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窈哦了一声。
在谢家熟悉以后,她已经不再像刚来时那样依赖谢韫,她跟着虞枝和沈妙仪学会了很多,以前她爹交给她的两间商铺,最近都比以前挣钱了。
其实她可聪明着呢,以前在桑家桑印只会说让她看这个看那个,可又没人认真教她,哪里能学会。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接触的越多,被迫学习的就越多,所以她也忙着呢。
再说谢韫休不休沐都一样,忙的要死。
谢韫的声音懒懒的带几分不满,捏了捏她肚子上的软肉,道:“你怎么不开心?”
桑窈闭着眼睛酝酿睡意,挪开他的手,敷衍的应着:“开心。”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给你的小猫取名叫白白?”
谢韫道:“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桑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如实回答:“因为白白是白色的小猫。”
如果它的是黑色的,它就叫黑黑了。
谢韫似乎不大信,他嗯了一声,然后道:“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桑窈因为有些困了,所以不想跟他争辩。
谢韫又同桑窈没什么边际的说了两句话,桑窈都应着他。
他们身体相贴,有一搭没一搭的外深夜里说着话。
桑窈其实一直没有发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她印象里,当初傲慢寡言的谢韫,渐渐成了他们两人中话多的那个。
困意袭来。
但就在她差点要睡意时,又想起一件事来。
她睁开眼睛,下巴搁在他的胸口,语调有些委屈的道:“你真的觉得不好看吗?”
谢韫道:“什么?”
她轻声道:“那个小蝴蝶糕,我捏了很久的。”
桑窈一直都没有问谢韫是怎么处置的明融。
她知道谢韫一定可以解决,所以她根本不用费神,她也不太关心明融最后会怎样。
只是,她还不知道明融到底有没有抓到桑茵玥。
她对这个堂姐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但也不是特别的讨厌她。
虽然桑茵玥小时候推她,让她摔破了脑袋,因为她反应迟钝就叫她小呆子,总是抢她的东西玩,有些衣服因为见她穿的好看,还老是跟她借,然后借了不还……怎么越想越讨厌。
但桑窈也有不讨厌她的时候。
桑窈从小就生了一张明艳又精致的脸庞,十分扎眼。在她十岁左右的时候,那时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又不是个强势的小孩,有一次因为长的太漂亮,出去时被一些同龄的,或比她大一些的小男孩故意戏弄。
他们会故意扯她头发,笑她,甚至还会推她。
桑茵玥见了以后,就跑过来跟他们打架,不仅没打过,还被揍了好几拳。
后来桑茵玥气不过,就捡了几块狗屎偷偷混进了他们几个爱吃的芝麻饼里,然后说是赔罪,送给他们。
等他们美滋滋的吃完,再跟他们说刚才吃的是芝麻加屎。
不止这一次,桑茵玥其实替她赶过好几回那些讨厌的男孩。
还跟她说,以后如果被欺负了,就来找她。
但后来,随着大伯官职升迁,反倒不能像幼时那样肆意了,桑茵玥惹不起的人太多,只能天天被关在家里。
所以长大后,桑窈也只是间歇性的讨厌她。
正当她打算去问问谢韫的时候,就有人过来传话,说桑茵玥要见她。
为了防止桑茵玥乱说话,她叫人直接把桑茵玥带到了西行苑的偏房。
再次见到她,桑窈看着她的脸,有几分惊讶。
削瘦,灰头土脸,脖颈上有红痕。
再没了往日的神气。
桑窈心中一紧,才要说话,桑茵玥便哭了起来,她抽抽搭搭的抬头,道:“呜呜呜呜小呆子!”
桑窈听见这个称呼,又开始讨厌她了。
“别叫我小呆子!”
桑茵玥慢吞吞朝她走了过来,然后一把搂住了她的手臂,道:“这个家没法待了!我要离家出走!”
“我爹娘老是催我成亲,还想让我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那老头丑死了!”
桑窈看见她脖颈上的红痕,蹙眉道:“大伯他们不会让你……!”
桑茵玥点了点头,含泪道:“他们让我嫁,我才不嫁!”
“我就算想玩男人,也不想玩那么老的啊!”
