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小渔娘—— by风初袅
风初袅  发于:2023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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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还是皇太后在宫里召见了几位朝中重臣的夫人,将陈权当年要把皇陵定在东阳郡,又特意命宋云飞去修建的事情说了一遍。
东阳郡的大云山为东南第一山,地理位置原本就是极好的,又恰好离先皇的家乡极近,所以先皇才定陵在东阳郡大云山的。
皇太后还将先皇当初写给宋云飞的手谕拿了出来,让几位夫人做到心中有数。
既然是先皇自己选的,还要将先皇父亲的骨灰移灵至东阳郡,朝中再也没有人敢开口质疑。
只是因为先皇一直没准备皇陵,现在先皇仙逝,这修建皇陵的事情就迫在眉睫。
早春的小云山到处充满着绿意,大片绿荫中夹杂着花红柳绿。
小云山下的陆家祠堂还在,陆家族人心中惶恐不安,皇上要在大云山建皇陵,那陆家的祠堂还有大云山小云山上的祖坟该当如何。
陆家虽然族人众多,可大部分族人的祖坟都葬在小云山上,而大云山山腰处的一片坟茔是陆远山那一支的。
这一支虽然数代单传,可到底也有十几处坟头。
现在皇家要在此处建皇陵,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
陆家族长几次求见宋云飞,都被宋云飞挡了回去。
后来,新年修建皇陵的又换了周飏,周飏只说这些事得有陆家子孙来找他详谈。
可陆远山这一支几乎尽绝,听说只剩下一女,被先皇封为郡主。
可这女娃娃,又不能继承陆家的家业,如何商议?
好在皇陵一直是在半山腰之上修建,不管是官兵还是雇佣的劳役大家都被叮嘱避开陆家的祖坟,不得冒犯,才让陆氏族长稍稍安心不少。
他原本怕的,就是这些官兵不将道理,到时候将陆家的坟茔直接毁了。
后来见官兵特意用围栏将陆家坟地圈起来,才稍稍心安。
陆家到底是出了个郡主,陆远山和先皇陈权又是连襟,就算为了面子上好看,也不能任由人糟蹋陆家的坟地。
好不容易,族长等到了陆飖歌来东阳郡。
听闻陆飖歌跟着表哥去了小云山,族长又气喘吁吁地赶到小云山。
族长陆远平看着眼前着素色衣衫的女子,肩头如削,腰肢纤细,虽然看上去弱质芊芊,却依然能看出身形姣好仪态端庄。
陆远平上前一礼:“沈大人,飖歌。”
“是族长伯伯啊。”陆飖歌忙弯腰将陆远平扶住,“伯伯不必多礼,您这样岂不是要折煞侄女。”
“你就算是我陆远平的侄女,可也是我朝的郡主,这礼不可费。”
说着陆远平还要行礼,却又被沈正海拦住:“陆族长,虽礼不可费,可飖歌是陆家人,您老是陆家的族长,在家乡的这块地头上,还是以家礼待之。”
见沈正海和陆飖歌确实是真心实意,陆远平直起身子,也微微松了口气。
陆远平道:“我其实很早就想进京去找飖歌,这皇家要在大云山建皇陵,可我们陆家的祖坟还在大云山该当如何。只是陆全老弟说让我不必心焦,飖歌等到该回的时候自然会回。我想着陆全老弟是飖歌的养父,也就等了等。”
陆飖歌当年和陆全来参加过陆氏祠堂的新建,自然是知道陆远平这人还是有几分仁义的。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陆飖歌忙道:“族长伯伯不必担心,我就是为这事回来的。”
“那好,那好,有你回来安排我就放心了。”陆远平迟疑了一下,小心道,“如果要将祖坟迁到小云山的话,最好是挑个日子选在清明之前。”
皇家选了大云山修建皇陵,而先皇陈权已经过世,等到陈权的棺木进皇陵,陆家在迁坟就太迟了。
到时候陆家的祖坟还要占着皇陵的地,到底不妥。
就算皇家不介意,陆家也不能如此不识抬举,真的就不迁坟。
“那就劳烦族长伯伯挑一挑日子,动迁祖坟是大事,我们陆家几代,十几座祖坟都在大云山,一座一座迁移还是很麻烦的。这次刚好我大表哥在这里,皇上也给我派了些人,到时候族长伯伯只管替我挑个日子,我这边有人帮着迁坟的。”
听陆飖歌这么一说,陆远平愣住了。
哪有迁移祖坟不用陆家人的?
