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长着驴耳朵—— by七宝酥
七宝酥  发于:2023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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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作解脱语气,心却立刻悬吊去嗓子眼,还有点发涩。
童越被她的言辞惊到:“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春早看向她:“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没有……”童越嚼着包子,声音含糊:“就是……你去净云庵应该更能找到共鸣。”
净云庵。
本市知名佛教景点。
春早:“……你有病吧。”
童越:“你才有病。”
课间操,春早一如既往地规整站立,童越和丁若薇留在走廊填画板报,进度还没轮到她,她就照常上操。
少了童越这只叽叽喳喳的喜鹊,莫名有点孤寂。
远远扫到领队上操的一班老班时,春早迅速偏移开视线,直勾勾盯住前面女生的马尾辫。
广播体操旋律出来的时候,春早开始舒展四肢。
“体转运动——”
慷慨激昂的男音喊着节拍,响彻操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春早一侧手臂曲平,一侧手臂抻直,扭动上身,条件反射般朝左后方看过去。
女生眸光微定。
一眼即见的后脑勺并没有从视野里一闪即逝。
是她没看仔细?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借机再看一眼。
原也真的不在队伍里,属于他的位置被他们班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取代了。
他去……
诞生这一习惯开始,这是春早第一次没有在队伍里看到原也。
起先是疑惑,然后是空落——没有锚点的,完全陌生又完全茫然的空落,就像一艘航速匀稳的船只,惯性在晴天抬头眺一眼塔顶,突然有一天,灯塔猝然消失,偌大的海平面只剩下自己。
广播的声音变得异常遥远。
散场后,春早心不在焉地抱着胳膊往跑道方向走。
同桌卢新月老远看见她独行的背影,就撇开一块走的俩女生,跑上前去勾住她胳膊。
春早一怔,回过神来:“你怎么就一个人?”
卢新月说:“我还想问你呢,童越呢。”
春早说:“她跟丁若薇出黑板报。”
“哦,对哦,”卢新月后知后觉:“你怎么没去?”
“还没到我写字呢。”
卢新月坏笑着指出:“你就来做操偷懒了?”
“什么啊,”春早不断下沉的心绪被扯正常线:“不做操才叫偷懒吧。”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春早要提前去二楼取回昨晚的随堂测,方便英语老师下堂课评讲。
抱着练习册从办公室出来,春早贮停在常走的楼道口。
二楼基本是理科平行班,走廊里随处可见吵吵闹闹,荷尔蒙旺盛的男生,她过往都避之不及。
但今天……
陌生的异念往外汩冒着。
催动着她去做一些自己本不乐意,也从所未有的言行。
春早揣紧怀里东西,闷头闭气一路疾行。
只要从最边上的楼梯下去,就能顺理成章地路过一班……女生飞速拐过楼道转角的光块和浮尘,到达一层。
踩下最后一级阶梯。
高二(1)班的班牌近在眼前,春早往他们教室窗框挨近几分,脚步也微微放慢。
趁现在——
以最快速度装不经意地往里瞟一眼。
所有浮荡无依的情绪在一刻间靠岸和落定。
面貌出众的男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座位里,笑着用卷起来的不知道是课本还是笔记的东西,敲了敲前座肩膀,而对方似乎在趴桌补觉。窗外的日光耀亮了他半边身体,朦朦胧胧的,光洁到自带柔焦,像是刚从某个梦境请假回到现世里。
春早逞心如意地收回视线。
“原也!”
她听见有人恼怒地喊出他的姓名。
好像也变成恶作剧的一员,春早跟着唇角微扬。
她回到教室里,心情轻袅袅扑灵灵,海上升起了太阳,烁金粼粼。她熟稔地把练习册分发下去,走下讲台。路过童越座位时,扑鼻而来的奶糖味甜香,垂眼一看,是女生在慢条斯理地抹着护手霜。
春早五指一张,将右手杵到她面前,左右摆晃,再摇晃。
“干嘛?”童越迷惑抬眼。
不干嘛。
莫名的想蹭一点,涂一下。很怪吗?

