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佬的短命白月光—— by五叶昙
五叶昙  发于:2023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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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姗姗,这也太急了,”
刘丽娜有些担心地问她,“这事你跟家里说了没?”
蒋姗姗面上浮出一层戾气,冷笑一声,道,“说什么?哦,我刚收到我妈的信,跟我说她儿子准备年底结婚,让我这一年在山里多留意,多收点山货,一来可以换钱换票好补贴她儿子办婚礼,二来过年过节也可以走人情,我跟她说我要在这里结婚,嫁的是当地人,在当地条件还不错?等着她来刮一层皮?”
众人好一阵无语。
刘丽娜想起她以前在北城和刚下乡时的样子,心里难受,道:“姗姗,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是说李胜不好,他人不错,条件更是不错,可是如果你只是因为家里的事一时赌气,才做的决定,那我觉得可以再缓缓。等厂子办了起来,我们的日子可能就会好过起来,你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好过?能有多好过?离开这深山老林吗?还是能有更好的人?”
蒋姗姗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看了沈青一眼,道,“也没什么人能让我忍受这里了。”
如果不是当初她一时冲动对韩东塬表达过那个方面的意思,结果被韩东塬拒绝,她可能也会跟大家一样期待厂子的成立,期待后面的生活。
可她太骄傲了。
厂子办得越好,她心里就越堵得慌。
“姗姗……”
刘丽娜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这会儿,她倒是宁愿她还是那个骄傲,满身是刺,说话刻薄的蒋姗姗了。
她压下心头的情绪,原本还想既然这样,那就劝她既然决定了,以后就跟李胜好好过日子。
李胜的条件,在这里的确已经是顶好的了。
可是蒋姗姗却不想多说什么了,没等她开口,就端了脸盆转身出门了。
周日是知青们的休息日。
这周天气好不容易连着晴了几天,山道上的积雪也化得差不多了。
知青们相约着一起去公社,采购些东西回来。前面几个星期周日天气都不好,他们的存粮早没了,完全就靠着大队食堂那些红薯粥玉米饼过日子,都快把自己都吃成玉米饼子了。
新来的几个知青更是想去公社那边买些日用品回来。
前一晚周晓美特地跑过来找程柠和闵然,道:“明天我二堂叔赶牛车去公社,你们要一起不?捎你们一块。”
顿了顿补充道,“我二堂叔家牛车是有顶棚的,不过我自己明天不去。”
在查清楚张文顺跟那女知青的事之前,她暂时也没什么心情去买什么东西。
现在牛都是大队的财物,借牛要找大队批准,大队里也有车,但都是没顶棚的,周晓美二堂叔家以前是山里拉货的,祖上传下来一辆木头牛车,现在牛早没了,车子却还在。
闵然高兴的应下了。
这可比跟大家一起七八个人挤一辆没顶棚的牛车强。
来时坐在没有顶棚的牛车里赶了五六个小时的山路,那被冷风刮在脸上灌进脖子里的滋味记忆可是太深刻了。
程柠却是摇头。
她谢过周晓美,笑道:“昨天我收到家里给我寄的东西了,暂时也不缺啥,大冷天的,就不出去吹冷风了,还是窝在炕上舒服。”
事实上,她是有事想找韩东塬商量。
昨天廖盛他们几个给她送包裹时她问过,廖盛说,韩东塬今天也会留在宿舍,不出门。
想到周晓美现在心里还悬着她那前未婚夫的事,就又跟她道,“张文顺那事,你放心,我跟韩知青说了,他已经答应帮忙打听了,另外还有婷婷说,她高中同学也在连张大队,明天她去公社要是碰到那同学,也跟她打听打听。”
周晓美眼睛一转,看向马婷婷,道:“那你打听时可要机灵点,先确认一下那女知青是不是就是你同学。”
马婷婷:“……”
她本来想说不可能的,她同学不是那种人。
可那种人是哪种人?
一来事情到底怎样还不清楚,二来下乡之后,艰苦的环境,繁重的体力劳动,看不到尽头和希望的日子,谁又能保证谁不会变?