不过,想到陆飖歌现在是郡主,沈家又是国戚,当今圣上还是飖歌的亲表哥。
皇上能派人给飖歌迁坟,可见皇上对飖歌的看中。
这也是算对陆家的看中,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怎么能质疑呢!
第295章 过继
陆远平做事还算稳妥,这边和陆飖歌商议好,那边就找人看日子。
陆家选的迁坟之日是二月初六,可陆飖歌嫌弃时间太短,准备不足,要往后推一推。
陆远平心想,就是不能往后推,我才让人选的二月初的日子。要知道今年清明在三月初五,再往后拖,假如和皇上的大葬撞到一起可怎么办!
一旁的沈正海提醒:“我记得飖歌来东阳郡前,皇上让司天监看了两个日子。要不,飖歌你把日子拿出来让陆族长挑一挑?”
陆飖歌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竟然给忘了。”
说着,陆飖歌翻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张薄纸。上面是皇上让司天监看的日子,一个是二月初六,一个是二月二十五。
陆远平看着这两个日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原来司天监选的日子,和他请的风水先生选的日子是一样的。
陆远平犹豫道:“可如果选二月二十五会不会太赶?”
“放心,不会的。”陆飖歌压低声音道,“先皇下葬的日子司天监早有安排,不会冲撞上的。”
见陆飖歌这么说,陆远平心才微微落了地。
既然皇上选的日子,飖歌又说不会冲撞上的,那就依飖歌好了。
到底是她家的祖坟,她又是郡主,这事听她的总没错。
日子定好,那后续的事情陆远平就好安排。
只是陆远山这一支只留下飖歌一个,陆飖歌又是女孩子,远山这一支还是要过继个儿子才行。
可过继谁,这事陆远平说了不算。
再说,真要过继,也得飖歌答应才行。
可飖歌到底是个孩子,就怕她想不明白,坚持不肯该怎么办?
见陆远平商谈完后一直低头沉吟,好似有话说,陆飖歌试探地问道:“族长伯伯,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
陆远平踌躇半天道,“就是族里几位长老商议,说是远山这一支只留下你一个血脉,没有男子继承家业,我们就想问问你要不要从族里挑个男孩过继到你父母名下?”
“不用。”
陆飖歌一口拒绝,“我爹娘不是还有我呢嘛。”
“胡说八道。”一旁的沈正海呵斥了一声,“你是女孩子,以后总是要嫁人的。”
陆飖歌是不怕沈正海的,她嘴硬道:“我可以招个赘婿回来,到时候生的孩子姓陆不就行了。”
沈正海脸色不大好看,抬手对着陆飖歌虚点:“好男儿有谁愿意去人家做赘婿的?你是大商朝的郡主,陛下岂会容你胡来。”
提起皇上,陆飖歌自然不敢再和大表哥争执,只能小声嘟囔道:“可我也不愿意随意替爹娘挑一个孩子过继,要是过继,还不如大表哥你多生几个儿子,到时候过继一个给我爹娘不行吗?”
沈正海气得眼前发黑,扶着额头拿眼瞪陆飖歌:“你想的美,我的儿子凭什么送给你陆家做过继子?我和你大嫂又不是养不起儿子。”
陆飖歌不满地嘟嘴:“大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我大表哥,我娘是你姑姑,你的孩子……”
说到这里陆飖歌倏地停住,“不对啊,你的孩子只能过继给我大哥,怎么能过继给我爹娘,这辈分就差了呀。”
说着陆飖歌看向陆远平:“为何是过继孩子到我父母名下,就算过继也该过继到我大哥名下啊。”
过继到她父母名下,她大哥不是同样享受不到子孙的香烛供奉?
