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秀宁在客院的房间里哭个不停,万瑾澜都恼了。
别人家的好日子,她哭个不停,不是诚心来找晦气的?
“姑娘你若再哭,我定会大张旗鼓将你府中长辈找来!”
什么人啊,算计人不成,事后反倒自己哭个不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唐秀宁哭到打嗝,更是悲从心中来。
她真的好惨啊,自从府中她父亲有了继室,她就没过过舒坦日子,亲事还被继母拿捏在手中,她本分多年,却还是逃不过继母的毒手。
继母真是好狠的心啊,将她硬生生的拖成了十八岁的老姑娘,然后给她找了一个丧了妻腿又有些跛的武夫做续弦,那男子如今都三十了,是个低阶武将,一介粗鲁的武夫啊!
但凡他不是个武夫,脚不跛,还没丧妻,亦或是没娶过妻,她都有可能就认命了的啊!可可可,那武夫他全占了啊!
他还听闻那武夫是个打娘子的。
“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万瑾澜听着她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哭,大概也听明白了她今日为什么铤而走险。
“你和那武将亲事定下了?”
唐秀宁哭声更大了,“是啊。”
万瑾澜的脸都黑了。
若是唐秀宁今天的如意算盘真的成功了,那她兄长岂不是还要背一个抢人妻的罪名?未婚妻那也是妻啊!
“这位姑娘,你觉得你的行为合适吗?”
唐秀宁呜咽着,泪眼朦胧的说道:“我知道错了,只求你们今天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认命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要是今日的事让她那继母知道,指不定回府后会如何治她。至于她父亲,但凡在乎她,都不会同意继母给他定下的亲事。
顾氏来的很快,路上万瑾玉的婢女已经将事情说清楚了。
顾氏心面色阴沉,这事若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和林氏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也是她们今天大意了,没将各个通向里院的门派婆子守着。
这事当然不能闹大,顾氏想悄悄解决此事。
于是,进了客房,她好生用言语将唐秀宁敲打了一番,警告她别想用落水这事翻出什么花样来。
唐秀宁抽抽噎噎,头缩的跟鹌鹑似的,不过顾氏话中的意思也正合她意。
顾氏离去后,唐秀宁擦洗好,又重新梳好了发髻,穿上了不怎么合身的衣裳。
她再次道歉,态度倒是有几分诚恳。
万瑾澜心中对她是不满,可也不想让自己兄长的名字和她挂在一起传的沸沸扬扬,再惹出别的事端。
可提起这位唐姑娘的婚事,她心中难免有几分同情。
唐姑娘不过十八,却要嫁给三十的死了妻子还有腿疾的男子做续弦。
她难免又想起了康平县主,身为宗室女,下嫁进了家中只有些许薄产的吴守仁,还落得个被欺骗二十年的下场。
前几日临江郡王还在朝中参了吴守仁,且康平县主还进宫告了吴守仁一状,说他买凶杀人。
二十年的夫妻,和离之后闹到了穷图匕见的场面。
她们从小学习三从四德,到了年纪就定下人家,再嫁出去,此后,夫家的家才是她们的家,便是和离,回了娘家,娘家大部分还会选择将人再嫁出去,长时间住在娘家,又不再嫁的,很少很少。便是立女户,也是有着苛刻条件的。如康平县主这样有宗室背景的,和离后的日子没那么难,但普通人,谈何容易。
万瑾澜就觉得女子是真的挺不容易的。
便是她母亲和父亲,看起来恩爱,实则她也在幼时见过母亲黯然伤神独自哭泣的模样。
父亲对母亲再体贴,母亲也会因为他去了妾室的房中而难过。
祖母对母亲的为难,二婶三婶明里暗里抱团对母亲的挤兑,幼时她不懂,只知道母亲有时很难过,她只能抱着母亲安静的陪着她。
现在长大了,忆起往昔种种,她才发现,她母亲,是真的不容易。
女子都是不容易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容易。
万瑾澜小小年纪惆怅叹气。
安阳公主塞了她一口云片糕,“想什么呢?先前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说,不过两年不见,瑾澜你都变的没意思了。”
安阳公主是万贵妃所出,她也生着一双丹凤眼,和万瑾澜坐在一起,倒是很像一对亲生姐妹。
万瑾澜斯文的将云片糕咽下,小声在安阳耳边故意说道:“我在想,你将来会嫁给谁。”
安阳眼睛都瞪圆了,被闹了个大红脸。
“你你你,吃错东西了?没事说本公主的婚事做什么?”
