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学习能力还看得过去,不用增加这些多余花销。
不过……她的视线凝结在状态还算轻松自如的男生脸上,原也真的喜欢折腾这些吗?
当然,这是他的家事,她也不好多过问。
注视着那张百看不厌的脸,一个钟头神不知鬼不觉溜走。漂亮的女主播再次侧头看原也,致谢并问:“在本次直播的最后,我们的原也同学还有什么话想跟直播间的大家分享呢?”
机位再度切换,将画面定格到原也身上。
他眉梢微挑,粲然一笑,开始照本宣科地总结陈词:
“作为明思创始人原校长的儿子,父亲将对我的栽培不遗余力地分享给大众,所以才有了现在明思教育。这些年我与明思一同成长,一同成熟,才有了不错的成绩,健全的人格,这都离不开家庭环境与明思氛围的耳濡目染,尤其是我父亲对我的,十八年如一日的用心养育,可以说,没有他,没有明思,也不会有点石成金的这一刻。最后,作为明思教育的学生代表,我必须对大家坦白——”
少年下巴微昂,剔亮双目直视镜头,冷而讥诮:
“我的所有学习成绩,竞赛奖项。”
“都跟明思教育没有任何关系。”
两句话,如爆破,直播间一片惊哗。
少年即刻起身离席,只剩主持和顾问怵目相觑,哑口无声。
作者有话说:
原屹:孝死我了。
◎42◎
这是明思教育信息爆炸的一晚, 峰值时高达几百万的成交量在直播结束后退单一半多,还有新老家长拿录屏在群里质问, 讨要说法和真相。老师和顾问们焦头烂额地逐个私聊, 以“志愿填报产生分歧引发父子矛盾”为由做应急公关。
等处理得差不多,原屹才有空去找儿子算账。
怒不可遏地拨出电话后,那头显示关机状态。
而原也目前住在哪里, 原屹一无所知。
刚刚血液全往大脑涌,男人的头又紧又痛。此时满腔火气和奇耻大辱不知往哪使, 只得狠扣一下方向盘, 取出一根烟来抽。
同一时刻, 春早正与原也在外面压马路。
男生抛下那枚重磅炸弹砸场后,就迅速从集体傻眼的明思总部离开。
解开最上面那颗衬衣纽扣,潜入清新的夜气,直播间遗留的窒闷感才消退一些。
他给春早发了条“二十分钟到你小区门口”,就关闭手机,将纷扰提前隔绝殆尽。
彼时春早家里就她和爸爸在。
老妈收拾过碗筷就去棋牌室赶今天的第二轮晚班麻将。
目测她十点半前都不会归家,春早便壮起胆子走出卧室, 跟全神贯注看球的老爸知会一声,下了楼。
一出小区, 就望见树影下的男生。
他的白衬衣过于招眼,洁净得似浣过月光, 或自成一束月光。
他偏头看过来,摇了摇手。面色如常。
春早快步冲他走过去。
她心有余悸,还沉浸在他不久前的壮举中:“你居然跑出来了。”
“怎么, ”原也居高临下看过来, 半挽的袖口下方露出结实分明的小臂:“我成功脱逃, 你很失望啊?”
春早抽抽嘴角, 半挤兑半赞赏:“只是钦佩,佩服,五体投地。”
原也却耸肩遗憾:“可惜原屹在自己办公室看直播,不能现场目睹他颜面扫地。”
春早后怕:“你也不怕挨揍。”
原也一脸无所谓:“他找得到我么?又打得过我么?”
春早故作鄙夷地别开眼:“所以,大晚上叫我出来干什么?不会是无家可归过来求我收留你的吧。”
原也微眯起眼。
他这女朋友。
最近讲话有点嚣张欠收拾啊。
想着就上手掐住她两旁的腮帮子,虎口收力,将她嘴巴捏得鼓到一处。
春早扇他胳膊,他就是不放,还加大力度。
她反抗不得,口齿不清:“干末(嘛)啊。识(松)手啊。”
原也上前半步,低头印下一吻,换来女生黑亮亮的瞪视后,又不怕死地二次贴近,才自得撒手:“陪我去个地方?”
