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则传来了李以辰的声音,低哑又阴冷,他说:“婆婆,总要有来有往才公平吧。我这个人呢,也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过你这么大岁数,应该不怕黑才对吧。那就等着你的人来救你吧,回见了。”
盛良妍还是不停的敲着门,可没有人来救她,她只能听着门外慢慢只剩一阵风声。她不再敲门,而是转过身来,靠在门板上,沉沉的颓坐在地上。
她紧紧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回过头来,绝望地看着这一片黑暗。她已经能在黑暗中看清一些东西,比如晕在地上的血迹。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神思也恍惚起来……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年少的夏日,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那天是一个寻常的放学回家的日子。她却因为打碎了一支杯子,而被继父锁在柜子里,那里也如现在一般逼仄。
那天继父狰狞的脸和他往日笑着拿药给她吃的时候截然不同。
她哭着求他,她说她错了,她说她再也不敢了,她说她怕……
可她还是被锁在了柜子里,就像此时一样,无人救她。
盛良妍只觉得周深冰冷,浑身疼痛,她努力告诉自己,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她已经死过了,她已经活过来了!
盛良妍猛然睁开眼,眼前这间漆黑的柴房,让她神思回转。可她还是浑身无力,双脚发软,她努力的扶着门板站起来,却只是更重的跌下去,她的头磕在了门槛上,汩汩的流出什么温热又黏腻的东西。
可她懒得管。
她的嘴巴嗫嚅着,发着她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
她在想,这世上该有神明吧,不然她怎么会又重新活过?她又想,这世上该没有神明吧,不然怎么会无人渡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泻了进来,好像照在了她的心上……
原来,是有神明的。
我收到了一封有意思的信。
在此之前,我以为我的人生总是见不得光的。
我叫陈嗣安,原本我也被父亲取过字,不过许多年不叫了,也淡忘了。
因为乡野穷困的书生,是不配有字的。
再说回信,是那日未时我收到的。没有署名,可我却一眼就认出了是盛良妍的字。因为她之前也曾写了一封书信,信里都是给她小儿子应对科举的一些策论文章。
我本以为,这封信也是如此,可是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和我一样孤独的灵魂。
她说她来自不同的世界,对这里的制度,规章统统看不惯,她说这个社会是一个终将被推翻的时代。
看到这我笑了笑,这许是什么醉话。
她还说她很孤独,她很想努力活着。
想努力活着吗?
我将书信合上仍旧放进信笺里。搁在我常读的经书上。
我想了想,怎么才算努力活着呢?
我是辅政大臣宋世巷最小的儿子。小的时候,从来没人告诉我什么才叫好好活着。可没等什么人来教养我,父亲就被判了诛九族。宋氏满门,无一幸免。
好像只有我,在行刑前,被人偷偷替换了。可能是母亲,也可能是父亲,总之我活下来了。
但是救我死里逃生的人,嘱咐我,就找一个小村子,永远也不要让人知道我的名字,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我拿了他给我的一点钱,一路向南走。
时间太久,我已经忘了十几岁的自己为什么会留在鲁宁村,也可能是因为门口那棵柳树吧。
那棵柳树摇曳生姿,随风拂动,就像是在和我招手。
所以,这些年来,我也算是努力活着吧。
正回想着,就听院门外一阵悉悉索索,我出门看去,竟然是小风?
是几个人把小风送回来了。
那盛良妍她?
他们说,她独自一人留在了城郊的庄子里。
我问了庄子的位置,牵了一匹马,飞快地向村外的跑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害怕,不安的情绪像一把刀好像要将我四分五裂。
也许我更怕的是,是我终归还是一个人孤独的窝在院子里,看春又看夏。
骑马的话,庄子并不远,可我却觉得这段路尤其长。
后来我终于到了,可又站在门前犹豫。
我怕推开门她真的有危险,我又怕推开门是我自作多情惹人嫌。
可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
但我翻遍了这庄子的每一间房子,都没人。就在我每推开一扇门,都是一场空的时候,我的心都坠下一分。
直到我看见那扇被别住的柴门。我的心咯噔一下。
果然,我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她倒在地上。
今日小雪,没有阳光,只有清冷昏暗的光朦胧的洒在她身上,显得她的脸格外白了。
我一把将她横抱而起,不停的喊她:“盛良妍!盛良妍!醒醒!”
