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春畅归家,春父接来了外婆,春家三代人难得在这一年的尾声齐聚一堂。
风尘仆仆的春畅进门刚放下节礼,就被春初珍揪去厨房打下手,筹备年夜饭,没少被颐指气使。
春早也想帮点忙,直接被妈妈呵走:“到旁边去,全油烟,陪你外婆看电视或者自己去房间看书,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春早只能恹恹回到沙发,给看央视一套的外婆剥柑橘。
择菜的春畅佯装不满:“凭什么?”
春初珍语气闲适:“她要高考了你不知道啊,多大人了还跟妹妹斤斤计较。”
春畅掐指一算:“还一年半呢,你逗我?”
“一年半很长吗?”春初珍乜她,把冒着白烟的汤勺递出去:“去,把红烧鸡块搅一搅,别粘锅了。”
春畅恨恨接手。
全家人环桌起立,齐刷刷碰杯时,异口同声的“春节快乐——”响彻餐厅,年味爆棚。
春畅到家后还没顾上喝水,此刻将玻璃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又摘掉瓶盖复斟,末了还问身边的妹妹要不要也来一点,被春初珍赶蚊子似的,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干嘛——”春畅将酒瓶放下:“大过年还家庭暴力。”
“你喝你的,没人说你,别让你妹妹没成年就变成小酒鬼。”
“过年图个乐呵罢了,你这人真没意思。”
酒过三巡,春早低头在桌肚里按手机,想看原也有没有给她发消息,不知道他现在在家怎么样,她很担心,惴惴难定,又不忍冒昧启齿,误揭他更多痛处。
“春早你吃啊,”春初珍见女儿有一会没一会地埋头玩手机:“怎么老看手机呢,是我今年菜做的不好吗?”
春早忙将手机揣回绒睡衣兜里,抿一口椰汁,对满桌珍馐都兴趣索然。
春畅喜欢跟老妈作对:“估计是哦。”
春初珍起疑,夹一筷子糖醋肋排浅尝味道:“这不挺好嘛。”
春爸奉承得如鱼得水:“你烧饭最好吃,你称第二天底下没人敢称第一。”
“就是!”得了支持的春初珍挺起胸膛:“春早觉得不好吃的,肯定都是她姐插手做的。”
春畅搁下筷子,大声嚷嚷:“什么哦,妈你说这话可就不厚道了啊,哪个菜我真正动过手,我想搞点创新菜肴你让吗?”
满桌大笑。春早被其乐融融的氛围所染,沉甸甸的心境随之上扬,也跟着抿唇而笑。
酒足饭饱,春早帮忙收拾清理完厨房,便跟家人一道排坐到客厅沙发上,爸妈嗑着瓜子,春畅则靠在茶几边,表演每年的固定节目——徒手开纸片核桃,而后剥拣干净,分喂给外婆和妹妹。
春早接过一块,含在嘴里,很久才咀嚼下咽。
一心窥伺老妈,见她被荧幕里的载歌载舞迷住,目不转睛,才摁开手机。
见妹妹一直心不在焉,坐立不定,春畅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她,便歪过上身,与她密语:“怎么,在等原帅哥的祝福短信啊?”
春早耳烫,迅速将手机熄屏,声若蚊蝇:“没有。”
春畅不清楚她闹心的具体内容,只说:“人家不发给你,你就发给人家啊。”
春早咕哝:“不是……”
她没有辩解,心思姐姐讲的不无道理。
于是不再纠结是否在掐点为他送上祝福才能顺理成章地询问他现状。根本忍不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晓他的处境,他的心情,在这种阖家欢但对他来说或许不那么完满美好的时刻。不然她将一直浮于半空,无法安定。
春早小心地敲下一行字:今天过得开心吗?
三分钟后,春早深吸一口气,遏制住要涨出鼻腔的,想哭又想笑的复杂心绪,反复阅读原也给她的回信:
原也:如果今天是从现在开始算起的话,
原也:我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办公室小剧场】
一班老班,倒水,走到三班老班桌边,呷茶,咳一声:“哎,陈老师啊。”
批作文的陈玉茹抬头:“干嘛?”
一班老班:“你听没听说啊,我们班那个原也,跟你们班有个女生谈恋爱了?真的假的啊?”
