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略带着不满地问道:“为什么要叫我,你就不怕我坐在你身边,让你吃不下饭?”
蒋佩婷可真不想和公孙婉莹坐在一桌,特别是她们这桌还坐在淮平郡主表姐妹俩。
“不会的。”公孙婉莹笑嘻嘻地指着沈正卿一旁的位置招呼周云姐妹俩坐下,才转头继续道,“你在我身边我吃饭才有动力,和你抢我才能吃的更香。”
原本已经和庶出的妹妹齐箐坐到旁边一张桌子的齐鸢,低声叮嘱了齐箐两句,也走了过来。
眼看她们的桌子快坐满,就看见一位满头满身插满金饰的姑娘提裙走了过来。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位穿着素净衣衫的姑娘。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一个耀眼如烈日,一个楚楚可人如白莲。
穿金戴银的姑娘问道:“你们这桌还有位置吗?”
陆飖歌和沈正卿不认识来人,其余几个姑娘却都是认识的。
蒋佩婷看见来人神情一滞,心中暗恼,早知道朱姑娘要和她一桌,就算是公孙婉莹拖她她都不会过来了。
一桌子坐的没几个和她对付的,这饭是不能好好吃了,就算吃了,回头也是不好消化。
公孙婉莹没说话,齐鸢和周霞中间刚好剩下两个位置,见大家都不说话,齐鸢不得不站起来招呼来人:“刚好还有两个位置,朱姑娘刘姑娘请坐。”
没想到这位姓朱的姑娘不但不领情,还故意指着陆飖歌和沈正卿问道:“我坐她们俩中间行不行?她们俩长得最好看,我喜欢和漂亮的人在一起吃饭。”
一句话,几乎得罪了桌子上大半的人。
换成别人,也许真就让了。
可陆飖歌是谁,她一把握住沈正卿的手,客气地冲着朱姑娘一笑:“不好意思,我要和我姐姐坐一起。”
她这一笑,艳比花娇。
大家都以为朱姑娘会翻脸,没想到陆飖歌这一笑,竟让朱成云竟然没有生气。
“那行吧,那我就和我表姐坐一起吧,省得表姐胆子小怕人。”
被朱成云说胆子小的刘婉茹面色绯红,低声道:“表妹,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可以什么。”朱成云不客气地靠着齐鸢坐下,“别到时候回去又和母亲告状,说我吃饭都不和你坐一起。”
明明刚才,她就是想抛下表姐要坐到陆飖歌和沈正卿中间的。
现在却一副理直气壮,好似自己坐在下首都是因为要照顾自己的表姐一般。
“我没有告状。”刘婉茹委委屈屈地坐下,柔声道,“每次也不知道姑母怎么就知道的,会不会是你身边的丫鬟说的?”
“我的丫鬟才不会多嘴多舌。”朱成云不高兴地板了脸,“你要是再这样,下次我去哪赴宴都不带着你了。”
这话一出,刘婉茹立刻止了声音,只拿着帕子在手里捏来揉去,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等大家都坐定,陆飖歌看看和自己一桌的几位姑娘。
除了一开始的公孙婉莹,然后就是御史大夫之女蒋佩婷,国舅府的姑娘朱成云,国舅府表姑娘刘婉茹,礼部侍郎府中的嫡女齐鸢,武安侯府大房的周云,还有庶出三房的周霞。
朝廷新贵有,前朝旧臣的家眷也有。
皇后的娘家人,太后的娘家人!
还挺热闹!
