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唐锦明身边站着的陆飖歌,穿的衣服非绸非缎,连装束都极尽简朴,可见身份地位低下。
他惹不起镇国公府的世子,总要找个人出气。
等到朱成才一行人远去,陆飖歌微微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以她身份来秦王府不会有好事。
朱成才刚才过去的怒火,恨不得将她焚烧了才好,她怎么能感觉不到。
可惜,她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秦王身子羸弱,平日里轻易不出门,她想要见到秦王一面很难。
今日秦王府设宴,难得有机会,她就算被众人刁难也要来,来见见她的三表哥,看一看他的身体是否有所恢复。
年前那一场刺杀,不知道羸弱的三表哥能不能受得住。
陆飖歌还记得小时候,三表哥自小身体瘦弱,就算是夏日,也要穿长衣长袖。
每次她去姨母家,她最喜欢陪着三表哥一起晒太阳。
幼时她其实是很好动的一个孩子,可去了姨母家,她能乖巧地陪着三表哥玩一整天。
家里的大哥二哥,姨母家的大表哥二表哥也喜欢她。
可他们要读书识字,要习文练武,他们还有和自己同龄的朋友,平日里得空逗逗她还行,让他们静心陪她玩一整日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三表哥不一样。
三表哥身体羸弱,不能剧烈运动,连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安静地待着自己的屋里,看书。
天气好的时候,就搬在躺椅,斜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每次陆飖歌去,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三表哥待在一起。
三表哥会给她读书说故事,给她梳发辫戴珠花,给她做风筝做灯笼做各种小玩意。
三表哥教她识字,教她下棋,教她识香做香。
其实,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在捣蛋。
快做好的风筝,会被她不小心扯坏。
做好的灯笼,也会被她点蜡烛的时候,不小心点到灯笼。
还有三表哥做的香,会被她混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出难闻的味道。
开始,她以为三表哥会生气责骂她。
可每次当她调皮捣蛋时候,三表哥都宠溺地一笑,还安慰她,没事,我们重做,下一个会更好。
下一个是不是更好,陆飖歌不知道。
因为每次做下一个的时候,她都耐不住困顿睡着了。
等她睡着了,三表哥总是耐心地守着她,每次她睡醒一睁眼就看见三表哥那张俊脸。
她的三表哥虽然瘦弱,可是长得真好看啊!
大表哥和二表哥都像姨父,只有三表哥像姨母,也最像沈家人。
每次三表哥给她梳头的时候,他们常常一起挤在铜镜前,三表哥总说:“小飖歌,你看,你和哥哥长得好像,我才是你的亲哥哥对不对。”
那时候的她也认为三表哥说的对。
她还去问娘和姨母,是不是三表哥是她的亲哥哥,和家里的二哥哥抱错了?
姨母和娘亲就笑着骗她,说可能真的是抱错了呢,不然为何我们小飖歌和业哥儿长得的这么像呢!
说的多了,家里的二哥就不愿意了。
二哥特意跑到她面前,将他那种大脸怼到她面前,问她,我和你长得不像吗?我不是你哥哥吗?
像啊,二哥和她都像娘亲像沈家人,可二哥身体壮壮,还会功夫,晒得也黑,当然没有三表哥和她像啊。
她和三表哥可是都一样白白的,她的白是白嫩的白,三表哥的白是苍白的白。
可正是因为这样的白,她才和三表哥更像兄妹。
第220章 沈家
秦王府设宴,送礼者无数,能进门的不过寥寥。
男女宾客分开,男宾在外院前厅,女客在后院花厅。
秦王尚未娶妻,帮着秦王接待女客的是秦王的二舅母和表妹沈怀玉,镇国公夫人并宁远侯世子夫人也早早赶来帮忙。
不管圣上对秦王的态度如何,镇国公府和宁远侯府还有勇毅侯府这三家在明面上,对沈皇后和秦王,周贵妃和四皇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早先的情分在,如果都一视同仁才是下策。
“锦明,你今日如何来得这么迟?听说镇国公夫人一早就来了秦王府。”说话的是礼部侍郎嫡次子,齐文理。
礼部侍郎齐远也是前朝遗臣,因为乘了周家的东风,得以在新朝高官厚禄。
唐锦明和李兆山是国子监同学,关系尚可:“你也知道我娘和皇后娘娘自幼相识,秦王尚未娶妻,我娘只要早些来帮着招待女眷。今日秦王搬家,总不能让皇后娘娘出宫来接待吧?”