陆远平苦笑一声:“这么说也没错,可当初太后派人去给你娘和你两个舅舅还有三个哥哥收尸的时候,只找到你娘和你两个舅舅,还有你二表哥的尸首。你大哥和你二哥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就想,也许你大哥二哥说不定还活着。”
陆飖歌微低下头,她大哥是不可能活着了。大哥的尸首是雷鸣亲手掩埋得,等二月二十五日,他的棺木会跟着陆父陆母一起进入皇陵。
至于陆家其余先人的祖坟,则依陆家族人的意思,一起牵至小云山。
至于陈权,姨母早就说过,身边找处荒地掩埋算了,不必管他。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三位早逝表哥亲生父亲的份上,陆飖歌怀疑,姨母很可能会让二哥将陈权的尸首抛尸荒野,等着狗拖虫食。
“飖歌。”
沈正海轻声提醒陆飖歌,“如果你大哥他们还活着,现在也该出回来了。”
“是。”陆飖歌点点头,“就算要过继,也该给我大哥他们过继。”
陆远平其实心里原本也是想着给陆鸿南和陆鹤北过继子嗣的,只是这样的话,就要挑两个孩童,要么就是挑一个,肩挑两家的那种。
陆远平迟疑道:“那,就给鸿南和鹤北各过继一个子嗣?”
“一个就够了!”
陆飖歌叹息一声,“谁家的孩子谁心疼,我大表哥和我大哥他们那么亲,都舍不得他的孩子过继,换了别家,谁的父母又能舍得。”
沈正海:“……”我谢谢你哦!
陆远平当然是倾向一个的,一个最好安排,这样以后也不会因为家业争执有矛盾。
“那你打算是在族里选,还是?”
“不用从族中选。”
陆飖歌拿眼去瞪沈正海,“我还有两个三表哥呢。如果沈家三表哥也不愿意,我就找陈家三表哥,他们总会有人是有良心的,心疼我大哥没有子嗣,到时候多生一个过继过来就行。”
一句话,吓得陆远平一哆嗦,他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可真敢想啊!
让皇上多生一个孩子过继给陆家,那可是龙子龙孙,陆家何德何能让皇子来着陆家的子嗣!
沈正海此刻才明白,刚才陆飖歌为何信口开河,竟然说出让他多生几个儿子,到时候过继一个给陆家。
原来她在这里等着。
只是,这到底是陆飖歌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呢?
如果是陆飖歌还好,只能说她天真无知,敢想敢说。
可如果是皇上,沈正海不敢想。这皇上胆子实在是大,这次他和飖歌来,就是要将原本要葬如皇陵的陈太一夫妇和陈权换成小姑父和小姑父,还有大表弟陆鸿南。
他以为将皇陵中的人调换了已经是皇上做得最疯狂的事情。
没想到,他竟然还想着自己生下儿子,过继给大哥陆鸿南!
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吧!
第296章 凤命
定皇陵,过继,这些都是新皇陆鹤北想过的。
原本他是没有这样大胆而冲动的想法,但是他有一个妹妹。
他这个妹妹,还比别人敢想敢做。
比如,杀陈权,夺皇位。
既然现在陈权已死,他就是大商国的老大,那么就算想得有些离谱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那些臣子,用妹妹的话说。
泯然于众的时候,你弱就要被欺凌,你强就要被嫉妒。但是你强大到需要人仰望,那么你就是这天地间不可撼动,神一般的存在,他们只会仰望你附庸于你。
现在的大商朝,已经不是当年刚刚打下天下的时候。
这五年多,陈权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已经将大商朝的基石牢牢打下。
而新皇陆鹤北要做的,就是靠着妹妹给他弄来的宝藏,将大商朝的江山打造的宛如铁桶一般。
有钱,就可以兵强马壮,有钱,就可以国富民安。
而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起码在几年以内,他不会为钱发愁。
而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能力卓越,无人可及。
陆鹤北身着素白丧服站在先皇的棺木前,一阵柔风从大殿门口吹了进来,掀起他袍服的下摆,随之微微晃动的还有他发冠间的珠帘。
白衣乌发衬得陆鹤北越发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形依然形销骨立,唇瓣已不在如当初的苍白,微微有了些许血色。
一旁的皇后公孙婉莹拢着手,低声道:“陛下,小妹也不知道到东阳郡没有。”
陆飖歌刚走,公孙婉莹就想她了。
想到她在这里服丧,而陆飖歌却能快快乐乐奉旨游玩,她的快乐就没了。
就算她嫁的夫君是皇上,还长得那么俊俏,还很快有了孩子,也不能弥补她心灵上的缺失。
公孙婉莹绝不承认,她是嫉妒陆飖歌的。
陆鹤北被皇后的话说的微微回了神,轻声道:“坐船顺风顺水,昨晚应该就能到。”
想到陆飖歌要去做的事情,陆鹤北心里就是一阵火热。
他的小妹,是能干大事的人。
“也不知道小妹这趟是否顺利。”公孙婉莹淡淡地叹了口气,“小妹还说,要给我腹中的皇儿准备礼物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赶回来,再过三个多月皇儿都要生了。”
提起公孙婉莹腹中的孩子,陆鹤北身上的冷漠都清减了许多。
陆鹤北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惦记陆飖歌的,他只希望这次小妹和大表哥去能把事情办成了。
“小妹既然说给皇儿准备礼物,她一定会赶在皇儿出生前回来的。”
陆鹤北扶着皇后走动了几步,低声询问道,“累不累,要不要去一旁歇歇?”