第270章 分饼
待到菜上桌,陆飖歌才发现,今日镇国公府的赏花宴是用了巧心思的。
不说山珍海味,就其中几道用鲜花做的菜肴,引得大家纷纷下箸品尝,个个是啧啧称赞。
其中一道鲜花饼,外皮酥脆,内馅绵软香甜,吃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吃完,口中回味犹甘,让人欲罢不能,恨不得再吃上一块才好。
公孙婉莹尝了一口啧啧称赞:“这饼味道真好,你们快尝尝。”
说着还殷勤地将装鲜花饼的盘子往陆飖歌面前推了推:“真的好吃,我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
陆飖歌捏了一块递给沈正卿,又给自己拿了一块,又将鲜花饼的盘子往桌子中央推了推。
陆飖歌尝了一口就知道,这鲜花饼是如意楼新做出的招牌点心。
没想到镇国公府为了这次赏花宴,竟然请了如意楼的点心师傅过来,这价钱应该是不便宜。
鲜花饼盘子推到中央,见大家伙都没动,齐鸢伸手拿了一块。
她是听说了的,今日镇国公府设宴,特意请的吉祥楼的两位大厨过来帮忙,其中就有吉祥楼手艺最好的点心师傅。
她还听说,这次吉祥楼新推出的点心是要在镇国公府先做的,等镇国公府宴席结束,第二日吉祥楼才会推出。
这几年随着吉祥楼的名气越来越大,京中设宴的时候,能请上吉祥楼的一位大师傅来家里做菜,那已经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镇国公府能请来两位大师傅,就连点心师傅都能请来,可见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吉祥楼就是镇国公府自己家开的。
一盘八块,去了四块,已经去了一半。另有四块堆放在碟子里,几位姑娘各自安坐,没有一个人先伸手的。
“你们为什么不吃?”朱成云先拿了一块,又替身边的表姐拿了一块。
刘婉茹忙摆手拒绝:“我,我不吃。”
这点心是酥皮的,吃是好吃,可是吃的时候就要时刻注意,一不小心就要掉屑子。
假如自己没拿好,饼屑掉到身上桌子上,那多丢人。
特别是这一桌好几个都是前朝的闺秀,最是瞧不起她们这群乡下上来的泥腿子。
朱成云猜不透表姐的心思,见她不吃也不勉强,将属于表姐的那一块递给了陆飖歌:“你喜欢吃,给你。”
“好,谢谢。”陆飖歌接过来,掰开,分了一半给一小半给公孙婉莹,又分了一块给沈正卿。
这鲜花饼确实好吃,公孙婉莹和沈正卿都没客气,笑吟吟地接了过去。
剩下两块,武安侯的两位姑娘拿了过去。
看着大家都在吃点心,特别是淮平郡主还有公孙婉莹,她们吃点心的时候也用帕子托着,只是因为有一块点心是掰开分的,饼屑还是落了些在桌子上。
刘婉茹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桌面上,看着浮动的点心屑。没等她目光收回,候在一旁伺候的侍女拿着湿帕子忙将掉落的饼屑擦净,又换了干帕子擦干。
等到大家都吃完点心,一旁的侍女们忙又端了温水给大家洗手换帕子。
刘婉茹没有吃点心,自然也不用再净手。
她扭着手里的帕子,看着被侍女伺候着擦手的陆飖歌,心里又妒又恨。
这可是吉祥楼大师傅做的点心,听说四块就要二两银子。在她们乡下,二两银子都能买一头大肥猪了。
淮平郡主不过和她一样,是乡下来的丫头。
不过,她的姑母是皇后,自己的姑母只是太后的侄媳,两个人的身份就天差地别。
还有一旁和淮平郡主说说笑笑的公孙婉莹,她们这些前朝的大家小姐不是自视甚高,看不起朝廷新贵,不屑和她们多交往的吗?
可为什么这公孙婉莹,见到淮平郡主和沈姑娘就笑得像一朵花一般。
刘婉婷心想,这些大家闺秀也不过偶偶。
如果要是她把点心屑弄到桌子上,估计她们不当面说,背地里肯定要嘲笑她乡下来的。
可换了淮平郡主和公孙姑娘,竟然都装着看不见。
一个还是相府的姑娘,还说什么百年大族,难道这点规矩都不教的吗?
另一个不过是个孤儿,养在乡下十几年,现在成了郡主,就高高在上,众人不得不捧着。
想到自己,姑母嫁进朱家,又因为朱家的姑奶奶成了宫里的太后娘娘,一家人跟着飞黄腾达。
姑母到了京中后,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把她和哥哥接进京来,就是想能借着朱家的势力,趁着太后娘娘还在,能给她们找一门好亲事,也好改改刘家的门楣。
刘婉茹原本也以为以太后娘娘的身份,随便给他们指一个人家,也比在乡下随便配个穷小子强。
可她和哥哥到京城都大半年了,连太后娘娘的面都没见到,更别说让太后给她赐一门婚事。
来的时候,姑母就说了,让她多走动走动。
姑母是存了心思的,想把她送去秦王府,哪怕做个侍妾,也好过去乡下嫁人。
可她不想去秦王府,秦王体弱多病,嫁给秦王无异于守活寡。
要是秦王再不能人道,到时候,她连孩子都没有,一旦秦王死了,她一个侍妾能落得什么好。
还不如在京中这些朝廷新贵中挑一户人家,比如镇国公府。
哪怕给唐世子做小妾,也好过嫁进秦王府。
可姑母不会让她进镇国公府府的,姑母还想着把表妹嫁给唐世子呢。
想到姑母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为她好为什么表妹就能嫁唐世子,她只能给病歪歪的秦王做侍妾?