似乎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将她唤醒,她缓缓睁开眼,嘴唇轻轻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我附耳听,她喃喃的竟然是:“我错了……”
我连忙将她抱进了屋,仔细为她擦了头上的伤,可她还是不停地说:“我错了……我错了……”她眉头微蹙,竟然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
我停下来轻轻拍了拍她。告诉她别怕。她这才眉头舒展开来,变成了静静睡着的模样。
而我就坐在床边看她,她的头发松松束起,现在还有几绺随意的散落下来,半遮住她的脸,更显出了她勾画精巧的眉眼和她密扇般的睫毛。
还有……
她因为侧躺而微微开启的双唇,在卧室并不明朗的光线下,露出了贝齿里的粉色……
忽然……冬日的初雪的天气里也升起了一股燥热。
我忽然想起身,去屋外走走,可刚一站起来,就被她扯住衣角。
我俯身看她,她又蹙起眉头来,像是很难受的样子。我只怕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不适,连忙俯身问她:“盛良妍,你,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似乎是听见了我的声音,缓缓睁开眼,好像是在看我。
我又低声问道:“盛……盛阿姐,你可有不适?”
她没有回答,只是慵懒地抬眼看我,好像倦怠又风情。可我在和她四目相对的刹那,却只觉得这房间更热了。我只能强装镇定地说:“我,我去找大夫。”
可我刚一转身,她却一把拉住我的手,缓缓说道:“陈先生,你真好看。”
第13章 争执
盛良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上。她还有些头疼,就艰难的扶着床头坐了起来,又抬手摸了摸额头的伤,没想到已经被人包扎好了。
会是谁呢,是刘刀疤?盛良妍想着一定是他,那该多给他结些工钱。
她觉得肩胛一阵疼,于是便走到镜子前查看。好在额上的伤不算严重,只是祈求别留下疤痕才好,毕竟她保养起来可不容易。
她又查看肩膀,她半褪了肩上的外衫,这才看清原来是肩胛处撞出了一块青紫,已经青的有些发黑了。这还要怪自己瘦的太快了,要不肉多一点,何至于摔得这么严重?
“咣当。”一个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将她打断。
盛良妍循声看去,竟然是愣在门口的陈嗣安。
她慌忙将衣服揽起,恨不得当场死去。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丢脸,就是不能在陈嗣安面前啊!
“对……对不起!”陈嗣安也慌忙捡起了地上碎了的瓷勺,又说:“打扰了,我再去换一个。”
说完又端着食盘连忙走了……
盛良妍从未见过端方有礼的陈嗣安如此慌张的模样。
她想提醒他一下,其实该先把食盘放下的。不过他已经走远了。
想来一定是自己刚刚吓到了正经的陈先生了。
不过……刚刚的竟然真的是陈嗣安吗?那来救自己的……
房门没关,盛良妍透过房门看屋外夜色,晚风吹进屋来,此刻饶是江南,也让人觉得夜里凉飕飕的。
她紧了紧衣服,还仔细看了看脸上的妆,还好,妆还没花。她又整了整裙摆,就端坐在桌前等陈嗣安。
可是他却久久没来。
盛良妍的脑海里不能控制的,涌上了无数纷繁的念头……换一个勺子,需要这么久吗?是不是刚刚自己太不检点了?他会不会划伤了手?要不……去厨房看看?
可她刚一起身,又想自己毕竟一个这么大岁数的寡妇,这样会不会显得不太矜持啊?