陈玉茹:“听说了。不过我看她学习状态没什么反常的。”
一班老班:“那女生人怎样啊?”
陈玉茹:“好得很,我们班前五,刻苦踏实得不得了,从不让老师费心思。”
“哦……”一班老班若有所思:“我也不是那种老古董,两个小孩嘛,在校也没出格行为,主要……这个原也吧,他是个状元苗子,你肯定知道。”
陈玉茹:“那又怎样啊。是嫌弃我学生的意思?”
一班老班:“不是不是,就——担心小孩学习受影响,你肯定也担心不是?”
陈玉茹:“马上期末考了,且看且行呗。”
陈玉茹撂笔:“我还怕你们班男生影响我学生成绩呢。”
一班老班:“……嗯……那就期末考结束再看好了啦。”
陈玉茹瞪眼:“是,要是下降了,我头一个找你学生。”
一班老班:“好的咧,你找,我亲自送到你面前来。”
陈玉茹:“行,但还是,不要有这种时候最好。”
【期末考结束】
俩老师相互换看班级排名,年级排名,又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下学期再说吧,先回去过个好年。
Over。
◎宇宙静止◎
原家年夜饭的餐桌上, 原游川叫嚷着要这要那,而程昀和原屹动辄打情骂俏。至于原也, 只觉抽离和索然。
他没有在餐厅停留太久, 草草吃了几道菜,就提着剩余的半听雪碧回到自己卧室,靠坐到电脑前。
滑一下鼠标让显示器变亮, 耳机里的提示音不绝于耳。
聊天软件里极其热闹,开黑群的同学都在呼朋引伴, 等着组织人头鏖战通宵。
涂文炜给他发消息:原哥, 要不要来召唤师峡谷征战四方。
原也看一眼大半天没动静的置顶头像, 打开lol,登陆段位相匹的小号,加入他们四缺一的排位队伍。
群聊语音里,大家吵吵嚷嚷,纷纷恭贺新年好,又互怼个不停,cue到原也头上时, 他就懒懒搭几句腔,其余时候都分神切出去看扣扣。
他给春早开了特别提醒。
但也担心第一时间错过她消息。
开游戏后, 涂文炜的嗓门在语音里咋咋呼呼:“原哥今天还是打野?”
原也“嗯?”一声:“玩锤石吧。”
耳机里静音几秒:“你干嘛,抢许树洲位置辅助, 要划水啊?”
原也没否认:“嗯。”
“搞屁哦,那谁打野?我先说我只玩AD啊。”
许树洲嫌厌:“我草了,那还是原哥玩辅助吧, 我不想辅助他, 我去中。”
涂文炜:“什么意思?瞧不起人?”
许树洲:“看你漏兵我能急出脑血栓。”
涂文炜不甘示弱开骂。
原也笑了一声:“就让我辅助, 带你飞。”
涂文炜立马妹妹音:“嘤嘤还是我原哥好~”
结果开局还没几分钟, 下路就要炸了,原因是第一波耗血结束,原也的角色就回到塔底一动不动,涂文炜独自一人补兵,被对面压得惨无人道。
“原哥……”涂文炜哀嚎。
“等会儿。”原也在手机上回消息,好一会儿,终于动弹:“这把打完我就撤。”
涂文炜猜到他是为哪般,翻脸不认人:“你早点滚吧。”
原也:“……”
早知道该玩打野的,辅助节奏还是难带,熬完近五十分钟的游戏,原也在“victory”的提示音里秒关界面,并提前屏蔽开黑群多半要骂骂咧咧的消息,长腿一蹬,将转椅滑到床尾,躺下一心一意给春早回消息:
原也:久等了。
原也:那帮人太菜了。
春早:还好啦,我刚好去洗了个澡。
又问:你很厉害哦?说人家菜。
原也开始臭屁:比他们好太多。
春早没亲眼看过他打电脑游戏的样子,也像影视作品里一样,会戴着大大的耳机,全神贯注看屏幕,手指如飞,目光明亮而锐利吗?
有点帅的。
春早脑补着,不由微笑:我都没看过你打游戏。
原也:会有机会的。
春早抿笑:又告诉他:初三我要出去一趟。
原也:走亲戚?
春早:不是,我爸妈去舅爷爷那边拜年。童越约我出去玩,然后她还要带。
她卡在这里。
原也问:带?