看样子,姑母是靠不住了,只能自己自救。
刘婉茹目光直勾勾盯着对面的陆飖歌,心里慢慢升起一个主意。
如果,她大哥能娶了淮平郡主,到时候让大哥吹吹枕头风,她是不是也能许得一门好亲事。
皇后如此宠着淮平郡主,淮平郡主一进京城就求了皇上给她封了郡主,连自己娘家侄女都没管。
可见,这淮平郡主在皇后的心里分量是不一样的。
刘婉茹手中的帕子越攥越紧,一颗心因为自己心中涌动的想法跳得噗通噗通。
一桌子的姑娘们并没有注意到刘婉茹的神态,大家说话之间凉菜点心果盘已经撤下,热菜汤羹上了桌。
一旁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大家言语欢畅,看上去其乐融融,分外融洽。
第271章 备宴
陆飖歌独自坐了马车往怡园去。
她连自己的宅子都没回,就怕被宫里送来的嬷嬷给盯上。
沈正卿之所以没和陆飖歌坐一辆车,是因为她还要回去收拾衣物,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赶去怡园。
路上陆飖歌思量着今日所见,不由感慨一句。
原来小说中都是骗人的,但凡赴宴必定会有风波,什么推人下水,说话夹枪带棒等等。
可她今日来看,像公孙婉莹这样的大家闺秀确实是有大家闺秀的派头,无论说话做事,活泼的活泼,娴静的娴静,却没有一个如小说中说的一般勾心斗角。
大家就算有点不对付,也是落落大方,并不藏着掖着。
我不喜欢你就尽量避开,不在一起说话不在一起吃饭就行。
实在避不开了,也能各自忍让,最多言语上争个先后。
至于朝廷新贵这些人家的小姐们,到底是底气不足,说话做事更加谨慎,底气也略微有些不足。
不过,也因为谨慎,大家勉强还算融洽。
至于给秦王选媳妇,陆飖歌想的脑袋疼,也不知道秦王会喜欢什么样的。
反正刘婉婷那样的肯定不行,一看就是个泡在绿茶里的白莲花。
路过吉祥楼的时候,陆飖歌招呼春华停车,她先下车去了吉祥楼和李掌柜打了招呼,告诉他以后有事去怡园找她,别往陆宅去,省得找错地方,找不到人。
听说陆飖歌要去怡园小住,沈家一家也要过去,李掌柜赶紧吩咐伙计去后面备菜拿糕点。
“怡园那边还没开过火,你先带些点心果子过去,晚上如果你舅母他们全家都过去,你就让春华来说一声,我好备宴席送过去。如果你舅母她们明日来,你也让春华来一趟,给你带点吃的。”
陆飖歌也没和李掌柜客气,点头应允了。
等小伙计出了门,李掌柜才悄声道:“你知道周小将军不?”
陆飖歌抬起眼:“哪个周小将军?”
“武安侯府二房的,林大将军的外甥周飏。”
陆飖歌捏着茶盏的手一滞:“我知道,今日在镇国公府,还和武安侯府大房三房的两个姑娘一桌吃了饭。”
听陆飖歌说知道,李掌柜安了心:“周小将军来了有一刻钟左右,现在在兰花厅坐着,说是让你过去一趟,他有事找你。”
“找我?他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吉祥楼?”陆飖歌想不明白,周飏找她做什么。
李掌柜:“已经连来三日了,大概是今日周小将军也去了镇国公府,回来的时候顺便又来等了。”
“来连三日?”陆飖歌转了转手中的茶盅,并没有起身,“他没有说是何事吗?”
“没有,只说你来了让你过去,他有事找你。”
李掌柜也想不明白,周小将军找陆小四做什么。
他和小四按道理是不应该认识的呀!
“有事啊!那就让他等一会吧。”陆飖歌端起茶盅浅浅地饮了一口,问道“今日在镇国公府吃了鲜花饼,是楼里点心师傅做的吗?”