她的手一会儿攥紧拳头,一会搓搓手心,眼睛却始终盯着门外等他出现。
但陈嗣安真的出现的时候,盛良妍的心却更紧了几分。
陈嗣安来的时候,仍端着刚刚食盘,他这次轻轻叩了叩门,才进了屋来。
他关了门,走过来将食盘放在桌上,还是从前礼数周到的样子。又将粥碗摆在盛良妍面前,还把碗边的勺子和筷子码的整齐。
“刚刚抱歉了,不知盛阿姐已经醒了,唐突了。”陈嗣安边摆边说。
他这么一说,盛良妍觉得愧疚,她连忙说:“陈先生,我怎么会怪你呢,还要谢谢你救了我。”
陈嗣安摆碗碟的手忽然停住,他就这样愣在那。
盛良妍抬眸看他,他端方的模样透着矜贵和清冷,宛如雪松。
他愣了一下,说:“没什么,盛阿姐无事便好。”说完他坐了下来,眉头一皱,刚刚含情的一双桃花眼忽然变得深邃,好像蛰伏了什么似的。他又问:“盛阿姐,你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吗?”
盛良妍也没打算隐瞒,如实说道:“我打算和李家合作。”
“李家?盛阿姐是还是想追查那件事?”陈嗣安问。
“陈先生怎知我不是为了钱呢?”盛良妍笑着说。
陈嗣安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一脸严肃地问:“你可知李家不是正经的经商人家?”
盛良妍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知道,我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来合作啊。”
“与虎谋皮,焉有利焉?”陈嗣安一脸严肃的样子,倒真的像个先生。
盛良妍知道争辩无力,便岔开话题:“陈先生,不知道如玉最近功课怎么样?”
陈嗣安也没在继续说教,答道:“已经对策论颇有些门道了,这还多亏了一位知己送我的书信。”
盛良妍听见“书信”二字,自觉有些心虚,她佯装不解地说:“是什么书信呢?”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陈嗣安说话时,正抬眼看她,眼里的柔情好像还带上了一点心疼,像一眼温柔的泉。
盛良妍不解,自己写信的时候还引用过这么一句诗吗?什么时候策论不考向朝廷献策而是考个人感受了。
“这和如玉的考试……有什么关系吗?”盛良妍一脸糊涂。
“确实没有什么关系,我是想问……盛阿姐……”陈嗣安欲言又止。
“陈先生,你想问什么啊?”盛良妍看着他的样子也着急。
“我———”陈嗣安好像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被推开的门给打断了。
从门口灌进了一屋子的风雪,盛良妍看过去,竟然是李以辰?
“盛良妍!”李以辰的脸被烛火映的明亮起来,他在夜晚的昏光中露出一点怒意,他问:“你们干什么呢?”
盛良妍也没好气的回:“小李公子深夜来我的庄子,还问我在干什么?虽然小李公子年纪小,但教养这种东西还得从小抓起啊。”
李以辰似乎被这句话点燃了,两步走到盛良妍跟前,坐在了陈嗣安对面。
他没看着盛良妍,而是直视着陈嗣安说:“枉我还担心夫人,夜里辗转难眠,策马奔波一个时辰才到这来,只可惜好心却成了驴肝肺。”
盛良妍心想,难得啊,李以辰不叫她婆婆了。不过这个狗东西明明是他把自己关起来的,现在倒来装好人。但是既然想合作,就不如暂且忍他一时,她说:“那就多谢小李公子了,我也没什么事,夜深了,你就先回吧。”
李以辰这才一边盯着陈嗣安,一边缓缓垂下眼,看了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稀粥,说道:“我大老远来的,夫人不会连碗粥都不请我喝吧?”
盛良妍真心烦,她和陈嗣安独处的机会本就不多,还有人来捣乱,她连忙说:“喝喝,给你,快喝快走。”
李以辰志得意满的盯着陈嗣安伸手去拿粥碗。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陈嗣安竟然在他之前将粥碗拿起,放的离盛良妍更近了几分,说道:“李公子要喝,自去厨房盛来,这碗不行。”
这个场面倒是盛良妍始料未及的,不过想来一定是陈嗣安知道李以辰不是什么好人,不愿和他有来往。
李以辰却不肯退让,偏偏来拿陈嗣安手中这碗,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陈嗣安眉宇间隐约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李以辰更是直接把不高兴摆在脸上,他说:“人家主人都答应把粥给我,你算干什么的?”
陈嗣安不现半分怒意,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虚长公子两岁,公子不看年纪对我多几分尊敬的话,也该看在我和令尊是朋友的份上吧。”
李以辰听到这里忽然放了手,气冲冲地起身离开了。
盛良妍看呆了,这么神奇?这个李以辰竟然这么怕自己的父亲?
