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你还要画蝴蝶吗?”
谢韫并未因此收回手,再次继续了方才动作,桑窈肩膀一缩,轻吸了口冷气。
他嗯了一声,道:“但我需要实地检查一番。”
桑窈低头看着他有规律的动作,面色羞耻道:“你画蝴蝶检查这里干什么?”
谢韫煞有其事道:“因为这是我的画纸。”
桑窈惊呆了。
谢韫的检查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他指着一处殷红,凝着眉,好像是在跟她探讨什么重要的地理分布:“倘若这是副春日图,这里,就是海棠枝头。”
“蝴蝶停在这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
实话说,桑窈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对谢韫的无耻的有了一个明显的认知,但他显然总能给桑窈惊喜。
她提起自己的小衣,拒绝道:“我不要。”
谢韫双手撑在桌案上,静静的看着她道:“窈窈要做那出尔反尔的人吗?”
桑窈想走,可是谢韫将她圈的紧紧的,根本退无可退,她有些惊慌的抬头道:“可是你这……你也太……”
她实在是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汇的去形容他,憋了半天,在无边的羞耻中,又觉得自己在榻上有点被动,不太公平。
可她又想,这种事她主动不起来啊。
榻上的事其实很简单,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谢韫不是,他又惯来会哄人,每次桑窈都被他哄的一愣一愣的。
从需求这方面来看,就已经不公平了。
谢韫垂眸看她,不知什么时候,他从笔架上取了一只紫毫笔下来,修长匀称手指执着笔杆,柔软的兔毫从桑窈的脖颈一路往下滑。
他声音轻缓:“我曾在翰林时学过两年丹青,最擅花鸟,后来觉得此事枯燥无用,便再没碰过。”
“如今来看,也不尽然。”
桑窈以前的确不知道谢韫还有此等天赋,一开始,她只是安慰自己,且就瞧瞧这厮能画成什么样,毕竟他都求她半天了。
都是夫妻,什么没见过。
后来桑窈就不那么想了。
谢韫是个无耻之徒,桑窈一边掉眼泪一边心想,是他玷污了丹青一词,以后也别再说了。
但谢韫不这么想。
他觉得他的画应该画在该画的地方。
就像是此刻,美人肌肤胜雪,鲜艳的红极为衬她。
细密的汗粘腻湿润,密密麻麻的吻里,他们又回到了那张塌上。
谢韫的手仍然没好,是昨日才换的药,他半躺在榻上,一瞬不移的盯着她。
桑窈被迫找到了拿取主动权的方式。
她一动起来,那一副蝶落海棠便得了生机,颤抖又脆弱的蝴蝶在空中好像翩翩起舞。
混乱又暧昧的夜开始变的潮湿。
这其实称得上是一个平凡的夜晚,有他们的家,还有翻滚的爱与欲。
大概世间诸事总是无法预料。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爱上谁。
也不认为,这种曾在他眼里属于自我堕落的事,会于桑窈身上找到独一无二的,令他痴迷的意义。
转眼已至十月,虞枝越发显怀,桑窈刚嫁进来时,虞枝还会陪她出去走走,而如今就只能太太待在家中。
谢檐近来在府里时间也越来越长。
以前桑窈还能听见虞枝跟她抱怨谢檐,这两日所见,全是谢檐对虞枝有求必应,虞枝稍皱一下眉头,谢檐都要反思很久。
桑窈每每瞧见那凸起的小腹,想起里面有一个蓬勃的生命就觉得很神奇,然后又会觉得觉得二嫂好脆弱,她有时候都想把二嫂捧手心里,害怕二嫂摔着了。
在桑窈盯虞枝凸起的小腹有小半刻钟后,虞枝终于笑着跟桑窈招了招手,道:“窈窈,要不要摸一摸。”
虞枝腹中孩子已有七月余,再过一个多月,她就会有一个新的小侄女或小侄子。
桑窈犹豫了下,还是挪了过去,在虞枝鼓励的目光下,她隔着衣服轻轻的碰了一下。
很奇妙。
她连忙缩回了手,问:“二嫂,你疼不疼?”
虞枝摇了摇头,道:“只是它偶尔踢我,会不太舒服。”
桑窈瞪大眼睛,“……它还会动呢?”