李兆山点头:“也是,听闻后院接待女眷的是秦王舅母和表妹。”
“嗯,是沈家表妹。”唐锦明找了个略偏的位置坐下,招手陆飖歌,“陆飖,这里坐。”
齐文理好似刚刚看见唐锦明身边的人,说着用手指着陆飖歌问道,“这人是谁,以前在京中没见过啊?”
在这样的场合,被人用手指着,是十分没有礼貌的事情。
也是齐文理看陆飖歌衣着打扮皆不起眼,才敢如此。
陆飖歌淡定坐下,并不理会对方的无礼。
唐锦明却有些不悦:“这是陆飖。”
既没有介绍身份,也没有说出他们的关系,只是一个名字,让齐文理有些不解。
齐文理还想再问:“陆飖?不知是哪家公……”
话未说完,就见宋云飞大步流星走过来,抬手在陆飖歌肩膀上一拍:“你怎么来了?”
陆飖歌起身行礼:“云飞哥,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自从正月十四宋云飞受伤,到如今整整一个月多,陆飖歌没有看见宋云飞。
现在看他身穿锦袍,半边手臂却空着,心中到底是有些难受。
宋云飞的手臂很可能是因为陈小虎而伤,这事,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好多了。”说着宋云飞在陆飖歌身边坐下,单手扶着椅背,探头问唐锦明,“你要带小四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去接?”
唐锦明抬手沏了三杯新茶,一杯推给陆飖歌,一杯递给宋云飞:“你接我接不都一样?我不是体恤你有伤在身,怕你劳累。”
宋云飞接过茶盏,神色不动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断了一臂就成了废物?”
他在问唐锦明,目光却盯着陆飖歌。
“又胡说。”唐锦明瞧了一眼还立在一旁的齐文理,淡淡道,“堂堂羽林卫指挥使,正四品的废人,你是在笑我等读书无用吗?”
国公府世子和侯府公子斗嘴,齐文理站了站,觉得有些碍事,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挪。
宋云飞见齐文理去了一旁,才开口问道:“齐文理怎么和你套起了近乎?”
“不知道啊。”唐锦明也觉得奇怪,“他一来就问我怎么来这么迟,说我母亲一早就到。还问起今日后院女眷那边是不是沈家舅母和表妹招待。”
“嗤。”宋云飞低笑一声,很是不屑,“我知道齐文理为何说这话。”
陆飖歌原本不想说话,只抱着茶盅静静听着,闻言,也忍不住问道:“为何?”
宋云飞捏着茶盏细细把玩:“齐文理刚刚及冠,这是想在本朝新贵中说一门亲事,年前还探过勇毅候夫人的口气,想和勇毅侯府结亲。大概是被拒,又想到了沈表妹。”
“人模狗样,就他也配沈家表妹?”唐锦将目光从齐文理身上收回,很是不忿,“沈家是皇后娘娘的沈家,不是哪个阿猫阿狗就能攀附的。”
“虽说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可沈家两位舅父已去,沈家的几个哥哥到底年轻,想要撑起沈家还得有些年头。”
说着,宋云飞斜倪着陆飖歌问道,“小四,你说我说的可对?”
