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原啊,”那位袁老师一直和蔼可亲地套近乎:“你考完估过自己分数么。”
原也回:“跟平时差不多吧。”
本还不算十拿九稳,但见此刻此景,他大致预感到了,心也真正放平。
男生抽出手机按亮,顺势瞟眼微信置顶,确定没新消息才收回去:“不是还半个多小时才能查到成绩么。”
那老师还在故作玄虚:“那我猜你半个小时后可能也查不到。”
原也配合他的演出:“为什么?”
齐思贤在旁边倒水,哼笑接话:“因为咱们省前十名的成绩都要被屏蔽的。”
原也“哦”一声。
“这小孩,很淡定哦。”袁老师闻言瞠目,看向齐思贤,大加赞赏。
齐思贤呷口热茶,合不拢嘴:“他在学校一直第一,习惯了,高一还拿过奥数金奖呢,大风大浪的什么没见过,能不淡定么。”
“哎呀,那时候怎么没先跟我们学校签协议啊。”
“我也搞不懂他。他说要高考。”
“也好,也好,太阳到哪边都是最亮的,没得说。”
他们有说有笑。
原也的手机再次在裤兜里振动不停。
他拿出来,见是老爸电话,终于心烦意乱地接起来,那边劈头盖脸一顿问:“你到底在干嘛,什么时候了,电话不接,人没影,清华招生办在我机构和家门口两头跑半天了,这会儿还在等,你现在就给我回来!”
原也闭了闭眼,撂下一句:“……我现在抽不出身。”随即挂断电话。
原屹声势汹汹,听筒拦不住,被一旁的老师听个大半。
他咳一声,委婉问:“你家长啊?”
原也颔首:“嗯。”
心猜没一会隔壁贵校就要杀过来拼个你死我活。袁老师再不掩饰和曲折,直奔重点:“想必你也差不多猜到自己的成绩了。我们北大诚意非常足,如果你愿意选择我们,光华、元培,随你挑。你数学好,喜欢数学,我们北大的数学科学院也是国内一等一的,还有奖学金……”
他长篇大论,原也认真倾听,但最后只回:“谢谢老师。但我现在无法做决定。”
“不急,不急,我可没催你哦,”袁老师立马变更口吻:“你在这边空调舒舒服服吹着,吃吃东西,一下午的时间呢,慢慢想,你要一个人决定不了,我们现在就派车子把你家长接来,一起商量。”
他指一指齐思贤:“你看你班主任还在旁边帮你把关呢,他为什么跟我们走呢,怎么没跟别的招生组,对吧。”
齐思贤无言以对。
若不是跟老袁是旧识,他还真不想来蹚这趟拉仇恨的浑水。
领导关心得紧,袁老师去一边回电话。
而那两个外形漂亮的学长学姐又来到原也身边,缝插针左右夹击,热情洋溢。
中途原也接到春早电话,得知女友成绩后,他不再落座,环视一周:“我要先走了。”
老袁忙不迭跑来挽留:“这么快?不是啊,小原,你听我说,你还有什么想法什么要求,尽管和我们提,能满足我们全满足,你别忙走啊。”
原也面不改色:“没什么要求,就是要先问下我女朋友。”
袁老师一怔,抓住他胳膊:“……你、你先等会。”
男人眉一拧,回头去找齐思贤私语探问。
齐思贤也很纳闷,不是说分了?又和好了?是那个吗,他也不知道啊。只得茫然作答:“是听说有过一个女朋友,学文的,也我们学校的,成绩不错。”
袁老师又问了几句,立马重整思路,回来一拍胸脯承诺:“你女朋友也一起带上好了,我们北大——众所周知的——人文气氛浓厚,自由,兼容并济,环境比公园还要好,未名湖边散散步,吹吹小风,很适合谈恋爱的。你女朋友要是差点分,老袁话就给你放这了,照样破格录取。一起来!不分开!”