虞枝点了点头,道:“它可能一个姿势累了,也想活动活动筋骨。”
桑窈微微张唇,觉得不可思议。
她一方面觉得孕育生命很神奇,一方面又觉得怀着一个小人,很奇怪。
她不由幻想了一番一个小人在肚子里翻个身,就觉得自己也疼了起来。
虞枝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笑着道:“别怕窈窈,小孩很好玩的。”
“等你有了,就知道了。”
她说起这个,又道:“对了窈窈,你最近可有什么不适感?”
桑窈摇了摇头,她吃的好睡得也好,除了偶尔会跟谢韫在床上有分歧,还有操心她宫里干大事的姐姐,就没什么了。
虞枝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也不着急的。”
“可以没事让大夫来看看,若是有了喜脉,要提前注意着。”
桑窈脸蛋红了红,她道:“……没有着急。”
而且应该那么容易有小孩吧。
虞枝压低了声音,笑道:“不知你跟阿韫的孩子,日后会是什么样子。”
桑窈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总觉得还有点早,她才刚出嫁,怎么就能生小孩呢。
但如今的她已今非昔比,懂得比以前多多了。
她跟谢韫成亲差不多有两个月,除却刚开始的那几天,后面差不多十天里会睡七天,对于那什么,也没有刻意控制。
总之照这种做法,她还真有可能怀孕。
桑窈想这事想了很久,她现在该不会已经怀孕了,但是她还不知道吧?
毕竟从来都没找找太夫看过。
思绪飘远,她又想,她跟谢韫的小孩会是什么样呢,桑窈想象不出来。
傍晚,谢韫从宫里回来。
外衫还没脱下,桑窈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过去。
谢韫顺势抱住她,趁机亲了一口少女的脸蛋,颇为受宠若惊的道:“今天怎么过来接我了。”
桑窈同他拉开一点距离,然后道:“我们今晚不睡了。”
谢韫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昨天就没有。”
桑窈道:“我觉得要请个太夫过来看看。”
谢韫:“……看什么?”
桑窈拉着谢韫坐在圆凳上,然后站在他面前,拿着男人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严肃的跟他说:“我们天天睡,我感觉我可能怀宝宝了。”
谢韫:“……”
他抿了抿唇,放松下来,他隔着轻薄的衣服捏了捏桑窈腰上的软肉,道:“不会的。”
“而且那只是小孩,不是宝宝。”
“我的宝宝只有你。”
桑窈不满意,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们又没有找太夫看过。”
谢韫却继续道:“就是不会。”
桑窈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道:“凭什么不会,你又不是大夫。”
桑窈也坐了下来,她看着谢韫那张俊脸,道:“我们同房次数那么多,又没有什么病症——”
她说到这里,不太自信起来,怀疑的看着谢韫:“你不会有什么……”
谢韫嗯了一声。
谢韫嗯了一声?!
桑窈僵住了,一时间她想了很多很多,最后还是愧疚占了上风,怪不得谢韫从来不提,她今日不是往他伤口撒盐吗。
她缓缓的握住了谢韫的手,低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别难过。”
我不嫌弃你。
“就是这事爹和娘知道吗?”
谢韫:“……”
他黑了黑脸,继而同她解释道:“我只是服了药,半年内都不会跟你孕有子嗣。”
桑窈愣住,她很意外,缓了半天才问:“为什么啊?”
哪有为什么。
桑窈年纪小,生育本身又带有风险,他只是不想让桑窈涉险而已。
而且就算是事后避子汤,对她身体也有损伤,既然如此,倒不如损伤在他身上。
所以早在成亲前,他就喝了这药。
第99章 孤鹰
夜风清凉,谢韫搂着桑窈的腰,平静的同她道:“为什么要有孩子,我有你就好了。”
虽然这话哄的桑窈很开心,但一码归一码,孩子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她虽然对怀孕这事很陌生,但她偶尔瞧她的小侄子,也会觉得好可爱。
那么可爱的小孩,可以生出来玩一玩。
桑窈任他搂着,问道:“你不喜欢小孩吗?”
谢韫望着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想要?”