陆飖歌面无表情淡淡道:“我还是个孩子,如何懂这些。”
宋云飞心中对陆飖歌有气,也不多言,只用下巴点了点齐文理的方向:“你看着吧,等秦王宴罢,齐家必定有动作。”
齐文理今日来,确实是想打听一下沈家姑娘的消息。
齐文理的父亲虽然是礼部侍郎,可到底是前朝臣子,就怕当家圣上用着不大放心。
齐家有心和本朝新贵结亲,以此证明忠心。
齐夫人打听来打听去,京中新贵不少,可真正贵重的无非是镇国公府,宁远侯府,勇毅侯府这几家。
镇国公夫人只生了唐锦明这一个儿子,镇国公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别说嫡女,就是庶女庶子也无一个。
真正是千倾地里一株苗。
齐家也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却是庶出,自然不敢去攀附镇国公府。
宁远侯府是有女儿的,可都是庶出。
让儿子去娶这些草莽出生人家的女儿,已经是委屈,齐夫人断断不会让儿子委屈到娶个庶出的来败坏门楣。
勇毅侯府也有个女儿,嫡出的宋云娇年龄相当,据说长得也算不错。
可惜齐家有心,勇毅候夫人却不愿意,只推说家中幼女还小,等几年再说亲。宋云娇刚刚及笄,勇毅候夫人原本是想将女儿说给三皇子秦王,被勇毅候拦了拦,说不如说给镇国公世子唐锦明。
三皇子虽然是嫡出,可皇上现在不立太子,可见对秦王不满。
沈皇后和周贵妃两个又一直形同水火,如果秦王能继承大统还好,如若让四皇子继承了大统,只怕秦王不会有好下场。
唐家却不一样,镇国公只唐锦明一个儿子。
倘若陛下百年后三皇子登基为帝,以唐夫人和沈皇后的交情,镇国公府只会更上一层楼。就算四皇子为帝,镇国公手握兵权,又是朝廷重臣,四皇子为了江山社稷,也要善待他们这群功臣。
因着勇毅侯府亲事未成,齐夫人挑来挑去,就看上了沈皇后的娘家,沈家的姑娘。
今日秦王设宴,京中接到请帖的不过七八户,齐家并不在其中。
齐文理厚颜混进秦王府,就是想能趁机见一见沈家姑娘。
可惜,秦王府男女宾客分开,他就算想见也未必能见着。
第221章 秦王
秦王陈建业并不喜欢设宴。
他讨厌一切的繁琐的东西,却又不得不周旋在其中。
他是沈皇后的最小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就像他母后对他说的一样,你父王还会有更多的儿女,而娘只有你一个。
这大商的江山,除了你,谁也没资格坐。
为了他娘,为了大商的皇位,陈建业不得不扛起所有,他没有退路。
这些日子,秦王虽然人在宫里,秦王府的一切却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在规整。
整个王府几乎没有大动干戈,只门窗刷了新漆,园中枯死的花木置换。还有就是秦王要住的寝室,里面所有的东西换成他惯用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是他惯用的。
宫里用的床榻、桌椅、案几、屏风、手炉等等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替他置办的。
他冬月低进的宫,现在不过二月,前后三个月不足,哪有他惯用的东西。
可皇后说,他在宫里用的东西,一针一线都是他用惯的。
为了秦王到秦王府能适应,宫里只要是秦王用过的东西都被送进了秦王府。
此刻,外院热闹,内院更热闹。
设宴的主人秦王却坐在自己的房间中,看着这熟悉的一切,默默无声。
时间真是无情,进宫两个多月,他从开始的不习惯到习惯,到现在出宫立府,竟然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身边伺候的奴才,还是他进宫母后给他安排的那几个奴才。
他坐下的椅子,手边的桌子,身后的床榻,都是他在宫里用的。
就连这房间里的布置,都是按照宫里来的,说一模一样都有些潦草,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要说变,大概唯一变化的就是他的心境。
他终于一个人出来建府,而他的母后,那个不屈不挠用尽一切办法也要留住他的母后,还留在那冰冷的宫墙里,等他去救。
屋里秦王一个人静静坐着,屋外,秦王府在秦王寝室外伺候的几个小太监急得团团转。
“客人们都到了,可殿下还没更衣呢。”
“殿下不吩咐,你们谁敢进,还是要去喊成总管来。”
“谁去?”
“我不去,要是成总管知道我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们。”
“不去要是耽误了殿下设宴,回头成总管找我们,还不是要更倒霉。”
“那你去啊,小桌子,有本事你就去把成总管找来。。”
被称作小桌子的小太监心一横:“去就去,我去。”
很快在前面待客的秦王府总管太监成方圆被小太监小桌子找来:“你说殿下还没有更衣?”
小桌子弓腰跟着成总管一路小跑:“是,殿下进了屋就没出来,屋里连个声响都没有。”
成总管揣测:“会不会是殿下累了,不小心睡着了?”
“奴,奴才也不知道啊!”
“混账东西,一点机灵劲都没有。”成总管没好气地用浮尘点了点小桌子的脑袋,“殿下要是不小心睡着了,被褥没盖好,不小心受凉了怎么办?”
