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大公子的人,县令没道理不应。
萧明环灰头土脸的坐在黄土坡上包扎头上的伤口,一禁军骑马从远处赶回。
萧明环立马站起身,“如何,可找到被抢的饷银的下落了?”
“殿下,我们一路追踪,车辕印消失在一处山寨外,县兵说,那山叫蟒山,里头有一窝马匪,盘踞在此多年,悍勇无比。”
萧名环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一群马匪,竟敢劫掠朝廷饷银,还是凉州治所所在,竟如未开化之地一般。”
“去清源县找县令,奉本殿之命调县兵配合禁军上山剿匪,找回饷银,告诉县令,饷银要是找不回来,他项上人头一定不保。”
禁军打马往县上赶去,王统领说道:“殿下,当务之急是将饷银找回,等县兵来这段期间不知会再生多少波折,不若我们先去蟒山。”
萧明环面黑如纸,“王统领,饷银要是找不回来,本殿回到京都顶多会被父皇叱责,而你,脑袋能不能保住,是个问题。”
王统领神色郑重抱拳,“臣一定竭尽全力。”
看着底下的禁军队伍点人后重振旗鼓清理道路,万瑾澜在上头也松了一口气。
马匪和禁军压根没有正面交锋,彭林只想抢饷银,车队被隔成三段,前后两段才是禁军人数的大头,禁军有躲避不及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砸重伤的,却没有死亡的。
能少死些,她心中的负罪感就能少些。
薛县令前后收到吴当家和萧明环的两次传令,脸都黑彻底了。
吴当家让他带县兵去拦禁军,萧明环让他增兵去剿匪,薛坤望一个头两个大。
在凉州这边,州牧比皇帝更有威望。
薛县令身为州牧府大公子的人,这些年一直在为大公子做事,可萧明环身份特殊,不论是公然得罪,还是让其发现蟒山铁矿,他都是死路一条。
薛县令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
“老爷,该喝药了。”
高氏穿着一身水红的袄裙,身形丰满,面如满月,鬓角勾起的头发给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她亲自端着药碗进了书房。
见薛县令眉头紧皱,唉声叹气,她眼眸微闪道:“老爷可是有难事?妾听下头人说,飞鹰口那里出事了。”
薛县令苦闷难言,一身簑气,脸上的皱纹印痕都更深了几分。
高氏道:“现在不是老爷坐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时候,赶紧去解决三皇子才是紧要的。”
薛县令摇头,“不妥不妥,三皇子若是在本县令的地盘出事,本县令的命也到头了。”
高氏道:“三皇子死于马匪,与您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为大公子保下蟒山铁矿,大公子定保你无虞,如今老爷需得快些站队表明态度才是。”
“老爷不必瞻前顾后,就算三皇子死在凉州,朝廷也没空追究了。”
薛县令震惊的看向她,“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高氏道:“我听我哥说的,老爷要是信妾,就去将三皇子解决了。”
高氏见薛县令呆呆的,干脆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听闻肃王造反了,朝廷如今自顾不暇。”
高氏将二公子交代她的话说完后,看着薛县令一骨碌起身,唇角勾出得逞的笑意。
让高氏不解的是,明明兄长临走前说的是让古阿镇的马匪去抢朝廷的军饷,为什么今天她收到的消息是蟒山的马匪动手了。
她不知道兄长到底什么打算,也不知道二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按照二公子的意思,让薛县令对朝廷的人动手。
高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干脆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蟒山这边,萧明环和禁军已将蟒山围了。
双方已经打了一个回合,让萧明环心惊的是,这群马匪竟然有五六百之众。
本以为只有二三百人,可一个回合过后,马匪人数只多不少,源源不断的出现,山寨内里好似是个无底洞。
本来就在别人的地盘,不熟悉地形,禁军们又各个被冻的手脚僵硬,先前又被石头砸过,受过一轮伤害,就算人数多了对方一倍,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吴当家的一直等着薛县令带着县兵来,等到日头都西斜了,也没等到人来。
“交出饷银,降者不杀,本殿一言九鼎。”一身铠甲的萧明环坐在马上,神色阴翳的看向土山之上举着武器守着门户各个面相凶残的马匪。
吴当家穿着一身皮毛制成的外袍,整个人看起来悍勇凶煞,嘴旁的刀疤此时因紧紧绷着脸而狰狞着。
“老大,怎么办?”