桑窈也说不好是想还是不想,只是今天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她沉吟了会,没有立即回答谢韫。
但很快,谢韫便揽着她走进湢室沐浴,他一本正经的道:“我最喜欢你。”
这话桑窈听多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她哦了一声,然后道:“那你下半年不要再喝那个药了。”
“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们顺其自然就好啦。”
谢韫没有回答,也不知是否应允。
他看着谢韫试水温,方才说起孩子,又让她不由想起了姐姐。
她便问谢韫:“对了,我姐姐的‘小孩’还在吗?”
谢韫嗯了声,道:“还在。”
桑窈知道,姐姐一直都很聪明,当初她能在桑印还只是个小小修书使时就在后宫立住脚跟,就足以证明她的不简单。
这两年皇宫一代新人换旧人,她虽失宠了一段时间,但现在却不知怎么,重获圣宠,风头正盛。
桑窈不知道,没有为圣上孕育子嗣是桑姝的迫不得已,还是她自己的主动选择。
这个孩子肯定不会生下来。
桑窈了解的太少,她不知道姐姐到底想干什么,此后又有什么计划,她有没有把握。
谢韫大致看出了她的心思,同她道:“不必担心。”
桑窈问:“为什么?你有办法帮我姐姐吗?”
谢韫摇了摇头,道:“你担心也没用。”
深宫之事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从桑姝做决定的那一刻起,就必须明白失败的代价。
倘若东窗事发,谢韫就算看在桑窈的面子上去帮她,也只能在死刑前偷梁换柱,然后让她隐姓埋名,根本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因为他们再怎么斗,归根结底都是皇室内的争斗,在不涉及谢家时,谢韫不会过于干涉。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本就不欲与皇权争锋,共治天下的结果只会是兵戈相见。所以从谢韫祖父辈起,谢家就已经开始退步。
辅臣才是谢家出路,这种皇室争斗,他做的越少,他们就越放心。
谢家出贤臣,君主又清醒,这些年的进退有度,使得圣上十分信赖谢家,所以百年来,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不会过界。
任何妄图破坏这种平衡的人,谢韫都不会留。陆廷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但其实从历史来看,没有一个家族可以在王朝内永续长存,大多都或湮灭,或退居。
但这不重要,谢韫只会保证在自己在世时,谢家辉煌不减,至于日后,那是后人的事。
桑窈哦了一声,心想也对。
她姐姐干的是掉脑袋的事,谢韫根本不好掺和进去。
她搂着谢韫的脖颈,然后道:“那我这段时间,还可以去看姐姐吗?”
谢韫道:“当然可以,只是最近皇后娘娘病危,你姐姐协同后宫多位嫔妃,日夜为娘娘抄经祈福,恐怕没时间见你。”
还祈福呢。
桑窈有点替姐姐心虚,便道:“那算了,还是不去了。”
谢韫目含笑意,他盯着桑窈软嫩的脸蛋,转而道:“不过你若是想怀孕,倒是有一必经之路。”
桑窈:“什么?”