直立的少年忽而沉静。
“破格录取?”他敛了敛睫,随后一扯嘴角,与有荣焉,也笃信不疑地看过来:“她不需要。”
近两年不允许官方炒作状元概念,但原也荣登省一的喜讯还是不胫而走。宜中师生线上线下奔走相告。这位才貌俱佳的少年的姓名,如细雨,如疯长的密林,飞速覆盖过整个校区,整片学区,整座城市。而各大社媒平台留言区的网友们纷纷顶礼膜拜并把他的总分帖当锦鲤池一般许愿。
密切关注男友分数的春早,在班级群刷到了原也是省理科状元的喜讯。
女生在卧室里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的嗷叫。
姐姐闻声,端着打好的鸡蛋液找过来:“你干嘛呢,成绩稳了人却疯了?”
春早握拳上下挥舞,像卡带的歌碟,快乐重复着这五个字:“原也是状元!原也是状元!原也是状元!”
“什么?”春畅瞠目结舌:“他这么牛啊?”
春早热泪盈眶:“对啊,他就是这么牛。”
春畅山根微皱,挤挤眼:“但我还是觉得我妹妹最牛诶。”
春早心花怒放,持续做深呼吸才能缓释心跳。兀自宣泄完,她坐回床边给原也发微信:状元郎,你好啊。
原也:这哪是状元,感觉自己更像在逃嫌犯,悬赏还很高的那种。
春早笑出声:那你现在“逃”出来了吗?
原也:逃出来了。
春早:回家了?
她猜,这种此生仅此一次的荣光时刻,再有芥蒂也应该会与家人同喜共贺吧。
原也却回了个:没。
春早瞪瞪眼:那你在哪,不会又回出租屋了吧?
原也回得摸不着头脑:我在,衣锦还乡。
怎么总爱打哑谜。春早不懂:什么啊。
原也:下来。
他又传来一条语音,少年微喘的声线裹风而来:“我要到你家楼下了。”
春早顷刻起立。
随即咧唇而笑,马不停蹄地趿上拖鞋,奔跑去玄关,家居服都来不及换。
正往桌上端菜的春初珍瞄到,疾疾喊住她:“干嘛,马上要吃晚饭了,你又往外跑什么?”
春早底气充裕地挺直腰背:“原也在楼下。”
春初珍顿住:“他跑来干嘛?拿个状元不回家的啊?”
“你管人家!”女儿大声甩下这句话,拽走挂门后的钥匙,屁颠颠开门下楼。
全程围观的春畅泄出一声讥笑。
春初珍回头看大女儿,难以置信:“她嘚瑟什么哦?不得了了这个成绩出来了,要无法无天了是吧。”
春畅嘁声,往桌边排放玻璃杯:“人家有省状元男朋友撑腰呢,挑不出差错,你还能管得到?反正我是管不到。”
话音刚落,门又被打开,母与姐二人就直勾勾目送春早直奔阳台,又风驰电掣地消失在眼前。
冲出楼道,干净挺拔的少年已立在那里,头顶是浓绿的树涌和层叠浸染的黄昏。
明明穿着款式最为简单的白T,甚至因灌透了暑气的风,他的黑发还有几分潦草。
但春早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两句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因为他无需雕琢,且独一无二的生机与自信。
原也笑眼愈浓,小幅度摊开手臂,意图不言而喻。
春早立刻跳下楼道台阶,飞扑到他怀里。
两人紧密相拥。
“你好棒噢!”她埋在他胸口,激动到口舌打结,完全意义上的词穷。
好讨厌哦,明明下楼途中脑子里闪放着千万句颂歌,可见到他,就只会说这四个字了。
原也下巴贴在她鬓边,心满意足:“你也是。比我还棒。你第一,我第二。”
即使将要迎来万众瞩目,至上荣耀。
但这一刻,第一秒,他只想给她一人看到。
一腔蜜饴的春早翘高唇角,抬手戳戳他心口的位置:“你的衣锦还乡就是这样还的啊?”
“昂。”他淡淡应一声。
原也拉开二人间距,伸手:“我的礼物呢。”
春早这才眼皮翕动:“哪有人才当上状元就上门讨要礼物的啊。”
原也心安理得:“有啊,我。”
春早抽抽鼻子,收回搭在原也后腰的一只手。
女生秀窄的指尖交互蹭了蹭,变魔术般,拈出一朵饱满秾艳的长尾红山茶——是她的清闲老爹平日精心伺候在家中露天阳台的盆栽之一。近日恰逢花期,正派上用场。
但因刚才的拥抱过于沉浸,她不经心间将花朵攥得太紧,此刻有少量花瓣散了些,也有花汁蕊粉黏糊在手心。
春早将花举高:“还记得我说过的在古代中状元是要簪花游街的吗?”