公孙皇后已经怀孕六个月多,太医们推算了日期,皇后生产的日子大概在五月底六月初。
“还好。”
公孙婉莹悄悄压低了声音道,“太后娘娘每日都让迟嬷嬷给我换着花样做吃的,还亲自陪着我早中晚在花园消食。太后娘娘说,要多走动到时候才好生养。”
“既然太后娘娘让你多走动,你就多走动走动。”
陆鹤北也不在意大殿里官员的目光,扶着皇后边走边说话,“刚好岳母每日也要来宫里哭丧,你去太后的宫里,将岳母和镇国公夫人叫着一起过去。她们经验足,也能陪着太后说说话。”
陆鹤北的意思,公孙婉莹怎么能不明白,这是怕她母亲和镇国公夫人劳累,索性找个借口领去皇太后宫里歇着。
虽说这些品级夫人们是要在宫中来跪灵的,可只要进了宫,有人看见人来,至于跟着她去了皇太后的宫里还是做了什么,别人是不敢管的。
“那我就每日叫上母亲和镇国公夫人一起去母后宫里了。”说着,公孙婉莹好似想到什么似的的,又添了一句,“还有舅母,到时候也一起叫上。”
陆鹤北见他不用提醒,公孙婉莹就能想到带上舅母,心里不由大悦。
这个皇后,虽然是利益之下交易而选的,但是还是很合他心意的。
如果皇后能一如既往如此,他就不用担心后宫的安稳。
公孙皇后小心地在大殿一角慢慢地踱步,她其实刚来一会。
因为有孕在身,谁也不敢盯着她的孝道。
她只每日巳时和申时过来一趟,一次也就待小半个时辰而已。
有时候,她刚到一会,皇太后就借口找她说话,将她叫到未央宫去。
深怕她在大殿这边,冲撞了什么,伤着了腹中的小皇子一般。
有人疼,公孙婉莹还是很知情识趣的。
她现在除了睡觉和来大殿尽尽孝道,就赖在未央宫里,就连一日三餐都是在未央宫用的。
守孝是要吃素的,她有孕在身,就算自己能忍,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忍。
去未央宫吃饭的好处就是,她想吃什么,皇太后都能想办法给她弄来。
不但味道好,还安全。
公孙婉莹去未央宫和皇太后一起吃饭小憩,陆鹤北也放心。
这世上,大概除了陆飖歌,就只有皇太后才能让他放下心房,不设防备了。
见皇上扶着她还要多走一会,公孙婉莹忙道:“陛下,臣妾的脚走的有些酸了,陛下陪臣妾去一旁的茶水厅坐一坐可好?”
她这是心疼皇上的劳累,她是皇后,原本是该和皇上妃嫔们一起替先皇尽孝的。
可她有了身孕,就不用像皇上一样哭灵跪孝。
公孙婉莹的初次喜脉其实不是在皇太后面前把出来的,而是在秦王府,她刚刚有孕的事情。
嫁给秦王,母亲给她添置的婆子里就有专门懂药理擅医术的。
秦王身子不好,为了女儿着想,当然是让她能够进门喜最好,只有留下子嗣,这个秦王妃的位置才能做安稳。
哪怕秦王有一天不小心出事了,起码有孩子在,皇上皇后看在大孙子的面上对婉莹也会多加照顾。
等到秦王继位,公孙夫人心理压力越发的大了许多。
她这时才明白,公公为什么做主要将婉莹嫁给当时并不被大家看好的秦王。
原来,她的女儿是凤命,她的外孙可能就是皇储。
第297章 淑妃
见皇上搀扶着皇后去了偏殿旁的茶水厅休息,跪在蒲团上的淑妃吴月娘手中的帕子都要被她扯破了。
她是大将军府中的庶女,如果不是嫡出的两个姐姐已经出嫁,这妃位是怎么也轮不到她的。
当初,她要嫁给秦王为侧妃,家中的那些嫡出不知道在背后笑话她多少回。
说秦王体弱多病,有早夭之相。说先皇一直不立储,就是因为秦王身体不好,沈皇后没有周贵妃受宠。
说她进秦王府,不过是去送死。
如果秦王能多活两年还好,秦王一旦新婚夜激动过头嗝屁了,她这个侧妃多半是要陪葬的多。
这些话捕风捉影通过各种方式往她耳朵里飘。
吴月娘原本只是乡下的一个野丫头,大字不识几个,直到陈权登基,他父亲立功被封为三品将军,全家跟着进城,她才有了今日之地位。
听了这话,吴月娘怕吗?