桑窈问:“然后呢?”
桑茵玥抹了抹眼泪,道:“然后我就离家出走了,我带了好多钱,打算去象姑馆找个俊俏的郎官体验一下。”
桑窈面色空白:“……啊?”
桑茵玥继续道:“我还没走到呢,就碰着一个合我心意的,我就去同他商量商量。”
“他居然不同意!”
“然后我就想办法把他迷晕,绑起来了,结果他醒了,我还没开始玩他呢,他就开始玩我,他还把我的钱抢走了!”
“……”
“就给我留了三个铜板。”
“小呆子,你让你相公帮我找到他吧,再借我点银子,我真的不能回府了。上回我想给你写信,都被我娘拦去了,不让我交给你。”
桑因玥落下话音,房内一片寂静。
桑窈进来的时候没有特意关门,这会房门大敞着,外面偶然有下人经过。
她原先不觉得有什么,桑因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后,她突然想去把门关上。
她看着桑因玥满是泪痕的脸,在寂静中率先开口,话里话外透着几分荒唐:“你……”
她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桑因玥抓着她的衣袖,点了点头道:“窈窈,我没有骗你,我是历经千辛万苦才从家里跑出来的。”
若是旁的人,桑窈说不定还真的会帮她找一找,毕竟发生了了这种事,不说负责,那人也不能就这样溜之大吉。
可桑因玥做的,桑窈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
“你先把人家迷晕绑起来然后欲行不轨……”
桑因玥理所当然道:“可我不是没成吗?”
“再说了,他又不吃亏,有什么好拒绝的,我给他钱他居然都不答应,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
桑窈已经不好评价,她没再跟桑因玥讨论这个问题,而是想起了她说的另外一句话。
“你给我写过信?”
桑因玥点了点头,道:“我想约你出去见面,但是我才写完信就被我娘发现了,然后给没收了。”
“你是约在凝香楼吗?”
桑因玥点了点头,道:“窈窈,你怎么知道?”
桑窈一时并未应答。
看来上次的信真的是桑因玥亲手写的。
她原本还以为是明融挟持了桑因玥让她写的,如今来看却并非如此。
信被大伯母收走,然后到了明融的手里。
她并不想去过度恶毒的揣测大伯一家,但如今来看,事实就是如此。
桑窈甚至可以想象出来明融是怎样派人去说服大伯母的,兴许是允了他们什么难以拒绝的好处,或是再三保证不会伤害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谈谈。
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明融会伤害她,也认为此事不会败露,就算去查也可以说桑茵玥是被迫的,或是这信是被偷的。
但不管怎样,这次桑窈的确是有点失望。
桑茵玥还在继续跟她哭诉,桑窈都没怎么听得进去。
她如今也已经出嫁,日后同大伯一家的联系也不会多。她本就对他们无甚感情,全然可以不管他们,但她父亲还在桑家。
桑印只有她和姐姐两个女儿,母亲去世后他也没有没有再娶的打算,这样仅他一人,分家也不好分。
“窈窈,你会帮我吗?”
桑窈回过神来,如实道:“我可以给你点银子。”
至于去查那个男人的是谁,她不太想因为桑茵玥去麻烦谢韫。
而且也没什么必要,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她跟那个男人最后都会达成现在这个玩过的结果。
若是桑茵玥是被强迫的她还能帮她一下,眼前这种情况,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桑茵玥道:“我想要五十两,可以吗?”
桑窈有自己的小金库,五十两对她来说不算多:“可以。”
桑茵玥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又道:“那你帮我找找那个男人。”
桑窈道:“这个没办法。”
桑茵玥不高兴:“你肯定可以,你为什么不帮我?”
“我是你姐姐,你必须帮我!”
“求求你了,你跟谢韫说说。”
桑窈还没来得及反驳她,便听外面的洒扫的低低道了一声:“公子。”
话音才落,谢韫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男人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倾泄而进的日光,桑窈站起身来,还没等她先说话,桑茵玥就率先道:“谢大人!”