原也心领神会,眉轻微一挑,倾身将脸送来,并别过头去:“来吧。”
春早扯下自己头上固定刘海的小黑卡子,将茶花固定到他浓密的发间,然后称心如意地笑开来。
原也全程乖乖不动,等她完全弄完,确认稳固,才竖起脑袋。
春早扬眸端详他,无声尖叫,救救——怎么会这么好看适配啊。
本还担心格格不入,现在看来,只能叫作锦上添花。
那花就像团不朽的赤焰。
雕饰他,也被他映亮。夕阳下的少年,唇红齿白,永不泯然众人,永远意气风发。
簪花的少年出现在家门时,春畅率先掩唇惊呼,挤眉弄眼:“哦唷~什么意思啊,一中状元就要来咱家提亲了啊?”
又取闹道:“聘礼带足了吗?”
两句浑话,果然收到春初珍的重拳出击。
春早的脸被姐姐两句戏言刺热,挡在自己男友身前,梗起脖子:“别瞎说。明明是文曲星登门,还不速来迎接。”
春畅哈一声,愣是不动:“关我屁事。我又不用考试了,我只迎财神爷。”
见大女儿说话没个轻重,春初珍又拍她胳膊一下,从厨房转出来,给原也找出一双备用男士拖鞋。
原也道声谢,换上。
春初珍瞥他一眼,不解:“这头上的花是什么意思啊。”
春畅戏谑:“人家小男孩小女孩的小情趣啦。”
春早:“……”
春初珍不再多言,叫春早领原也去洗个手,就上桌来吃饭。
春早得令,双手火速拽上男友胳膊,远离姐姐犀利促狭的目光袭击。
春畅没眼看地扭身去厨房,多拿出一副碗筷和酒杯放来桌上。
春早与原也并排站在面积有限的镜前,春早踮脚抬手,想替他摘掉那朵有些喧宾夺主的花。
男生昂首一避,牵拉出清晰的下颌线:“干嘛?”
“意思一下就行了,看久了还蛮搞笑的。”
“没有啊,我很喜欢。”
春早执意要取,原也便也顺了她的话,垂下眼,细致地将它别回春早头上。
镜子里的女孩拘谨站着,双眼流盼到身侧的男生脸上时,又是人面茶花相映红。
再出来后,春畅立马洞悉到这两位少年人已偷偷摸摸完成换花仪式,不由胸口中箭般,痛苦嘶喊:“妈妈——我也想谈恋爱——”
春初珍:“?”
而春早整张脸都要憋笑到僵掉。
几分钟后,参与完查分又赶回单位加班的春父此刻才归,正式加入家宴。
目及原也,男人先是一愣,不多问,又注意到女儿头发上的花,才犹豫开口:“这……花,怎么有点眼熟呢。”
春早立即接话:“没有,不是,你看错了。”
原也嘴角偷弯一下,夹起春早添他碗里的糖醋排骨,咬一口,就听侧面传来问话:“你这省状元,高考出分了不回家就算了,还来我这边蹭饭哦。”
来自春早妈妈。
原也敛目,但笑不语,有几分腼腆。
春初珍仍奇怪:“你妈不问的么?”
“是我非要拉他上来吃饭的,你们谁都不准为难他!”春早忙维护起来,替他出头回话,又侧头温原也:“可以说吗?”
原也搁下筷子,看她:“什么?”
春早吸气:“你家的情况。”
原也:“没事啊,你说。”
春初珍被他们小年轻这一来一回的暗语搞迷糊;而作为其一知情人春畅截下话头:“原也他妈妈离婚了,都不在国内了。”
春初珍双眼霍然瞪大,牢盯原也几秒,脑里遽尔闪过那有过一面之缘的“一家三口”,以及那个夜晚她盛怒之下的钻心刻薄话。
此时心头只余一个念头:她真不像话。
也难怪女儿会那般爆发。
春初珍暗恨不已,卡下大块鱼肚肉放原也碗里,关心起来:“你家在哪,过来远吗?”
