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斟酌了片刻,谨慎回道: “微臣瞧过,当时还正好碰见王爷端茶向徐大人致谢。”他这么回,淑太妃直接改担心为震惊了。
她语气中明显带着不可置信:“你是说我儿和徐家二爷致谢”
王大人忐忑应声。
淑太妃闻言,彻底默了。
太后则放下担忧,浅叹道: “看来辰儿经此一遭,懂事了不
皇帝思绪稍转了一下,重新看向阶下的臣子,忽而笑了一瞬道: “端茶致谢朕不信,若你说的是泼茶‘致谢’,倒真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王大人面露尴尬,他本想给文王遮一遮的。
皇帝见此,便知是自己猜对了,淑太妃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明显皇帝口中形容的更像是她的儿子。
还有精力泼人一身茶水,那他应该真伤得不重。皇帝和太后也如是想道。
既然文王没事,太后和淑太妃也不打算继续留下,省得耽误皇帝处理政事。弄清了文王的伤势,皇帝将注意力重新落回那些逆王遗党身上。王大人奉上徐月嘉的折子,同时细致转述兰城所发生的一切。
皇帝微微意外道:"这么说,那些逆王遗党又在徐卿的夫人手上栽了一回。"
王大人颔首: “若没有徐二夫人的发现,云之楼恐不会如此轻易露馅,微臣和徐大人也不会那么快问出王爷被关的地方。"
徐月嘉的夫人立了功,赏赐自然不能少。
皇帝忽然想起长乐如今的伴读之一就是徐月嘉夫人的亲妹妹。这妹妹读书好,姐姐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吧。
逆王遗党被押送入京后,卓知府主动揽下其余的杂事,城里藏了这么一伙人,他居然毫无察觉,圣上没下旨责难,已是恩宽。
他现在只想赶紧将功补过。
有卓知府分担,徐月嘉手头上就只剩暂时监督松山书院食堂整改一事,以及两日后,护送文王回京。
文王还在床上躺着,当下最重要的是去一趟松山书院,见许院长。
云之楼的事,给书院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毕竟能将孩子送到这儿读书的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若松山书院不是许家设立,那些人家早已闹到了书院来。
温叶自然跟了过来,如今书院里没有学子,她这一次也算间接帮了书院,想进来参观参观,还是很容易的。
去的路上,她不忘问: "对了郎君,松山书院的食堂,你吃过吗"
徐月嘉: "吃过。"
温叶又问: “那味道如何”
徐月嘉诚言: “你不会喜欢。”……
温叶和徐月嘉到达书院时,许院长已经站在门前等候,院长夫人亦在身侧陪同。还有许柏礼,他嘴角含笑看向俩人道: “义弟和弟妹来了。”
许院长听到堂弟熟悉的不着调话语,无奈道:“柏礼的性子,还望徐大人徐夫人多担待。”徐月嘉: “无碍。”
温叶更是接道: “我们俱已习惯。”许院长暗瞪了一眼许柏礼,示意他少说话。然后抬手做请。
松山书院依山而建,光是藏书阁就分南北各一处,许院长亲自带二人逛书院。
温叶走在院长夫人身侧,就听她道: “这一次多亏了徐夫人你,否则书院的学子们不知还要被下多久的药。"
温叶谦虚道: “碰巧而已。”
许柏礼摇扇的动作停滞,插话进来: “我早与堂兄提过换厨子一事,他就是不听,非说什么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饭菜能果腹就好。"
走在前面的许院长: ".…."先前就不该答应他留在这儿。
院长夫人打圆场道: “别听他胡说,不至于。”
许柏礼扇子一合:“那几个厨子还未被辞退,弟妹待会儿尝尝便知。”
话说起来,他也有二十好几年没吃过书院食堂的饭菜,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多少有没有些长进。
温叶看向院长夫人笑道: “我倒是挺想试试。”
院长夫人叹道: “其实不难吃,不过就怕你会吃不惯。”书院逛了个七七八八,转眼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松山书院食堂实行的是分餐制,吃多少盛多少,这样不会造成浪费。