接着安阳得意的说道:“我不知道我将来会嫁给谁,但我知道你。”
她声音更是压低了几分,“我听母妃和外祖母提过你和三哥的婚事。”
万瑾澜:很好,果然不出我的意料!
安阳公主口中的三哥,自然是贵妃娘娘的半路养子三皇子萧明环。
万瑾澜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母亲,最近情绪不高,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
安阳见万瑾澜眉头微皱,小声说:“别愁别愁,母妃只是和外祖母提了一嘴,还不一定呢。”
万瑾澜心中却不乐观,贵妃姑母都和祖母提了,显然是已经想好了。
“不过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在安阳公主看来,三哥也还可以的啊,文武双全,俊美英挺,如今他的王府也只有两个侍妾,还是在宫中时皇后赐下给他通晓人事的宫女,和姬妾十余人的大皇兄顺王比起来,简直不要太洁身自好了。
安阳转了转眼睛,莫非瑾澜妹妹是连那两个宫女都嫌弃?
“若说真正的洁身自好,三哥是肯定比不上齐王叔的。”
万瑾澜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你说的什么?”
安阳压低声音说:“我说,三哥和齐王叔相比,是称不上洁身自好啦,当年皇祖母有给王叔安排宫女,不过都被他送了回去,连王府都没进去。这么多年,齐王叔府上都没有一个姬妾,连伺候的都是小厮和上了年纪的嬷嬷。”
齐王叔不近女色,至今未曾娶妻,皇祖母可头疼的很。
万瑾澜听后只有一个想法,齐王莫非有什么隐疾?亦或是有龙阳之好?
安阳说起齐王叔,就又想起几月之前皇后娘家的侄女闹出的笑话,随即兴致勃勃的和万瑾澜说了起来。
“端午那日,晚上宫中设宴,王明慧故意在齐王经过太液池时落水,结果齐王叔无动于衷,毫不怜香惜玉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提起此事,安阳公主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至于刚见识过唐秀宁的万瑾澜心中就有些微妙了。
离京两年,她都落伍了,原来现在都兴落水给自己找如意郎君的吗?
可她知道的两个,唐姑娘和王明慧,都没成功啊。
可见落水这法子,是真的不好使,一不小心,还会反害自身。
二人坐在四角凉亭下,不远处都是年轻的小娘子,三三两两的在一起,或说或笑。
安阳公主笑的正欢时,抬眸间正巧和王明慧对上了眼。
王明慧年芳十七,是王皇后的侄女,姿容本就属上乘,在京都贵女中,也颇有才名。
此时她见安阳公主看着她笑的开心,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因为落水一事,她两个多月没脸出府,也不敢跟随母亲出门参加各府的各种宴会,连宫门都不好意思进了。
今日,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来了镇国公府,碰到诸多贵女,都没人不识趣的提她落水那茬故意给她难堪。
此时见安阳公主看着她笑的那么开心,她的脸皮又开始烧了起来。
“公主和万家妹妹在说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王明慧屈膝行礼后神色自然的问道。
安阳身为公主,哪会怕她,她长睫闪闪,一手托着下巴笑着说道:“自然是在说令人开心的事啊。”
王明慧坐在了圆桌对面,随手拿起圆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她这人,偏要迎难而上,她就要看看,她就坐在这,安阳公主还怎么说她笑话嘲笑她。
她斜着眼看向闷不吭声喝茶水的万瑾澜,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身量纤纤,皮肤白净,朱唇琼鼻,那双上扬的丹凤眼和安阳公主一样让人讨厌。
“听闻今日的寿宴并不是国公夫人承办的,先前我看国公夫人的气色也不是特别好,万瑾澜你可得好生安慰你母亲一二,别将什么事都放在心上。”
万瑾澜抬头看向王明慧,这位王家姐姐比两年前还讨厌。
“王姐姐慎言,身为小辈,公然议论别家长辈,非名门淑女所为。”
不待王明慧张嘴反驳,万瑾澜接着说道:“听闻王姐姐端午之时掉入太液池中,不知身体可有大碍?唉,我真是犯蠢了,王姐姐定是养好了,今日才会来妹妹家中赴宴。”
在王明慧快要吃人的目光下,万瑾澜眼带关心继续说道:“王姐姐日后走到有水的地方可要注意些,免得再一不小心落入其中。”
王明慧如今最忌讳的就是那次落水。
她是想做齐王妃,皇后姑母也是支持的,那日还配合了她,结果那日之后,她好好的京都才女成了笑话。
眼前眸中还带着关切之色的万瑾澜实在是可恶,可再怎么着,她也不会翻脸,毕竟在外,她要顾着后族的体统。
“多谢万妹妹关心了,公主,万妹妹,那边在玩投壶,我看着挺有意思,便先走一步。”
看着王明慧故作镇定离去的背影,安阳又笑的抖起了肩膀,对万瑾澜竖起了大拇指。
万瑾澜轻轻哼了哼,她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坐在这,还是主人家,没得让人欺负的。不能动手,还嘴还不会吗?
