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长,沈氏很快就阅完,到结尾处时,她的眸光明显带着意外。
“泡温泉?”沈氏嘀咕完后,下意识地将信和信封正反例外都仔细看了遍。
确定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暗语后,才又道:“温四在打什么主意?”
韩嬷嬷就站在沈氏身侧,沈氏看信时又没有防着她,是以韩嬷嬷也大致看清了信上的内容。
她琢磨猜道:“夫人,五姑娘昨儿从宫里回来了。”
这两日忙得沈氏差点忘了此事,这回再去看信,她心里莫名安定下来:“温四是想让我将小五一并带去。”
韩嬷嬷点头:“依老奴愚见,既然四姑娘想孝敬,夫人您就应下,旁的也就算了,这可是圣上亲赐的庄子。”
沈氏捏着信,思虑稍瞬,道:“派个人去一趟大少夫人院子,就说我有事找她。”
泡温泉之前,先得将家里安排好。
好在她两个儿媳都进了门,沈氏并不担忧。
陆氏这边就要繁琐些,虽只是出门三四日,但需要交代的事不少。
而温叶则拿着新鲜出炉的‘俸禄’,给徐月嘉买了一些东西。
温叶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像她这样的诰命,也是有俸禄拿的。
就相当于她每个月又多了一笔养老金。
明日就要出发去京郊泡温泉,温叶今日特地出了趟门。
回来时,正好碰到徐月嘉正在给她整理要带去庄子的话本。
只去几日,不用多带,两三本足矣。
徐月嘉听到身后的动静,背对着道:“我给你选了几本,你等会儿再从中挑。”
温叶却道:“郎君,你转过来。”
徐月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转过身子。
温叶将原先背在身后的食盒举至他跟前说:“我特意给郎君买的,好吃的点心。”
徐月嘉静静看着她:“你以为我是宣儿?”
温叶眼睛从食盒上方冒出来道:“我可没给宣儿买。”
徐月嘉没吭声,好在温叶能感受到他此刻心情在变好。
是以她继续道:“我的第一份俸禄可都给郎君买点心了。”
徐月嘉打开食盒,望着食盒内的桂花糕,顿息几瞬,抬眸问:“被骗了?”
温叶没反应过来:“什么?”
徐月嘉从中取出一块,自然而然递过去,道:“哪家铺子桂花糕二十两银子一份。”
温叶:“......”
真是不解风情。
重点是在这份桂花糕到底花了多少银子吗?
温叶决定今天教徐月嘉一个道理, “郎君,心意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这家点心铺子虽小,但桂花糕是他家的招牌, 比别家的都要好吃。”
徐月嘉默不作声收回手, 片刻后问:“所以,你的俸禄还剩多少?”
温叶:“......十九两七钱。”
徐月嘉露出果然的神色来,又道:“除了桂花糕,还买了什么?”
温叶:“一份桂花糕还不够?”
就这么一小份, 花了她整整三百文钱呢。
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道:“我拿金叶子同你换。”
温叶当即改口:“确实不够, 就该全花郎君身上才是。”
一匣子金叶子到手后, 温叶摸着沉甸甸的它们,心情明显变好。
剩下的十九两七钱, 她没带分毫犹豫, 全都给了徐月嘉。
然后眼睁睁地见他将那些银子放进之前装兔耳朵的紫檀盒中。
温叶:“......”
什么癖好啊这是。
翌日,在目送妯娌二人离开后, 徐国公叹气道:“你大嫂又出门了。”
徐月嘉收回目光,道:“大哥想说什么?”
徐国公回看向他, 一板一眼道:“没什么。”
这次只出门两三日而已, 他能接受。
怕又从亲弟弟这儿听到什么刺耳的话, 徐国公又道:“你大嫂出门前,特意嘱咐过我,要看好你那两个侄儿,为兄就先去了。”
可嘴一张,就习惯性带上炫耀的语气。
徐国公说话时的眼神仿佛在说, 弟妹没嘱咐你什么吗?
徐月嘉移开眼道:“景容的功课,大哥是要多督促督促。”
话里话外都表示赞同。
这回轮到徐国公困惑了, “什么意思?”