吴当家手一挥,“将饷银搬出来,给他们扔出去。”
如今守住铁矿的秘密才是紧要的。
吴当家骑着马领着手下人到了山寨口。
萧明环见山寨大门被打开,一个一脸凶相的马匪骑着马出现在眼前,装着箱子的马车被拉到了门前。
萧明环一看,只有三辆马车,脸色阴沉沉的。
吴当家道:“拿了东西,赶紧滚。”
王统领怒道:“一共十二车,全部交出来!”
吴当家的额角青筋直跳,那口气却硬生生的咽下去了,“我这里总共就送来三车,还是被人栽赃陷害送来的,你们要,那就退兵,赶紧去别处找剩下的,不要,老子就把你们全灭了。”
“在老子这耽误时间,饷银就别想找回来了!”
萧明环不知道为什么蟒山的马匪本来占据着上风却突然示弱讲和,此时他冷哼道:“本殿要搜山。”
吴当家一声狞笑,脸上的疤如一条蜈蚣在蠕动,“老子敢让你进,你敢进吗?”
萧明环握紧缰绳,眼中含煞。
此匪一口一句“老子”,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事后他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吴当家道:“退后十里,老子就把饷银给你们,不然,就都把命留在这吧。”
双方僵持间,地面震动起来。
萧明环和王统领面色一喜,几乎是喜形于色。
驰援的县兵一来,他们就可强攻蟒山了。
吴当家见情况不明,先带着人马退了回山寨内。
萧明环将长枪举起,“给我攻。”
薛县令的到来,让萧明环信心大增,蟒山内射出箭雨,两方人马一方悍勇无比,一方看起来人多势众。
萧明环听到身后传来的厮杀声,不可置信的回头。
“薛坤望,你竟敢!”
萧明环目眦欲裂。
他没想到薛县令敢来带兵围剿朝廷兵马。
吴当家见县兵都动手了,神色一狠,一不做二不休,在马上举起长刀,大喝道:“兄弟们,跟我冲!”
长夜将袭,厮杀声漫天,泛着清辉的冬日渐渐隐没山下。
此时的万瑾澜和萧沣骑马奔袭在回山寨的路途中。
二人已摸清了彭林藏饷银的地点,不过没有打草惊蛇,这银子,如今还不能沾他们的手。
另一头,夏风和余良几人走了几日,终于到了溪柳村。
两人问了溪柳村的村民,打听了好几家才知晓魏贤已经不在溪柳村了,不过一家人到底去了哪,没人说的清。
二人一无所获,正欲失望而归时,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少年郎从屋边蹿出来,一脸警惕的问:“你们找魏贤做什么?”
余良看这小子穿着破烂,脚趾都在外面冻着,从包袱里拿出两个饼子递给他:“你知道他去哪了?”
半大小子魏斯年神色警惕,虽然很饿,舔了舔唇,却并不接饼子,“你们到底是谁?”
夏风上下打量他半晌,狐疑问道:“你不会是魏贤的儿子吧?”
魏斯年神色更为警惕,眼中有慌乱闪过,最后抬腿就跑。
第118章 二公子的心计
夏风是个书生,余良也是四旬的中年人,两人将人追到了村西边的胡林中,要不是在胡林里头等着的山寨里的兄弟,还真让魏斯年跑了。
魏斯年如被激怒的小兽般,撕打着按压着他的汉子,龇牙咧嘴的样看起来还挺凶狠。
余良怕他再跑了,就没让人放开他。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东家与你们父亲有旧,让我来寻人,若是你父亲愿意,可与我们一道回去。”
魏斯年挣扎累了,喘着气说道:“我爹已经失踪一年多了,我不知道他在哪。”
“你娘呢?”
魏斯年半晌没说话,一张黑乎乎看不清长相的面庞上眸子亮的惊人,其中有痛恨在闪动。
“我没有娘!”
几人面面相觑。
余良看着他,想起家中的孩子,难免心软,顺了顺他的头,“你要是无处可去,就跟我回去吧。”
魏斯年虽然在遭遇变故后对所有人都保持警惕,但他心思敏锐,自能感觉到眼前的中年男子是真心觉得他可怜。
魏斯年难堪的缩了缩露在外头的脚趾,垂着头说道:“我爹失踪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我娘、她改嫁了,现在有了别的孩子。”
余良叹了一口气,“因为你娘有了别的孩子,所以她不要你了?”