原也不想再瞒,也不想提前知会春早,直言:“我在隔壁小区租了房子。”
就是赖上你们家女儿了。
他现在有足够的资本,也有足够的自信和勇气,他不会再退缩,也不会再瞻前顾后。
今后的他,只会为她一往无前。
春畅继续打诨,嗲嗲羡慕音:“哇塞,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春早难为情,将包好的烤鸭就近塞姐姐嘴里。
春初珍乜眼脸慢慢红起来的女儿,啧一声,看向原也,温声:“以后多来吃饭。”
几日后,春早终于在原也租房的笔记本电脑上查询到他被屏蔽几日的各科具体分。
语文133,数学149,英语144……
理综居然是满分,全科总分726。
据悉第二名是721,他足足高出人家五分,又是断层魁首,毫无悬念,一如既往的高不可攀。
什么变态啊。
什么怪物啊。
开心骄傲之余又有点胸闷,春早立刻关闭查分页面,又回头瞟眼靠在床头散漫打手游的原也,不再惰怠,当即开卷,力争卷王之王。她打开百度,准备搜出感兴趣已久的PS网课教程研学一番。
结果搜索栏拉下来,意外显示出机主过往的查询记录:
“怎么接吻让女生更舒适”
“怎么接吻让女生更投入”
“怎么接吻让女生更喜欢你”
春早按在鼠标上的手,随即和另一只在口鼻处会师,死按住那里,生怕自己爆笑出声。
她脸憋得通红,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挠挠头,截图一张,发给原也嘲讽他。
能让天之骄子社死,何乐而不为。
原也刚好结束一把排位,切出去竖屏查看微信,打开春早几秒前发来的图片。
他怔一下,随即偏头一笑。
而余光里,坐那的女生的肩背又持续轻颤。
他不假思索地从床上起身,走过去,撑椅背困住她,而后不容置喙掐高她下巴,俯身而下,封堵住她嘴唇。
既然她非要往枪口上撞。
那他就只能不辱使命,检验一下学习成果了。
作者有话说:
春早搞不明白, 为什么会有这么爱亲亲的人。
原也高考成绩排省一,那他的接吻癖好绝对能称世界冠军。
至于亚军, 可能就是她自己。
两人凑一块儿时, 有事没事就会啵一下;有时食髓知味,也会迷恋地汲啜对方好久。
原也比她更离谱。还是大型挂件,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男生, 有事没事就装“软若无骨”状往她身上靠,要么背后挟持, 要么迎面猛扑。有时她故意拱肩想把这家伙沉重的脑袋轰跑, 他就装无赖贴得更紧, 亦步亦趋,让她做任何事都无法专心。
有分数为基桩,春早自然在短期内收到不少1V1私人家教的邀(争)请(抢),下至小学上至高中,时薪一个赛过一个。
找兼职的明明是她。
原也却坐在Mac book前对她整理出来的对比表挑三拣四,评头论足。
“高二,男?不行。”
“初三也不行。”
“怎么全男的?这些男的能不能独立学习, 像我一样,不让人操心。”
“初二, 女生,英语, 我看这个可以。”
春早盘坐到他身畔,吸一口加冰的果茶,把笔电拖到自己面前:“你找工作还是我找工作?”
原也细长的指节搭回屏幕边, 扯回去:“你的电脑还是我的电脑?”
春早无言以对, 也停止与小学鸡行为无异的“电脑使用权争夺战”。
“你了不起, 我爸妈说后天就带我去数码城, 谁还再蹭你电脑。”春早嗤声:“好日子到头咯,原地主,翻身农奴把歌唱。”
说着哼起英文歌,哒啦哒啦,轻快的很。
原也眉微蹙:“谁才是地主?放假后我摸到电脑的时间加起来有一小时么,都是谁在看教程和刷剧?哦——还有跟练跳操。”
春早:“……”
她钻空子狡辩:“我晚上又不在这,谁知道你玩没玩?”