春早回:带上她男朋友。
原也弯唇,平平淡淡:哦,你去好了。
春早早就摸清这家伙偏好招惹她的风格,翻个白眼,不跟他玩这些弯弯绕绕:你去不去?
结果他还在欲擒故纵:我看看行程。
春早再不忍受:……你是什么大明星吗!
原也终于不再逗她:去,当然去。
春早哼哼:下午我还要去给同学送作业,就你之前在网吧看到的那个女生。
原也:你又接了代写?
春早:那当然。——她怎么会放过任何充盈见海金库的机会。
原也:你才是大明星,行程满满。
春早:你就说陪不陪我去吧。
原也变成只会答应的复读机:去,没问题。
别说大年初三,就算她下一秒要他出现,他也会从床上直接弹射起步,奔赴到她身边。
初三上午九点半,春早卡点在地铁口等来原也,男生敞穿着军绿色长款冲锋衣,内搭燕麦白的连帽衫,整个人清爽得像是初夏草木葱荣的早晨。
多日不见后总有新鲜感,春早被帅到失语几秒。
注意到她盯着自己卖呆,原也问:“发什么愣?”
春早袒露心声:“你私服有点好看的。”
原也失笑,偏开头,耳廓微微泛红:“不是吧,见面就夸。”
春早杠上:“就夸就夸,帅帅帅。”后面三个字说得跟旺旺新年礼包的广告语一样,可爱。
少年绽开大大的笑容,好一会儿都收不住。
童越两口子也不是爱迟到爱拖延的主儿,四人很快聚头。
童越注意到他俩穿搭:“你俩整什么PLAY呢,绿叶配红花组合?”
春早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新年衣,是姐姐精挑细选的浅粉色面包服,自重很轻。
春早扫射她和陆景恒:“你们两个穿情侣装,我说什么了?”
比他们小一级的男生脸蛋泛红,双手抄回大衣兜里。
童越给自己偏内向的男友当代言人,跟原也作介绍,就算认识。
“别傻站着了,”童越一边下地铁站台阶,一边热情洋溢地取出手机,搜索门店地址:“我年前发现一家新开的密室,我们早上就去那边玩吧。”
“密室?”春早眨眨眼:“我还没玩过诶。”
她看原也:“你玩过吗?”
原也说:“以前玩过一次。”
童越回过头来,目光如炬:“哦?跟谁?”
原也:“跟我们班几个大老爷们。”
童越眯眼幽声:“是吗……?”
原也颔首。
“你发誓——”
“……我发誓。”
“狠狠发誓。”
“……”
春早推开童越笔直指向原也的手:“你无聊吗?”
童越瞥她:“干嘛,还不是为你着想。密室这种地方,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对此隐有耳闻但从未经亲历的春早转脸问原也:“很恐怖吗?”
原也回:“我之前去的那个还好。解谜快的话,待在里面的时间很短。”
“你好装逼啊。”童越啧声。
原也:“?”
“话说清楚,怎么就装逼了?”他不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但这才碰头几分钟,她在春早面前给他贴多少张负面标签了,必须理论清楚。
童越刚要分析一二,手突然被钳住。
“你别说了。你管人家男朋友呢。”陆景恒小声告诫着,顺势把她手带到自己衣兜里。
童越瞬间收声,秒切乖巧模式。
春早注意到前方二人的小动作,敛笑,有些不自在地将双手往衣袋深处,拢了又揣。
密室开在她们常光顾的商场的负一层,前身是间大餐饮店,现更头换面为密室后也规模可观,大主题有三个,一个是《夺命医院》,一个是《闺娘怨》,还有个《校园大逃杀》。
童越兴致勃勃地挑选着,询问前台哪个最刺激,快推荐。
春早则在入口处的暗黑风立牌前拧紧了眉,听着里边隐隐传出的鬼哭狼嚎:“这是密室还是鬼屋啊,名字这么血腥暴力。”
原也低声:“怕吗?现在跑还来得及,我们可以去玩别的。”
“怕倒没有……”春早侧头:“我初中跟童越去过鬼屋。”——埋头猛冲就好,反而是童越,在她手背上留下的掐痕几天未消,叫得比里面的场景乐都大声,导致她出来后都有点耳鸣,大脑嗡嗡。
“我就说很爽吧,春早。”那天的童越眼角挂泪,面白如纸,嘴巴还很硬。
不忍回顾,春早跟着原也回到前台。
童越刚要付钱,有身高优势的原也已经将手机付款码抢先探去店员面前。
滴一声,她扭头,看看他俩,秒变狗腿:“唷,今天姐夫请客啊?”