春早揉脸,没好气:“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远吗?”春早指指不远处窗子亮堂堂,招牌显眼的【刘姐棋牌室】:“我妈十点半可能就要回家了哦。”
原也抬腕看眼手表:“那我们就快一点。”
话音刚落,春早手腕被捉住,迎风猛跑。
城市灯火似金色的流沙,摆荡的树枝花叶,都从两边往后泻去。仲夏夜风鼓起二人衣衫,春早半湿的头发散开来。约莫几百米后,她强硬地拉停原也,叉腰大喘气:
“哥!我已经洗过澡了!这是夏天!晚上气温都有28度!”
原也喉间溢出一声笑:“回去再洗一次不就好了。”
春早装耳聋,一副要去路边找台阶花圃休息的架势。
原也:“你前阵子天天跳操半小时都练到哪去了。”
春早撂挑子坐下:“反正我要休息,坚决不跑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跑。”
穿着黑色长裤的腿行至她跟前,板鞋一百八十度大掉头,接着视野就被雪脉般清洁而宽厚的背脊盈满。
面前单膝跪地的少年回头:“来,公主。”
春早唇角挑高,不自在地扯两下刘海:“不用了吧。”
也……不太好吧。
这人才刚与世界为敌逃亡来到她身边来,投靠她,她还这么“恃强凌弱”,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春早装出立刻来了精神的样子,站起来,原地跳两下:“我休息完了,现在干劲十足。”
原也跟着站直,笑问:“你快充啊?”
春早:“对啊,节能长效绿色环保,你第一天知道吗?”说完颠颠地朝前走,竞走似的。
原也追过去,单手挟住她颈项,将上身重量自然而然地俯靠过去,“这么厉害?那你背我好了。”
春早步伐微滞,呼吸困难:“走开啊。”
两人嬉闹着,侃天说地间,春早不知不觉被原也带入一条曲径。
她注意到静且暗下来的路况:“要去哪?”
“喝酒,去吗?”
春早眼光闪了闪:“啊?”
原也垂眸瞥她:“你这个‘啊?’是什么态度,想去还是不去?”
春早想了想:“五五对半。”
她捏出一个小小缝隙:“我只喝一点点。”
原也轻笑,举目:“嗯,还两百米就到了。”
「食分」字眼出现在眼前时,春早的兴致值一下子被拉高,她向来喜欢这种风格雅致独特的小店,遑论它还隐匿在世外一般的地点。
原也上前掀高卷帘,示意她先入内,自己随后跟上。
吧台后身着金紫花色旗袍的女人扫来一眼,定住。
原也跟她对视一下:“老板,还有座吗?”
秦姨微笑:“有的,”她多看两眼春早,指个地方:“那边坐。”
少刻,女人将餐单带过来。
这家几乎是精酿啤酒,春早扫了扫酒水价格,想到原也此时也不方便开机,一拍胸脯,阔气道:“今天我请客,你喝什么?”
原也抻高上身:“你选好了么?”
春早回:“果味鲜打。”
原也说:“那我就喝骑士小麦吧。”
男生招手喊人,春早勾出这两种酒品,又选了三样卤制配菜,才将餐单交换,取出手机:“扫码还是?”
“不用啦,”身段窈窕的中年女人莞尔:“我请你们。”
春早讶然:“嗯?为什么?”
她下巴歪向原也位置:“你男朋友长得帅。”
说完翩然离去。
春早:“?”
她不可置信地看原也:“还能这样的吗?”
对面的男生还在演戏,抵唇正色:“知道自己占多大的便宜了吧。”
“……你少得意。”
秦姨很快将两份金澄清澈的扎啤端上来,杯口泡沫雪白绵密,滋滋上涌着。
原也不再掖藏,礼貌唤人:“谢谢秦阿姨。”
女人放杯子的动作骤停,故作不尽兴:“这么快就杀青了?”
原也失笑,瞟了眼持续懵逼的春早。
两杯啤酒很好区分。春早点的有热带水果香,而原也的则是清新麦芽味。
女生不忙品啜,反应过来:“你们认识啊?”
原也“嗯”一声:“她是我妈朋友。”
春早转头看看已回到吧台后的妙曼身影:“……你不早说。”她都没打声招呼。
原也勾唇,刚要握起杯子解渴,就被对面女生叫停:“诶。”
他抬眼:“嗯?”
春早捧起自己的扎啤高杯:“还没碰杯。”
原也笑了笑,不假思索将杯子靠过来,不忙相撞:“需要祝酒词吗?”