小桌子一听慌了,噗通跪在了地上:“是奴才的错,奴才就想着不打扰殿下,没想那么多。”
“行了,起来吧。”
成方圆边走边教训小桌子,“我告诉你,我们是殿下的奴才,一切都要以殿下身体为主。这宴席秦王府摆了,就算殿下不出面,难道还有人敢说殿下不对?只要殿下身体好好的,其它的都不重要。明白了没?”
也不是他要提点这小太监,实在是秦王殿下身边无可用之人。
他现在是秦王府的总管太监,要操持的事情太多。
秦王身边,他就有些顾不到,只能点化点化这些小太监,至于以后是走青云路还是走独木桥,就看他们的造化。
从到秦王身边服侍的第一天起,成方圆就知道,他的以后都是和秦王殿下捆绑在一起的。
他敢三心二意,秦王不动他,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他。
就算他能有法子求得庇佑,可背信弃主的奴才谁敢用?
成方圆一路疾步进了秦王休憩的院子,快进院门的时候,他才缓了缓步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额头的汗湿已经无暇顾及,成方圆放慢步子走到廊檐下,低声道:“殿下,奴才让人给殿下熬了热汤,殿下可需要用些?”
“不用了。”秦王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微微侧首,任由阳光透过窗纱投射在他的身影上。
“成总管吗?进来吧,给本王更衣。”
“是。”成方圆俯首一礼,当先迈步进门,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小桌子。
和小桌子关系最好的小凳子也是个机灵的,立刻提步跟着。
小桌子和小凳子两人替秦王殿下更衣,成总管站在一旁回话。
“殿下,外面的宾客已到。前院现在是镇国公世子唐锦明,勇毅候次子宋云飞在招待。”
“庆王府的庆王殿下和敏郡王,送了庆王妃并敏郡王妃到了门口后才走的,说是要进宫陪圣上喝茶。”
“镇国公府夫人和宁远侯府世子夫人在后院帮着舅夫人一起待客……勇毅侯府来的是勇毅候夫人和世子,世子夫人,宋二少是单独来的。宋二少自从上次伤了胳膊,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府赴宴。”
“武安侯来的是几位公子,世子周飓(ju)二公子周飚(biāo)庶出三房的三公子周飒。二房的四公子周飏还没有到,据说他昨个刚才边关回来,在城外营房歇着还没回府里。”
“对了,镇国公世子还带了一个朋友,叫陆飖的。好似宋二少也认识,三人在一起说话,看上去很是熟稔。”
这一次秦王府设宴,来的几乎都是各府的夫人和家中嫡系的儿女。像镇国公他们这些当家人,却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并没有凑这个热闹。
成总管低头回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陆飖这个名字的时候,秦王殿下的手微微一抖。
恰好帮秦王整理衣袖的小桌子察觉到,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无意碰触到秦王的手,让他不喜。
好在秦王没有责罚,小桌子大气不敢喘地替秦王换好衣袍,小心地退了下去。
有成总管和小桌子,很快秦王就换好了衣袍,束好发冠。
撇开秦王这身份不谈,眼前的青年身材修长,肤色苍白。眉眼流转中有几分和皇后娘娘相似的地方,却又和皇后娘娘的柔和不同,秦王殿下的眉目中更加寡淡。
只有在不经意间,才能泄露出一丝丝的锐利,没等人觉察,稍纵即逝。
第222章 周府
周飏进门的时候,秦王还没有到。
他淡淡地撇了一眼和唐锦明宋云飞坐在一起的陆飖歌,不动声色地在他们对面的桌子坐下。
“你怎么才来?”周飚转过身子,看着周飏在他身边坐下。
周飏冲着让开位置的三哥周飒点了点头,轻声道:“营房有事,出来的有些迟。”
周飚将自己没喝的热茶递给周飏:“幸亏秦王殿下还没有出来,不然你比秦王殿下出来的都迟,岂不是有些难堪。”
“多谢二哥。”周飏接过茶盅,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陆飖歌,“和镇国公府世子还有宋二少坐在一起的是谁?”
“那个啊,不认识。”周飚性子比大哥周飓要活泼些,话也多些,“是跟着镇国公府世子一起来的,好像姓张还是姓什么的?”