敢拿她母亲说事,她能戳烂王明慧的旧伤疤。
从前还在京都时,每每去别府赴宴,便有王明慧之流明里暗里拿她母亲出身商户的事挤兑她,她可是从没有吃过亏!
老镇国公的寿宴,自是热闹非常,京中各家都送了礼来,就连宫中的圣上,也命太监总管李福送来了一桌席面。
出自御膳房的膳食,不算稀罕,宫中有宴时但也能吃到,但在今日赏赐,代表的则是脸面。
至于府中小辈,此时也要当众献礼。
万瑾澜从西南回来时,给祖父带了一柄长刀,还有不少西南的美酒,至于今日,就送了一副她画的祝寿图。
白鹤跃然纸上,或静静伫立,或展翅而飞,或歪头啄羽,可谓是栩栩如生。
山水泼墨,松树挺直峭立,有虬劲盎然之姿。
虽没有大家笔力深厚,还显几分稚嫩,但也十分不错了。
老公爷还是连说三声好,看得出,他很高兴。
老夫人眉眼间也都是笑意。
这种场合,自然也是让家中小辈出头的时刻,不然,京中那些什么才子、才女的名头都是怎么传出去的。
名声经营好了,对府上儿女的婚事都是有好处的。
第11章 贵妃省亲
镇国公是在昨个半夜回来的,彼时万瑾澜睡的正香,今个早膳时见了一面,早膳过后镇国公便进宫了,寿宴之前方才回来。
一场寿宴热热闹闹的进行时,云鬓高挽盛宠不衰的万贵妃的到来更是给老公爷的寿宴增添了几分喜气。
宫妃回娘家是极难的,便是省亲,也大都会在夜里。
众人见万贵妃今个竟然得了恩旨回公府,皆在心底感叹万贵妃的盛宠名不虚传。
便是承恩公过寿时,王皇后都没能回王府一趟呢。
“天恩浩荡,陛下特允妾身回府为父亲庆生,妾身感激涕零。”
一番场面话过后,万贵妃又说了些吉祥话,与众人饮了一杯酒后,才随着眼中都有泪花闪动的老夫人离开了待客的厅院。
众宾客自是能理解,宫妃回娘家不易,此时抓紧时间与家人相聚才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的锦春堂中,万贵妃和老夫人母女眸中都有泪光在闪动。
自万贵妃进宫以来,如这般依偎在母亲身侧的次数几乎没有。便是她诞下安阳公主后,圣上开恩,让母亲入宫,她也没能与母亲这么亲近过。
宫中规矩多,便是亲母女见了面,母亲也先得行礼。
老夫人很能绷的住情绪,不久后就将眼泪后隐了回去,帕子一擦,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母亲,大哥上奏圣上回京效力,这事你可知晓?”
万贵妃今日听说这消息后都不慎打翻了一盏茶。
她万家为何被称为大魏第一将门世家,还是因为家中世代镇守西南,她敢说,西南那块的具体情况,万家最为了解,连皇帝都只是从折子上知道的当地情况。
西南二十万驻军,大哥说不要就不要了,要回京,想什么呢?