◎发圈◎
接下来的几天,原也没有再缺席过任何一次课间操,每每转头看到他,春早心头都会有温水般的熨帖感。
他好像变得比之前更加好看也更容易找到。同龄段男生喜欢在户外跑跳,更不知保养防晒为何物,后颈常年黑黢黢,像是从来没洗干净过。但原也不一样,即使隔着崇山峻岭般的人群,他都洁净得如同日照金山或雪原云杉。
其实原也做操也有点男孩子们常有的吊儿郎当,不会一板一眼,偶尔还跟身侧人讲话,多数时候都会笑,眼尾在日头里微微眯起,与唇角形成呼应。
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传染给她。
春早只能努力抿平唇线,让自己看起来面无波动。
不过……原也做操时也会扫到她吗?
毕竟他们认识,班与班之间又挨得这么近。
她的背影在他视角里会是什么样子?
周五晚洗漱后,在镜前吹头发的春早陡生好奇,就回了趟房,将笔袋里的小圆镜偷偷揣来盥洗室,像平日那样束起头发,对镜找了个刁钻的角度观察自己后脑勺。
……竟然是这么的,平平无奇。
最是司空见惯的发型,还有一些七零八散的碎发,黑色的发圈毫不起眼,几乎跟头发混为一体。
春早又分别试了下低版马尾和高版马尾,最后无奈地搁下镜子,请问区别在哪里。
回到卧室,她打开抽屉,将装发圈的透明盒子取出来,一顿翻找,几乎是黑灰棕系列的松紧皮筋或者透明电话线,最特别的也不过是灰蓝或灰粉的纯色款。
春早仰靠到椅背上。
头皮都开始烦恼到刺挠。
她抓了抓,明明才刚洗完,蓬松柔软还香喷喷。
周五被春早定为放纵日,上网时间会延长到平时两倍,临近十一点半,春早收拾好书桌,钻回被窝,将计时器设成四十分钟,而后打开扣扣。
原也的账号总是手机在线模式,一登陆就能看到。
都这个点了,他好像还没回来,而她像是住在空谷边一般幽静。
春早忽然有点意兴阑珊。
歌听不进,也没有困意。就这样漫无目地刷了十来分钟微博,她决定提前结束电子鸦片时间,刚要退出□□,好友列表忽的闪出一条消息,是原也发来的,提示[图片]。
春早心神一颤,点进去。
男生发来了一张手机照片,无需放大,就能看出是自己这两天来死磕的国庆节板报——
当中的一角。
除了少部分框架和绘图入镜,大范围显示的,都是她的板书。
她两指放大那些字迹,幸好,那些齐整娟秀的小楷还算入眼——得益于六岁起就被春初珍盯梢着每日临帖半小时。
原也拍这个做什么?
他知道这是她写的?不过一班窗户正对着公共板报的走廊,她这两天逮着空暇都会踩个凳子在那边争分夺秒地填充板书,很难不注意到吧,就像上次他也会过来帮忙清洁黑板一样。
春早满头雾水地回:怎么了?
同样的图片又被发出来,但这次上面多了道红色圆圈。
圈出来的是其中一个字。
原也:有个字写错了。
春早定睛一看,一时失语。
的确有字写错了,大有裨益的“裨”,衣字旁被她误写为示字旁,少了个点。
一定是急于赶工外加童地主隔三差五在边上吆喝的缘故,她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此刻被发现并指出。
很难不让人赧颜。
春早强自镇定,摆出知错就改的伟光正态度:
-是哦,我看到了。
-谢谢指正。
-星期一回去就改。
男生却又第三次将图甩来聊天框里公开处刑。
-不用,我加上去了。
-就是用的粉笔。
-应该没关系吧?
春早微怔,打开那张照片。
虽然小图看起来大差不差,但放大后明显不是同一张,光线不同,角度也有细微的区别。她曾用白色水粉颜料写下的那个错字,被人为地用白色粉笔修补完好了。用材色差的缘故,对方显然加深过好几遍那个少掉的“点”,为了使整个字看起来更为和谐一体。
春早奇怪:什么时候补的?
原也:现在。
春早惊讶:……你还在学校?