谢韫没搭理她,目不斜视的行至桑窈面前,道:“还不回来。”
桑窈同桑茵玥道:“那我叫人给你拿银子,你走吧。”
桑茵玥果真没再说下去,她非常的不情愿,直接同谢韫道:“谢大人,你帮帮我吧,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你做这种事一定很简单吧,帮帮我也不会怎样,别那么小气。”
谢韫同桑窈站在一起,他面无波澜的睨着桑茵玥,并未回答。
桑窈脸色垮了下来,她语调有些冷:“桑茵玥,你在说什么。”
桑茵玥道:“小呆子你先闭嘴!”
桑窈真的非常不喜欢桑茵玥这样子叫她,这总是让她被迫想起幼时因为生病,又没有娘亲而遭受的调笑。
那时候有好几个人都这样叫她,一边叫一边笑,后来她长大了,病也好了,就没人再这样叫,只有桑茵玥一直不改。
而且这人根本记吃不记打,不管她说多少次,不管姐姐和父亲曾经因此惩罚过她多少次,她还是会时不时的把这个称呼说出来。
还没等她说话,谢韫便蹙眉道:“你叫她什么?”
谢韫身上总有种压迫感,哪怕此刻他只是平淡一问,都让桑茵玥心底那股子害怕越发的强烈。
她声音低了低,打算含糊过去:“……我说窈窈。”
桑窈低声同谢韫道:“叫人把她送出去吧。”
谢韫并未应答,他仍在看着桑茵玥,然后问:“你刚才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桑茵玥一喜,立刻把方才同桑窈说的东西又同谢韫说了一遍。
谢韫闻言嗯了一声,道:“净敛。”
净敛早就看这个老是欺负他家少夫人的堂姐不顺眼了,他非常积极的上前一步,道:“公子请吩咐。”
谢韫道:“派人把她送回桑家。”
净敛道:“是。”
桑茵玥一愣,道:“我……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可她不敢冲谢韫发脾气,只能看向桑窈道:“窈窈,我不让你帮忙了,你直接给我银子吧。”
谢韫面色有些冷,耐心已经耗尽。
很快,外面便进来两个粗使丫头,直接把桑茵玥带了出去。
桑茵玥走后,桑窈才低声同谢韫说道:“……我大伯想要让她嫁人,我们把她送回去,这不太好吧?”
谢韫未曾回答,而是转而问了个他更关心的问题:“她经常这样叫你?”
桑窈原还想替桑茵玥说两句好话,但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对着谢韫点了点头,抱怨道:“可经常了。”
“我爹爹,还有我阿姐,都罚过她,她就是不改,烦死了。”
“我也没有很呆,干嘛这样叫我。”
“她真的很烦,我还不能说她,因为一说她会更烦人,小时候成天想着使唤我,我还打不过她。”
虽然后来桑窈身体好了点,能跟她打个平手,但是哪家小姐成天想着跟人打架啊。
谢韫沉声道:“还有谁这样叫你。”
桑窈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没有了。”
她不常出门,这上京城虽然是个踩低捧高的地方,但也没那么多恶毒的人,大多数时候她遇见的人都很亲和。
她还是觉得不太妥当,犹豫着道:“要不还是别送她回家了,我可以不给她银子了……”
谢韫拉着桑窈的手走出偏房,静静道:“别担心,她能跑出来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虽然他这次不会让她那么容易跑出来,太容易总是不长记性。
他以前就从净敛口中听过这个总是欺负桑窈的堂姐,因为桑窈不提,他就没有多管。今日若不是看桑窈待这个堂姐似乎还算可以,就不会只是这样吓吓她了。
“你太轻易答应她,她会认为让你帮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果不能真的让她害怕,她会一直不把你的话放在眼里。”
桑窈觉得谢韫说的有点道理,当初姐姐都那么打她了,都没让桑茵玥长教训,那这次吓吓她好像也可以。
希望她的人生再也不要出现小呆子这三个字。
“那既然都吓她了,我最后还是给她银子吧。”
桑窈说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同谢韫并肩走在一起,忽然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问道:“对了谢韫,昨天我那个衣服洗了吗?”