她才说完,又严谨的补充道:“我也没有很想。”
谢韫侧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一语如惊雷,桑窈被惊的顿时皱起了小脸,她根本不知道谢韫是怎么把这种特别不正经的话说出来的。
滚榻时说两句,停停也就罢了,下了榻大家还是正经人。谁家正经人会说这个啊。
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慢条斯理的解下革带,然后在轻淡的雾气里,悠悠的跟她道:“一起洗吧,窈窈。”
桑窈不太愿意,她知道谢韫什么意思,她捂紧了自己的衣服,道:“我今晚不跟你睡。”
随即想起了什么,又不满的念叨:“上次你画的还没洗掉呢。”
谢韫用的是特制的彩墨,据他形容,不仅极易冲洗,还可以美容养颜。
养不养颜桑窈不知道,反正都好几天晚上了,都没彻底洗掉。
谢韫此时已经赤裸上身,肌肉线条流畅又极富力量感,胸膛宽阔,结实的腹肌侧壁,是他身后那孤鹰刺青的尾羽。
桑窈不由自主的被他的身体吸引了目光。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谢韫自从给她准备了蓝宝石衣后,又给她准备了贝壳衣,翡翠衣,甚至还有他亲手做的珍珠衣。
美名其曰,珠玉养人,应该多穿。
桑窈看着他琢磨了一会,心想不能总是他占便宜,要不她也给谢韫琢磨件衣裳。
可想了半天,桑窈觉得,自己大抵还是个正经人。
虽然他脱衣裳也好看,但她更喜欢他平日那衣冠楚楚不苟言笑的模样。
那若是让他不脱衣服跟她睡,她又觉得不满意。
谢韫已经拉住桑窈的手,回答道:“舔舔就掉了。”
就这片刻的出神时,桑窈已经被他扣住。
不仅丧失了主动权,还被迫洗了个非常累人的鸳鸯浴。
等到两人回到床上时,已过去半个时辰。
桑窈好困,又累又困。
但这事显然不会那么快结束,到床上也不意味着休息,而是换一个方便的地方。
床头边被桑窈系了个竹叶编的熏香小猫,小猫晃啊晃,很久都没停歇。
等到差不多结束时,桑窈趴在谢韫的身上,她已经被弄的不困了,懒得下去。
她累的不想动弹,也不想去沐浴。
无力的手指落在他的侧腰,精准的摸到了那片刺青,她眨动双眸,声音有些沙哑,她在黑夜里问他:“为什么要刺这个啊。”
谢韫也没有搂她去清洗,他总是非常喜欢她沾满他的气味,闻言道:“因为好玩。”
很敷衍的回答。
桑窈不信,她动了动脑袋,语气严肃:“你是不是不想说。”
谢韫:“我的确——”
桑窈一下从他身上滚下去,道:“不想说算了。”
谢韫想去搂她,被桑窈啪的一下拍了下手。
一点也不疼。
他强行搂住她,然后对着少女的后脑勺慢悠悠道:“我十三岁那年曾跟随大伯去过边境,那里同京城不同,大漠,旷野,那里比上京自由。”
桑窈没有去过,她也想象不出来。
他声音很平缓,简洁道:“后来我偶然结识了一位什长,他比我大两岁,会做雕青,我们关系尚可,连我在内,好些人都去找他了。”
桑窈慢吞吞的翻过身去,看着谢韫,小声嘟囔道:“怎么你小时候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啊。”
谢韫成功的把桑窈重新抱回自己身上,然后沉吟片刻,道:“也不尽然吧。”
他一本正经的道:“当时听他们道成亲之时要猎鹰送给夫人。”
“那我这般不是省事了。”
“……你省什么事?”
谢韫分开桑窈的腿,在桑窈还没反应过来时挺了下腰,然后在她耳边道:“我不是把我送给你了吗?”
暑气已经不知不觉褪去,苍翠碧绿的树叶渐渐染上金黄,然后从树梢之上,无力的飘落。
十月已经过半。
有了九月份那次教训后,桑窈每每出行,身边都要跟一大堆人,而且不知是不是桑窈的错觉,她走到哪都能从旁人的目光里看出惊异,好像是在腹诽她排场为什么那么大。
但其实这上京天子脚下,哪有那么多闲着发慌,冒险要来伤害她的人。
所以几次后,桑窈便觉得累赘,撤下了一半的人。
她今日出门是要去一处布庄,给她快出生的小侄子挑些绵软的布料做衣裳。
这让旁人送其实也行,但桑窈还想代沈妙仪去亲自查查布庄账本。
布庄里谢家有些远,桑窈是清早动的身,等到她回程时,已是下午了。
为免桑窈劳累,马车停在了一处客栈,怀梦扶着她走下马车,身侧传来一声不小的呼喊。
“窈窈!”
桑窈扭头看过去,是桑茵玥。
她换了一身装扮,不再是京中小姐惯有的温柔华贵,而是以轻便为主,还真有一番闯荡江湖的气质。
此刻她正被桑窈身边的侍从拦在两丈开外。
桑窈抬了下手,侍从放桑茵玥过来,她立即亲昵的搂住了桑窈的手臂,开心道:“窈窈,可算见到你了!”
桑窈上下扫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这副装扮?”
桑茵玥嘿嘿一笑,道:“因为我要走啦!”