许院长节俭了一辈子,倒没觉得请徐月嘉和温叶吃食堂有什么不妥,他就是对许柏礼在外人面前不停诋毁书院食堂的行为有些看不过眼。
温叶要了一碗面和两份菜,一荤一素,瞧着应该不会难吃的样子。她望着膳桌上的木质托盘,总有一种回到现代的错觉。
徐月嘉顺手给她拿了勺和筷,温叶看到后,目光随之望向他面前的托盘,见只有半碗米饭和一碟
青菜,就问: "你就吃这些"
徐月嘉‘嗯’了一声,坦言:“足够了。”
众人落座后,温叶接过徐月嘉递过来的筷子,先夹了一口面进嘴。院长夫人路过道了句: "这儿的饭菜,除了寡淡了点,味道还是好的。"温叶艰难咽下嘴里的面,一旁的徐月嘉及时递来一杯温水。她连喝两杯。
”是还行。”她模糊道。
说好的鸡汤面呢明明闻着还挺香,吃起来怎么就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不是鸡肉的腥味,像是被放了什么草一起煮。她掩饰性夹了一口肉,嚼了半天,没嚼动。
肉味没尝出来,倒是感觉自己在嚼树枝,又苦又硬。
温叶悄悄吐出来,才发现还真不是肉,像是某种药材晒干后切成片和肉一起炖煮。她终于明白院长夫人为什么会说她可能会‘吃不惯’。温叶不死心,筷子转向那碗素菜,像是炒芸豆。
总不能素菜里也加。
徐月嘉却在此时突然出声: "先等等。"温叶停下动作,抬眸: "等什么"
徐月嘉示意她看斜对面,许柏礼又要了一碗炒芸豆,道: "今天就这道菜还算过得去。"温叶听到这句,庆幸自己要的也是炒芸豆。
她正准备夹点尝尝,就听许柏礼忽然‘哎呦’一声,捂着肚子痛苦道: "这芸豆是不是又没炒熟!"
他这声叫,吓到了许院长和院长夫人,他们连忙让人去喊大夫。
同时熟练地帮其灌水催吐。温叶望着这一幕,干咽了咽嗓子。
这哪是难吃与否的问题,明明是随机挑选‘幸运儿’啊。温叶垂眸望向徐月嘉的餐盘,佩服不已: "还是郎君有远见。"徐月嘉瞥向她: "所以,吃得完"温叶诚实摇头。
徐月嘉随即将温叶和自己的饭菜调换过来,并道: “米饭我不曾动,炒青菜还凑合。”
温叶: "………"
原来他先前说‘足够了’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子:人还是不要轻易踏出舒适区……
大夫来得很快, 仔细诊断之后发现许柏礼腹痛与芸豆无关。
他腹痛是因为吃太多,年纪大,不好克化导致。
温叶听到后,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活得久, 什么都能见着。
许柏礼不相信道:“我上回就是因为芸豆没炒熟,这一次感觉和那次几乎一模一样。”
“您上回吃都是二十多年前了。”一旁被‘抓’来的厨子接道,“那时候我在后厨只负责洗菜。”
许柏礼目光转向厨子身边的年轻人,“那就是他菜没洗干净。”
许院长看不过去了, 气道:“我说你堂嫂昨儿从家里带来的月饼怎么不见了,你说说, 是不是你偷吃了?”
能随意进出他书房且会做出这等事的, 除了许柏礼没别人。
许柏礼仗着一张老脸,不承认道:“什么月饼, 我不知道, 堂兄如今是看我孤身一人,想将此事栽赃到我头上?”
温叶见此, 悄声对徐月嘉道:“不如我们离远一点,站这么近, 我瞧许院长都不好发挥了。”
徐月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颇认同地点头:“也好。”
一旁竖着耳朵听的许院长:“......”
正常来说, 不应该选择出去吗?
他瞥了一眼还躺在担架上‘哎呦’装可怜的老东西,失言片刻,果真是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院长夫人端来两杯水,道, “都多大的人了,还以为和年轻时候一样啊。”
许柏礼接过温水, 喝了一口,“还是堂嫂明事理,堂兄你真该和堂嫂学学。”
许院长还想说两句,被院长夫人及时拦下,她压低嗓音道:“你和三弟置什么气,他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已经够可怜了。”
许院长:“......”