镇国公昨个半夜里回来,到现在,老夫人还没和自己的大儿子说上几句话,她还真不知晓大儿子准备回京。
老国公在前头没回来,母女二人问都不知道问谁。
好在没过多久,镇国公和老国公一前一后进了锦春堂。
待问起这事时,镇国公和老公爷都很淡定,显然老公爷是知情的。
“娘娘不必大惊小怪,不日我将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此后便一直留在京都。”
前任兵部尚书因贪污军饷而下了大狱,他此时提出归京是正正好。
万贵妃见不得自己大哥这么淡定,二十万军权和一个尚书,孰高孰低?
妹妹既是宫中的贵妃,又是万世忠的亲妹妹,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万世忠还得把话说清楚了。
他虽是武将,但对于朝堂格局,也有一定的敏锐度。
锦春堂中气氛凝肃,都没有亲人团聚的氛围了。
老夫人手一挥,身边的婆子便都安静的退了下去,肃着脸守在了门口。
“贵妃当知,太祖于西南起兵,打得天下。纵观前朝和历史,西南起兵之人,每一个都是长期为患,兵力强盛。”
“我万家自太祖时期便镇守西南,忠心耿耿,但时日太久了。”
“圣上会派监军蒋山去西南,已经说明了问题。”
万世忠没说的是,那蒋山去了西南,身为监军,事事都想插手,干涉军务不说,私底下还偷偷查他府上的事,他很难不怀疑蒋山是想抓他的把柄做什么。
蒋山是圣上派去的,立场天然就代表圣上,既然圣上对他心有疑虑,他倒不如直接将军权舍了,回京来。
万贵妃心头还是不舒服,她能宠冠后宫多年,自是不光凭借着美貌。
镇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便是皇后也做得。
这么多年屈居王皇后之下,心里是既憋屈也畅快,畅快的是王皇后虽为皇后,却也奈她不得。
这一切,都因西南的二十万大军。
老公爷见女儿的脸色,温声问询道:“沁儿,怎心浮气躁的,可是有烦心事?”
万贵妃闺名万沁儿,老公爷未称呼贵妃,便是以父亲之名关心她了。
万贵妃叹气道:“父亲,我在宫中多年,能过的好皆仰仗家中,与皇后、淑妃不睦已久。”
王皇后是继后,育有二皇子安王,陈淑妃育有大皇子顺王。
她本无子,只生养了安阳公主一个,曾经和陈淑妃的关系还可以的,和皇后除了争宠,倒也没有别的龃龉,但自从三皇子萧明环被记在她名下后,在宫中,往日的格局就变了。
老夫人一直未说话,眯着眼坐在那听着几人的交谈。
万瑾澜这个小辈,老老实实端端正正挨着母亲坐着,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就觉得自己一个小辈在锦春堂中挺格格不入的,可他们交谈的这些,她就还真的挺想听的。
老公爷和镇国公哪会不知道万贵妃的的处境。
他们也明白,宫中的格局,是圣上有意为之。
贵妃本来只得安阳公主一女,未来不管如何,都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太贵妃。
可把三皇子记在贵妃名下后,一切都变了。
本来不想争抢的贵妃,如今却也主动加入了战场。
老国公只能在心中赞一句,圣上是摆弄朝局的好手。
想起先皇后一家的下场,老国公心中警惕,是以才与儿子相商,将西南放下,回京来。
镇国公镇守西南,劳苦功高,便是如圣上的心意放了军权,也不能什么都不盘算。
便是他们不盘算,圣上为了脸面,也得给个说的过去的实权,这样才能君臣尽欢。
此后镇国公府也免去了被帝王忌惮。
双方都心安了,镇国公府才能继续昌盛下去。
万贵妃握着老夫人的手,神色迟疑说道:“父亲,先前我还打算让瑾澜坐端王正妃,您看…?”