春早哭笑不得:“什么啊。”
童越有理有据:“谁出钱谁就是我的姐,那他……可不就是我姐夫咯?”
终于吐点象牙了。
原也把手机收回去,最后一个跟上,被工作人员引入门内。
“玩的什么?”四周环境黑怖下来,只余迷幻的光线和斑驳的墙面,他们才想起问。
童越鬼气森森地答:“夺~命~医~院~”
“……”
“……”
“……”
四人穿过阴黑的走廊,两边墙上不时挂有X片质地的头骨图样,带血迹的锦旗,还有支离破碎的白大褂,第一个拐角,一名穿白色卫衣的骷髅男直冲而来。
童越瞬间失魂尖叫,缠紧陆景恒胳膊。
其余三人没被工作人员吓住,先被她的嘶喊搞到心慌。
“你们俩……到前面去!”童越不再打头阵,牙齿打架,已经有哭腔了。
原也果断推上春早,从前方二人中间穿越过去。他停在药房的玻璃挡板前,仔细查看和串联药瓶药盒上的线索,解密过程中,因不时有“鬼”现身,童越已经被吓到战战巍巍,双腿打抖:“快点啊,快点啊。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然而场景的恐怖程度和解题难度逐步增加,急诊,病房……起初被鉴定为“装逼犯”的原也凭借智商和胆量晋升为团队核心,他镇定,冷静,逻辑清晰又缜密,带领队伍行至最后一道关卡时,四人小组被迫分头行动,一队去尸体遍布的太平间寻找关键信物,一队去溅满血渍的电梯轿厢启动开关接应,不然无法在有限时间内完成任务,按照介绍里描述的后果,他们将被亡魂吞噬。
童越自然不敢选全封闭的太平间,被陆景恒护着,抱头鼠窜去电梯口当后援。
太平间的金属移门在身后滑关,整个空间只剩下原也和春早两个人。
黑黢黢的室内,灯光幽森,春早望向做工逼真的尸体冷藏柜,呼吸微微加快:“这太平间也太‘太平间’了。”
原也扫视着上面的数字,轻笑一声。
她瞟瞟他:“你还有心思笑。”
原也看过来的眼睛在黑暗里亮而稳,像恒星,莫名让人很安心:“终于能安静用脑了,换你你不笑么。”
春早嘁了声:“好像也是”。反正童越不在场,表示一下同感也没那么过分。
可惜周遭并没有真正安静,房间角落的音响忽尔响起低沉人声,放出一条线索,并提醒他们时间在流逝。
原也收了心,不再调侃,认真查看场景内的布置,思考行动间,不自知地走远两步。
春早也走去另一边墙上翻看破旧的医生值班表。
忽的,哐当一下,本还封闭的冰柜门弹出一扇。
春早慌叫一声,原也见状,忙回身大步走过去,握住她胳膊,把她拉来自己身边。
“别乱跑啊。”他说。
见女生小脸惨白,心有余悸的样子,又心急叮嘱:“就跟我站一起不好吗?”
凶什么凶,春早不敢再看那个突有异动的“藏尸柜”,就没好气地抬头瞪视他:“是你先撇下我跑开的吧?”