谢韫道:“洗了,已经收起来了。”
桑窈闻言不由掐住了他的手臂,脸蛋飘上点绯红,低声道:“我早上忘记了,你也不提醒我,那种东西怎么好意思让……”
谢韫道:“我洗的。”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一只手也可以。”
桑窈跟在他身边,关于谢韫帮她洗衣服这件事,她已经见怪不怪。
第一次谢韫帮她洗衣服,是她那沾了不该沾的东西的小衣,谢韫那时大抵看出了她不想让下人洗那种痕迹明显的衣服,所以亲自动了手。
后来他们每次弄完,谢韫早起时都会亲自帮她洗洗贴身衣物。
桑窈很难想象这个场景,也没法去想下人瞧见了会怎么看,但他有点坚持。
两人坐在一起用膳时,谢韫向来食不言。桑窈没那么多讲究,她想起什么就会跟谢韫说什么。
说了半天了,她从那碟几乎没动过的菜里夹起个鸡腿,细细的筷子好像要撑不住,思绪忽然漂回从前,她同谢韫道:
“我小时候好喜欢吃鸡腿。”
其实这样说也不尽然。
她垂着眸,静静道:“令芳街有一家卖烧鸡的铺子,我记得我小时候爹爹若是出门,总是会带半只回来给我和姐姐。”
“姐姐每次都会把鸡腿留给我,然后跟我说她觉得吃鸡腿长胖,胖了就不漂亮,让我替她长胖。”
谢韫搁下筷子,盯着面前纤细的少女,道:“你姐姐都那么用心了,你还是那么瘦。”
桑窈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瘦,她哼了一声道,继续同谢韫道:“我后来明白过来了后,就在想我长大以后,要给姐姐买好多鸡腿。”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可长大后,别说是送进皇宫了,我根本就没有买过那家铺子的烧鸡。”
谢韫看着桑窈,他本身不太想桑桑窈知道还多朝堂后宫的争斗,但他沉默片刻,还是就着此刻道:“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桑窈问:“什么事啊?”
“你姐姐怀孕了,圣上龙颜大悦,可能封她为贵妃。”
桑窈瞪大眼睛:“……什么?”
谢韫都说可能了,那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桑窈本身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但她姐姐不是这样。
桑姝当初入宫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让桑印平步青云,绝大部分还是因为桑姝自己想要进宫。
只是圣宠终有尽时,桑姝当初能封妃就已经很厉害,虽然是妃,但其实并不如那些有家族保驾护航的人,所以行事一直很低调。
没想到沉寂两年后,突然有了这么一出。
桑窈才替桑姝高兴起来,谢韫便抿住唇,又道:“不过我猜,那个孩子应当是假的。”
桑窈又啊了一声,筷子里的鸡腿啪的一点掉在了桌子上。
第95章 过来
桑窈捏紧筷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她磕磕巴巴道:“假……假的?”
桑窈之前听说帝王死后,无子嗣的嫔妃需要殉葬时,曾经胡乱说过一嘴要不骗骗皇帝,可说归说,欺君可不是儿戏,稍有不慎,就是诛灭九族。
没想到姐姐沉寂那么久,一上来就搞那么大。
她坐直身子,看向谢韫道:“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谢韫知道,那会不会有旁人也知道,这样一来万一被别人捏住了把柄,受制于人事小,届时东窗事发,她嫁出去了尚且还好,姐姐和爹爹该怎么办。
谢韫道:“猜的。”
他顿了顿,又安抚她道:“不必担心,旁人应该猜不着。”
陆荔在许久之前就同桑姝有联系,这次假孕事件里或多或少都有陆荔的手笔,他做这些事未曾刻意隐瞒谢韫,所以谢韫能猜到也不难,旁人就不一定了。
桑窈却吃不下去了,她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宫里太医那么多,倘若是那腹中子不是圣上的倒还说的过去,这假孕……当真没有一个太医查出来吗?”