周晓美看马婷婷哑住,又是一笑,道:“我就是让你留个心眼,以防万一,多谢了。等你回来,我让我二哥去山上抓只兔子,请你吃烤兔子。”
说得跟山上的兔子跟她家后院里养着的似的。
又道,“你明天就跟闵然一起坐我二叔家牛车吧。”
马婷婷听到她的邀请有些腼腆,谢过她道:“那倒是不用了,我跟其他知青约好了。”
周晓美瞅着她的样子笑嘻嘻,道:“其实你可以叫廖知青过来一起坐,大冬天的,有个顶篷可是暖和多了。”
“不,不用了。”
马婷婷的脸一下子红了。
“成,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周晓美感慨,“你们城里知青真爱脸红,皮肤白,一红起来也好看。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那姓张的就看上了那个女知青?”
众人:“……”
想说你都胡说些什么呢,但想想竟然又觉得话糙理不糙……
“他们不坐,你就勉强勉强我们坐吧,”
王晓娟赶紧转移话题,涎着脸插话道,“柠柠不去,婷婷不坐,能捎带我跟冬梅姐不?”
实在是有顶棚的牛车吸引力太大了。
“成。”
周晓美爽快道,“就你俩,没问题,挤一挤还能暖和些,晚上我就跟我二叔说,你们明天早上一早就去我二叔家门口上车。”
约好了时间周晓美又在程柠那里玩了好一会儿。
程柠刚收到了三个大麻袋的行李,里面有不少精致的小玩意儿,她拿了一盒头花发圈发夹,都是她以前自己做的,让周晓美挑,周晓美也没客气,高高兴兴挑了好几个发圈离开了。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贪小便宜的人,每次程柠送她什么,改天她必然也会给程柠些什么回礼。
等她离开,马婷婷感慨:“她还真是心大,不过,我还挺喜欢她的。”
她是跟廖盛他们那一批一起来的知青。
来了大半年,以前除了上工时,私下很少接触村民,最近因为程柠的缘故,和周晓美周三婶子她们接触多了起来,才发现村民们并不是自己当初以为的排外固执粗俗,竟是各有各的可爱之处,但无一例外,只要她们接纳了你,对人真的是没话说。
她以前真是坐井观天了。
许冬梅笑道:“是啊,我们自诩清高,可能心性上远不如她。”
知青们都在商量着去公社那边的事。
吃晚饭的时候顾竞文也跟赵枝说了这事。
他们不像程柠,先是从周晓美那里换了不少东西,后面家里又寄来了几个大包裹。
他们只从周熊那里换了一点东西,被子都不够用。
他们需要购置很多东西。
赵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道:“这些天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那些东西,其实仔细一想,也没有什么非要买的。”
顾竞文仔细看她。
他们青梅竹马,他从小照顾她,对她再了解不过。
她是想去公社的,不肯去,应该是另有原因。
不过想到单程四五个小时,来回八九个小时灌着冷风,对她来说,的确太难了些。
他神色缓了缓,温柔道:“那你想要买什么,列个单子,我给你买。”
赵枝张了张口,想拒绝,最后却又点了点头,“嗯”了声,道:“那麻烦你了。”
她的确需要一些东西。
晚上睡觉的时候宿舍又说起第二天去公社的事。
刘丽娜问赵枝:“赵枝,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公社,还是跟顾知青一起走?”
“我身体不舒服,还是不去了。”
赵枝细声细气道。
她说完拿了一块的确良碎花布送给蒋姗姗,道:“珊珊姐,明天我不去公社就不能跟你们一起吃饭了,这块碎花的确良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订婚礼物吧,还请你别嫌弃。”
蒋姗姗脸一红,拒绝道:“只是请你们吃个饭,不是什么订婚,不用礼物了。”
赵枝说什么都要给她,蒋姗姗就道:“那就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再拿给我吧。”
赵枝这才作罢。
刘丽娜以为赵枝不去公社是因为她生理期来了。
第二天一早出门前还特地从自己抽屉里给她加了一勺子红糖,让她好好休息,这才离开。
赵枝躺在炕上,等舍友们都走了,起来慢慢喝了那杯红糖水,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好一会儿,就爬起了身,在宿舍收拾了一袋挂面,一瓶酱菜,酱菜是从家里带过来的,挂面则是昨天晚上从大队食堂那边买的。
她拿了东西去厨房做早饭。
韩东塬他们的宿舍是最东面紧邻厨房的那一间。
她路过各个宿舍的时候都往里面看了看,宿舍的门窗都紧闭,看不出什么来,但估摸着除了韩东塬,其他人应该都出门了。
她站在厨房里面站了好一会儿。
她家里是用蜂窝煤炉,看着这锅灶就有点发愁。
就在她发愁的时候旁边的宿舍门打开了,她回头就看到韩东塬从宿舍里面走了出来。
她心头一喜,就冲韩东塬道:“韩知青,我想煮个早餐,但不会用这灶洞生火,你能帮我生一下火吗?”