陈嗣安看出了她的惊讶,一边松开手,拿起旁边的勺子搅了搅粥,一边说道:“李以辰是李家第二子,母亲地位很低,所以他很想得到父亲认可。”
“你怎么知道……”陈嗣安竟然知道这些?他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快喝吧,本就温了很多次,再不喝就凉了。”陈嗣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可是明显他还知道更多事情,盛良妍边喝粥边假装随意地问:“不知道淮茹打算再嫁的是什么人,她现在生死未卜,但那个男人却连面都没见到。”
“是李以辰的父亲——李世良。”陈嗣安原本温润的眼睛此时一片漠然。
盛良妍只觉得脑袋一阵嗡鸣,她拿勺子的手也愣住了。她试探地问:“李世良不会是……”
“对,是盛淮茹的公爹。”
这……这……这不是贵圈怎么也这么乱呢?盛良妍只觉三观尽毁。不过陈嗣安早就知道,竟然一直没对她说,她抱怨道:“你早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闲谈莫论人非,而是眼下也没有直接证据,我会再查的。”陈嗣安言辞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安全感。
盛良妍忽然觉得,好像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她就这样坐在他身边喝粥,粥又暖又甜,伴着夜晚的烛火,好像她也变得热络起来了。
可这样温馨的场面持续的病不久,离开的李以辰竟然又端着碗来了。还是坐在盛良妍身边。
“不是,你没完了是吧?”盛良妍嫌他烦,也说不出什么客气的话来。
“夫人不是叫我喝粥吗?我怎么好意思?拒绝?”说完,他竟然真的低头喝起粥来。
盛良妍也没办法,自顾自喝完了自己的那碗粥说道:“就不留小李公子,公子自便吧,我要休息了,明天还有事。”
李以辰也搁了粥碗嘲讽道:“是谁煮的粥这么难喝。?”然后又说:“我不走,不是说好合作吗?我也得看看。?”
“小李公子,合作并不意味着什么都能坦诚。”盛良妍微微抬眼,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那他为什么在这?”李以辰说到这就抬头盯视着陈嗣安。
“他是自己人。当时可以在。”盛良妍漫不经心的说。
“他在,我也得在,否则我不安心。”李以辰说着,可盛良妍却在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点诡秘的光。
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第14章 交易
第二天一早,盛良妍是被什么声音吵醒的,好像是谁在院里干什么,她带着一身的起床气,披上衣服透过门缝看了看。
原来是李以辰。
这个怨种,非要留下不说,这一大早也没个清净。盛良妍随手捡了门旁放着的一个木架子扔了出去,顺便说一句:“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倒是没想过他能安静下来,说完就转身回到床上继续睡了。不过院子里竟然真的没有声音了。盛良妍如愿,一觉睡到了晌午这才心满意足的起了床。
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睡到这个时辰,梳洗之后,一出门她就听见院子里有几人窸窸窣窣地在说什么,她仔细一听,竟然是自己派去寻找番邦人的几个侍从。
竟然已经找到了吗?
她来到前厅,果然看到了几个番邦人,他们正说着一些不太流利的汉语和自己人在交流。
不过双方交流起来都有困难,盛良妍想,此时自己要是说出一口英语,会不会太脱离人设了。
而此时李以辰则坐在一旁,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来回摆弄茶杯上的杯盖。看见盛良妍来,才抬起头来,带着满眼的不耐烦,淡漠地走了过来,和他昨天晚上的无赖样子截然不同。
“你终于来了,快解决他们。我还急着走。”他冷冰冰的声音好像没有感情。
“急着走还不赶紧走?小李公子赶快吧。”盛良妍一想到是他昨晚赖着不走就有怨气。
“我要确定了才会离开,你尽快。”李以辰说。
“好。你等我消息吧。”盛良妍说完又和屋里的自己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得等人都出去之后,她才能发挥自己英语四级的水平。不过由于时代的关系,英语发音多少有些不同,但是还算能交流大意。
就是可惜盛良妍自己死的早,还没背过六级词汇,不然一定沟通得更顺畅些。
聊了一会儿,她已经大致了解到,这群人中的话事人是一位金发大胡子的男人,他叫杰。他们一行人是一路向东来到中国。他们带来良种,就是想卖一个好价钱,对方开出的价钱还是高的离谱。但对于带着上帝视角的盛良妍来看也不算高,毕竟收益可观。
可是对不知情的人来说,用这么多钱来买几粒不知道适不适合江南种植的种子,确实是天方夜谭了。
只可惜,盛良妍还没有这么多钱……
她只能先派人将来客带去客房安顿下来,自己则留在屋子里悻悻地想办法。
李以辰等了一中午,早就没了耐心,人刚走他就进来问:“怎么说的,定了吗?”
