒙面男口中问出今日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虽然小,却能分辨出那群村民的眼泪都是真心的。
还有那群人贩子,身上也确实有悍匪和不像好人的气息。
但这两个蒙面男,尤其是挟持衡哥儿的这个,狠厉都像是故意表现出来的,实际上给她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耳边风声呼啸,蒙面男被她按在身下,崖壁两侧还长着绿植,各种危险都被蒙面男先过滤了一遍。
蒙面男的脸上出现了不少划痕,面巾也被枝杈勾了下去,身上的衣裳被挂成了好多布条。
万瑾澜只比他好一些,虽然狼狈,心里也有惊慌,但还在承受的范围内。
是尖刺的木头刺入血肉的声音。
万瑾澜脸上都被溅到了血。
蒙面男腹部被一根尖利干枯的木刺刺中,万瑾澜吓懵归吓懵,生死关头,反应还是非常迅速,在半空将自己转换了方位。
下坠的过程漫长又疾速,离底下的草地不远了,她抓住粗树枝减缓下坠的速度,随即一个前滚,以肩部卸力,随后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才懵懵的停了下来。
浑身如散架般疼,脚踝处还被石块刮出了血,白色的锦袜之上浸出了点点殷红。
抬头看去,蒙面男如一块白布飘在干枯的树枝上方。
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若她没有将此人一起拽下来,现在挂在那的就是她了。
她是活了命,另一个人却也丧了命。
万瑾澜心中默念,他不是好人,念了好几遍才消除了心里那点子罪恶感。
听闻山下有猛兽,上头不远处又见了血,她缓了片刻后便起身选了个方向走。
观天上赤轮的方位,可推测出此时大概是申时了,离天色完全暗下来,至多一个时辰。
不知道底下的情况,她尽量不发出很大的动静,行动不是特别方便,走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橙色夕阳照到绿意茵茵的山底时,她坐在一块巨石与大树的中间歇息,前方还有条小溪流。
此地她认为尚算安全,因为这棵大树和巨石离底下还有一定的坡度,且巨石面向崖壁的方向还有一个天然的凹陷,恰好够她躲进去。
从山涧中任何方向看向这里,都只能看到岩石和大树,她已经从各个方向观测过了。
第19章 秘密
万瑾澜今日着实是累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靠着石头没一会儿眼皮就有些发沉了。
但凡她还有精神,都会先在心底骂上萧明环一会儿。
便是有些迷瞪,她也不敢彻底闭上眼,心中且警惕着呢。
她还担心万一兄长带着人下来找她,她却睡着了听不到怎么办。
草地被踩踏的声音传入耳朵,窸窸窣窣的,由远及近,说话声渐渐清洗起来。
“都过了约定的时间了,老黑还没将人送来,不如我们先将这一批货送走。”
“不行,最近京边的村落丢失的孩童过多,有人带着官府的人在这片巡查,听说领头的还是一个王爷,我们得小心些。”
提议将货送走的人不满道:“我说你也太小心了,那些蠢货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们会将人藏到这里,更想不到崖底有个通道。怕什么,这么多年,他们可没有找回去一个人。”
天色已经昏暗,万瑾澜听着两人的脚步,听音辨位,察觉到两人已经走过岩石后,缓缓将头挪了出来。
习武之人,五感十分敏锐,她也不敢直接盯着两人看,而是用余光。
“你知道什么?密室里有一批重要的货物,若是此地暴露,你我人头落地都赔不起。”
“老大,你知不知道那批货物是什么?”
男子威胁的声音挺大,万瑾澜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耳朵也支棱起来,她也想知道是什么货物,总觉得自己即将会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不该你知道的别打听。”
甭说打听的那男人失落了,万瑾澜也失落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货物?
两人话中的意思让她明白了,被拐的孩童,有一批在山崖下,这里头除了孩童,还有一批非常重要的货物。
余光扫见两人又走了十余丈的距离后向小溪左侧拐了,到了对面的山壁处,此时,她慢慢将脑袋移了出去。
两人一个瘦高,一个稍矮些,稍矮些的男子在崖壁上按了按,随即看起来和山壁是一体、上头还挂着藤蔓的山壁慢慢出现了一个洞。
离得有些距离,她倒是看不太清。
只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了。
人进去了,小洞口也合住了。
万瑾澜是抓心挠肝的难受,她想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却担心有去无回。
月亮都出来了,她还在左右为难。
理智上来说,她此时就该在这老老实实等着公府的人来找她,可眼前有个大秘密,她又抓心挠肝的想知道。
她分析着山洞内的状况,如果里头有一批孩童,那除了这个被关闭的门洞,里头肯定还有其它通风口,不然孩童早死了。
所以,这两个进去的人,有极大的可能在夜里不会出来了。
可若是她想当然了呢?万一进去就和人撞上了呢?万一里头还有机关呢?