徐月嘉语气始终平淡道:“先前圣上得知文王被绑当日景容的表现后,特意问许院长要了景容近半年的功课表现......圣上看完后,评了个‘勇全’。”
通篇的朱红批改,皇帝实在说不出那个‘智’字。
谁的儿子谁最了解,徐国公听到这儿,脸都快绿了。
难怪圣上赏了景容一箱子书,原来是这个原因。
徐国公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好不容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找补:“景林近来进步挺大。”
徐月嘉不再继续,而是道:“兄长可还有其他事?”
徐国公答道:“没了,你去吧。”
徐月嘉“嗯”了一声后,转身却往府里走。
徐国公望着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忙转身追上去,问:“不是要去官署?”
“是要去。”徐月嘉回道,“只是我忽感腹中饥饿,想用些点心再出发。”
徐国公随口一问:“什么点心?”
徐月嘉:“叶娘昨日亲自给我买的桂花糕。”
徐国公:“......”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仔细。
温泉庄子离京不远,地处皇家园林附近,马车行驶两个时辰多一点就到了。
来的一路上,陆氏大都与沈氏在说话。
她们俩也是最后下轿,陆氏望着远处拉着妹妹绕着温泉池走的人,扭头问沈氏:“弟妹从前也这般活泼?”
沈氏微微点头:“但话没这般多。”
这一路,尽听她‘叽喳’了。
陆氏懂了,一笑道:“叶娘就是这性子。”
话里话外,隐隐带着维护。
沈氏听出来了,她倒没想在陆氏面前编排温四什么,不过从陆氏的反应来看,温四嫁人这一年来,功力不减。
温叶粗略探查后回来道:“两处池子的泉眼是分开的,只有最北边的那处角门能通。”
如果将角门锁上,想进隔壁池子,要绕一段远路,从西边过去。
这甚至完全能当两个庄子来看。
或许是因为它上一任主子是当今圣上,这儿的景致处处透着贵气。
亭台楼榭,假山玉石。
烟雾缭绕,延绵飘散,简直是人间仙境。
此情此景下,温叶的事业心忽地飙升。
她甚至开始认真回忆,先帝在位时,除了九王外,谁的支持者最多,如今还有活着的吗?
以及文王近来有什么案子在查......
方不方便再去捡个便宜......
沐浴净身后,温叶第一个入水。
前一刻还雄心壮志的她,在身子埋入泉水中后,才飙升的事业心顷刻被冲散。
温叶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在张开,舒适极了。
淡淡的清新药香萦绕在鼻间,仿佛筋骨都飘了起来。
温叶靠在池边,仰头缓吸,算了,有这一个就够了。
什么事业心,耽误她泡温泉。
温然第二个下水,很快小身子就被熏热,皮肤又红又滑溜。
温叶没忍住,挠了她两下痒痒。
温然边笑边往后退,嘴上求饶:“四姐~”
差点撞上后来的沈氏。
温叶及时收手,变回正经模样,喊道:“母亲。”
沈氏伸手扶住差点倒进池水中的温然,对温叶道:“小心呛着小五。”
温然有心替自家姐姐描补,又不想伤沈氏的好心好意,想了想道:“四姐没用多大劲,是我没稳住,好在有母亲。”
沈氏靠在温然边上,她看了一眼温然的另一边,没说话。
温叶对上沈氏的目光,笑盈盈道:“母亲,来泡温泉是不是很舒服?”
沈氏矜持道:“还不错,你有心了。”
温然用手拍水,接话道:“四姐,我也喜欢~”
如果公主秀秀嫣好她们也在就更好了。
温叶发现,自从小妹进宫当伴读后,性格明显开朗了许多。
她道:“回头四姐就同这儿的人说,日后你若想来,随时都能来。”
陆氏还在换衣裳,温叶两条胳膊豪放地搭在池岸两边,左手正好能越过温然碰到沈氏的肩膀。
她不小心用手点了点,道:“母亲也是。”
察觉到肩上有什么东西的沈氏:“......”
须臾。她侧过头瞥向在自己肩上放肆的手指,抬眸道:“国公夫人就要过来了。”
温叶一听,瞬间收回手。
沈氏默不作声看向她,面容稍显异色,道:“原来你还是怕的。”
温叶眼露茫然:“母亲说什么?叶娘听不懂。”
沈氏:“你如今倒是娇气了许多。”
温叶嘿嘿一笑:“我底子好,再有嫂嫂精心照顾,想不娇气都难。”
沈氏:“......”