原也语气平常:嗯,这个点刚好没人了。
春早再度失语。
作为文科班稳定前五的高档选手,沦为错别字大王本该是件颜面尽毁的糗事,但回过神来,嘴角却兜满了浑然未知的笑意。
原来真的会有人主动去看黑板报上这些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的主旋律文学,还玩起“大家来找茬”的游戏。
春早不好评价原也的行为,她只知道自己用力磕着下唇很久了——为了阻挡喷薄的笑意。
她继续戳字:我还以为你回家或是去网吧包夜了。
原也回:就不能有其他选项吗?
春早:什么?
原也:比方说
原也:我正在回去的路上。
春早注视这两句话几秒,本能地拽来被角捂住全脸。手完全不够用,按她现在的欢喜程度,即使双手掩面,那些笑花儿都会从指缝里生长出去,无处可藏。
该回复什么?
——注意安全?——路上慢点?救命,完全不会。
春早败下阵来,选择性忽略。
十分钟后,房外有了动静,男生开灯,换鞋,放鞋,开卧室门……种种细碎的声响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春早聚精会神地偷听,感觉体内永久入住一颗闪烁不休的恒星,她翻个身,将憋藏到此刻的消息发送出去:
-谢谢你哦。
-不辞辛苦地帮我改错字。
原也:谁让我看到了。
还提前告知她:
-我要去洗澡了。
-要一会儿无法及时回复。
尽管已经开心到想要蹬墙或捶床,春早还是在聊天里故作淡定“哦”一声,说:您请便,我该睡觉了。
原也:好,晚安。
道完晚安,已经快零点了,春早心思已超睡点了,可神思雀跃到像在玩蹦床,不知疲倦。助眠音乐起不到任何效果,她就把外面似有若无的响动当BGM,直到原也回到隔壁卧室,整间屋子彻底寂静下来,她才心满意足地阖上眼帘。
周日晚自习前,春早提前离家,去了趟文具店。
假模假样地在文具货架前磨蹭半天,春早选出三支并不刚需的中性笔,红蓝黑皆有。
她握住它们,好像举着一张足以招摇撞骗的幌子,而后挪去了发饰片区。
走出文具店,童越正在旁边的便利店门外吸溜东北老冰棍。
她有些意外,从嘴里拔出冰棍:“诶?你今天怎么都到了?”
春早晃晃袋子,三只笔在里面相互撞击:“提前买点笔。”
童越哦一声:“那等我吃完一起走。”
春早一边应好,一边将新买的布艺发圈往裤袋深处多揣了两下。
发圈是米白色打底,上面印着一些缤纷的油画手绘风小图案,摸起来的质地也格外舒服。
防止妈妈多问,周一早上下楼后,春早才将它叠绑到扎好的马尾辫上。
本还担心童越会为此大惊小怪,但对方居然完全没注意到。
可能是她平时用到的发饰更加浮夸,所以自己头上这种在她眼里只能算保守型,不值一提。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卢新月。
她从厕所归来,回座时多看她一眼,惊叫:“春早你的新发圈好漂亮哦。”
春早不自在地捋一下马尾辫,脸微红:“是嘛,昨天逛文具店的时候顺便买的。”
“对啊!”卢新月凑近细看:“以前都没看到过你用这种大肠发圈……你头发厚,扎起来超好看的。”
她化身小火车:“呜呜我又后悔剪短发了。”
春早安慰:“没关系的,文具店还有同系列图案的发卡,我明天带给你,必须给我们月月也安排上。”
卢新月就差要抱住她:“早早你好好哦——”
前座女生闻声,好奇回头:“什么样的啊,也给我看下。”
春早开心地扭过头去展示,附近三俩女生都围过来,一通溢美之词捧得春早喜滋滋飘飘然。
高二(1)班每周一的课间操在数学课之后,下课铃响,老师叫课代表上楼帮忙批作业,吩咐完又往三组后排看去,找原也位置,想再捞个数学尖子当无偿帮手。
而少年已提前预判,没等他开口,就像条机敏的白蛟一般,动作迅捷地从后门混入班级队伍,不给他一点抓捕入瓮的机会。
停在操场,大家自觉分散站位。
原也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同桌,涂文炜。
升旗仪式还未开场,两个男生无聊得紧,就聊起电竞比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分析各自看好的战队。
“但他们中单你总没话说吧,夏季赛那手球女的爆炸输出……”涂文炜滔滔不绝地说着,却发现原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中途抬杠,还常有理有据到让他秒变哑巴。
他偏头看他。
男生果然在走神,望着某个方向一动不动,目光杳远。
“喂,你听我说话了吗?”涂文炜不爽。
他的好同桌不予理睬,心思俨然已从他们的“两小儿辩游”中完全抽离。
涂文炜将上身歪靠过去,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地方。
原也留意到他动作,回过头来,眉梢略挑:“怎么不讲了?”