桑窈带着桑茵玥走近了客栈,两人面对面坐着。
桑茵玥朝四周看了看,警惕道:“你那个吓人的夫君,没来吧。”
亏她以前还觉得谢韫面冷心热好说话,上次之后,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他了,也不知窈窈是怎么看上他这种坏心眼的男人的。
桑窈道:“他忙着呢。”
桑窈听人汇报过,她这个事多的堂姐在几天前从桑家跑了出来,然后就不知所踪,桑家人遍地寻不到。
原先定下的亲事,也就这样黄了下来。
她知道桑茵玥迟早回来找她,没想到她拖到了今天。
桑茵玥没有立即回话,她看着桑窈,两人相对无言。
桑茵玥率先打破沉默,道:“呜呜呜呜……”
她还没哭完,桑窈便冷静道:“我给你准备了五十两银子还有一小袋金叶子,你直接同大门的守卫说一声就好,他识得你。”
“日后别有事没事来找我了。”
桑茵玥止住了哭声,她抹了抹眼泪,道:“我知道了,窈窈。”
“窈窈,谢谢你。”
嗯?这可不像她。
桑窈很是意外,在她印象里,她这堂姐从来不会感谢别人,她大多数时候都在理所当然的跟别人索取。
她坐在桑窈对面,秋日的风拂过了她的鬓角,她语气坚定,道:“窈窈,我真的要走了。”
桑窈随口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桑茵玥摇了摇头,道:“不回来了。”
“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我要去浪迹江湖!”
桑窈上次其实没把她的话当真,包括到现在,她都觉得桑茵玥是在说笑。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她一个女子脱离家庭,脱离故土,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应该怎样生活。
“为什么啊?等风头过了你再回来也可以,伯父他们应该不会再逼你了。”
桑茵玥摇了摇头,道:“我就是不想。”
“窈窈,这京城其实一点也不好,到处都得顾忌着。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还要遵照父母之命去嫁人,伺候一个丑男人伺候一辈子,凭什么呀。”
“他祖坟是冒青烟了吗,要我去伺候他,我才不愿意。”
“还有我爹娘,窈窈你不知道,自从我爹被莫名其妙贬职以后,就总想着让我嫁这个嫁那个。”
桑窈也了解一些,因为上次的事,谢韫并没有对桑棘赶尽杀绝,而是直接寻了个错处,把桑棘贬成了大理寺一个小录事。
他不敢轻易毁儿子前途,便想在女儿身上找出路,桑窈虽然不喜欢桑茵玥,但也十分看不惯他此番作为。
桑茵玥道:“我可待不下去了。”
“那你出去就好了吗?”
浪迹江湖的人好歹有几分自保能力,桑窈可不认为桑茵玥有。
她一个弱女子,没什么谋生的手段,又有一张的得罪人的嘴,她出去之后应该怎么存活?这一路会不会碰见劫匪强盗或是什么其他意外?
桑茵玥却浑不在意,她道:“窈窈,外面的世界哪有那么可怕!”