“是楼里点心师傅做的,味道怎么样?”李掌柜在陆飖歌对面坐了下来,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陆飖歌;“不错,挺好吃,我们一人只分了一块,吃过了感觉回味无穷,还想吃。”
“你现在要吃可没有,得明日,点心师傅去镇国公府帮忙,这两日店里供应的点心都不是大师傅做的。鲜花饼得大师傅做,味道才好。明日等大师傅来,做好了我让人送去怡园。”
陆飖歌点点头:“那明日多送些,除了舅母他们来怡园住,我还想送点给我姨母和秦王尝尝。”
上次的蛋黄酥姨母就很喜欢,这次就送些鲜花饼去,想必姨母也会喜欢的。
听说陆飖歌要往宫里送点心,李掌柜微皱了眉:“要不要把方子送进宫去,让御膳房的人做,我们做好了送进宫,到底有些不大便利。”
“没事,只是给姨母吃的,又不是给皇上吃的。”
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陆飖歌探头往外看,就看见一锦衣中年男子正指着两个穿着武安侯府小厮服饰的人大骂。
“狗东西,连我你也敢拦。去问问那个孽障,可认我这个老子。”
两个小厮被他指着鼻子骂也不恼,只恭敬地打着恭,嘴里叫着二爷,却堵着门口半步也不退让。
陆飖歌扭头问对面的李掌柜:“那人是谁啊?”
穿的虽然看上去很富丽堂皇,可那身上穿的缎子,一看就是前几年的料子。花式样子都过了时,约莫是穿的很少,极其爱惜,所以现在还能那么鲜亮。
李掌柜放下茶盏,起身探头看了一眼:“那是武安侯府的二爷,也是周小将军的亲爹。”
“他是来找周小将军的?”
“大概是。”李掌柜缩回头,又坐了回去,摇头叹息,“这周二爷长得倒是不错,可惜……”
后面的话,李掌柜不好在陆飖歌这个闺阁女子面前说。
不过武安侯府二房的那些破事,整个京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说前朝公主生的两个孩子,都跟着周二爷过。周二爷从武安侯府被除族出去后,武安侯给他留了一套宅子,还有不少田庄,听说还有两间铺子。他如果能好好过日子,这些也足够他们父子三人吃饱穿暖。可周二爷并两个孩子打小都是锦衣玉食长大,如何能受苦。田庄卖了,铺子也卖了。这不,周二爷知道周小将军回了京,到处找他,估计是想要银钱花用。”
“铺子?”陆飖歌想起年前三姐和李掌柜家四姑娘想开店的两间铺子,这么巧,周二爷两间铺子卖了,她刚好捡漏买了两间。
“对,就是年前我给你买的那两间。小是小了点,可地段位置都不错,租出去一年一间也能得个几十两银子。两间就是一百多两,换成平常人家都够好几年花用的了,别说乡下还有田庄!”
陆飖歌想起那两间狭小,还不在一处的铺子,不由轻笑出声。
这周飏对他爹确实够狠。
就周二爷父子三人,那两间铺子一年的租银,都不够他们裁几件心意的。
楼下吵吵嚷嚷,隔壁的兰花厅却一点动静皆无。
陆飖歌不由对周飏这人好奇起来,这个能当着他父亲面,将前朝公主亲手勒死的小将军找她到底是何事呢?
第272章 周飏
陆飖歌走到兰花厅门前止步,示意折雪后退几步,才上前敲门。
“周小军可在?”
很快屋里传来动静,不多时,厅门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周飏淡淡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这女子打扮的如此隆重,这般好看,难道是想和做镇国公府的世子妃?