魏斯年抬起头瞪着眼,“是我不要她了!我要回来等我爹出现!”
夏风觉得这小子就是一匹倔狼,“你爹我们会找的,你先随我们走吧,你小小年纪,别在外头冻死了,冻不死也饿死了。”
魏斯年沉默着,没拒绝也没应声。
半晌后他带着希冀的问:“你们真的会找到我爹吗?”
余良将饼子递给他,“会找是真的,但能不能找到不一定,但要是有我们帮忙,你找到你爹的可能会更大些。”
见魏斯年眼中还有警惕,夏风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觉得,你爹一个流放之人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图谋的?”
魏斯年睁大眼,他们竟然知道他们一家的底细?
自从家中受到牵连被判流放,到了一眼望去都是黄土地的凉州境内,他的母亲因过不了贫苦的日子而转身嫁给了别人。
母亲将他也带走了,可在那户人家,他被当作卑微的家奴,大夫人每日让他去马厩喂马,清理马厩,母亲见了,却说让他忍。
他不愿意忍。
若是在溪柳村,他父亲肯定不会让他被村中别人家的孩子欺负后还让他道歉,父亲一定会给他讨回公道。家中就算清贫些,父亲也不会给他安排又脏又臭又做不完的活计。
半个月后,他偷偷跑回了溪柳村,可他父亲却不见了。
他问遍了村里人,村里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他去了周遭其它村镇,发现其它村里也有失踪的人口。
可惜凭借他自己的能力,根本查不到父亲到底去哪了。
魏斯年握了握拳,他一定要找到父亲。
就这样,魏斯年随着夏风余良几人走向了通往清源县的路。
蟒山这边,萧明环被马匪和县兵前后夹击,最后他被近百禁军护着溃败而逃,在山中躲了起来。
州牧府上。
宅邸深深,比起中原的建筑,凉州的宅子墙体厚实,院落很深,一重门深入一重门,虽也有中原地区的建筑特色,却极显粗矿,并没有京都的富丽堂皇,也没有江南的秀丽典雅。
罩着精美琉璃罩的烛火将室内印的亮堂,室外寒风呼啸,室内因铺了一面火墙,温暖如春。
一穿着紫色锦绣长袍容貌轩昂的男子坐在堂中上首,看完纸条上的字,眉眼之中虽也有疑虑,但那点子疑虑却在事情的走向比他预想的更好后全部化为喜悦,最后他连叫三声“好”,显然十分畅快。
一旁低眉顺眼的白氏揉着肚子谨慎的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李衍风唇角勾起,“大哥要倒霉了,你说好不好?”
白氏敛眉,看不懂这位二公子,明明大公子和他一母同胞,对他很好,他却想让大公子倒霉。
李衍风捏着白氏的下巴,“好好养胎,给本公子生个儿子,本公子抬你做贵妾。”
见百氏眼中的欣喜,李衍风满意一笑。
白氏柔婉的笑道:“妾既跟了公子,便只盼着公子好,公子好,妾才能好。”
“取大氅来。”
侍女去取大氅,白氏起身问道:“公子要出去?”
李衍风“嗯”了一声,“清源县有大事发生,本公子得去禀明父亲,好为大哥出一份力。”
李衍风看过高氏的信后,心中自然有疑虑。
因为蟒山的铁矿,父亲是交给他大哥的,大哥每年从铁矿赚取的银两让他眼红。
此次朝廷来送军需,正中了他下怀。
清源县是他大哥的地盘,高副尉明面上是他大哥的人,实际却是他的人。
他知晓高副尉养了一批马匪,马匪屡屡孝敬,高副尉每隔些时日都会悄悄给他送来一大笔银子。
这批马匪为祸乡里多年,也该为过去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了。
让李衍风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群马匪倒是聪明人,自己没沾手,反而将他大哥的人拖下了水!
他本欲借着军资在清源县被劫掠而让他大哥的人受牵连,军饷丢失,三皇子必定不会罢休,清源县肯定会被闹个天翻地覆。
他做这些就只有一个目的,让他大哥倒霉。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又能做成什么事?