可她娘亲和她说,能嫁秦王,是她这辈子莫大的福分。
想想秦王是什么身份,那是皇子,是龙子,她能嫁给皇子得有多尊贵。
像她嫡出的大姐,嫁的不过是一个乡下卖杂货人家的媳妇,她二姐嫁的是镇上豆腐坊家的小儿子。还有大哥更惨,大哥的老丈人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如果父亲一辈子在乡下,大姐二姐嫁的都算不错,好歹不用在乡下刨食。大哥的老丈人也不算差,起码手里能有几个余钱。
可她呢,她嫁的是秦王,谁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侧妃。
不得不说,娘亲的话安抚住了吴月娘。
现在好了,原本压在她头上十几年的嫡出,现在见到她却要行跪拜大礼。
包括她的嫡母,当初对她们母女那是横眉冷对,现在却要假情假意地阿谀奉承她,她的亲娘也从原本被嫡母不代见的妾室变成了大将军府里的如夫人。
吴月娘嫁进秦府前,嫡母只知道教导她该柔顺贤德。而亲娘却告诉她,要笼络住秦王的心,要争取在正妃之前生下皇孙。
亲娘甚至还特意私下,教了她一些身为女子,在床笫之间密不外传的本领。
吴月娘没有傻得去问娘亲怎么会这些的,她不想将自己的亲娘想的不堪。娘亲还有娘亲,也许就像娘亲教导她的一样,她娘亲的本领也许也是跟她娘亲学的。
吴月娘也没因为这些手段不入流而排斥,就像娘亲说的一样,不管手段说不说得出口,有用就行,只要男人在床上吃你这一套,你就能凭借这些利于不败之地。
吴月娘进京后学规矩的时候是认认真真学的,跟着她娘学本领的时候,她羞红着小脸一样学的认真。凭她娘在乡下十几年荣宠不断,她就知道这些本领是有用的。
她娘后来进京没有了荣宠,那也是因为父亲的身份不同,身边有了更多的美妾。
只是吴月娘忽略了一件事,本领再有用,得有让她施展的地方。
嫁进秦王府,秦王就言明,在秦王妃没有身孕前,他是不会到侧妃殿里去歇息的。
秦王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绝对不会让嫡子出生在庶出之后的。
吴月娘总不能强拉着秦王上她的床,只能贤淑地点头,默默等着。
等着等着,秦王妃有喜了。吴月娘以为她的机会来,结果先皇又死了。
皇上要服丧,服丧期间不但不能饮酒作乐,不能食用荤腥,也不能夫妻敦伦。
等到孝服一除,皇后的孩子都几个月大了。
想想,吴月娘就觉得不甘心。
一步慢,步步慢,为什么她是庶出?为什么她不能做秦王妃不能做皇后?为什么有身孕的不是她?
看着公孙皇后在皇上的搀扶下,一脸娇羞的模样,吴月娘就想抓破她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娘娘。”
跪在吴月娘身侧服侍的是她心腹宫女春桃,春桃小声嘀咕道,“您看桃红那小贱人的一把细腰,先皇大伤,她把腰身勒这么细是给谁看?”
给谁看,还不是想勾引皇上,好一步登天。
就像吴月娘不喜欢公孙婉莹一样,春桃最不喜欢的就是皇后身边的第一大宫女桃红。
同样是桃,同样是大丫鬟升为大宫女,为什么地位就千差万别呢?