“在聊什么呢?”陆氏缓缓朝她们走过来道。
温然第一个摇头,她没听太懂。
温叶笑眯眯回道:“母亲说我娇气了许多,然后我就回‘那可不是’,从前有母亲,嫁人后有嫂嫂,能不变得更娇气嘛。”
陆氏没怀疑她的话,从这一路的交谈来看,沈氏或许言语上有些厉责,但从未染有私人情绪。
对待温然虽没有多深的感情,但作为其嫡母,沈氏从未落下过自己的责任。
甚至有些时候,她还隐隐从沈氏身上瞧见温叶的影子。
后来一想,到底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来年,多少会互相影响一些,这些相似之处反而证明了温家和谐的家风。
温叶能养成如今的性子,似乎更容易理解了。
陆氏靠在温叶边上,隔着俩姐妹,同沈氏说话:“从前,辛苦温夫人了。”
沈氏微木着脸道:“不辛苦。”
这是实话,她过去同温叶接触的频次并不多,她不喜姨娘和庶出子女们日日来正院晨昏定省,除了初一十五,有什么事,都是派嬷嬷或婢女过去告知。
要说辛苦,还得是常姨娘。
温然瞅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奇怪,她悄悄附在温叶耳边问:“四姐,国公夫人好像另一个母亲。”
她本想说像姨娘,后又想想,这种比喻不太妥当,就换成了‘母亲’。
温叶赞同,以陆氏对她的态度,可不就像是另一个‘娘’么。
当初随口一句的‘长嫂如母’,一语成真。
陆氏继续与沈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俩人之间还挺有话题,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都差不多。
温叶夹在俩人中间,泡了一会儿后,就半搂着温然离开原地,让聊上瘾的俩人能好好聊。
她们也没走远,就是和陆氏换了个位置。
下来之前,温叶吩咐婢女洗了些水果,还做了些果茶。
就摆在池岸边的小木几上,温叶夹了一颗葡萄喂温然,自己尝了块西瓜。
明明滴酒未沾,却有些欲醉欲仙。
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就在这一刻,温叶终于确定一定要将北边的角门堵上,将庄子彻底一分为二,这边的药汤池就留着日后陆氏小妹还有沈氏她们过来泡。
隔壁的普通池子,咳咳,她另有用处。
温泉一次不能泡太久,温叶觉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坐到温池边上,顺便将温然也拉了上来。
另一边陆氏和沈氏也在婢女的搀扶下,上岸。
陆氏说道:“这药泉池泡着是不错。”
前些日子忙碌留下的疲惫全被泡散了,她现在整个人都很清爽。
沈氏赞同道:“是啊,人一老,身子多少不如年轻时候,今日这一泡,确实缓解了一些。”
温叶听后,接话:“那母亲日后常来。”
陆氏点头:“那你别忘给你母亲留一个牌子。”
温叶道了声‘好’。
地势原因,哪怕这处庄子如今属于温叶,可除了她之外,想进到这里,都需要出示特殊的令牌。
皇帝在赐下这处庄子时,让工匠连坐了二十多张一模一样的‘正版令牌’,同庄契一并给了温叶。
跟不要钱似的。
陆氏邀沈氏坐下聊,她道:“我们是泡舒服了,也不知家中如何。”
沈氏不担心这个,她对自己挑选儿媳的眼光还是很自信的:“静云嫁进温家七年,做事老练我不担心,倒是茹娘,年纪轻些,孩子又小,早知就让静云一个人暂管好了。”
之所以将家中事务一分为二,是因为沈氏考虑到温家迟早有一天要分家。
柳氏性子婉约些,沈氏怕她和次子将来分出去后,容易顾头不顾尾。
陆氏见沈氏一点不担忧,说不羡慕是假的。
“杨家和柳家的姑娘都不错,温夫人这两个儿媳选得好。”
沈氏慢悠悠回道:“国公夫人也不差。”
就是这种感觉,太像了。
陆氏目光下意识去寻温叶。
温叶在听到陆氏和沈氏谈起管家的事后,就准备悄悄溜走,没想到还是给陆氏发现了。
陆氏望着准备逃走的温叶,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人就怕对比,陆氏看向沈氏的脸,由衷怀疑自己将来到了沈氏这个年纪,能否保养到她现在这样。
沈氏有两个能干的儿媳,她有什么。
既然没溜成功,索性重新坐下,温叶拿起木签,叉起一块水果喂到陆氏嘴边,乖巧道:“嫂嫂,吃块瓜。”
陆氏:“......”