我怎么没瞧出来。
大夫给许柏礼开了几剂药,便离开了。
出了这么一个意外,许院长在面对徐月嘉时,底气减了许多。
他和徐月嘉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确实是书院考虑不周,接下来我们会在边上再修建一个新食堂,重新招聘厨子,专做普通饭菜。”
“学子们喜欢哪种口味,让他们自己选。”
温叶听到这,心道,这还用选?
虽然许院长的出发点是为学子们好,但也不必几乎每道菜里都加药材一起炖煮。
徐月嘉未言太多,只在最后道了句:“一味的‘苦其心志’,并不适用于全部学子,许院长能明白就好。”
许院长颔首。
他也怕再出几个‘许柏礼’。
用过午膳后,许院长带大家继续逛书院,路过北边的藏书阁时,温叶开口:“许院长,这藏书阁的书只有书院的学子才能借阅么?”
许院长回道:“理论上是这样。”
温叶‘哦’了一声,又问:“不能通融?”
许院长品出了温叶话里的意思,和蔼一笑道:“徐夫人是想借阅哪本书?”
温叶略严肃道:“我先前听景容说松山书院的藏书阁浩如烟海,我这个人自小就爱看书,听了景容的描述后,一直很想瞻仰一番。”
她说得一本正经,惹得徐月嘉目光频频望向她。
许院长教了一辈子的书,最喜欢的就是知上进的学生,温叶的态度令他很是欣慰。
俗话说得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不是她,云之楼的事还不知道何时才会被揭穿。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不该拒绝。
是以许院长开口道:“徐夫人若是想外借,在借阅记录上填写小世子的名讳,届时让小世子返回书院后将书还了,也是一样。”
温叶:“多谢许院长。”
然后她又道:“有桃枝她们陪我就行,郎君先去忙吧。”
今日徐月嘉过来书院,可不止是单纯地陪她逛书院而已。
松山书院好歹是大晋三大书院之一,虽然它不受朝廷管制,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接下来无论书院做出怎样的决策,总要有朝廷方面的人在一旁。
毕竟那些学子将来可都是要科考入仕的,徐月嘉来就是代表皇帝的态度。
许院长更是明白,在食堂这件事上,确实是他有所欠缺。
徐月嘉不知温叶为何突然想起要逛藏书阁,她的喜好,他最清楚。
尽管心存疑惑,他也没想拆穿她。
甚至还道:“你慢慢选,我与许院长要商谈的事不少。”
温叶点头:“好。”
边上的许院长也轻声嘱咐自家夫人:“徐夫人这儿,就劳烦夫人招待了。”
院长夫人点头:“放心吧,有我呢。”
就这样,许院长邀徐月嘉去他书房一叙,温叶则在院长夫人的陪同下,进了松山书院的藏书阁。
时间匆匆而逝,夫妻二人离开书院时,已近傍晚。
许院长还想留他们用晚膳,好在徐月嘉客气地拒绝了。
直至上了车轿后,温叶才长舒一口气,“幸好郎君没有答应许院长。”
徐月嘉始终惦记另外一件事,他问:“你今日去藏书阁,做什么?”
温叶吃着不久前桃枝递进来的桂花糕,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借书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徐月嘉看向她,语气透着十分的认真:“是为你小妹借的?”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她进藏书阁的理由。
温叶模糊应道:“算是吧。”
徐月嘉见她承认,便道:“你该事先与我商量。”
温叶没听明白,“郎君此言何意?”
徐月嘉收回目光:“松山书院藏书众多,你事先未曾了解,借出来的书未必适合你小妹。”
“郎君无需担心,我来之前做过功课。”温叶笑道。
“哦?”徐月嘉忽然又问,“都借了什么书?”
温叶眨了眨眼,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
徐月嘉读懂了,眸光微暗道:“不能告诉我?”
温叶摇头道:“怎么会,就是一些圣贤书。”
她答得敷衍。
徐月嘉静静注视她半晌,最终选择收回目光,并为自己方才的言行解释,“你心中有数就好,我只是怕你借错了书。”
温叶‘嗯嗯’点头,“郎君的好意,我都明白。”
徐月嘉闻言,眸光微凛,再没提起此事。
今天是温叶在兰城待的最后一天,明日她就要随护送文王回京的队伍一起离开。
在兰城待了十多日,温叶给陆氏她们挑了不少兰城特产。
今天过去就是付银子的。
昨儿在书院,院长夫人倒是推荐了一家药材铺,只是被温叶婉拒了。
有些饭菜,人一辈子吃一回,足矣。
临出发前,温叶叫住刚从卓知府那儿回来的徐月嘉,道:“郎君不用给大哥还有景林他们带些礼物?”