涂文炜:“你听了吗?”
原也:“听了啊。”
涂文炜:“背给我听。”
原也原封不动地概括奉还给他:“中单,夏季赛,球女。只是懒得理你。”
“……”涂文炜心服口服,并附上两句国骂。
“不过你到底在看什么啊。”他又循着他刚才的面向找过去。
原也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隔开他的视角,然后微微一笑:“一只彩色的小鸟。”

情绪大起大落激素分泌超常的结果就是, 春早不设防地迎来了本月的生理期。
看着床单上的那瓣殷红血渍,春早闷不吭声地收拾起来。
时针指向八点时, 她将床单和睡裤鬼鬼祟祟地运送出卧室。
春初珍正在客厅餐桌旁择菜, 瞄到猫着腰的女儿,猜都没猜:“你月经弄床上了?”
春早脸热:“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啊。”
春初珍瞪眼:“我声音很大吗?”
其实妈妈声音不大,中等分贝而已, 只是在这间不算宽敞的屋子里,她有些担心被原也听见。
春早将换下来的床单和衣裤分别浸入不同大小的盆里。
听见卫生间的水声, 春初珍小跑过来:“你放着啊, 我过会洗。”
“哦。”春早看她一眼。
嘴上是这么应着, 实际将自己的衣物认真搓上个半个钟头,中途春初珍又来新鲜地打岔和催促:“早饭都要冷了,先出来吃饭。我都说放那让我洗了。”
春早红着耳根回:“等你洗要到什么时候。”
——万一期间原也起床洗漱了呢。
他看到了,难保不会多想。
男女共用卫生间的不便在生理期直达顶峰,之后两天,因为要频繁地更换卫生巾,每一次春早都会卷好, 用卫生纸严严实实包住,再将马桶旁的垃圾袋一整个替换掉。
春初珍对她一天起码下楼丢五次垃圾的行为表示理解但不赞同:“我垃圾袋买得再多也不是给你这样造的吧。”
春早梗起脖子:“我不这样用, 你网购的垃圾袋这辈子都用不完。”
春初珍心知她异常行为的原因,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你自己大方点人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春早:“你又不来月经了, 你知道什么?”
春初珍露出被中伤的表情:“得意什么唷,搞得你能来一辈子月经似的。”
春早:“……”
她宽慰自己,妈妈都五十多岁了, 千帆过尽, 自然对世间万事看淡不少, 能泰然处之。她初经人事不过三年尔尔, 心里有道难迈的坎也不足为奇。
不过幸好,原也周末也不怎么待在出租房。他似乎更喜欢去外面的海洋,不屑于徘徊在格局有限的小池塘,同情他家庭背景之余,春早也会羡艳他的自由落拓。
她猜,如果在古代,原也一定会成为那种执剑天涯,惩恶除奸的少年侠客。
那她呢。
春早用笔抵着下巴,坐在书桌前分神地想。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苦兮兮闺中小姐?