原也:“要么聊天,要么语音。除了洗澡的时候拿不了手机,其他时候我在哪里。”
春早持续无语。
她开始胡搅蛮缠,恃宠而骄:“干嘛,有人逼你了吗?你也可以不理我干自己的事啊。”
原也安静两秒,颔首,再颔首,低声吐出几个字:“行,我现在就干自己的事。”
他歪过身子,凑过去,找到女生嘴唇,吮一下。
猝不及防,春早心头一瞬间又软又乱,不由破颜而笑,嘴硬:“你的事重复率好高,也不嫌无聊。”
原也不应话也不反驳,倾头又是一下。
“哎!”春早终于佯装不满地推他。
男生单手握起茶几上的果茶,瞥了眼上头的标签,抬眉:“哦,是这个味道。”
春早抢回来,咬住吸管阻挡他更多偷袭。
原也莞尔,把笔电推回去,指背叩一叩当中一处:“就这个,初二、女生,其他不准看了。”
春早的兼职有条不紊地推进,一周两次。那个初中女孩住周遭别墅区,离她家地铁仅两站路。
而提早摸清女友上下班时间的原也,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正门外。
两人有时遛弯散步回去,穿过长长的灯影里的梧桐道;有时会流连于忙碌喧嚣的大排档路边摊,同撮一顿人间烟火味。
回去路上,春早摸摸被烤串填饱的腹部,邀功:“还不谢谢我,为你提供这个假期最大的运动量。”
原也看她:“我也会锻炼的好吧。”
春早斜去一眼:“锻炼什么?在峡谷里奔跑?”
原也胳膊夹过去,不由分说地单臂架高她,让女生双脚离地:“锻炼这个啊。”
“放开啊。”
“Nope.”
“我才吃过饭,你压着我肚子了。”
“所以?”
春早束手无策,就去咯吱他。
怕痒的男生总算撒手,在路牌和标识旁东躲西藏。
盛夏风里,全是他们细碎交叠的笑闹。
确认春早首批志愿填报北大法学专业后,原也跟着尘埃落定。他对金融方向兴趣寥寥,就将“光华学院”剔出选择列表。目前看来的人生里,除了春早似乎也没其余特别偏好,索性决定先去不分专业选项自由的元培学院,之后再做考量。
而且,大一还能名正言顺去蹭春早专业的课,增加碰面机会,也对外宣告主权,可谓美事一桩。
春早当然不知道他这些私心,但仔细了解过北大这个单独设立的学院后,不禁发出羡慕嫉妒恨的声音:“哇,你们都是单独的宿舍楼诶,地下室还有图书馆自习室健身房电影院,这就是食物链顶端的人吗?”
而原也微笑不言。
这个假期进行得有条不紊,顺风顺水,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烦心事。
以往对儿子半放养的原屹展示出了不同以往的殷切和热情,隔三差五地给原也发消息和打电话,询问他现况及志愿事由,也百般劝慰他回家小住,别再介怀。
原也都草草回复,只说会照顾好自己。
此路不通,男人又派上妻子程昀双连击,好言软语。
七月中旬的一天,原也不堪其扰,在电话里开门见山问父亲:到底有什么要事,非得他回去?
原屹和气道:“就家人聚一聚啊,都还没庆祝你当上状元呢。你程阿姨关心得很,川川也说想你,马上去了北京,咱爷俩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最后这个暑假多待在家里不好么。”
原也回:“就是要去外省了,提前适应和独立没什么不好。”
“你还不够独立啊。”原屹哼声:“要我说,你就是独立得太过了,我这个爸爸,见你一面都难比登天。而且明思好多老师都想见见你呢,你可是状元,家长学生们都想沾沾喜气,听你分享分享学习经验。”
自私的狐狸总算露出马脚,原也撇撇唇:“我那些奖杯证书还不够看么?”
原屹声音冷下去:“我是这个意思吗?就是想你回家来,趁放假报个驾照班,回头拿到证了爸爸给你买辆小跑车开开,多好。”
原也哂笑,懒得跟他绕弯子:“说吧,又要我做什么。”
原屹便也不拐弯抹角:“我们机构准备开个卖课直播,非公域的,就在我们视频号,围绕你,以你拿状元为主题,所以爸爸想请你过来一趟,露个脸就行,届时会有专业主持和课程顾问在旁边,你随便分享几句经验,最后做个总结就行。”
他补充道:“总结内容我们会给你备好稿子,你什么都不用操心,重点人到场就行。”
原也捏了捏拳:“弄完这个我就能安心过暑假了是吧?”