徐月嘉停下脚步,问:“什么礼物?”
温叶深呼吸一口道:“你来兰城这么些时日,就没想过挑选几样这儿的特产带回去?”
徐月嘉回道:“他们不缺。”
温叶看明白了,难怪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他。
“感情都是靠你来我往维系出来的。”温叶决定好好教一教他,“他们缺不缺是他们的事,你送或不送,其中区别可就大了。”
徐月嘉问:“有什么区别?”
温叶叹了口气道:“情义埋在心底太久,偶尔也要放出来,让人家感受一下。”
徐月嘉默视她半晌,忽然道:“你似乎很有经验?”
温叶却反问:“郎君想听我的经验吗?”
徐月嘉没说话。
温叶继续道:“郎君若是想学,就随我一起出门,我边逛边教,拜师费我也不收郎君太多,就两百零六两三钱吧。”
她说的有零有整。
徐月嘉:“......”
最后,无论徐月嘉心中如何想,温叶在进特产铺子前,还是收到了那两百零六两三钱的拜师费。
买完了特产,温叶开始履行自己为人师的职责,开始教徐月嘉:“家人之间,礼物的贵重程度倒是其次,心意才最重要。”
徐月嘉眸光顿住:“心意?”
一看他就没做过这种事,也是,他一个国公府二爷,身份尊贵,从来都是别人笼络他的份,哪用得着他屈尊降贵去讨好别人。
温叶叹完气,问他:“郎君会抓兔子吗?”
徐月嘉顿息道:“略懂。”
“那我带郎君去个地方。”她道,“这个方法既省银子,还特别能凸显郎君的心意。”
一个时辰后,温叶瞅着自己从兔子洞熏出来的十来只灰毛兔子,再瞥向徐月嘉箭下孤零零的一只,感慨:“居然真的只是略懂。”
她还以为是他谦虚。
徐月嘉挽尊道:“许久未练,生疏了些。”
温叶立即表示:“我懂。”
徐月嘉:“......兄长胃口小,一只足矣。”
温叶憋笑附和:“郎君说的对。”
“就这么高兴?”
他言语中暗含一丝无奈。
温叶诚实点头:“原本一直觉得郎君完美无缺,今日才发现这世间居然也有郎君不擅长的事。”
算起来,这已经是老天爷给徐月嘉关上的第二扇窗了。
徐月嘉却言:“人无完人,我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好。”
话虽是这么说,但温叶心里门清,但凡她当初换个人嫁,都不会有如今这般潇洒的日子。
人要懂得感恩,最起码言行上要让对方觉得自己得到了回馈。
温叶说出自己当下最真实感受:“我觉得郎君很好,是一个很完美的夫婿。”
不管将来如何,起码到目前为止,徐月嘉做到了言行一致。
徐月嘉目光落向她,屏息几瞬后问:“有事瞒我?”
温情的氛围瞬间破灭。
温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忽然在想,自己和徐月嘉是不是有什么沟通障碍。
她难得认真一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第82章 温泉庄子
徐月嘉目前能想到的就只有她先前没告诉自己的, 她从松山书院的藏书阁借的是什么书。
思来想去,徐月嘉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猜测:“别告诉我,你昨日不是去借书, 而是在藏书阁偷放了某种书。”
温叶闻言失语,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郎君想象力不错。”
她是这般不知分寸的人吗?徐月嘉是受到了怎样的刺激,才会如此想她。
徐月嘉默道:“不是就好。”
温叶:“......”