同为嫡子,凭什么他大哥为长,他就要永远屈居他下?父亲连李越都看的上,却始终看不上他。
若是从前也就算了,可肃王起兵造反了!
他们李家在凉州世代经营,他父亲守卫凉州劳苦功高,又凭什么不能自立?
若说父亲没有其它心思,又何必费心隐藏蟒山铁矿?
要是永远都是李家二公子,他说不定也就认了。
山寨内,李郎中以面巾覆着口鼻端着木盘进了屋。
屋内的石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瘦眼窝凹陷,脸上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魏贤。
说来也是巧,那日万瑾澜和萧沣夜里骑马回营寨时,在路上碰到了一群虚弱不堪身上黑黝黝的男子,他们脚上还挂着脚链。
二人回了寨子赶着马车出来,将人驮了回来。
这群人身体亏损严重,各个面黄肌瘦,身上还有鞭伤,魏贤就是其中之一。
能趁机从矿场中跑出来,都是他们吊着一口气的结果。
萧沣眼尖,将他认了出来。
已经养了两日,魏贤的身体看起来有些起色了,却暮气沉沉的不愿说话。
“回来了,回来了,魏斯年被带回来了。”
万瑾澜欣喜的声音传入房内,暮气沉沉的魏贤陡然坐直了身子。
夏风和余良几人风尘仆仆的带着魏斯年回来。
万瑾澜听两人说他是魏贤的孩子,干脆将人直接带进了魏贤的房内。
魏斯年没想到跟着几人到了匪窝里,竟然直接见到了一年多不见得亲爹。
“爹?”
魏斯年看到床上坐起的胡子拉碴宛若五十老翁的人,喊“爹”的语气都变成了疑问。
他爹好像不长这样吧?
魏斯年眼中都是疑问,直到魏贤出声喊了一声“斯年”,魏斯年才嗷了一声扑了上去。
万瑾澜和夏风几人出了门。
余良和夏风将去溪柳村的事宜禀报完毕,灶房中也做好了一桌饭食,一行人正好饱餐一顿。
万瑾澜正要回屋中,身前的墙壁突然有一石子砸落。
她警惕之时,两个黑衣男子从屋顶上方而落,这身手,轻飘飘的非暗卫无疑。
万瑾澜想到什么,面有喜意。
“于松,安喜?”
“主子。”
万瑾澜脚步一转,去了书房,二人跟在她身后而入。
当初流放前,他父亲还要处理二叔的问题,事关全府安危,本来派给她的于松也被派去了西南。而安喜去徐州查他兄长的下落许久未归。
而她在流放的路上,隔些路段就会留下标记,标记的符号,除了他二人,应当无人知晓。
萧沣近日一直在留意蟒山的后续,今晨外出到现在还未归。
主要还是他们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又无消息来源,万事都只能自己盯着。
万瑾澜将于松和安喜扶起,问道:“二叔的事可处理妥当了?府上无事吧。”
于松欲言又止,他的面色让万瑾澜心中浮起不妙的预感。
“出事了?快说!”
于松道:“国公爷在府上被毒害身亡了。”
万瑾澜脑袋嗡嗡一片,腿都软了,“你说什么?我父亲还是祖父?”
于松干脆一鼓作气说完:“不是老国公,是国公爷,投毒者是二夫人,为给二爷报仇。”
“二婶是如何知晓二叔的死因?”万瑾澜想起万秋雨来,可她还想借公府的势,怎么会做自毁城墙的事?
“这都是何时发生的事?将我流放后京都发生之事细细说来。”
于松道:“公爷当初修书去信给了西南的旧部,让王将军配合我等将二爷及其心腹引出,让二爷等人死在匪患中,又销毁了二爷与肃王来往的所有书信,将那姨娘和谢老三等人都处置了。”
万瑾澜恢复些许力气,想着处理的这么干净应当万无一失,所以二婶林氏到底是怎么知晓的?
于松继续道:“广陵王被肃王所擒获后,肃王将广陵王押至京都,京中突起谣言,说肃王与万妃娘娘曾经有私,二人在宫中私会,万妃娘娘被打入冷宫,肃王逃离京都后便举了反旗,言陛下非先帝嫡出,血脉不正,不配坐在帝位。”
万瑾澜头都是懵的。
她想起曾经安阳有和亲之危时,姑母让送她的那枚簪子。没过多久,北戎的三皇子拓跋宗就被擒获了,安阳的和亲之危瞬间解了。
“我姑母如何了?”