她全身上下除了一把匕首,再也没有别的武器。
又纠结了片刻,还没听到公府的人来的动静,她干脆的直起了身,准备摸索着进去。
所以说,沈卿平日里拘着万瑾澜的性子是完全正确的,就这种不明的状况,万瑾澜都敢进去闯一闯,是真的嫌自己命大。
万瑾澜头上的钗环首饰早就在坠崖的过程中掉落得差不多了,可也还有对红珊瑚耳坠呢。
她将这些有可能会暴露她行踪的耳坠和手镯都取了下来,放在了石头的凹陷处。
中秋这段时日的月色格外亮,整座山涧都披上了一层银纱,朦胧又美丽。
万瑾澜跨过小溪流,踩在草地上格外轻,脚踝上隐隐的疼痛被她直接忽视。
等摸索到了那处不明显的凸起,听到很轻微的咔的一声响动,她身体轻轻一跃,拽着藤蔓踩着山壁上的凸起挂在了上方。
等了好半晌,没有一点动静传出,她跳又轻轻跃了下去,进入了通道内。
通道很长,空气不流通,很闷,弥漫着一股子土腥味,还有隐隐约约的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刺鼻味道,有点熟悉,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味道。
拐了个弯,视线就暗了下来,月色也消失了。
到了一个岔路口,她小心翼翼向右走,没几步便被石门堵住了去路。
她便又返回向左。
里头很静,大约两刻钟后,她才听到些许声响。
女童的呜呜声,和男子喘粗气的声音。
洞内的光线很暗,没有一盏烛火,她怕碰到什么摔倒或发出声响,所以她走的很慢。
眼前视线明显变亮了些,显然,这边有出口,并且出口是敞着的,月色能够照进来。
前方左侧第一间敞着口的石洞内,隐约可见躺了一地的男童女童,都在安静的睡着,呼吸声此起彼伏。
气味太过刺鼻,她皱了皱鼻子,从洞口都能闻到,里头的空气是多么污浊。
她粗粗算了算,至少有三十几人。
这些人贩子,不干人事,都该被处以极刑。
她猫着身子越过洞口,视线越发亮了,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万瑾澜看到眼前这一幕,恨不得冲过去将人宰了。
月色下,那个女童的面颊涨红,神色惊惧面色痛苦却不敢哭叫出声来,因为她一但发出声音,那男人就会往死里呼她。
她先前见过的两名男子,此时一名在一旁呼呼大睡,身旁还有个翻了的酒坛子,万瑾澜也闻到了酒味。
另一头畜牲,正在折磨女童。
万瑾澜一路过来,算很顺利,没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此时,看到眼前这幕,她下意识认为地底甬道山洞中,就这两人。
一个已经喝醉睡的人事不省,一个也是毫无防备。
她深吸一口气后,从取出匕首,正要有所行动,嘴突然被人捂住。
此刻她心都要跳出来了,瞳孔放大,下意识抬起胳膊肘向后攻击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之人。
身后之人将她箍紧,以硬揽着她的姿势。
袖上的冷香扑鼻而来,万瑾澜怔了怔,冷静下来。
背后之人若想对她不利,何必捂着她,完全可以悄无声息从背后下手。
第20章 山底
身后之人紧紧箍着万瑾澜向后退,退到了黑暗的甬道之中,离两个男子所在的石洞有了一些距离。
万瑾澜被松开,正预说话,听到前头的叫骂声,立刻将嘴闭紧。
“我说姓曹的,这不是你家没人的炕头!这批货是要送出去的,你现在就祸祸了,上头的人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万瑾澜后背发凉,刚才她要是出去“行凶”,岂不是正好被人发现了!