盛良妍看他来了,瞬间收了脸上的颓势,露出一个自信的笑,说道:“定了,小李公子等我消息吧。”
“不需要我做什么?”李以辰满脸狐疑。
“暂时不需要。”盛良妍语气坚决,继而说道:“等我定好再找小李公子谈我们的合作。”
“好,那我等你消息。”李以辰转身打算离开,可刚走出几步,却又回来,在她面前站定。
盛良妍刚想问他还有什么事,只见他探身过来,附在她的耳边说话,幽幽然的声音如同鬼魅:“少和那个书生来往,想想后果。”
说完他眼底晕出一层笑意,却又在转身时漏出一丝藏在里面的冷意。
盛良妍强压怒火,只狠狠的攥紧了拳头。她在李以辰离开以后,也离开了。
她拜托了陈嗣安一定留住这几个番邦人,自己有些事情要回家一趟。
她,绝不仰人鼻息……
盛良妍回到程家大院的时候,离了很远就看见二儿媳和三儿媳坐在门前大柳树下嗑瓜子。看见盛良妍回家,连忙把瓜子皮踢到一起,慌张的打招呼:“娘,你怎么回来了?”
“没事,你们聊你们的,老二老三呢?”盛良妍是真的没生气,毕竟二儿媳一直以来织布养家,付出了很多,现在家境好了,休息休息也是应该的。
老三媳妇虽然之前没干什么,但是美容会馆开业也算是忙前忙后尽心尽力。
“都在屋呢,有事啊?娘。”老二媳妇沈氏问道。
“嗯,进屋来吧,我有点事说。”盛良妍边说边向里屋走。
老二还在院子里做团扇,老三在房间温书,就是屋里屋外都不见老大的踪影。盛良妍问正在做饭的老大媳妇:“如琢呢?”
老大媳妇林氏闻声抬起头来,她的脸上有两团红长年不散,她比如琢长了两岁,又长年操持家务,让她看起来比盛良妍还要老上几岁。
林氏连忙扯起围裙擦了擦手,走到盛良妍跟前问道:“娘,你说啥?这边烧水我没听清。”
盛良妍看着她的样子,又想到了那天如琢在街边和女子搭讪的事,越发觉得她可怜,她问:“怎么又是你在煮饭,不是说好一人一天吗?”