谢韫嗯了一声,道:“似乎是一味药材,服之会现喜脉。”
桑窈不由想起不久之前她进宫,见姐姐拧着眉头喝过的药汤。
当时她就隐约觉得这药不太对劲,觉得姐姐兴许是在骗她,但她又想那是姐姐自己的事,她作为妹妹,知道的越多对姐姐反而越不好,所以就算是察觉了,她也没有去质疑。
她当初还觉得皇后的病有点蹊跷,尤其是在见了姐姐以后,更觉得不对,如此看来,这其中未必没有她姐姐的手笔。
桑窈愣了好半天没说话。
说不定在她跟她爹在家里纠结中午想吃什么时候,姐姐就已经在暗自谋划怎么除掉皇后了。
姐姐她……也太厉害了。
怪不得当初姐姐不让她入宫,就她这种,进宫根本活不过三天。
丫鬟进来撤下碗筷,桑窈跑到谢韫跟前,忽而想起一事来:“对了谢韫。”
谢韫顺手让桑窈坐在他身上,姿态散漫的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少女垂下来的披帛轻纱。
他对这种终于没人打扰,休沐就是休沐,可以好好待在房间内陪桑窈的状态十分满意。
他嗯了一声,道:“怎么了。”
桑窈拧着眉,道:“上次我去凝香楼是因为我收到了桑茵玥的信,今日我问了问,才知那信应当是我大伯他们交给明融的。”
早在昨天,这件事其实就已经被查清楚。
谢韫知晓这信的由来,但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打算去追究桑家大房一家。
桑窈看着谢韫,道:“你不必顾念我……”
“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不是她冷漠,而是她对他们实在是没什么感情。
大伯一家已经不是第一次想从她身上获取利益,小时候他们就看不起她爹,常常冷言冷语,桑印升官后府内一切才变的和谐,但这种和谐一直都不是出自感情,而是因为她爹刑部侍郎这个位置。
后来她新婚,大伯母想让谢韫纳妾,又想让借着她从谢韫身上索求。这些倒罢了,不过是势利一些,贪着小便宜,亲戚一场,她不理就好了。
但这次触及到了桑窈的底线。
若不是有谢韫,她今日说不定就已经命丧黄泉,她虽没什么追求,却也最是惜命。
有了这第一次,难说不会有第二次。
谢韫挑起唇角,道:“窈窈想怎么处置。”
桑窈默了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哪里知道,你之前碰见了这样的问题是怎么弄的,那这次就怎么处理啊。”
谢韫轻飘飘道:“那就斩草除根吧。”
“……”
桑窈趴在谢韫身上,闻言身形僵了僵,好半晌后,她才对上谢韫那双含笑的眼,试探着道:“这……会不会有点夸张了?”
但对谢韫来说,并不夸张。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这次的事,的确让他直到现在都还在后怕,明融这个将死之人,且就不提了。
按他以往作风,桑氏那两个人时怎么也跑不掉。
看着桑窈那张诧异的脸蛋,谢韫把她搂紧怀里,还是道:“开玩笑的。”
桑窈放松下来,道:“我就说太夸张了嘛。”
谢韫的手在她背上来回摩挲,在桑窈话音落下时,他有些突兀的说了一句:
“窈窈,是我错了。”
“什么?”
这次的桑窈,是被他连累。
明融与陆荔的事,其中有他推波助澜,若不是因为他,明融不会盯上桑窈。
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去小看这个狗急跳墙的女人。
他低声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转眼已至重阳,按古例,今日桑窈需归宁父母,还要再回桑家一趟。
但桑窈是着实不想看见大伯一家,这次回去难保他们不会再想着给谢韫塞小妾,或是想着得什么好处。
虽说若是强硬些,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但桑窈想了想,仍旧不喜欢那样的氛围。
桑窈若是回去也只是想见见父亲而已。
她本身并不是个特别看重家族联系又古板的人,所以犹疑片刻后,便直接叫谢韫传信给了桑印约了一处酒楼,就不回桑家了。
华灯初上,夜晚的上京一片灯火辉煌。
桑窈原先还以为,依着谢韫这冷清性子,跟他爹估计非常合不来,这顿饭说不定还要她从中和缓。
但桑印实在太热情,东说一点西说一点,谢韫居然还都能接上,一点也没冷场。
“叙白,你是不知道,我几年前被调往西北时,日子虽苦,但那儿的百姓,可是真爱戴我啊!”