他们之间好像真的有沟通障碍。
兰城发生这么大的事,小半月过去,盛京是传得沸沸扬扬。
陆氏提前收到温叶的信, 得知他们回府的准确时刻,待时辰差不多便让厨房炖起补汤。
温叶和徐月嘉回到国公府早已过了用晚膳的时辰, 不过陆氏给他们单独准备了一桌膳食, 一直在灶上温着。
温叶和徐月嘉吃差不多后,陆氏就命人将炖好的补汤端上来。
温叶望着看不出是用什么炖煮的补汤, 挣扎道:“嫂嫂, 那云之楼的饭菜我就吃了两口。”
陆氏却言:“我当然知道,所以才给你炖了这补汤。”
坐在对面的徐景容熟练接话:“还好二婶婶你只吃了两口, 不像我,还要喝半个月的苦药。”
温叶闻言, 默默对比了一下, 内心稍微那么好受了些。
起码她这碗闻着不苦。
见温叶喝了, 陆氏露出安心的笑,没过片刻,她看向徐月嘉道:“二弟,你也喝一碗。”
亲眼看着二人将补汤喝完,陆氏才放他们离开。
温叶回到西院后直接瘫在软榻上。
这么撑怎么睡得着。
缓了一会儿, 她撑起胳膊肘看向男人,出声试探:“郎君?”
徐月嘉脱下外衫, 头也不回道:“明日要进宫,今晚早些休息。”
这些天发生的事,无论温叶如何撇开,她的功劳都是抹不去的。
在回来之前,宫里召见她的旨意就已经到了国公府。
温叶在心底小小遗憾了一下,不过嘴上却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话罢,她重新躺回去。
徐月嘉转过身,走向她,眉目间透着关心:“很难受?”
温叶有气无力回应:“嗯。”
徐月嘉去拉她,“出去走走,消一消食。”
温叶被拽起来后顺势跌进徐月嘉怀里,故意软下声来道:“郎君陪我。”
徐月嘉耳垂微红:“你先站好。”
温叶耍赖,勾住他脖颈:“站不好了。”
吃不到肉,喝口汤也行。
徐月嘉:“......”
翌日,天微亮。
温叶睡得正香,忽感鼻尖一股痒意,她费力睁开眼,见到了一张肉包子脸。
是有好些日子没见的徐玉宣。
昨儿他们回到府中已近亥时,那时候徐玉宣已经睡下了。
徐玉宣见温叶终于醒了,心虚地收回小手,掩饰性喊道:“母亲~”
温叶揉了揉眼,没计较他先前的小动作,坐起来问他,“谁带你来的?”
“是嬷嬷。”
温叶往他套着袜子的脚上扫了两眼,又道:“鞋也是纪嬷嬷帮你脱的?”
徐玉宣摇了摇脑袋,老实回答:“是父亲。”
“父亲又不见啦~”徐玉宣话里带着微微不满。
温叶挑眉,没再继续问下去。
徐月嘉应该是上朝去了。
屋里的动静传到外间,早已等候多时的桃枝端着铜盆进来。
紧跟其后的云枝走近前,笑得亲和:“小公子,奴婢帮你穿鞋可好?”
徐玉宣乖巧道:“好~”
然后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叶,好似生怕她也像父亲一样,一个不留神又不见了。
小孩儿的目光太过炽烈,又不加掩饰,温叶想不注意到都难。
简单用过早膳后,她道:“别盯了,母亲不会跑。”
被戳中了小心思,徐玉宣心虚的小眼珠子转来转去。
嘴上还不承认:“宣儿才没~”
温叶不和他计较,而是道:“母亲这儿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徐玉宣歪头:“是什么?”
温叶眉眼一弯,笑得真心:“许先生也回来了,明日就能继续教宣儿读书,宣儿是不是很开心?”