原屹闻言也来了脾气:“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作为爸爸,希望你多回家怎么了。我看你性格就是遗传了你妈,毫无大局观家庭观,自私冷漠。”
原也顿声,最后无情绪地勾唇:“照你说的办。少扯其他人。”
“哦,还有,”似得到准允,男人语气松弛下来,又在听筒那头轻描淡写:“你收在家里的那些高中三年的课程笔记,我叫人拿去整理做了压缩文包,准备用来当做这次直播的卖点和赠品,先跟你说一声。”
先跟你说一声。
从小到大,他没少经历过这种“先斩后奏”的时刻,也没少被当作过原屹个人事业的财路和噱头,即使他没在他所谓的机构上过一天课。
沉默几秒,原也如往日那般应道:“好,没问题,你用。”
两天后的夜晚,春早还在熟悉磨合自己的新笔电,右下角突有微信消息闪动。
她点开来,是置顶的“大笨狗”发来的消息:今晚有点事,一小时左右,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你。
她在键盘上敲字:什么事?
原也分享过来一条链接,主题名为:【十八载——我与明思共圆状元梦】
春早点进去,直接跳转直播间。页面显示距开播时间仅剩一刻多钟,而下方等候的观众数量快速增加,显示四千有余,部分ID偏年轻化的用户还在弹幕里狂刷:沾沾喜气。
她两眼溜圆,震惊发问:你要直播?
原也:嗯,已经在台后坐着了。
春早一下子消化不来,又去确认直播间名称:明思教育。这家算是市里的教辅行业巨头之一,她先前隐有耳闻,也在求职网站里多次刷到过。
于是截图问:是这家斥巨资邀请你登台出面炒人气吗?
原也的回答更是让她惊掉下巴:这是我爸的教育机构。
春早:?
原也:??
春早:???
原也:没完了?
春早嘟嘴:我居然才知道,原来这家机构就是你家开的啊。
原也:嗯。
春早:你还藏挺深。
原也:跟我毫无瓜葛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春早引用那条链接:毫无瓜葛还来?
原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春早发去一个漫天撒花表情包:那预祝你直播顺利啦~
原也:谢了。请全程观看,不要眨眼,我今天很帅。
春早皱鼻子嫌弃:要不要这么自恋啊。
原也不再回复。
半刻钟后,一动不动盯屏入定,快进入痴怔状态的春早,终于等来黑屏的直播间亮起画面。
前两日原屹铆足劲造势宣发过,此时奔着状元名头前来围观的人数已直冲八千,有对课程感兴趣的家长,也有纯粹为睹状元芳容的吃瓜群众。
此刻,她也品出原也那句“我今天很帅”的真意。
确实很帅气,毋庸置疑,天塌下来都不得不承认一句的帅气。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原也穿正装,洁白的衬衣一丝不苟系到领口,肩线平直而挺括,似乎也打理过头发,化有淡妆。此刻的原也,浓眉重目,散发着介于少年与男人间的质感与张力。当他一落座,两边妆容精致的女主持和课程顾问就像是消隐无踪。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
绝不止她一人有如此念头。
因为弹幕里不少人在不可置信地刷屏:我去芥末帅?????不是请的演员吧????
她也跟着打字瞎闹:我去芥末帅?????不是请的演员吧????
亦有人澄清:我跟他一个学校,就长这样!本人更帅!
主播看眼弹幕,彩虹屁一番原也的颜值,就将重点归置回他的学业和佳绩上,并着重介绍他的家庭身份:是明思教育创始人的长子。
居中的少年双手交叉于桌,礼貌地抿唇一笑。
之后的直播内容基本都由主持与顾问控场。原也话不多,只在被cue到时粗浅分享几句学习方法。两位女士一唱一和,说得天花乱坠,并隆重提出“免费赠送状元独家笔记”的直播报课福利。
主持捏高一张深蓝色卡片,招手示意镜头拉近焦特写:“这个是我们今天报名的“独家福利”!里面是我们原也同学高中三年的笔记文包。今天报名的同学在开课第一天,就会领到这张小卡,它正面是我们明思的LOGO,背面印了二维码,到时候直接扫码下载获取,非常方便……”
重磅炸弹一出,家长们购买欲暴涨,右下角的下单数量蹭蹭上跳,很快来到六百多。
春早被直播间气氛所感,也激情打开高中暑期班课程链接,想要加购物车冲一波再赠予将升高中的堂弟好了。
目击价格的下一秒,女生眸光一顿,关闭页面,不再不自量力。
单科2800,双门5400,还是优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