她为何会将娘家绑在三皇子的战车上,不过也存了争一争的心思。
若她不争,将来不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上位,她都落不着好。
她万沁儿当年给还是王爷的圣上做妾已是奇耻大辱,将来,她怎么都得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三皇子出身不堪,除了靠她和公府,谁也靠不上。
瑾澜若成了端王妃,她会待她更好。
是以,万贵妃不觉得自己的打算有什么问题。
第12章 得做些什么
听贵妃姑母提到她,万瑾澜精神一震,她知晓,这才是她今时今日能坐在锦春堂的原因。
沈卿的耳朵也竖了起来,不过面上不露声色。
昨个夜里,她与夫君将事情说了,虽得到了夫君肯定的答复,但贵妃的心不死,她一日便不能放松。
万贵妃眼巴巴的盯着老公爷,想看他如何说。
老公爷今日正好六十整,大部分头发都白了,脸上的沟壑都诉说着青年与壮年时历经的风霜。
他放下茶盏道:“沁儿,我的外孙,从始至终只有安阳公主一人。”
不是三皇子不好,相反,他对公府很殷勤。
但他的殷勤都是有目的的,并不是纯粹的。
观圣上这些年行事的风格,老国公并不想再掺和进夺嫡之争,前路不明,不想拿全府来赌,只要安稳就好。
万贵妃听懂了,眉头蹙了起来。
“父亲,我已经被架在那了。”
她声音带着几分忧虑。
老夫人握紧她的手,“你在宫中安稳多年,我们都相信你能处理好。三皇子不是你亲生,你便是对他冷淡下来,谁也不能说你什么。”
“无论何时,公府都是你的后盾。”镇国公说的铿锵有力。
老夫人心中叹气。
先前万贵妃对她说出打算时,她是真的畅想过以后的。
哪个家族不想出一位皇后,成为后族?
她这二孙女,虽爱武枪弄棒了些,但相貌是顶顶好的,心思也玲珑剔透,是个聪慧的,若是坐上高位,有公府支应,也能安稳如山。
不过老国公和大儿子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不甘的将那些心思都散了。
万贵妃还能怎么样,只能重新思考日后的路。
她伸伸手,将万瑾澜招到身前,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极为瑰美通体血红的镯子。
“听了这些,可对姑母有什么意见?”
万瑾澜摇摇头,“姑母不容易,我希望姑母好好的。”
从前每次进宫,姑母都待她很温柔,在宫中,也是姑母护着她。
她倒也不至于因为没落定的事就对姑母心生怨怼。
比起唐秀宁即将要嫁的有腿疾的武夫和康平县主所嫁的吴守仁,三皇子这样的天潢贵胄,从身份上和相貌上来说,是不差的。
万贵妃本就长的明艳晃人眼,此时一笑,发髻间的流苏轻微晃动,比二月里的迎春花更招人眼。
她握住万瑾澜的手,欣慰说道:“姑母知晓你是个好孩子,出去找安阳吧。”
万瑾澜行礼后就退出了锦春堂。
长辈们不让她继续听了,她也只能出来啦。
暂时没有了嫁人的烦恼,万瑾澜心情都开阔了起来。
安阳公主正与一众贵族少年少女们在玩投壶,因为没投中过,还被王明慧和陈月茹等人给笑话了。
万瑾澜加入战场,咻咻咻接连中了几把。
安阳拍手称好,一脸得意,仿佛是她赢了。
一身蓝色锦袍的萧明环赞道:“澜表妹真厉害,这手既能作画,又能投壶,百发百中。”
万瑾澜觉得他的夸赞真的好幼稚好肤浅啊,都夸不到她心坎去呢。
她虽然年岁小,但也能明显感受到三萧明环话里对她的讨好之意。
半月之前,她刚回京不久,他来王府送河鲜那日,还让自己的贴身小厮给春桃送了锦记的糕点来。
万瑾澜觉得,三皇子可能觉得她年纪小,又贪吃又爱听好听话吧。
贵妃归家,在公府待了一个时辰都不到,便又起驾回了宫中。
即便如此,今日来赴宴的哪个都觉得贵妃不愧是当了多年宠妃连皇后风头都能盖过的人,这圣宠,十年如一日。
远在扬州梦好阁的万秋雨最近颇有些不顺利。
因着“身娇肉贵”浆洗衣裳而高烧病倒一回,接着发现自己的人生重来了。
她是又开心又心急。
心急于自己还在泥潭之中,得想法子脱身。
距离万瑾澜和沈氏来扬州还有不少时间,她每日都很难熬。
养病期间,不用担心红妈妈将她卖了,便有心思回顾前世发生过的事了。
她初初进宫时,皇后知晓她也是公府的姑娘,还是幼时走丢的,待她是恩威并施,也有几分亲近的,她又会察言观色,是以起初和万瑾澜还算和睦。
在宫中行走自由时,她便打听了不少皇后的事情。
那时皇后和陛下的关系已经有了裂缝,她听宫女说过,曾经陛下还是端王时,与皇后是青梅竹马,陛下和皇后,还有一断英雄救美的往事。
为了女儿家的名声考虑,先皇才给端王和万瑾澜赐了婚。
此时万秋雨坐在榻上素着一张脸,冥思苦想那件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是某年的中秋前后,发生在京郊寺院来着。
她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年,但她担心没回公府,万瑾澜便又被赐婚给了端王。
她与万瑾澜关系融洽时,万瑾澜曾对她吐露过心声。
万瑾澜年少时,对陛下并没有男女之情,当初并不想嫁他。
万秋雨一心想再进宫做人上人,不想再屈居于万瑾澜之下。
她有自知之明,知晓镇国公府庶女的身份无法成为端王正妃,但万瑾澜若要再成为端王正妃,她未来岂不是还要在她手底下过日子?