徐玉宣小嘴张老大,满脸不可置信,浑身上下没透出半点欢喜。
他下意识退后两步道:“母亲,宣儿还有事,先走啦~”
温叶目送他离去,好整以暇道:“跑得还挺利索,看来腿伤是好全了。本还想着再多给你请几日假,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
慢了几步的纪嬷嬷,正好一字不落听全。
可怜的小公子哟。
用过早膳,陆氏领温叶进宫。
顾及到温叶以前从未入过宫,太后召见时,细心地叫上了陆氏一起。
有陆氏陪着,的确缓解了温叶大部分的紧张。
这一路都很顺利。
另一边,就兰城逆王遗党一案,早朝后,皇帝召见朝中几位大臣一起在勤政殿商讨。
虽然发现得及时,但仔细查下去,逆王遗党还是将手伸到了朝中。
这一次皇帝没再手软,凡事掺和进来的,无论轻重,被革职抄家后,或流放或秋后问斩。
若有求情者,一律同罪。
讨论完了对逆王遗党的处置,皇帝单独留下徐月嘉,道:“若不是你夫人足够敏察,朕这位弟弟不知还要受多少苦。”
徐月嘉颔首:“陛下过誉。”
皇帝却道:“你们回来之前,朕就一直在想,该赏什么好,最后还是皇后提醒朕,徐卿啊,你娶妻近一年,竟一直不曾为你夫人请封诰命。”
徐月嘉顿了顿,道:“是臣疏忽。”
皇帝闻言,眼神露出意外:“朕还以为你会推辞一番。”
看来徐月嘉还挺看重他这位夫人,思及此,皇帝内心立刻有了计较。
徐月嘉:“皇上想听臣说什么?”
皇帝假意咳道:“文王泼你一身水的事,朕来补偿,就在你夫人的赏赐中再加一盒东珠。”
徐月嘉语气不变道:“微臣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做了多年君臣,皇帝哪里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为表诚意,皇帝又道:“朕突然想起京郊有一处温泉庄子不错,今日也一并赐予你夫人,如何?”
谁让他有个不争气的弟弟呢。
徐月嘉:“臣替内子谢过陛下。”
没想到徐月嘉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本想着等徐月嘉拒绝后再提出多赏赐一箱孤本藏书的皇帝:“......”
徐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之前那个视金钱名利如粪土的徐月嘉哪去了?
顺利从太后寝殿出来的温叶,上轿之后,终于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陆氏忙问:“不舒服?”
温叶摇头:“就是突然鼻子痒了一下。”
陆氏见她真无碍,才继续道:“从太后和淑太妃的赏赐来看,她们对你印象不错。”
温叶嘴甜道:“那当然,嫂嫂的眼光怎么会错。”
陆氏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
拐着弯,将所有人都夸了进去。
包括她自己。
陆氏略微无奈道:“你如今立了功,除了太后和淑太妃这边的赏赐,皇上皇后那边肯定也另有赏赐,我估摸着是该给你封诰命了。”
“以二弟的性子,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想起主动去给你请封诰命,不过如今这样也好,这个诰命是你自己挣的,底气更足。”
温叶倒没想到这层,她以为顶多是些金银珠宝的赏赐。
不过谁会嫌封赏多呢。
封诰命的旨意当天就下达到了国公府,随之的还有一大堆赏赐。
其中属京郊那处温泉庄子最显眼。
连陆氏都诧异了,前面那些赏赐已然很丰厚,最后这个温泉庄子似乎不太像是圣上的风格。
陆氏不禁深思,难不成是皇后娘娘做主添上的?
温叶没管那么多,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下,这皇帝还挺大方。
待陆氏走后,温叶道:“还是这个温泉庄子最合我心。”
徐月嘉:“你喜欢就好。”
温叶听着不对,扭头看向他,言语试探:“别告诉我,温泉庄子是郎君开口向皇帝讨要的赏赐。”
徐月嘉否道:“是皇上主动提及。”
他只是没有拒绝。
温叶放心了:“那就好。”
否则她将来去泡温泉都泡不踏实。
自温叶被封诰命的旨意下达后, 西院这几日陆续收到不少什么赏菊、赛诗的宴会。
被封诰命不稀奇,盛京城里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大有人在,只是绝大部分都是夫为妻或子为母主动向朝廷请封。
有功在身的诰命, 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温叶现在对她们来说就是一颗尚未被打磨的玉石, ‘嘭’的一声丢进已经许久不曾掀起波澜的湖面。
谁都想做第一个捞起玉石的人。
递帖子的人家,温叶基本都不认识,也不准备认识。
毕竟能撇开陆氏,只给她递帖子的人家, 也没有值得交往的必要。
这种行为不是单纯的蠢,就是想离间她和陆氏的感情。
她如今也算是风头正盛, 从寻常人家来看, 陆氏早该看她不爽了才对。
好在温叶也没想过走寻常路,她直接带着一摞请帖去正院找陆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