“我吗,”少年愣一秒,后知后觉,表以歉意:“抱歉。”
心率渐慢,春早这才觉察到,他的手还紧握着她胳膊,隔着厚实的衣物,都用力到有点儿疼,她看向那里,提示他放下。
原也意识到了,当即卸去五指力道,举手表示,又垂下去。
春早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再无法回落,心脏似往夜空疾升的焰弹,有异常迅猛的爆破感在她胸腔里震开。
原也握住了她的手。
如被电到,春早下意识地想要蜷起指尖,立刻被他从手心的部位抵回去。不容分说地,他的虎口找到她的虎口,手指也扣入她的手指,像两片本就该嵌合的拼图,又像是齿轮,所有神知,所有心绪,在这一刻被激活,开始无声地疯转。
动作间,无人敢看对方的眼睛。
男生的手干燥而温热,挤压着她的,被侵占,也被盈满。
酥麻的眩晕感漫过春早全身。她彻底忘记呼吸的方式,时间静止,世界静止,宇宙静止。
而他的声音,就在这种全然静止的失重中,不太自在,却坚定清晰地浮出来:
“这样,”
“绝不会再撇下你。”
◎见海基金◎
铁门在面前缓缓滑开, 提示可通行,春早的胸口仍迭动不停。她的手心汗津津的, 与她交扣的那只手也是, 滚烫地纠缠着。幽暗的环境,短暂的五分钟,她在颅内经历了整场烟火大会。
春早的目光僵结住。
门外堆满目光莹绿, 面目可怖的NPC,在目及彼此的下一秒, 他们蜂拥而进, 争先恐后。
原也反应极快, 一个回身,将女生护到墙边。
他的胳膊撑在她颊边,任凭身后的“丧尸群”如何恐吓和推挤,也没有让自己的身体压向她。
可男生咫尺间的眼神挚亮而有力,能在春早心头倾轧出一种钝疼感。
还有不时浮现的,稍稍狼狈的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情不自禁地, 小幅度抬高双手,想要揽住他, 告诉他:他可以贴近她,她也能够守护他, 哪怕承受伤害走向消亡,她都不会退缩和畏惧。
但她抑制住了。
被工作人员带出密室后,周边恢复清明, 春早仍在后怕, 抬声埋怨:“你们两个坑货!”
辛辛苦苦一小时, 一轮回到解放前, 因为童陆二人没有在时限内解锁电梯门,他们的密室挑战以失败告终。
所以才会有最后那幕“丧尸爆发”的剧情。
童越挖挖耳朵,摆烂表情:“干嘛,我俩智商加起来可能也就你俩的一半,这不是自然结果么?要我说,就该男男女女分组,春早的脑子跟着我,原也的脑子跟陆景恒,这样我们才能闯关成功。”
“不过——”她眉飞色舞:“你们两个能愿意嘛?我可不想当那个大恶人。”
春早失语,思及密室里摄人心神的一幕,她手指轻微一颤。
原也取完工作人员赠送的优惠券回来,抄衣兜里,面色音色均无异样:“待会去哪吃?”
春早看他一眼,这人怎么能这么快平静自如下来的。而她自己……身体里余震尚存,掌心也遗留着湿漉感,她悄然攥紧。
童越欣喜发问:“姐夫又要请客啊?”
原也淡笑:“可以啊。”
同为“家属”的陆景恒自然不愿落下风当个蹭吃蹭喝的:“中午我来吧。”他看向两个女生:“你们想吃什么?”
最后选在一家口碑不错评分颇高的泰餐店。
春早翻阅着餐单,被上头的菜品价格搞得局促起来:“这有点贵了吧。”
童越撑腮,一口接一口往嘴里挖送面前的椰香西米糕:“小意思啦,陆景恒压岁钱五位数,而且刚刚玩密室的价格也不便宜。”
春早惊到下巴险些脱臼,转头问原也:“密室多少钱?”
童越说:“一个人258,还是团购价。”
春早愕然:“这么贵,你也不跟我讲。”
原也风轻云淡:“这有什么好讲的,”他眉峰微扬:“怎么,要管我钱啊?”
春早噤声,双手端起杯子抿水。
“噫——”童越一激灵,面目扭曲,开始狂搓两条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又在饭后陆景恒买单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十倍娇柔地学起春早惊讶嗔怪的拿腔:“这么贵~你也不跟我讲~”
两个男生共同笑出声。
而春早只能顶着张烂熟的苹果脸对童越进行追打。
因为下午两点春早还有一场至关重要的交易,所以四人队伍提前解散,原也拦了辆亮着空车牌的计程车,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一前一后钻入后座。
原也问:“你们约哪,还是成康门?”
春早摇头:“不是,清平路的必胜客。”
原也与司机知会一声,评价:“这次选的地方挺光明正大么。”
春早语塞一秒,微微笑:“对呀,不像有的人,隔三差五不学好去黑网吧。”
原也眉心起皱,又展平:“我有……好一阵没去了吧。”
春早来回揪扯着面前书包上的拉链扣:“放假后也没见过面,谁知道你去没去?”