“冷宫突起大火”,见万瑾澜神色苍白,于松说道:“主子不必担心,万妃娘娘应当无事,离京前,老公爷说了,若找到主子,便对您说万妃娘娘无碍。”
“那安阳公主呢?”
于松道:“太后娘娘薨逝,公主和周公子的婚事延期一年,公主在宫中的处境虽不如从前,但应当无碍。”
万瑾澜无法接受父亲被二婶毒杀的事实。
“林氏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姑母和肃王的流言来的莫名其妙,她首先怀疑的就是万秋雨。
可如果真是她做的,她又图什么?对她和萧明环有什么好处?
于松道:“公爷未出事前,查京中流言来处,隐隐和肃王世子萧念深有关。”
“他可随着肃王离开京都了?”
于松点头,“府上查二夫人时,从一直伺候她的婆子口中得知,二夫人是收到了一封信,得知了二爷死的真相,才愤而对公爷下毒。”
万瑾澜脑中现在怀疑三人,一个肃王,一个萧念深,一个万秋雨。
为何将肃王和萧念深分开,也是从萧念深疑似散播自己父王的谣言中看出这父子二人隐隐不合。
萧念深那副病弱的模样浮现在她脑海时,这个人突然就变的让她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起来。
于松的话还没说完,看见万瑾澜恍恍惚惚的模样,缓了缓他从前襟里拿出两封信。
万瑾澜打开一看,一封是她祖父写的,一封是她母亲的。
母亲的殷殷叮嘱让她潸然泪下,想到父亲身亡,万瑾澜心中难受的如绞在了一起。
祖父的信上是一份简易名单,人数不少,在西南的有八人,北疆的一人,属凉州的,仅两人。
于松道:“老公爷说,上面的人是从前跟过他的旧部,天长日久的,是否忠心还有待考量,需要您自己斟酌查验,是投奔还是收拢为己用,都看您自己。”
接着,他又拿出五万两银票,“这是夫人让属下带给您的。”
母亲都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就将银钱给了于松,万瑾澜抹了一把泪。
半晌后他看向安喜,“我兄长和嫂嫂如何了?”
安喜说道:“三少爷如今就在凉州境内。”
万瑾澜失声,“什么?”
“属下去三少爷上任之地找人时,三少爷和三夫人已被广陵王的人控制了起来,正要送往幽州。属下和公府的其他暗卫合伙将人救了出来,却在追杀途中与二人走散,属下一路追踪,发现三少爷为了找寻三夫人的踪迹和大批流民一起进了凉州境内,金泉郡正在招军,三少爷被迫和其它流民入了军中,充当最下等的剃头兵。”
剃头兵就是所谓的先锋士兵,在战场上永远冲在最前面。当然,有了军功,活了下来,也就成了老兵的一员,能够靠着军功慢慢升上去。前提是上峰不是会贪功的。
“和三少爷汇合后,三少爷命属下回京都给公府报信,然后昨个恰巧和于松碰了头,今个总算是找到了主子的落脚地。”
短短时间内接收的消息太多,万瑾澜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父亲亡故,她却现在才知晓,没想到京都城外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即使林氏已经服毒自尽,公府三房全部分家,万瑾澜还是对背后始作俑者咬牙切齿的恨。
将于松和安喜安置好,她双目红肿的走到了门口,正欲挑起厚厚的帘子,魏斯年从西边的房子里探出头,万瑾澜吸了吸鼻子,问:“有事?”
魏斯年出来,走到她跟前,态度诚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我父亲说了,你们帮了我们,我们要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让我来给夫人施个礼。”
万瑾澜知道,魏贤这是在借着儿子表态,她将人扶起来,“有没有给夏风、余良几位叔伯道过谢?”