“我朝律法可放在这里,如今海晏河清,流民山贼也不多,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还有银子花,那是梦里的生活。
桑茵玥其实说的对。
是桑窈自己几乎没有没有出过京城,所以她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带着几分忐忑与惧怕。
桑窈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劝她,于是道:“……那我安排个人送你吧。”
“不用了,我才不要带别人。”
桑窈也没有强求。
等到两人告别时,桑茵玥拒绝了桑窈顺路送她的建议。
她跑出去几步,然后一边挥手一边对桑窈说:“窈窈,我要走啦。”
桑窈也慢吞吞的抬手,对着她挥了挥。
桑茵玥笑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桑窈站在原地愣了愣,她想,她应该还能再见到她吧。
什么浪迹江湖,这是话本子里才有的事。
她上了马车,长街喧闹,桑茵玥隐在人群里,桑窈已经看不见她了。
这一刻,桑窈觉得也许她真的要走了。
不会回来。
她靠着窗,心想,虽然这个人不讨人喜欢,但至少此刻,桑窈有点佩服她。
不管不顾,直接反抗。
也能说走就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秋日的太阳并不毒辣,至如今已露颓势。
怀梦扶着桑窈下了马车,门口守卫齐身向桑窈行礼,她走进大门,脑子里还想着桑茵玥。
无论是好还是坏,到底是十几年的情谊,还存着层轻薄的血缘,她仍于心不忍。
犹豫片刻,桑窈便低声朝怀梦吩咐:“她若是来拿银子,你叫人派个身手不错的侍卫送她出城。”
她其实想让这侍卫跟她久一些,但桑窈不知道桑茵玥想去哪,万一她真的天涯海角的流浪,那就不太好办了。
“且瞧她想要去哪,若是不是特别远的话,就一路送她。”
“若是很远的话……可以教她几个防身的招式,或是雇个车夫。”
怀梦都一一应了下来。
“少夫人请放心。”
桑窈回想起桑茵玥那个德行,又不情不愿的加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派个长的好看些的侍卫跟着她。”
不好看的桑茵玥说不定还要遭嫌弃。
“届时他回来我会给他三倍酬劳,你同他说,不必对桑茵玥言听计从。”
怀梦闻言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又有些摸不准桑窈的意思。
她面色有些为难道:“不过夫人……”
她尽量委婉道:“府中的家卫,包括公子身边的,大多都是卖命卖艺,不怎么卖身的。”
桑窈:“……”
她连忙道:“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那个堂姐喜欢看脸,要真想无礼,就别管她了。”
“这一路有些远,你瞧谁有空,随便安排一个就好。”
怀梦沉吟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很显然,这不是什么艰难差事。几乎没有危险,一路还能放松身心,甚至可以说是个美差。
她原本是主子培养的暗卫,因为能力出众又是女孩,所以才被选至少夫人身边做近侍。
说起来,最近她手下确是有位下属适合这份差事。
相貌上等,因为一月前休沐,喝了点酒,在街市上放松了警惕,不幸遭歹人暗算下药强绑。
不知经历了一番什么,回来后就郁郁寡欢。
这次正好让他出去调解调解心情。
她暗下决定,当即就道:“少夫人请放心,奴婢即刻就去安排。”
桑窈没有直接回西行苑,而是顺路去了虞枝那里。
到十月后,虞枝的肚子便越发的大。
压力也大,所以三天两头的跟谢檐吵架。桑窈就有事没事就喜欢来虞枝这里,好陪她说说话。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桑窈上了台阶,才听见里面传来几声急切的吵架声。
确切来说,是虞枝自己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想着你那青梅竹马呢?”
桑窈脚步一顿。
谢檐紧接着说了句什么,桑窈听的不太清楚。
“别碰我!也别跟我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默认了吧,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
“……”
桑窈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听说怀孕脾气会变暴躁,果然如此。
这个情况她似乎不好进去打扰,她刚要转身,房门就被一下拉开,向来温和有礼的谢檐此刻脸色极差。
他瞧见桑窈后也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便阔步离开。
房内重归寂静。
桑窈放轻步子走进去,她道:“……二嫂。”
虞枝看向她,她惊喜道:“窈窈,你怎么过来了。”
桑窈行至虞枝面前,安慰道:“二嫂,别气坏了身子。”
虞枝面色有些尴尬,道:“叫你看笑话了,窈窈。”
桑窈连忙摇了摇头,道:“二哥也真是,怎么这时候了还跟你置气。”
虞枝嗯了一声,道:“可不是吗?一点也不听话。”
“窈窈你有所不知,我俩当初成婚是父母之言,他原本就有心悦之人,因着一些缘由没在一起,现在又提他那白月光。”
桑窈皱着眉,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啊?”
“他怎么这样啊,二哥现在不会还在想着她吧,你怀着孕呢,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也太过分了!”
听着桑窈一起骂了半天,虞枝才满意,她缓了缓神色,道:“不过我知道,他其实早就不在意那个女人了,这次是我主动提的,我只是瞧他不顺眼而已。”
尤其是怀孕时,心绪敏感,哪哪都不满意。东想西想的,就开始遗憾为什么他年少情窦初开不是因她,而是因为别人。
所以才盯着这点旧账骂他,谢檐又不敢回嘴,这会气跑了,晚上还得自己回来。
桑窈:“……”
“不知道为什么,怀孕后有段时间看什么都烦,看他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