那个女人,把持朝政多年,心狠手辣的,连陛下都被她毒死了。
想起万瑾澜前世的手段,万秋雨心有余悸。
正妃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再是她!
她自信有前世的经历,一定能在萧明环的后宫中胜出。
只要她登上高位,对万瑾澜便是天然的压制。
今年的中秋距今不过十来日了,为了心安,她得做些什么才好。
日光透过窗子和轻薄旖旎的幔帐,落在万秋雨素白的脸上,映着她野心勃勃晶而发亮的双眸。
自老国公寿辰后,沈卿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精神头也恢复了,人又变的珠圆玉润了起来。
镇国公万世忠为新任兵部尚书的任职文书也下来了,已经连上了几日朝,每日去官署也是早出晚归忙的脚不沾地。
此事在京中还是引起了不少波澜的,不过大都在私底下议论,不少人都觉得镇国公主动从西南回来是愚蠢之举。
但也有看的通透的,觉得镇国公也是个很有魄力的能人了。
第13章 青丝镯
镇国公虽然回了京城,但万瑾澜的大兄万慕行还有二叔还在西南,还有她的庶兄万松青,以及其它两房和隔壁万家的子侄们。
嫡支和旁支加起来,姓万的人是不少的,在西南军中万家的部众,那就更多了。
显然,镇国公虽然回京任职,但对于家中小辈,他还是想让其在军中好好历练历练。
寿辰上出了唐秀宁那档子事,好在万瑾澜和万瑾玉反应及时,并未闹出大的波澜。
但老夫人还是知晓了。
以往镇国公府有宴时,沈卿都会派婆子将各个能通往后院的门看住,并且待客的大厅院中,莲池旁也会守着四个身强力壮会泅水的婆子,就怕有姑娘不慎落入水中闹出别的。
高门大院之中,因落水被纨绔子弟救起名声毁了的有不少,还有专门用这招算计婚事的,算计婚事的,主动方男女都有呢。
老夫人对这些道道门清,却没想两个儿媳这次会掉链子。
唐秀宁那里都要嫁人了,老夫人也不想节外生枝,省的攀扯上她的孙子,便没往外发作。
于是,管家权又回到了沈卿手中。
沈卿不是爱揽权的人,但有些事情不是她想推就能推掉的。
镇国公身为长房嫡子,她为一品国公夫人,若是撑不起来,不但她会被看低,她的儿女更会被看低。
是以,尽管不爱管事,管家权到了她手上,她还是会尽心尽力好好做。
进了八月里,早晚的天气便凉了下来,虽然午时依旧炎热,但比起六七月份,也算舒坦不少。
八月初九那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万瑾澜撑着油纸伞立在贡院外头,看着搜捡官查验着万知景的身上。
待完毕后,万知景回头,在人头攒动的贡院外头一眼看到了马车下的妹妹,他挥挥手,让她赶紧与母亲回去。
万瑾澜撑着伞上了马车。
沈卿也收回了看向竹帘窗外的目光,“去金华楼。”
金华楼是沈卿的嫁妆,卖金银首饰的,在京中不少金楼中,金华楼也是数的上号的。
万瑾澜笑眯眯的,不提她快及笈了,便是寻常时,沈卿也时常会给她打些首饰,只要是女子,哪有嫌弃自己首饰多的。
沈卿身为金华楼的东家,在金华楼自然是有单独的雅室。不过母女二人进去时,正巧碰上了萧明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