大概是有一个,一心虚就讨好自己,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弟妹。
温叶喂了她两口瓜后, 脸色就好转了许多。
只不过心里门清是一回事,嘴上承不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在沈氏面前,一切当然要往好的方向说。
陆氏违心道:“叶娘平日里也常替我分忧。”
沈氏看破不说破, 笑了一下道:“看来还是嫁人好, 懂事了。”
陆氏再次失语。
沈氏的话没问题,可她听着怎么就觉得不对味呢。
温叶脸皮厚,在陆氏第二次望过来时,笑容依旧乖巧。
这个话题不宜再谈, 陆氏选择了眼不见为净,于是温叶就被打发到一边去了。
温叶也很知趣, 端着一小盘瓜, 溜回温然身旁。
“做什么呢?”她问。
温然抬头:“课业。”
温叶闻言,一顿:“来泡温泉, 你还带课业?”
温然解释道:“这是太子殿下给公主出的考题, 公主抄录了一份给我。”
她现在做不了,就先看一看。
温叶是真佩服, 别说课业了,她每回出门带的话本, 都没怎么打开过。
说起话本, 温叶突然想起, 她这回带出来的两本好像是徐月嘉挑的。
也不知他在府中如何。
国公府内。
徐国公拿着从长子屋里翻到的满篇红批的课业,满院追打对方。
徐景容仗着身子小巧灵活,四处逃窜。
边逃边嚷嚷:“我没偷懒!”
他明明都有按时交课业,写的不对又不能全怪他。
徐国公气岔道:“我今日必须好好管教你一回!给我站住!”
徐景容迅速往树上爬,同时朝下道:“这棵树可是母亲最喜爱的, 父亲你上来前可要好好想清楚!”
徐景容随着树干左摇右晃,这棵树没种几年, 树干尖顶处还很瘦小。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徐景林还在那喊:“父亲快爬!”
树旁着急不已的冼嬷嬷扭头劝道:“国公爷,您看这......还是让小世子先下来吧,爬这么高,万一摔着怎么办?”
“到时候,夫人那边......”
徐国公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压着怒意点头。
后退两步表示他此刻的态度,冼嬷嬷见此,这才重新看向树上的人儿道:“小世子快下来,树上危险。”
得到了保证,徐景容才慢吞吞从树上滑落下来。
冼嬷嬷赶紧上前,确定徐景容身上没有伤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唉,府里没个女主人就是不行。
冼嬷嬷刚在心里这般嘀咕完,就瞥见不远处的徐月嘉父子以及纪嬷嬷等人。
瞧人家父子俩多和谐,冼嬷嬷不禁望向徐国公一眼,心又道,西院女主人也不在,就没见二爷追着小公子要打要骂过。
徐月嘉牵着徐玉宣走过来,道:“兄长。”
徐国公:“嗯。”
徐玉宣奶声奶气喊:“大伯父。”
徐国公‘欸’了一声,压低嗓音道:“下学了?”
徐玉宣点头:“是呀,然后父亲来接我~”
徐国公闻言,抬眸看向徐月嘉,嗓音恢复正常,“这么快就从官署回来了?”
徐月嘉“嗯”了一声,然后问:“兄长这是在做什么?”
徐国公眼神指向边上道:“他不听话,我正管教他呢。”
徐月嘉扫了一眼站远远的徐景容,道:“大嫂知道?”
徐国公本就虚着心,徐月嘉再来这么一句,简直是一语击中要害。
如果徐景容的那些课业都是抄同窗的,陆氏肯定不会拦徐国公,可偏偏都是他自个儿写的且每次都按时上交。
陆氏的性子,连守门的下人都清楚七八,就更不用说作为其枕边人的徐国公了。
她可以容忍你一时做不好,而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才是你的死期。
徐国公强撑道:“就算你大嫂在,为兄也一样管教。”
徐月嘉没应声,目光在父子仨人身上来回停留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抱着徐玉宣离开。
在他走后没多久,徐国公无声松了口气。
冼嬷嬷见此,也赶紧让人带小世子先离开。
危机解除,她很是松了口气,余光发现一旁的纪嬷嬷,呼吸一顿。
冼嬷嬷与纪嬷嬷关系还不错,是以她近前两步悄声询问:“二爷经常来接小公子下学?”