桑印喝了点酒,想也不想就道:“我临走时,还有个小孩,哭着闹着搂我的大腿,就是不让我走。上一任从那调走的是谁来着?好像是那个姓云的,那是油水捞的不少,半点实事儿没干啊!叙白你说说,那种官员不是朝之蛀虫吗?”
他比了下手指,道:“这话我也就跟你说说,这朝里像我这般清明的官,还不超过这个数。”顿了顿,又补充:“当然,叙白你肯定也算。”
桑窈听着他爹那个大嗓门不停的吹嘘,默默侧头跟谢韫道:“别听他吹。”
谢韫嗯了一声,然后平静的同桑印道:“上一任从那调走的不是云炡,是我兄长。”
喋喋不休的中年男人陡然止了话音。
桑印然后声音弱了弱:“啊,是……是吗?”
桑窈都替桑印尴尬,她拿起杯子想喝口茶,结果一大口进去只尝到一嘴的辛辣,小脸顿时皱在了一起。
怎么拿成谢韫的酒杯了。
憋了半天,桑窈还是忍着痛苦咽了下去。
才咽下去,她的茶杯便被谢韫推了过来,桑窈接过,喝了口茶缓了缓。
谢韫道:“当时是我父亲想要给兄长历练才让他去那里待两年,您若是不说,我还不知晓原来兄长当初竟也做出这种以权谋私之事。”
桑印冷汗直冒:“这……我可能是记错了。”
他尴尬笑道:“今日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做不了真,叙白,这种小事你就不必同谢少卿说道了。”
谢韫颇为配合,道:“那是自然。”
方才谢韫酒杯还剩足足半杯,都叫桑窈一口喝完了。这会嘴里又苦又辣,好像连带着胃都烧起来了。
不过好在,这顿饭已经吃了半个多时辰,也该结束了。
等到离开时,桑印拉了一下桑窈的衣袖,想要同桑窈单独说几句。
桑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呢,谢韫就率先同桑窈道:“我在下面等你。”
谢韫一走,桑窈看向面前这个脸色通红,明显喝多了的男人,无奈道:“爹,你那些事还要说几遍,谢韫都听烦了。”
桑印眉头一竖,道:“你这孩子,我不是才说一遍吗?”
“成了婚了,你就向着夫君不向爹了。”
“胳膊肘往外拐呢。”
桑窈:“……”
面前的酒菜被收走,桑印坐在临窗的椅子上,夜风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气,楼下自然喧闹,行人摩肩擦踵,他笑了一晚上,这会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桑窈坐在他面前,开门见山道:“爹,你知道大伯做的事吗。”
桑印低低嗯了一声,道:“知道。”
谢韫受伤的事虽没有宣扬,但他是知道几分缘由的。
昨天晚上,他还同桑棘吵了一架,气的一点也不想看见他那张老脸。
桑窈道:“爹,大伯他根本就没有把您当弟弟。”
“你这些年也帮衬他不少,可他从没回应过你什么,您日后真的没必要再去帮他了。”
桑印沉默片刻,然后道:“……我也是想让他好好干,这样我们家才能多几个在朝中说的话的。”
“小叔尚且还行,大伯他若是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可不会管你的。”
桑窈常常替父亲觉得不值,这会越说越觉得气愤,气的嘴皮子都利索了:“以前您带着我跟姐姐吃府里口饭都被说道,你还指望他好了后会帮衬您吗?”
桑印揉了揉脑袋:“……毕竟兄弟一场,都是一家人,他哪能只顾自己。”
桑窈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好欺负了,没想到她爹比她还不如,她恨铁不成钢的道:“那以前呢?”
桑印其实都明白。
但兴许是总有那么一层亲缘关系在,这几年他又被恭维惯了,觉得又找回了那久违的兄弟情。
再加上桑家小门小户,实在势微,桑棘若是做的好了,对他也是好事。
试问哪家兄弟间不吵几回架的。
桑姝一个人在宫里,人家都有父母兜底,就她没有,一开始她在宫中打点宫人都没有银子。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怎么帮过他的大女儿,反过来还被女儿帮了不少。
可他又没有办法。
他没有济世之才,比不上谢阁老,甚至比不上谢韫,如今能做到侍郎,已经是时运了。
他叹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
“他以前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