“天地良心,”原也仰靠到椅背上,下颌线清晰锋利:“你哪次消息我不是秒回?”
那倒是。春早挽高嘴角。
原也从眼尾处睇她,也将女生微凸的笑膘尽纳无遗,他抬起靠近她的那只手,将她抱着的背包提来自己跟前。
猝不及防怀间一空,春早回头看他。
男生两指勾在提带上,悬空将那只包掂动两下,才摆放来自己腿上。
“这么重?”他有些意外:“你到底要给他们写多少寒假作业?”
春早抿抿唇:“还好吧,还没去年多呢。”
原也若有所思片刻:“诶,你那什么基金,到底要多少钱?”
春早也无具体概念,人的梦想额度怎么可能轻易有上限,她只能含混答:“当然越多越好。”
以及,颇具仪式感地纠正:“它不叫‘那什么基金’,叫‘见海基金’。”
“好,”原也复念着她的回答,感叹:“越多越好……女人啊,真贪心。”
“什么啊——”这怎么就贪心了。
她佯装气呼呼,要把自己背包的掌管权一举夺回,然而被对方单手牢牢按住,根本扯不动。
捏着肩带再使两下力,仍无半点成效,原也还越发好整以暇。可恶,他这么爱当搬运工就给他当好了,春早放弃这种体型力量双悬殊的对抗,收手看窗外的路标与楼宇。
到达目的地后,两人穿过人行道。春早的书包还被原也拎着,一直到在必胜客见到安熠和另一位陌生的男孩子,它才物归原主。
安熠提前点了好几样套餐,满满一桌,好吃好喝恭迎。
“这是哪位?”春早坐到她对面,开始今天的二道席。
安熠大方介绍:“我男朋友,小薛。”
春早顿住。看来去年寒假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林”已是过去式。
但问题是,她没料到这茬,其中一份作业还用着“小林”的专属字体。
安熠也新鲜地看向随她入座的肤白貌美大帅比:“春早,这你男朋友啊?”
春早脸热:“不是,不要乱说。”她与安熠不算深交,所以羞于直言。
“那是……?”
原也微带谐谑地代她回:“保镖。”
安熠吸着可乐,笑呛住,揶揄地看向素来恬静的老同学:“看不出来啊春早,挺会玩情趣。”
春早:“……”
百口莫辩,只能讲正题,她从书包里取出一沓厚厚的讲义:“你检查一下。”
换了粉头发的漂亮女生一概如常,满脸“你办事我放心”,瞅也没瞅就将所有讲义插回自己包里,并奉回现钞:“还跟去年一样哦。”
春早点看钱数,抽出三张,递回去:“别又多给啦,上次就很不好意思了。”
安熠的新男友说:“哎你就拿着吧——”
安熠努着嘴附和:“就是,老传统了,还客气什么,明年都写不了了,这是咱们最后一次合作了吧,我会思念你的。”
说完还假装辛酸擦泪。
“主要……”感动之余,春早也有点犹疑。她瞟了眼安熠旁边的生面孔,为难道:“我今年没换男生字体,我还以为……”
安熠恍悟过来,乐不可支:“这有什么关系啊,你也太敬业太可爱了吧。”
原也闻言,赞同地挑唇。她的说法与他想到的完全一致。
春早唔一声,再不开口。
与安熠道别后,春早打开导航,直奔最近的银行,打算将今年的代写收益第一时间存入先前偷办的银行卡。当初为办理这张卡可谓是费尽周折,还是填写的童越的手机号。
她按铃从玻璃移门入内,原也也跟进去,但没有靠近。
春早在取款台前站定,扭头看他一眼,奇怪:“站这么远做什么?”
男生鞋底一蹭,示意地面的一米黄线提醒。
春早笑出来:“有必要吗?”
原也闲闲出声:“保镖要有保镖的自觉。”
春早:“……”
她白他一眼,回过头去,自顾自存钱。原也注视了会她安静秀拔的背影,不再站着不动,走向另一台无人使用的ATM机。
春早心满意足地拔出卡,听见身侧机器传来唰唰点钱的动静,良久不断。
她退后看一眼,就见原也垂着睫毛,专注地看着出钞口。
她疑惑:“你要取钱?”
原也侧来一眼:“嗯。”
“要买什么东西吗?”
原也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