怎么有那么一点点像……童越以前讲过的古代言情小说里的经典CP,春早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又晃晃笔,赶跑这些超出常理的想象。
周一大早临走前,她又仔细拾掇套换好卫生间的垃圾桶。
她是卡点过来的,原也前脚洗漱完出去,她后脚就窜入门内。空气里残留着男生牙膏的果香味,她将垃圾袋抽绳系好,绕在手指上,与妈妈道别,开门去学校。
临近十月,秋意来袭,早晚温差变大,外加生理期需要保暖的缘故,所以春早穿了件薄薄的长袖线衫外套。
她提着垃圾袋,不急不慢地踩楼梯。
到二楼时,女生脚步骤停。
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二楼转角的平台上,敛着睫,在心无旁骛地看手机。
春早看向他,没等问好,对方似已察知到她的存在,仰起脸来,露出一个比秋日清晨还爽朗的笑容:“早啊,春早。”
春早眨了眨眼:“早。”
“你怎么停在这?”她好奇地走过去。
总不会是……特意等她吧。
原也将手机朝向她:“在提前下单早点,过会到校门口直接拿。”
Sorry,是她自作多情了,春早瞥一眼订餐界面:“还可以这样的吗?”
原也把手机抄回裤兜:“嗯,节约时间。”
春早赞许地点点头:“学到了。”
两人往楼下走。
春早在前,原也在后。
注意到女生一蹦一跳的,又恢复到往昔情状的黑亮马尾辫,他眉头极快地一挑,没有多问。
今天的楼道似乎变得比往日漫长。
春早如芒在背,手脚都无法自然摆动,喉咙微堵,好像卡了粒水果味硬糖,弥散着甜意,却也不上不下的,就像现在的自己,无处安放,也无法顺畅地启齿。
终于走出楼道,来到晃白的天光里。
春早回过头,开始尬话:“今天空气好像蛮好的。”
原也很给面子的吸嗅一下:“好像是。”
“……”
“……”
短暂的沉默。
原也留意到她从一开始就提在手里的灰色垃圾袋:“我帮你拿去丢掉吧。”
女生惊恐地将它掖到身后:“不用!”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她声调放平:“反正不重,我自己可以……”
原也不明所以然:“合租一个月了,还这么客气么?”
“不是。”春早百口难辩,死死藏匿的动作还维持在那里,要怎么解释呢。她背后开始冒汗。
物极必反,绝境之下,春早猛得想起妈妈那句“你自己大方点人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于是心一横,将别在背后的垃圾袋慢慢坠放回身侧:“里面有我用过的……姨妈巾。”
原也完全没料想到这茬。
被女生别扭的坦诚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也有点局促,微愕过后,黑亮的眼睛偏去别处,只是清了下喉咙:“……哦,这样,不好意思。”
“僭越了。”开始一些走向奇怪的发言。
春早耳朵已经红得可以滴血,强装平静吐槽:“你在说什么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
原也也想问自己。
今天是英语早读,原也漫不经心地念着课文,时不时地溢出笑音,完全克制不住情绪。
想起早上的情景就好笑。
一种极其尴尬,又极其有趣的好笑。
尤其女生递进着红起来的脸,像是即将爆破的,圆鼓鼓的草莓泡泡糖,随时要殃及到自己。
也确实殃及到他了。
真有她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制造的局面比奥赛题难处理一万倍,他当时真的大脑宕机了一下。
涂文炜注意到他的异样:“您没事儿吧?”
原也顷刻收敛所有情绪:“没事,”又斜来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读你的?”
“你才是能不能好好读你的,你老在旁边发癫很影响我注意力的好吧。”
“谁发癫了。”
两分钟后,否认发癫的某位又在书后偏过脸去,放任肩膀颤动两下。
涂文炜惊魂难定地看向他茂盛的后脑勺,和微红的耳廓。
终于,原也坐直上身,咳两声,恢复常态。
涂文炜纳闷:“你到底在笑什么?”他的意思是,学习这么苦,开心的事不该跟哥们一起分享下吗?
原也放低课本,扫他一眼:“想知道?”
涂文炜:“对啊。”
原也:“昨天睡前你是不是打排位了?”