林氏用袖口摸了摸脑门上的汗说道:“没事的,娘,大家都挺忙的,我有时间我就做了,反正店里的活我都干完了。”
“如琢呢?”盛良妍也不好再说。
“啊,那个,他忙着呢,这些日子都挺忙的,晚上很晚才能回家。”林氏又抹了抹手,满脸笑意的说:“娘,那你先进屋歇一会,马上饭就好了。”
盛良妍听了这话,哪有心思歇着,直接就想找那登徒子询问一番。
正巧如烟回家,结果她和如烟一聊,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如烟说他大哥早早就把送外卖的活雇人做了。应该一直在家歇着呢。
盛良妍已经大概知道如琢天天不回家是为什么了。不过她得暂且放过他,因为她有紧要的事。
如琢是傍晚,大家都吃过晚饭,才醉醺醺地回家来的,他一到家,盛良妍就叫各家来开会。
她盘算了一下午,眼下想凑钱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卖了酒楼,凑钱买种子。
她知道一定会有阻力,毕竟程家才刚刚尝到了一点生活的甜头,谁也不愿意让出来。而且她之前还将赚的钱大部分都捐了,大家也颇有怨言。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就算和李以辰合作,也必须用自己的钱,这样才有交易的主动权。
盛良妍一边想,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去堂前,因为程家不大,小小的一间院子,想要聚齐一家人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家人今晚竟然没聚齐。她先听见院子里传来了老三媳妇的惊呼:“来!来人啊!来……”
随即是老二媳妇和如烟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
盛良妍也连忙去查看,发现一家人都在老大的厢房,她赶到时,老大还靠在床边,慢慢悠悠地醒转过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床的另一边躺着的是老大媳妇林氏。她的脸惨白惨白的,和手腕上的那抹鲜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地上大片大片晕开的血迹红的乍眼。
一家人手忙脚乱,谁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盛良妍走上前,连忙扯了一块布条将她的手腕包好,然后用力按压再抬起。
就算这样也过了一会儿林氏手腕的血才止住。
如琢好像酒也终于醒了些,歪头看了看,然后说道:“这婆娘,寻死觅活的肯定是冲撞了什么仙,早就告诉她不要随便出门去了。”
盛良妍听的这口气实在压不住,就让如烟来按林氏的伤口,自己则叫如琢出来说话。
如琢走路摇摇晃晃,离他很远就能闻到一股酒臭味。?他们来到屋外,盛良妍问道:“你干什么去了?和谁喝的酒?”
“啊?啊……啊……和朋友喝的酒。”如琢支支吾吾说。
“和朋友每天喝?连自己媳妇割了腕都不知道?”盛良妍说话放低声音,但是气势很足。
“她天天闷不出一个屁,连个孩子也不会生,她本来就是神神叨叨的,怎么能怨我?”如琢个头很大,又高又壮,站在盛良妍面前,有点呆。
“真是无药可救了,那就和离吧。”盛良妍语气平静,却显示出了淡淡威仪。
“娘!”屋里忽然传来了林氏虚弱的呼喊。
盛良妍连忙进屋看她,她刚刚醒来,嘴唇还发白,脸色也是铁青的。
老三媳妇扶着她坐了起来,她又气息奄奄地说:“娘,我不和离……要不……还是……让我去了吧。”说完林氏又开始呜咽起来。
“大嫂,你倒是说你怎么了啊?我们也好帮忙,你就这样哭个没完,我们也没法子啊。”老三媳妇心直口快说道。
盛良妍猜测林氏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她叫大家都先出去,自己留下来。
如琢一听到这里,乐得清静,不过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的瞪了林氏一眼。
林氏被这一瞪,哭得更凶了。
盛良妍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问她:“有什么事,和娘说,娘替你做主。”
林氏一听,情绪更如决堤之水一般,一把抱住盛良妍哭了起来。她哭的厉害,一口一口的倒吸凉气。哭了一阵才开口说道:“娘……如琢……怕是想休了我。”
盛良妍拍了拍林氏说:“怎么这么说呢?”
林氏一抽一抽地说:“我……我……我在他的衣服里,找到了……一个,肚兜……”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申榜,所以最近都在压字数,不是每天都更。辛苦各位小伙伴们的等待和支持了。
夜晚的乡村,屋后的犬吠的正欢。
盛良妍看着林氏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脸上的两团红晕颜色越发深了。她缓了缓才开口,生怕林氏更难以接受,她问:“老大现在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和离呢?”
林氏吸了吸鼻子,喘了一口长气才说道:“娘,你是觉得我善妒吗?要不……要不就纳妾也……也行。”
盛良妍讶异:“老大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不离不弃呢?他并不是什么良人啊。”
“娘,可是我离开他,没法活啊。”林氏说到这里,又不能抑制的流下泪来。
盛良妍语气坚定地说:“我可以给你安排活计,保证你衣食无忧,你与老大和离,也不影响你再嫁。”
林氏呜咽着答:“娘啊,怎么能不影响再嫁,我也没有娘家,你让我到哪去呢?”
盛良妍一时间沉默了。林氏把如琢当作她全部的依靠,不管如琢对她是打是骂,还是对她三心二意,她都离不开。在这种女性没有独立的社会地位,只能作为男性附属品的社会背景下,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拯救林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