一旁的春杏忙提醒春桃,轻声道:“春桃姐姐慎言,这大殿里可不少雷鸣的人。”
雷鸣原本是秦王的暗卫,后来秦王登基转为护卫,别说吴月娘身边的宫女,就是吴月娘看见浑身煞气的雷鸣,也觉得心悸。
春桃小声嘀咕道:“我就私下说说,这偏殿里都是女眷,那些暗卫就算在也是在大殿。只要你不传出去,就没人会听见。”
“春桃姐姐,我怎么会随便传话。”春杏不满地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这春桃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是个没脑子的。
春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谁知道呢。”
春杏也不想和她争执,她只是坐到提醒,至于春桃听不听,她真的不是很在意。
吴月娘被她们吵得头疼,刚好有气没处撒:“行了,你们俩个能不能消停点,吵死了,再吵给我滚出去。”
春桃委屈地抱怨:“娘娘,又不是我的错……”
后半句话,在吴月娘眼神的逼视下,彻底收了声。
春杏眼珠子一转,立刻乖巧道:“娘娘,您也到一旁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吧。”
这话恰好说道了吴月娘的心里,皇上和皇后都能去茶水厅坐坐,她怎么就不行了。
被春杏提醒,春桃也多少有些醒悟,她看向吴月娘手中的帕子,压低了声音:“娘娘,奴婢给您换个帕子吧。”
为了哭的逼真,吴月娘的帕子上是抹了姜汁的。现在这帕子都快要被吴月娘扯破了,再拿在手中就不合适了。
“嗯。”吴月娘低应了一声,由着春桃将她手里的帕子换了去。
等换了帕子,吴月娘拿在手里又装模作样地在眼角轻轻擦了擦,才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准备去了茶水厅坐一坐。
成串的泪珠滚落,看上去真的是伤心欲绝,让人心疼。
就连陪着吴月娘跪丧的那些官员家眷们,也纷纷赞扬淑妃娘娘贤良淑德,果然是我辈中的楷范。
第298章 帝后
淑妃娘娘哭的眼都肿了,才被两个宫女扶着去了一旁的茶水厅小坐。
一进去,就看见皇上亲手执茶壶,在给皇后娘娘倒了一盏茶水。
等淑妃坐到皇上的下首,满心期望皇上也能替她倒一盏热茶润润嗓子。
却没料,皇上顺手就将茶壶递给了,让她自己倒。
热水倒进茶盏,温热的雾气腾腾升起,熏得淑妃红肿的双眼越发润泽。
陆鹤北看着神情有些异样的淑妃,再看一眼端坐着全心全意品茶的皇后。
不由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人家妻妾要么和乐融融(假的),要么鸡飞狗跳。
只有他家,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公孙婉莹是大家闺秀中的典范,相貌出众,秉性良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蚕桑农时也有涉及,时政兵法皆有通读。
公孙家在前朝经历数代是真正的百年大族,培养出来的优秀子弟不知凡几。可公孙婉莹偏偏性子活泼爽朗,没有多余的小心思。
这样的妻子,可谓贤妻。
吴月娘却更像他常见的乡间女子,性子纯真朴实。可因为身份的突变,许是突然从一名贫穷的农家女变成使奴唤婢穿金戴银的官宦家的小姐,很少有人能将心态稳住。
吴月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变得心高气傲却有怯懦自卑,识字不多,更不懂得驭人之术,外强中干不知变通,越是想表现自己越是让人觉得东施效颦不得章法。
想通这一切,陆鹤北就明白了为什么他家中的妻妾相处起来会如此怪异。
她们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命运却让她们绑在一起,嫁给同一个男人。让她们不得不互相迁就,却又互相憎恶。
公孙婉莹眼里的吴月娘是可怜亦可悲的,只是她不会滥用自己的善良和同情心。从她们一起嫁进秦王府,竞争就开始,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吴月娘眼中的公孙婉莹清高孤傲,有大家女子的优越感。吴月娘既想胜过公孙婉莹,却处处不如处处都落在下风。
长久下去,吴月娘要么变得软弱无能,要么就是变得狭隘自私。
这一切,陆鹤北觉得自己就是祸端。
如果,他还在东阳郡的陆家庄,还是他那个不问世事的陆家二公子。那么他肯定如爹娘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现在,他只能被迫地让自己接受同一日娶妻纳妾,以后或许为了权衡一些东西,他还要娶更多的女人。
这大概是他们三个人,或者还可能是更多人的无奈吧!
陆鹤北在茶水厅小坐片刻,就不好在继续坐着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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