想到唐锦明为人,确实可为良配,周飏的眉头不由一皱。
如果淮平郡主真的想嫁进镇国公府,他好像没有什么理由能劝动她答应自己的要求。
陆飖歌静静站立在周飏面前,目光微微落在他的脚尖上。
雪白的千层底布鞋陷进厚厚的绒毯里,那双鞋在深色绒毯的衬托下,白的耀眼刺目。
陆飖歌不由屏气凝息地看着那双白底布鞋,目光中有什么一掠而过。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一双鞋,就算不是同一双,可那白的一尘不染的鞋底还是让她印象深刻,必定在哪里见过。
周飏要比陆飖歌整整高上大半个头,他目光低垂,恰好能看见少女乌鸦鸦的秀发,还有脖颈处的一抹雪白。
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周飏轻咳一声撇开开目光,淡淡道:“淮平郡主,请进来喝口热茶吧。”
说着周飏让到一旁,陆飖歌抬步走了进去。
吉祥楼所有的雅间都是陆飖歌亲手画的设计图,李掌柜又找人,按照这些设计图修剪。
一进屋,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陆飖歌的神情微微放松了许多。
她不知道周飏这人找她何事,不过周飏那双白底的布鞋却一直在她眼前晃动,让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折雪看着淮平郡主踏进兰花厅,跟着就准备往里走。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两个小厮,四海抬手关了房门,抱臂守在门口,五湖忙拦住折雪道:“这位姐姐,我们小将军和郡主说点事情,很快就好。”
折雪视线在五湖的脸上扫过,落在守在门口的四海身上,眼里多了几分警惕。
不过,她也没真的强行要进屋,而是顺势站在了一旁,一只手在自己做腰带的鞭子上绕来绕去。
屋里,周飏待陆飖歌坐下,挑了只青花灵芝纹金钟杯给陆飖歌倒了杯茶。
“淮平郡主,请喝茶。”
陆飖歌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杯上,金钟杯因杯的造型类似于仰钟而得名,难得的是眼前的杯子釉质清澈,釉面如玉,釉光温润柔和。
这样的杯子,吉祥楼是没有的。
贵还在其次,而是难得!
周飏顺着陆飖歌的视线落在青花灵芝纹金钟杯上,见她只盯着杯子发呆,不由纳闷。
“淮平郡主可是不喜欢这茶?”
陆飖歌视线抬起,目光落在对面周飏英俊的脸庞上,直言不讳道:“不知道周小将军找我何事?”
她实在想不明白,两个陌生人有什么事,值得周小将军连续三日来吉祥楼等她的。
周飏抬手轻轻在桌面上点了点,示意陆飖歌喝茶:“这茶要趁热喝才能品出味道,淮平郡主不尝尝?”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黄花梨桌子,周飏坐在大刀金马坐在对面,显得面前的方桌都略微有些狭小。
这人,看上去清俊无双如玉一般,可身上那种杀戮之气却半分收敛都没有。
陆飖歌抬手握住茶杯,轻轻吹了吹,坦言道:“我出生乡野,喝茶只是因为口渴,我这样的乡下姑娘是尝不出茶水的好坏的。”
见周飏的神情一滞,陆飖歌继续道:“不过,这杯子挺好看,不像是吉祥楼的物件。”
周飏能在吉祥楼等她三日,必定是知道吉祥楼和她的关系。
陆飖歌心里念着舅母她们回去,不知道今日晚饭之前能不能赶到怡园,她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耽搁。
怡园赏赐下来,她找人修整,到现在连她都还没看过一眼。
也不知道这怡园是否如传闻中一般雅致,是不是处处和她心意。
“这杯子叫青花灵芝纹金钟杯,是我母亲的陪嫁之物,也是我最喜欢的茶具。”
陆飖歌是知道京城摘星楼的传说,又想起刚才窗口所见,一时竟然不明白周飏话里的意思。
他母亲的遗物,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是怀念,还是警醒?
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知道,这周小将军找她到底何事。
周飏低头喝茶,无视着对面陆飖歌对她的疏离和冷淡,等他一杯茶喝完,才慢慢放下茶杯,凝眸道。
“我有一事,想请淮平郡主帮个忙。”
陆飖歌细细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神情不动道:“周小将军请说。”
“听说淮平郡主刚刚及笄,尚未婚配……”
陆飖歌猛地抬头,看向对面俊俏的郎君。
周飏的年纪大约在二十出头,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棱角分明线条,斜飞入鬓的眉下,一双眸子锐利而深邃,薄唇微抿。窗外的阳光从窗棂处照耀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显得冷酷无情,不自觉得释放出一种铁血的杀气。
似乎感觉到了陆飖歌的视线,他的下颚微抬,似乎方便她打量一般。
陆飖歌心里暗惊,这人,用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这些词来形容,是一点都不过分。
此人长得这么好看,现在又是三品安东将军,想要娶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却找上她这个孤女?
难道,他知道自己和秦王的真正关系?
周飏坦然面对她的打量,继续道:“不知道我这样的人,淮平郡主可入的眼?”