涂文炜点头:“嗯。”
“我观战了半局,所以……”你懂的。
“滚吧你。”
晚上淋浴完,原也擦着头发出门,无意瞄见垃圾桶位置,又想笑。
回到房间,他甩了甩湿漉漉的黑发,靠在床头怔神。
倒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女孩子的生理期,但直面这种状况还是会有稍许不自在,他白天的表现会不会显得有些不礼貌了。
尽管后来生硬地关心了一句“这两天是不是会不舒服”,也得到女生一本正经的回答,“提前吃过止痛药,所以不会不舒服。”
以及科普:“而且今天是第三天,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一般前两天比较不舒服。”
他顺着她的话多打量她一眼。
除了刻意绷着的红脸蛋,好像是没什么不一样,难怪他没有及时察觉。
第三天。
原也打开手机日历,往前倒推,所以周六是第一天。同个屋檐下的他对此毫不知情,她整天把自己闷在屋里学习,面都很难碰上。
等待头发干透的间隙,原也速战速决打了两把巅峰赛,退出手游界面。
他切回聊天软件,第一眼就看到春早在线。
女生的头像跟网名一致,也是一只黑色马克笔线条的简笔画小鸟。大概率是她自己画的。
他斟酌词句,决定亡羊补牢,编辑消息:其实没关系,我没所谓得,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地处理这些特殊时期的特殊状况。
他省略后面的谓语,为了让这段话看起来更加婉转和隐晦。
他根本不会介意。
他不是变态,也不会有无礼的好奇心,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她产生莫须有的偏见。
原也继续打字:主要还是我的问题吧,我住来这边让你不方便了,不是吗?
聊天框里无声无息两分钟。
女生气势汹汹地回来一张猫咪炸毛的“少管我!!!”表情包。
原也微怔。
看了会图片里那三个感叹号,他勾唇投降,连回两个:
少年躺下身去,枕住手臂,默默标记9月26号这个日期,并对自己为数不多的理论经验表示认同:
嗯,女孩子每个月是有几天不太好惹……

周三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 全班做完热身,又绕场跑动两圈, 老师宣布自由活动。
秋老虎猖獗, 灼日依旧将塑胶跑道烘烤得滚烫,女生们累得喘气叉腰,三五成群地找荫凉处歇脚。
春早跟着几个同学靠坐到花圃边, 捋开额角汗湿的发丝。
童越坐她身畔,咕嘟咕嘟牛饮半瓶矿泉水, 又将剩下的拿来洗脸。
“你也太浪费了吧。”丁若薇躲开差点溅冒到她鞋面的水珠。
童越抽出纸巾, 晃她:“我花你钱了吗?”
两个女生开始斗嘴。
春早淡笑着, 抽出裤兜里的单词本翻阅起来。
童越和丁若薇同时瞥见,又异口同声喊“救命”。
春早疑惑地看她俩,继续默诵单词,将碎片时间利用到最大化。
到底是习惯了,童越不做评判,只将目光放远到操场边的篮球场。网格围栏里,男生们在不惧炎热不知疲倦地挥霍汗水, 不时传来欢呼或类人猿般的返祖叫声。
童越摆荡着空瓶:“男生还真是不怕晒啊。”
丁若薇跟着看过去。
眺了会,她忽然指着某处问:“你看, 那是不是我们班的谭笑啊?”
童越眯眯眼,确认:“是哦, 他跟理科班的混这么熟吗,还一起打球。”
同为社交悍匪,童越莫名跑出一些胜负心, 不由冷哼:“我都没跟理科班的男生打成一片。”
丁若薇笑两声:“你进去只能被当球打。”
童越低头觑觑自己的小身板:“我站在球场边当啦啦队不行吗, 还不是那个班质量不太行, 要是一班的, 我已经在篮球场旁边摆卖水的摊子了,不收钱只收微信二维码。”
“出息。”
捕捉到“一班”这个关键词,春早从词海里探头,默不作声留心起来。
丁若薇锁着围网里的跳跃身影:“不过,谭笑好像是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
“真的欸,以前老觉得他邋里邋遢的,哪次不是被老班骂了才去剪头发。”
“现在理了寸头清爽了好多。”
“他最近在追四班班花,”童越语气随意:“所以开始孔雀开屏注意形象了吧。”
“他喜欢林心蕊啊?”丁若薇一脸吃到大瓜被噎的表情。
“你才知道?”
“还真不关注这个。”
“我们班这几个挫男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只是我的信息网太强大,想不知道都难。”
丁若薇笑趴。
“唉,爱情的力量啊,”童越感叹着,掏出小圆镜,对镜扒拉头发:“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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