春早仪式感十足:“要的。”
“你来。你文采好。”
春早沉吟片刻:“祝我们俩——前程似锦——”说完就要将杯子靠上前去。
原也扣着杯把的手往后一缩,似是不太满意:“就这个?”
春早:“你还要什么?”
原也:“祝我们,前程似锦,”顿了顿:“百年好合。”
话音落下,杯子麻利贴过来,玻璃碰击出清凌凌的脆响,似盟誓,也似定音。
春早开心得飞起还装相:“什么啊,这好俗。”
原也不以为然:“你懂什么,大俗即大雅。”
大半杯扎啤下肚,春早已经开始打饱嗝。秦姨又来他们卡座聊天,关心两位小辈几句,她对春早赞不绝口,直夸原也有眼光。
酒足饭饱后,两人去吧台买单。
春早执意付款,秦姨也就遂了她的意。
解锁手机前,高处的原也无意瞄到她锁屏,不由勾笑一下。
等她扫完码,并肩朝外走时,男生眼神略促狭地看过来:“你很欣赏自己么?”
春早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原也说:“你的手机锁屏,好像是你自己照片吧。”
春早哑住。
原也手抄裤兜:“怎么不用我们合影?高考结束那张。”——毕竟,他现在就用着那一张。
春早沉默几秒,按亮手机,将它怼到他眼下:“看清楚,这就是我们合影。”
原也定睛。
屏幕中央,是穿着校服双手比耶的女生,风微微拂开她薄薄的刘海和发尾,她眼角微弯,笑意清淡。
见背景是操场绿茵,原也猜想,这张照片应该摄于毕业照那天。
图像质量也很高,显然是用更好的设备记录下来的。
但对于“合影”一说,原也保留疑问:“嗯?”
春早指向自己右后方不远处一个虚焦的瘦长身影:“这是你。”
她解释道:“四月底拍毕业照那天,照完集体照后我们不是自由活动了半小时么,当时一二三班都在操场上,我一直在……偷看你,但没办法找你合影,心情就有点不好……”
女生像是回到当日的情境,撇下嘴角,有点怏怏不乐:“童越发现了。她带了微单,就说给我单独拍张照,但她特地找了好久的角度,让你也进入同一个镜头里了。”
“高考后没几天,她把那天的照片一起发给我,里面就有这张。”
“她说了我才知道你也在这张「单人照」里。尽管看不太清楚,但她告诉我,当时你就在看我。也算是弥补那会的遗憾了吧”
笑意回到春早眼底,她小声咕哝:“这个假期我还苟在家里,怕被我妈看到,不敢用太明目张胆的壁纸,就选了这张。”
“但这的的确确是我们的合照。”
原也微怔。
他在食分门口落日色的光圈里停住脚步,没等春早问出怎么了,他拉住他的手,立刻掉头,回到酒馆里。
秦姨见他俩折返,惊讶问:“是有什么东西落这了吗?”
原也把春早的手机抽过来,交给她:“秦阿姨,方便给我们拍张合照吗?”
秦姨笑起来:“现在?”
“嗯。”原也神色认真:“还有,您有我妈的联系方式吗?”
秦姨愣了愣:“或许只能给你E-mail,你介意吗?”
原也微笑:“都行。”
春早不是非常不情愿。她都没有精心打扮,身上是宽大的睡衣T,头发还因为奔跑和夜风弄得一团糟,但给他们连拍多张的秦姨却在咔嚓声里一刻不停地赞叹:
“年轻就是好啊,随便怎么拍都好看。”
挑出一张笑得最自然也最灿烂的新合影,原也放下揽着春早肩膀的手,将照片导入她QQ邮箱,并在收件人那栏填上母亲的邮箱地址。
春早扯住他,有些忸怩:“你还要把这张照片发给你妈吗?”
“对啊。”原也点头,几乎不做思考,手指噼噼啪啪地输入正文内容。
春早跟在后面默念:
我找到了我的‘42’。”
理科生都这样么,写封信都跟密室解谜似的,春早茫然:“42是什么?”