陆飖歌心底是惊涛骇浪,面上却一副柔顺娴静的模样:“我不懂周小将军的意思。”
“可能我这话有些冒犯郡主,不过,想来郡主能凭两百两银子,就能在各地开上几十家铺子,也不是一般寻常的女子。”周飏将所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才继续说道。
“我今日等候在此,为了见郡主一面,就是想问问郡主,你看我可否为良配。如果郡主觉得还算顺眼,明日我就让我大伯母请人登门提亲可好?”
这话一出,原本还能安坐镇定的陆飖歌脸色微微一变。
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
他们认识吗?
第273章 谁对
屋外,西斜的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落在窗前的方桌之上。
斑驳的光影,在方桌上笼罩出一片带着温度的天地。
陆飖歌摩挲着手中的茶盅,等得茶水温热,抬手饮尽。
少女的目光中盛满了疑惑:“周小将军怎么知道我是凭两百两银子挣得现在家当的?难道,周小将军很早就注意到了我,派人盯着我了?”
二百两银子挣得了无数铺子,这话她是说过,可真正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因为,这其实是一句谎言。
当初她被送到陆家,送她去的人也确实留下了两百两银子,可那银子,陆家人不敢用,她也不想用。
后来,就在蒋家坝买了一处铺子。那铺子的租金,都被她用在了救济孤寡上面。
周飏看着面前略微显得娇小的女孩子,坦然道:“如果我说,那两百两银子是我留给郡主,郡主可信。”
陆飖歌闻言身子一僵,诧异地看向对面年轻的男子:“你留的?”
“是,我留的。”
周飏抬手又给陆飖歌倒了被热茶,看着茶水将杯盏中的茶叶冲开卷起,又慢慢舒展开。
“那年我去东阳郡办事,回来的途中在荒无人烟的路边捡到了你。因为你受了伤昏迷不醒,而我又急着赶路回京,就顺便将你带到了蒋家坝,交给一户姓陆的渔家人。当时,我给那户人家留了两百两银子,吩咐他们,尽量给你救治。”
陆飖歌轻嗤一声:“那我是不是该谢谢周小将军救命之恩?”
“算不上。”周飏还不至于抢了别人的功劳。
“当初我还说过,如果实在不能救治,也请他们买口薄棺,将你好生安葬。如果是那心思歹毒之人,只管留你自生自灭。到时候花上一二两银子买口薄棺将你埋了就是。陆家人仁义,所以这救命之恩,我愧不敢当。”
“我有一事不明。”
陆飖歌挺直脊背,神情有些恍惚:“周小将军,你确定我是孤儿,还是你知道我那时候已经家破人亡,无亲人可依?”
周飏一时被她的话问住,不由抬手按在方桌上,迟疑起来。
撒谎,如果以后谎言揭破,该当如何。
不撒谎,陆飖歌如果知道当时实情,又岂会答应他的请求。
周飏只能硬着头皮道:“如果我说,陆家庄出事的时候,是我亲眼所见,后来在路边遇见你只是巧合,你可相信?”
“是你?”
陆飖歌猛地起身,看着端坐如钟的青年,双手成拳,目露凝滞。
陆飖歌提高声音,厉声喝问:“那日带人杀了我爹爹,放火烧了我陆家庄之人是你?是不是?”
往事如风,呼啸着搅闪了她的记忆。
那骑马的少年,马蹄踏碎陆家大门的门匾。
弯弓射来的箭羽,恰好射中她的心口,是爹爹拼了性命,护着她离开。她的身后,是燃烧的火焰,是倒下去的亲人。
还有那双白底的布鞋,踏在尘土中,一步一步走近……
原来,救她之人就是杀她之人。
她一直想不明白,陈权如何和官府勾结,盗得陆家庄的钱粮,又能全身而退。
原来是周飏,是他背后的武安侯府,还有林大将军。
有了他们,陈权才能得了钱粮起义成功。
也是有了他们,陈权才能,马踏金陵,坐上了那金銮殿的大椅。
“是我。”
周飏攥紧手中的青花灵芝纹金钟杯,神情莫测,“那日去陆家庄的人之中确实有我,只是我比别人略迟一步而已。你爹不是我杀的,陆家庄也不是我烧的……”
“你撒谎。”
陆飖歌浑身颤抖,她握紧双手,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争气,错的是陈权,是眼前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