坐在周飏下首的周飒接口:“姓陆,叫陆飖。估计是唐世子和宋二公子的发小,不然这俩人不会这么护着。”
“发小?那就是自小相识。”周飏轻笑一声,“那这来头可不小。”
“没听说过京中新贵有姓陆的啊!”周飚顺着周飏的目光向对面看去,“不过这小子长得太好,就是有点像个娘……”
“老二,那叫雌雄莫辨。”世子周飓蹙眉,“让你多读书,你偏偏要学武,现在说话越来越不过脑子。”
“大哥。”周飚觉得委屈,“有没有脑子其实和有没有多读书是没有关系的。”
“噗嗤……”一旁的周飒忍不住笑出声来,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些许落在了周飏身上。
“四弟,我的错,我的错,我给你擦擦。”周飒忙给周飏擦拭身上的茶水。
周飏拦住他:“三哥莫慌,不过是些茶水,无碍的。”
他在边关,别说些茶水,就是污水沾身也面不改色。
因为周飒这一打岔,兄弟四人又换了话题。
世子周飓身为大哥,守孝后又在外面待了几年,去年年低刚刚回京待职,在三个弟弟中自然是最沉稳的一个。
周飚,自小就爱舞刀弄枪,这些年虽然有武安侯压着,没有什么大成就,可在京中也进了京营中的神机营。
周飒父亲是庶子,虽然他在兄弟在排行第三,却自觉地要比周飏低一些。
周飒书读的好,现在国子监做教员。
兄弟几个嘀嘀咕咕说了一会话,还是周飓提醒大家:“你们声音小些,别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家一家子碎嘴子呢。”
“我错了,我闭嘴。”周飚说着,抬手在唇上一捏,抱臂看着周飏,眼神示意,我和你换个位置,我不想挨着大哥坐。
周飏没理他,而是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掌。
那是一双经历过生死,布满硬茧和伤痕的手。
当初他和舅舅投奔红缨军,伯父是不知道的,他恨朝廷腐败,恨父亲对母亲的不义,恨前朝皇帝对林家的冷血,才孤注一掷地做了选择。
红缨军攻打京城的时候,是他劝说大伯开了西城门,又有大哥在羽林卫接应,才使得红缨军一路畅通无阻,直捣皇城。
也是这双手,在破城的时候,当着周宗义的面,亲手勒死了安阳公主。如果不是舅舅阻拦,他是想连他周宗义都杀的,让他和安阳做对同命鸳鸯,也好黄泉路上一路作伴。
也是因为这,大伯说他做事偏激过于狠辣,索性趁新朝根基不稳,将他丢给了舅舅去了边关。
他知道伯父的苦心,自小他就是跟着大伯家两个哥哥长大的。大伯待他宛如亲子,让他跟着舅舅去边关即使保护他,也是历练他,更是不想让他们父子反目。
这几年,他一直在边关,陆续收到的消息是。
安阳死后,周宗义却趁机要挟祖母和大伯,说他周飏杀孽太重,要分家单过。还要把安阳生的两个孩子接到身边,并且改姓周姓。
祖母和大伯周宗仁如何能答应这离谱的要求,安阳公主可是前朝公主,她生的孩子可是有皇室血脉的。如果周宗义把两个孩子接到身边,当今圣上会如何想周家。
怕是怀疑周家有不臣之心,说严重点,舅舅的林家军能助新皇登基,同样能助武安侯府谋逆。
可如果舅舅有此心,怎么会等到陈权登基为帝。
武安侯府周家之所以能在新朝安稳地存活下来,那是因为他和舅舅在母亲死后就有了不臣之心。后来多方打探对比,才选了红缨军。
也是因为在红缨军大军攻城之际,大伯和大哥听从了他的劝说,临时倒戈才有了今日武安侯府的安稳。
可他们到底是前朝的臣子,就算有功劳,在当今圣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
为了消除当今圣上的怀疑,伯父以身体不适为由辞官在家休养,大哥自请调职外任去年才归,曾经的武安侯府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他随舅舅去了边关,一直到今年才被调职回京,而舅舅却归期遥遥,舅母还要和表哥他们在京中留守,不能团聚。
这一切,都是因为周宗义这人的小人行径。
他却还死不悔改,竟然还要养育安阳公主留下的两个孽障。
当年,祖母气的吐血,大病了一场,没一年就匆匆离世。临死前,祖母要周宗义跪着答应她,绝对不让安阳的那对孽障进周家的门。
许是良心放心,或是缓兵之计,周宗义痛哭流涕,答应了祖母的要求。
结果,祖母死后两年多,孝期没过,大伯就接到消息,说是周宗义在外面置办了宅子,养着安阳公主留下的那对孩子。
真是有情有义周宗义!