原也笑而不答,保持神秘。
回去路上,任凭女友怎么装出无理取闹或求知若渴的样子,他都闭口不言。
快到春早家小区时,春早的手机在裤兜里嗡了一下,她忙取出来,果然是邮箱回件提醒。
她忙将手机递给原也。
原也拿低手机,拉上她一起看。
对方也回来一张图片附件。是张双人大头照,居左的是位笑容抓睛的短发女士,蛾眉皓齿,显然就是原也母亲。而她右侧是个金发卷毛高鼻深目的白人年轻帅哥。他们脸贴着脸,看起来亲密无间,生动鲜活。
春早被她不知真假的文字内容逗笑:“小也,恭喜你啦。好巧,这也是我第42个dating对象。”
原也也心悦诚服地笑出声来,又注视相片里的女人良久,才将手机按灭,还给春早。
春早感叹:“你妈可真是……吾辈楷模。”
原也眉心一紧,抬手扣住她后颈,假意警告:“你可别学她。”
春早平声重复:“吾辈楷模。”
“再说一遍?”
“吾……”
原也凑过去,猛一下,把她话堵回唇里。
春早不知悔改:“吾辈……唔。”
又被半途截住。
春早完全没法儿对付他,只能使出其他的口头攻击:“你好烦噢——”
原也扯下来,握住,并欣然接纳这个描述:“我是第一天烦吗?”
“你是一天比一天烦。”
“假设一年365天,每四年一个闰年,一百年差不多是36525天,递进算算,那会儿我有多烦。”
“……”饶了她吧。数学弱鸡放弃挣扎,双手投降。
作者有话说:
还两章正文完结
42梗忘记的可以回看一下45章
最近, 托女儿的福,春初珍成了棋牌室的大名人。
相熟的牌友记挂春早成绩, 得知分数后全都咂舌不已, 一传十十传百的,到菜市场采买也没少被人拉住寒暄。
这不,今天刚一组局, 才坐下哗啦啦搓起牌,对面就有人问起:“初珍啊, 你家春早最后志愿选的清华还是北大啊?”
春初珍含蓄地笑笑:“报了北大法学。”
牌桌一瞬哗然:
“学法好啊, 以后去了法院, 那可是金饭碗啊。”
“当律师也挣钱,不是说有什么四大律么。”
“哎唷,你们家这两个女儿怎么都这么有出息啊,畅畅F大,早早北大,你什么时候也出本书开个讲座说说怎么培养高材生的撒。”
“从小看你家春早就聪明,考这成绩一点不意外。”
“我看是初珍基因就好, 两个女儿都漂亮机灵,你看她这阵子回来后赢咱们多少钱了。”
“就是……”
春初珍半垂着眼, 装淡定码牌:“哎,你们就别埋汰我了, 主要还是孩子自己知道用功,我就是个管饭管住照顾起居的,没什么经验可分享的昂。”
左斜角的开小卖部的陈婶瞥她:“你别怪我多嘴问一句啊, 你们春早是谈对象了吗?”
春初珍觑她:“嗯?”
陈婶挤眉弄眼:“我天天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小伙送她进出门呢, 还在我这买过几次水和棒冰。”
春初珍无奈地哈一声:“哦, 是呢, 那男孩一个高中的,喜欢她好久了,暑假就谈上了呗,孩子大了,管不住咯。”
牌友好奇:“她这对象成绩怎么样啊?你都看得上,估计也不会差。”
春初珍打出一个七条,故作风轻云淡:“他比早早成绩还好一些的,是今年的理科状元。”
陈婶瞪眼:“状元?是不少微信里头到处传的那个说考726的?”
春初珍:“诶,就是他。”
“不得了,你们老春家祖坟要冒青烟咯!”
又有人好奇:“人家报哪所学校啊?一个清华,一个北大?”
“嗐,他跟着我囡囡后面报北大了。”春初珍合不拢嘴:“说去的学院可厉害。当时北大就跟他说想选什么随便挑,还给了好几万块奖金,没工作都开始赚钱了,你说这成绩好就是不一样。”
满桌人交口称赞,艳羡不已。
大家再无心出牌,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个没完,春初珍也喜笑颜开地答,中途,突地有男声在门口喊春初珍名字。
是小区收发室的老李。他跟自由女神像似的,高举着个朱红色的EMS邮件封袋,气喘吁吁:“初珍啊!你家春早的北大通知书到咯——!”