纪嬷嬷轻轻摇头:“倒也没经常来接,这不是二夫人出门泡温泉去了,小公子想念的紧,二爷为了安抚,才来接两日。”
冼嬷嬷恍然道:“比之过去,二爷和小公子似乎亲近了不少。”
纪嬷嬷赞同,她望着远处正嚷着要父亲抱的徐玉宣感慨道:“是啊,父子俩以前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彼此陌生得很,如今小公子搬回了西院,又有二夫人从中调和,是比从前好太多。”
听她这么说,冼嬷嬷此时此刻是羡慕的,原来府里的女主人偶尔不在,也是行的。
徐景容被追了大半日,冼嬷嬷来到东院见他仍气喘吁吁的样子,就叹道:“小世子,老奴这就让厨房给你炖参汤去。”
徐景容急忙叫住她道:“嬷嬷,我不想喝参汤,想出门。”
陆氏不在,东院的仆从都听从冼嬷嬷的命令。
冼嬷嬷不太赞同道:“夫人临走前说了,小世子你得多休养少出门。”
徐景容耷拉着脑袋蔫声蔫气道:“嬷嬷,我不是出门玩,是想去书坊买几本书......”
冼嬷嬷闻言,心道,肯定是国公爷的话伤了小世子的心,唉,哪有做父亲的那般贬低儿子。
冼嬷嬷心疼道:“那老奴让阿照陪着小世子一起。”
阿照是东院的一名小厮,人很机灵。
徐景容当即眼一亮道:“嬷嬷你真好!”
冼嬷嬷笑道:“小世子快去吧,回来后正好喝参汤。”
徐景容迅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叫上小厮阿照。
一出国公府,徐景容直奔书坊,借口要上楼看会儿书,让阿照在楼下坐着等,然后从后门悄悄溜走。
出来后,直奔最近的会宾楼。
徐国公已经带着徐景林在二楼包厢等候多时了,徐景容一到,徐国公就说他:“怎么来这么晚,菜都要凉了。”
徐景容这会儿哪还有先前被骂后的委屈和愤慨,道:“阿照那小子可机灵了,拖住他费了点功夫。”
徐景林这时插话进来:“大哥,父亲点了好多菜,有烧鸭烧鹅红烧猪蹄椒盐排骨油炸糕糯米鸭......都是我们爱吃的!”
徐国公咳道:“你们母亲不在,今日多吃点,还有,别一吃完就回去告我状。”
徐景容徒手拿起一块大猪蹄开始啃,期间道:“我又不傻。”
就吃这一顿还是以后隔一段时间来吃一顿,两者的区别他还是能分得清楚。
徐国公还有些担心:“对了,冼嬷嬷没发觉吧?”
徐景容‘嗐’了一声回道:“父亲您都要抽死我了,冼嬷嬷怎么可能发现。”
而另一边,徐月嘉抱着徐玉宣回到西院。
温叶不在,西院空旷许多。
廊下的两个秋千随风轻轻荡悠,徐玉宣下地后跑过去,两个都坐了一会儿才进屋。
西侧书房内,徐月嘉伏案抄录典籍,徐玉宣进来,一眼就瞧见了他手边的食盒。
食盒是打开的,里面的桂花糕香甜气息很足,徐玉宣小鼻子一动一动,脚下步子情不自禁往那儿去。
他手扒着徐月嘉坐的椅子,垫脚往上指道:“父亲,糕糕~”
徐月嘉顿住,放下墨笔,目光瞥过去。
徐玉宣催促:“桂花糕~”
不知过去多久,徐月嘉终于动了,从中拿了一块最小的给他。
徐玉宣接过桂花糕,没有很快就吃掉,而是盯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好小哇!”