大伯也气恼周宗义顽固不化,索性分家,将周宗义踢出家族,赶出武安侯府,二房由周飏单独立府。
曾经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周宗义,就这么被赶出了武安侯府,和安阳公主留下的一对儿女生活在一起。
许是因为对自己兄弟的失望,或是因为新朝的郁郁不得志,大伯将周宗义除族后就病了,这两年断断续续没好过。去年,听说越发严重。
也是因为大伯病着,大哥外任,武安侯府越发的日薄西山,而林家军在边关却固若金汤,不但替大商守着边关,还在这几年打退了数次蛮夷的进犯。
或许是当今圣上无人可用,或许是当今圣上想要起复武安侯府和新贵抗衡。
总之,大哥周飓回京后,他,周飏也回来了。
第223章 羹汤
已近中午,秦王府宴客的中厅内宾客满棚,却不见主人露面。
大家都在喝茶吃着点心,心中却暗暗揣摩。
这秦王到现在还不露面,是身体不佳,还是有意为之?
一直到了正午,秦王才在成总管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秦王一到,府里的宴席也正式开始。
中厅一共摆放了四张桌子,陆飖歌跟着唐锦明和宋云飞这两个大商朝新贵混,自然是混到了中厅的位置。
其实,按照她的身份,别说进秦王府,就算是有秦王府的请帖,她的身份也配和那些来秦王府的仆从丫鬟小厮在一起吃饭,就这,还是抬举了她。
要知道,今日能跟着主家进秦王府的,可都是各府当家人,当家夫人,继承人身边的心腹。
好在陆飖歌心大,在齐文理一眼一眼的疑惑中,坦然地在宋云飞和唐锦明中间落座。
弄的齐文理忍不住和身边的人嘀咕,这个叫陆飖的什么来头,竟然让勇毅候府的二公子,羽林卫指挥使坐在她的下首。
几位世家子猜来猜去,也没猜到陆飖歌的身份,只能作罢。
反正,能在这屋里坐的,都不是好惹的,他们还是消停点的好,别到时候替家族惹上是非。
秦王殿下一进屋,正在端着一杯热饮小口小口喝着的陆飖歌猛地起身,震惊地看着前方那个修长的身影。
他……他……
“陆飖……小四……”早就留心陆飖歌动静的宋云飞咬牙,一把抓住陆飖歌的胳膊,“你想做什么?”
恰好在此时,大家纷纷起身向秦王殿下见礼,除了坐在陆飖歌身边的唐锦明和宋云飞注意到陆飖歌的失态,其余人并没有留意。
“小四。”宋云飞拽住陆飖歌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要我帮你吗?”
“帮我什么?”
陆飖歌扭头拂开宋云飞的手,“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帮忙?”唐锦明也侧首过来询问。
“你们在说什么。”
三人共同扭头,看向走到他们面前的秦王,“说来我听听。”
“秦王殿下。”三人一同施礼。
对面桌的周飏端起面前的热茶,轻轻啄了一口,神情淡淡地看着这边。
“免了。”秦王盯着面前少年打扮的陆飖歌,“这位小兄弟很面生。”
宋云飞忙介绍,双目却紧紧盯着秦王的神情:“这是陆飖,南阳人氏,在京中经商。”
唐锦明不满地看了一眼宋云飞,跟着介绍:“陆飖是我带来的,他曾经救过我爹的性命,我爹也把他当着家里子侄一样看待。”
“对,我和陆飖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我兄弟一般。”宋云飞又插了一句。
原本四周听着他们四个说话的众人,先是狐疑,后是恍然,最后又是疑问重重。
这少年和宋云飞一起长大,那岂不是也是清风寨出来的?
现在的勇毅侯,宁远侯,当初可都是土匪出生。
只是他们运气,和当今圣上结拜为兄弟,一起起义成功,才有了现在的大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