春初珍一怔,忙站起身,离位走过去。
一时间,六张牌桌上的人都涌过去,看热闹,围个水泄不通,啧啧称奇。
春初珍在组里面,双手接过那张扎实鲜红的封袋,看了又看,心激动到都要跃出嗓子眼。
她克制着眼周的热度,喜不自胜地宣布:“今天下午的桌位费全我请了!”
牌室一片欢腾,她将那文件袋小心护在怀里,跟众人道别,一步都等不到地朝外走,要把它送回家。
暑气与灼日迎面而来。
可能是外边的光过于刺目,不然她的鼻腔怎么跟被蛰到似的酸疼起来。
百感交集。
女人竭力压制着滂湃的泪意,进了阴凉无人的楼道,上几节台阶,才再也忍不住地,胡乱抹起脸来。
情绪复杂积淀,导致膝盖都抬不动,她就停在那里,泪直流,哭喘着,多次模糊凝视这份红彤彤的信件,还不敢挨太近,怕泪液不当心渍上去,弄脏它。
等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松缓了好一会儿,春初珍起伏的思潮才平静下来。
她左右环视,老公去上班,大女儿不着家,小女儿干兼职。
空屋里,只有光与影,和她自己,竟一下子找不出个能第一时间分担狂喜的人。
女人无所适从地抓抓头,倍感欣慰,又有一丝孤寂。
她抽张纸巾擦干净手与脸,没有拆那份北大通知书,只将茶几上的遥控器,报纸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物件挨个拾掇开,就留通知书端放到正中央,才站起身来。
想想又把它拿起来,带去春早卧室,摆到她书桌上,又忽远忽近地调节位置和角度,确保女儿推门后能马上看见,才放心离开。
走出房门前,春初珍倏地回头,三次把那通知书捧来手里,奉到佛龛旁父亲的遗照前。
黑白相片里的鹤发老人注视着她,眼里有光,脸纹横亘,笑盈盈的。
春初珍虔诚地点燃一炷香,在袅袅升起的烟丝里,她笑着哽咽:“臭老头子,我差点忘了,还有你能分享呢。”
她把那张文件袋朝向父亲:“看看你孙女,一个比一个厉害。”
“要我说啊,还是你女儿最厉害。”
“你那时还骂我呢,骂多狠哦,说我不管前程,白养大我这个女儿,说我跟我哥思想境界没得比。那你现在再看着这张证书说一遍,我真的选错了嘛?”
整理好情绪去煮饭前,春初珍还是将那份通知书档案袋放在了茶几上,这样,这个家里,不管谁先回来,都能第一时间瞧见它。
熬汤途中,女人还不间断地跑出厨房望两眼,生怕一个不注意,那通知书就会跟血雀飞走了似的。
春早是第一个到家的人,她提前得到短信通知,猜到通知书会在这两日到家,所以归心似箭。
但没想到的是,一开门,大红色的信袋就映入眼帘。
她大叫一声,鞋都没换就冲过去,将通知书举过头顶:“妈——我通知书到了啊!”
春初珍在油烟机的风声里听见女儿叫唤,忙走出来,欢喜道:“是啊,我下午刚拿回来。”
春早呜呜假哭,虚虚环抱,原地雀跃,像抱着心爱的纸娃娃般不撒手。
春初珍提议:“拆开看看吧。”她也迫不及待了。
春早摇摇头:“等等吧,等爸爸回来一起。”又问:“姐姐今天回吗?”
春初珍一早料到:“晚上回来呢,我给她打过电话了。我还让你爸下班后把你外婆也一起带过来。”
春早眼弯成缝:“真好,那等大家都到了再一起拆!”
这绝不是她一个人的勋章与褒奖。
所有人都有一份功劳,与有荣焉。
话罢倒回沙发,翻看起密封的文件,上下左右,爱不释手,之后将它轻拿轻放到原位,坐等阖家规模的开封仪式。
按亮手机,原也刚好发来微信消息,一张图片,外加一句问话:你收到了吗?
小图乍一看像是通知书内页照片,春早忙说:撤回!
原也:?
春早有理有据:收到了。但我还没拆,先别让我看到,这样我拆的时候就没新鲜感了。
“大笨狗”撤回了一条消息。
春早弯唇:这么听话?
对面:呵。
春早:好啦,等我拆了就跟你齐分享,好吗?