姓曹的见守着那批重要货物的人来了,不甘愿的起身,觍着脸笑道:“我有分寸,所以一直以来就动了这一个,她长的不出挑,应当不碍事。”
他们拐孩童也是有讲究的,姿色上等的女童为最优等的货物,这样的货物再调教个几年,至少能卖出上千两银子的价钱。至于男童,姿色不错的,也能送去专以娈童取乐的达官贵人和商贾的府上。
曹平知晓其中得关窍,只是找了个模样还算入得眼的。
“徐老大,今个儿怎么有空来咱们这边了。”
徐老大嫌恶的瞪了一眼曹平,自顾自趁着月色在洞中扒拉出两坛子酒,提上之后就走了。
待徐老大走了,曹平“呸”了一声。
“不过是条看门的狗,还摆起了谱来,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曹平被打断后,也没了继续的兴趣,随手将女童拖起来,扔了回去。
空气中再度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万瑾澜已经认出身后的男子,竟是齐王萧沣。
今日的他倒是没再穿浅颜色的衣裳,是一身黑衣。
二人又离那头远了些。
齐王问:“你是不是从山中进来的?”
万瑾澜点点头,“我从崖上掉下来,听到那两个人贩子说这里有货物。”
顿了顿,她问:“王爷是为了这些孩童来的吗?是自己一人吗”
“你我二人合力,悄悄将那两人解决。”
齐王打断了她,“不可,这里埋有火药,但凡闹出些动静,守着的那批人会毫不犹豫的点燃火药。”
如今研制出来的火药威力还不大,但在被掏出空洞的山底,指不定会造成山体塌陷,人被活埋。
万瑾澜睁大眼。
对对对,她怎么说空气中那股隐隐的味道有些熟悉,和温泉池子里的那股淡淡的硫磺味很像啊。
而且,这底下有些甬道可以说是暗无天日,看不到丝毫天光,却没有一盏油灯,本就能说明问题了。
火药的威力她见识过,在西南时他父亲就用过火药炸山体修建道路。
她真是太过愚钝了,这么明显的事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若是还记得路,就退出去。”
齐王带着人手已经悄悄的探查了此地几日,很确定那批官银就在此处。
他将山下的所有通道都摸清楚了,还有放置火药的地点,今日,带着人来将火药全部用水泡湿。
地底光线过于暗淡,即便都是好手,做此事也很不容易,是以进度很慢。
“此中之事,朝廷自有安排,这批孩童,我会保证她们的安全。”
万瑾澜想起定会来找她的公府之人,也不再耽搁。
“王爷可走过通往崖下的这条道?”
万瑾澜方向感很强,便是黑暗中,只要是她走过的路,都会记的清清楚楚。
她进来时摸索着把石洞门给打开了,但待她出去后,是不是得有个人从里头将门关上,里头的机关,她先前没摸到在哪,若是那两人再从洞口过,发现门没关,肯定会察觉出有问题。
她将心中担忧说出,萧沣自然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黑暗之中,两人说话非常小声,几乎是面贴着面,可以轻易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萧沣揉了揉额角,因为幼时的经历,他几乎从未与女子离这么近过,距离近了,他的心里会下意识抗拒,身体紧绷,此时额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若说对山下甬道的熟悉,萧沣肯定是比万瑾澜熟悉。
他的速度不慢,万瑾澜摸着墙走跟不上,甬道黑乎乎的,她只能感受到萧沣在移动,心里有些急切。
她快走几步,想抓住他的袖子,却没想到,一把握住了他的大手。
黑暗中,萧沣身形一僵,浑身汗毛倒立,牙关咬紧。
万瑾澜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赶紧松开,“对不住对不住,你走的太快了,我想牵着你的衣袖跟着你走。”
萧沣轻出一口气,只觉得空间都仿佛变的逼仄了起来。
“将袖子给我。”
就这样,二人保持着安静,速度较先前快了不少。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万瑾澜和萧沣都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呼喊的声音。
万瑾澜道:“得快些了,虽然这里离那头有些距离,但夜里静,保不齐他们就听到了。”
萧沣自是知晓。
“你跟紧了。”
二人加速,脚尖落地却没有多少重量,不会引起地面的震动。
萧沣本还在想,若她闹出的动静太大,他或可以忍受不适,将她背上。
他还真没想到,万家瑾澜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如此倒也省事不少。
一阵疾行,万瑾澜脚踝处的疼痛愈发明显。
拐了两个弯之后,眼前的通道又长又直,还有月色洒落进来,外头的呼喊声也更清晰了。
到了洞口,万瑾澜回头说道:“王爷保重。”