魏斯年认真的点点头,“父亲还说,等东家回来,有关蟒山和我母亲的事要说。”
刚开始有人称呼萧沣为老大,也有人称呼他为东家,现在倒是都统一称呼为东家了。知晓他二人真正身份的也就只有夏风和魏贤两人而已。
“饿了就去灶房,你父亲若是起了高热就去找刘郎中。”
说完后,万瑾澜挑起帘子进了屋,屋里火炉烧的正旺,范菁正坐在烛火下练字。
“夜深了,对着烛火写字对眼睛不好,快回去歇着吧。”
范菁揉了揉眼睛,将路上的热水倒入木盆中,又兑好凉水,抬头见她眼睛肿着,诧异又关切的问:“夫人怎么了?”
万瑾澜用水呼了一把脸,“我无碍,你快回去吧。”
范菁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此时的萧沣,身着一身黑衣,正凝着眉伏在清源县的县衙书房上方,如一只无声无息的壁虎。
书房中此时很热闹。
他万万没想到,小小的清源县竟然能将州牧府的两位嫡出公子引来。
此时大公子李伯祯身穿一身戎甲,眼底都是青黑,身上杀气浓重。
他是从前线被迫赶回来处理蟒山铁矿事宜的。
薛县令和吴当家的追踪萧明环残余部众几日,却让萧明环成功带着人逃出了凉州境内。
“废物”
李伯祯一脚踹在了吴当家胸口,吴当家一个壮汉,当即被踹到了门槛外,重重的砸落在了地上,闷哼一声。
薛县令也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却战战兢兢的低垂着头不敢言。
李衍风见李伯祯出够了气,开解道:“大哥不必忧心,若三皇子死在凉州境内,才是真的糟糕。如今他逃出了凉州,却并不知蟒山内有铁矿存在,即使皇帝问罪,我们也大可完全将事情推到马匪和薛县令勾结作乱,将自己完全摘清。三皇子又无事,虽折损了朝廷的颜面,但皇帝在肃王造反的关头,不会轻易问父亲的罪。”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饷银全部追回才是。”
薛县令大惊失色,不断磕头,“下官知错,可下官也是为了大公子着想,还望大公子看在下官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下官一命。”
李伯祯并非生气于薛县令敢胆大包天的对朝廷的人动手,而是动手却不能做的干净些。
可如今听二弟所说,若三皇子没有发现蟒山内的铁矿,那他活着逃走对他还更有利些。
薛县令和吴当家被李伯祯的人带了下去,李伯祯一拳拍到桌案上,桌案都被拍碎了。
李衍风眼皮直跳,一副好弟弟的模样,“大哥莫气,只要彭林还在凉州境内,他就是插翅也难逃一劫,就算掘地三尺,饷银也丢不了。”
李伯祯重重叹一口气,他完全没想到会被手下的人坑害,“姓吴的连自己的妻弟都看不劳,真是废物。”
李衍风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后说道:“谁说不是呢,这世上多的是背后捅刀之人。”
“北边的巴刹族与贺兰族,也是出尔反尔之辈,与父亲合作多年,今年却真的攻打凉州,不是他们,李越也不会更受父亲器重。”
想起李越在此次和北蛮的对战中立下的战功,李伯祯心情更加烦躁,“一个杂种,也配和我争!”
李衍风端给亲兄长一杯茶水,说道:“清源县的事我帮你收尾,饷银一定找回,你速返前线,可不能让李越专美于前,日后,为弟的好日子可全仰仗兄长了。”
李伯祯皱着眉头看向李衍风,对自己这个弟弟没有多少信心,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抢别人妻室,事情交给他,能办好吗?
可他又确实不想被李越比了下去,他又嫡又长,就李越那个杂种崽子,凭什么被父亲另眼相看?
再想起往日里这弟弟虽然不着调,但人也是聪明的,刚才分析的就很不错。
李衍风看的懂李伯祯的眼神,当即拍着胸膛,“兄长放心,饷银找不回,我不回去”
李伯祯拍拍他的肩膀,“我留下常剑协助你。”
李衍风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那多谢大哥了。”
透过缝隙,萧沣将书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若非他亲眼看到李衍风给高副尉吩咐给萧明环放一条生路,他还真要被眼下这副“兄弟情深”的场景给骗了。李衍风这种背后捅刀的同胞兄弟,真是让他不耻。
凉州的情况知道的越多,他越是心惊。
凉州作为边陲之地,北边的蛮子每年都会南下劫掠,和北疆以及东北的北戎人德行近乎一致。
朝廷从前不觉有异,毕竟北方这些游牧民族都是靠放牧为生,想要粮食,只能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