原也:OK。
不多后,姐姐,父亲和外婆前后脚归家,在姐姐的浮夸打call声里,春早将通知书小心翼翼拆开抽出,春畅嘭一声打开香槟,嗷嗷叫,客厅里又是一番欣喜若狂。大家都追星般和手持通知书的春早合影,而后喜不自胜地发朋友圈。
快速解决完这顿庆功宴后,春早满心惦挂独处的原也,忙夹着通知书,见缝插针地潜回卧室给他打视频。
那头秒接,男生散漫的俊脸出现在镜头里,故意耷着眼皮,调侃:“大忙人,终于排到我了?”
春早失语一秒,将身边的正红色通知书摊开,展示给他看。
“看到了。”原也声音里有了笑。
春早问:“你的呢?”
原也切到后置摄像头,特写了一下自己通知书的内页,春早低头对比自己这份,扭眉:“好像除了学院名称那一栏,也没差诶。”
原也问:“你要什么差?”
春早嘁声:“还以为元培的会更精致高贵一些呢。”
原也语气淡淡:“我们的独栋宿舍楼已经够精致高贵了。”
春早哽住,一秒挂断视频。
对方追着打回来,再接通后,是他不可置信的笑颜。
春早眯眯眼:“尊贵的元培学院的原同学,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男生在她的话里笑意愈浓,微一颔首:“还真有个事儿。”
“嗯?”
他握拳到唇边,咳一声,又把它当麦克风,跟线上采访似的,挨过来,很官方播音腔地问:“春大律师,春大检察官,什么时候能抽空去看海?”
春早磕住唇,不然她绝对要在他可爱的反应里漏出怪笑。
然后也一本正经答:“我需要和我的挚友童越商量一下,然后征求一下家父家母的同意。”
一堆人名称呼呼啦啦怼过来,原也眉间起褶:“怎么听着人数都快能组成一个旅游团了。”
“哪有,就童越,她男朋友,”春早滚出一个哼音:“我和她早就约定过毕业一起旅行了,比认识你还要早呢。”
“而且,没有童越他们,我爸妈怎么可能允许我们两个单独出去玩。”
原也眨了眨眼,颇觉有理地点头,再点头,状似心甘情愿:“好。”
“好得很。”
“非常好。”
“就这么办。”
春早笑出牛乳般的贝齿:“喂,我怎么觉得……”
话音未落,侧面传来三下叩门声,姐姐的声音紧随其后:“哎,什么时候和你家原帅哥亲密完啊,出来喝香槟了。”
原也闻言哼笑。
春早面热,隔屏瞪他一眼,抿平唇瓣:“我要出去庆祝啦。过会儿再来找你。”
原也:“好。”并补上贺语:“恭喜啊,春早同学,得偿所愿。”
春早:“同喜啊,原也同学,遂心如意。”
“谢了。”
“免礼。”
“好啦,我真要先离开一下啦。”
“嗯,回见。”
走出房间,客厅茶几上已放了三只斟有香槟的高脚杯,淡黄色的酒液清雅澄明。
春早四处看看:“老爸和外婆呢。”
春畅拍拍自己身边空坐:“老爸去送外婆呢,咱们母女仨单独庆祝一下?”
春早看一眼坐在左边单人沙发里的妈妈,双眼熠熠:“好啊。”
说着快步绕过茶几坐下,端起高脚杯,嗅一下,柑橘花香沁入鼻腔。
她看向另两人:“要碰杯吗?”
春畅架住她手腕,把杯子搁回去:“等会儿,别急,还得走个流程。”
又对妈妈做出邀请手势:“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开始了。”
本还安静目视女儿的春初珍,颏肌微颤两下,但飞快克制住:“去年那件事,妈妈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举杯吸气:“那天是妈妈太着急了,乱翻你的私人物品不说,还讲了很多难听的话,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小原。”
“妈妈跟你道歉。”又补充:“诚挚地道歉。”
尽管这个道歉迟到了近一年,但冲击分毫不减,还因时光的堆叠更显沉厚。
那日情景历历在目。春早五味杂陈,眼眶飞速涨潮,她急急将它们眨回去,也正式开口:“妈妈,我也是。我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我本意,对不起……”
“虽然你……”她好像突然间不会说话了,气话总能脱口而出,但真心话却总三缄其口,唯恐词不达意:“虽然这么些年被你管的是有点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