然后一口吃掉,又朝徐月嘉伸手。
徐月嘉望着食盒内为数不多几块,微抿起唇回他:“没了。”
徐玉宣双手抱肚,明显不信的小表情。
一连泡了两日温泉,这两日,陆氏和沈氏的关系也逐渐和以往不同,有点忘年交的意思。
多了几分亲近,少了些距离。
陆氏还约道:“之前我带叶娘去了一趟溪泉山避暑,那儿也很不错,来年你若有空,我们再一起去。”
温叶听到这里,忙凑过来道:“还有我呢,嫂嫂别新交了朋友,就把我给忘了。”
“这是你母亲,你规矩点。”
话罢后,陆氏无奈看向沈氏。
沈氏眉微挑,笑得云淡风轻道:“无碍,习惯了。”
陆氏闻言,幽幽瞥向身侧的人儿,这两日她每每想从沈氏这儿打探从前的温叶,结果回回都不顺利。
不是沈氏快要说到关键处时突然不舒服,就是温叶过来打断她们谈话。
温叶:“......”
她忽然后悔答应陆氏,让沈氏也一起过来泡温泉了。
陆氏盯着温叶看了半晌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上了一艘贼船呢?”
温叶嘿笑道:“也不一定就是贼船嘛,嫂嫂再看看。”
陆氏:“......油嘴滑舌。”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出门还是很顺利的。
回去的路上,四人一开始坐一辆马车,入城后,在永祥街前分开,沈氏和温然坐回温府的马车,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温叶和陆氏坐的这辆需要穿过永祥街。
马车路过热闹的永祥街时,温叶听着外边小摊的叫卖声,不由得掀开帘子,探出视线。
车厢里,陆氏想起府里的家人,开始说道:“好在有你大哥帮忙看着,不然景容和景林肯定会趁我不在,出去吃那些油炸小摊食物。”
温叶眼不眨地应和:“是啊,有大哥在,嫂嫂完全可以放心。”
话将落,还未等陆氏反应,就听她忽而‘咦’了一声:“那是大哥吧?”
温叶缩回脑袋看向陆氏道:“嫂嫂,你来瞧一眼是不是。”
陆氏坐过去一点,眸光顺着温叶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心梗一瞬,还真是。
远处,毫无察觉的徐国公正携长子在一处热闹的摊前排队。
温叶仔细瞅了一眼,好像是卖油炸年糕的。
这么多人排队,味道应该不差。
卖炸油糕的摊子旁,徐国公一步步往前挪的同时低头和儿子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你母亲快回来了,被她发现你就完了。”
徐景容保证道:“放心,我吃完就漱嘴,母亲肯定不会闻出来。”
徐国公心一缓,随后听到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声,他下意识抬头,刚好和陆氏平静的眸光撞上。
他心突突跳,手还不忘去推儿子说:“你完了。”
徐景容不明所以抬起眸,待看清后,也跟着吞咽喉咙,道:“都完了。”
温叶之前就是在这条街上给徐月嘉买的桂花糕。
她见陆氏有话要同父子俩说,很识趣道:“嫂嫂,我下去买份桂花糕回去给宣儿。”
陆氏‘嗯’了一声,嘱咐:“小心点。”
温叶:“好嘞。”
然后迅速下轿,远离这是非之地。
卖桂花糕的小铺子离得不远,温叶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她让云枝进去买,自己则和桃枝找了个位置坐下,目不转睛盯着来时的方向,一副要看热闹的状态。
云枝拿着银子进了铺子,不过片刻就走出来,到温叶跟前道:“夫人,郎君和小公子在铺子里。”
温叶扭头:“你说谁?”
也不用云枝再说,她就瞧见了突然出现的父子俩。
温叶讶异:“郎君怎么在这?”
徐月嘉目光凝向怀里的人儿道:“他要吃桂花糕。”
徐玉宣见到温叶,一双眸子亮了好几个度,十分雀跃地喊道:“母亲!”
徐月嘉抱他过来,到了温叶跟前,立马挣扎要下地。
这家铺子除了卖桂花糕还卖桂花茶以及其他小吃,因此还在铺子外面搭了棚,摆几张桌子。
徐玉宣坐到温叶身旁,小嘴开始叭叭:“父亲不给宣儿吃桂花糕,然后桂花糕都臭了,不能吃了。”
谁都拦不住他。
温叶闻言,目光扭向徐月嘉道:“郎君,那盒桂花糕,你还没吃完?”
徐月嘉瞅了一眼她身侧的小孩儿,顿道:“吃得慢。”
温叶也不拆穿他,还笑眯眯道:“那下回我给郎君买能多放些时日的吃食。”
徐月嘉听后,唇角微微上扬:“嗯。”
徐玉宣见没人听他说话,不满地提高嗓音:“父亲!”
温叶顺手搭着他小肩膀道:“坐,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