萧沣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按下了内壁上的些微凸起。
洞口闭合之后,甬道内的光线也消失殆尽。
镇国公府寻人的动静在崖底闹得挺大,传到了前头,风声是隐隐约约的。
大部分人喝醉了,也还有没喝醉的到这头来查看动静。
都知道洞内有火药,是以没人敢点油灯,待到了崖下的洞口处,听着外头的动静,将洞门打开。
镇国公府一行人往回走的阵仗挺大,万瑾澜被镇国公教训的抬不起头。
寂静的夜色中,镇国公府的动静传了老远。
有些醉意的徐老大拧着眉说:“明日派人上去查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不觉得是此处暴露了,听着镇国公的话语,心里断定了是有人坠崖,而他们下来找。
此地安稳多年,崖底也没那么热闹过,徐老大觉得,可能是夜色太过寂静,这边的动静才会传到那头去。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黑暗中,萧沣清冷的眉目微皱。
不出意外,这批孩童会很快被转移,他得加快速度了。
镇国公这回也被吓得不轻。
天知道他从万瑾澜落崖的地方顺着绳子下来,看到黑衣人被干枯的木刺刺穿身体的画面时,他的腿腿都是软的。
他知晓万瑾澜身手还可以,但也不是什么一流高手,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她一个姑娘家,出意外的可能是非常大的。
万瑾澜被训的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她爹平日里是疼她,但发起怒来,脸色严肃的能吓哭幼童。
她没少听母亲说,幼时还被父亲的脸色吓哭过。
虽然不太记得年幼时的事情,但父亲发怒时,一般情况下,她是不敢和他唱反调的。
镇国公:“我看你是学了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什么事都往前头冲。”
万瑾澜做鹌鹑状,在心里呼唤知景兄长快来救他。
镇国公为什么会这么气?
这也是有缘由的。
今日也是巧了,是镇国公休沐的日子。
家中母亲和夫人都到华严寺去上香,府上只有无所事事的父亲在演武场挥大刀。
他不想陪老公爷练刀,便打马出了外郭城到了南郊跑跑马,毕竟最近公务繁忙,还要处理官场上复杂的关系,心神也有些疲惫,不如跑跑马放松放松。
就恰巧碰上了府上护卫齐齐出动的场景。
一问才知晓,万瑾澜掉下山崖了。
他一路疾驰到了崖边,攀着绳子带着人下到半山腰,就见了那具尸体,那时的心惊胆战不说,还有更惊险的。
带着人提前下去的万知景和萧明环正带着护卫家丁和一群彘彘对峙周旋,不少护卫都受了伤,见了血,彘彘们的眼珠子都是红的,已经发了狂。
若他再来晚一会儿,不知会死伤多少。
待那群彘彘被杀了大部分,他便让萧明环和万知景都先上去了。
再怎么说,萧明环都是天潢贵胄,出了事,他们公府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他也不想承担这个责任,况且找人的事,多萧明环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也不想让公府承他那份情。
那群彘彘耽误了不少时间,怕山下再有其它猛兽,造成更多的伤亡,他再心急于找到万瑾澜,都并未将人分成两路,天色暗下来,寻人也不好寻,所以万瑾澜才会左等右等等不到人。
公府之人在上头早就做好了救人的准备,上头的护卫一察觉到绳子晃动,就奋力拉起了人来。
为防绳子断裂,可放下了不止一股。
镇国公怕女儿在上去的途中再出什么事,便拉着绳子在万瑾澜后头护着她。
上了崖,万瑾澜心里那口气也泄了,顿时觉得身上真是哪哪都疼。
沈卿和老夫人都坐在马车中等着,老夫人手中拿着串佛珠,眉头紧锁。
直到万瑾澜上来,她才轻出一口气。
沈卿看到女儿那副狼狈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想教训她。
三婶顾氏庆幸道:“澜娘可算是平安上来了,我就说澜娘吉人自有天相。”
顾氏身为公府的小儿媳,她本身虽然出身不说顶好,但也是官宦人家,对比出身商贾靠着捐银子才得了爵位的伯府出身的沈卿,她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些傲气的。
沈卿出身不如她,却做了万家的长媳,这么多年,她难免会联合二嫂林氏一起排挤沈氏。
但今日,她听衡哥儿和玉娘说了今日的惊险,知晓若不是澜娘出手相助,她的衡哥儿可不知道会如何。
顾氏这心里,自然是感激的,就连看沈氏,都顺眼了起来。
萧明环也一直等在此地并未离去,此时一脸担忧的上前:“澜表妹无事就好,我也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