“不能。”
韩东塬直截了当道。
说完转身又回了宿舍,“砰”一声带上了门。

她完全没有想到韩东塬的性格竟然会是这么恶劣。
……她是听了不少传闻,可不管传闻中他脾气有多差,漂亮的姑娘受优待多了,下意识里总会认为自己是特别的。
她站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再也没有心情做什么早餐,低着脑袋又把挂面和酱菜拿回宿舍去了。
回去宿舍揪着昨晚买的早就硬了的馒头塞了几口,真是越塞心越堵。
不过目光落到这才一个多星期明显红肿粗糙的手上,情绪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拿帕子抹了抹手,拿雪花膏慢慢搽了,再拿了小镜子仔细照了照,涂了口脂,整了整头发,放下镜子叹了口气,这才打开抽屉,拿了一沓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出了门。
她又去了最东边那个宿舍。
深吸了口气,跟自己说“我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为了帮助厂子发展”,做好了表情,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的声音道。
虽然淡但赵枝竟然听出了里面的一丝柔和。
跟之前厨房时那句“不能”完全不一样。
她来不及细想,推门进去,里面坐在炕上的人也抬起了头。
韩东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韩知青。”
赵枝关上门,唤了一声。
韩东塬面色可见的冷了下来。
“出去。”
“韩知青?”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赵枝还是被他这出人意料的两个字吓了一跳,随即脸“腾”得一下就红了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认为自己是来找他搭讪爬床……什么的吗?
她刚想开口争辩两句,韩东塬却是已经直接从炕桌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到门口,拉开了大门,也不管外面灌着冷风直接走了出去。
他站在走廊,对着里面道:“请出来说话吧。”
语气淡漠,倒谈不上多么严厉。
赵枝却是又想起来早上他那句冷冰冰的“不能”。
她心道,总算知道为啥这人明明长得,长得那么好却传出凶神恶煞,人憎鬼厌的名声。
这样自大的性子谁受得了?
谁受得了……她立即想起人家理都不理她,却还追着这人下乡的程柠……
程柠怎么忍得了,追着这样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跑?
她咬了咬唇,道:“韩知青,恐怕你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来找你谈工作的事,外面风大,也不方便谈。”
韩东塬淡道:“这是男知青宿舍,有工作的事要谈就去堂屋说吧。”
这年头,年轻男女单独在屋子里说话,有心人造点谣或做点手脚,就能让你惹一身腥。
他不怕麻烦,不过也没兴趣沾惹这种麻烦。
他说着话,一转头就看到院门打开了,外面跨进来一个人影,是那丫头,手上竟然捧着个菜篮子,远远看过去,那菜篮子竟然还冒着热气。
韩东塬看到程柠,程柠也看到了韩东塬。
她看到他,刚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准备跟他笑着打个招呼,然后就看到他后面宿舍竟然还走出来了个姑娘……
是赵枝。
程柠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韩东塬原先还有些懊恼,看到她突然瞪圆的眼睛,莫名又有些好笑,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扯了扯,转头就径直往堂屋去了。
院子太小。
程柠就杵在院子门口,赵枝一出宿舍门察觉到什么,一转头自然也就看见了她。
赵枝心头一紧,瞬间有些心虚不安,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她心虚什么?
她是正儿八经的找韩东塬谈工作,程柠又不是韩东塬的谁,她有什么必要心虚?
想到这她就挺直了脊背,还冲程柠点了点头,就跟着韩东塬去堂屋了。
程柠:……!!!
且不说程柠站在门口灌着冷风是啥反应,韩东塬跟赵枝已经先后进了堂屋。
赵枝迎着程柠的目光,穿过走廊走向堂屋时,身体里竟然生出了一股诡异的快感。
这快感让她的脊背越来越直,步子也越来越轻快。
只不过这快感在走进堂屋,看到坐在那里,手上还握着把刻刀把玩着的韩东塬时立时又消失殆尽。
她忍着杂七杂八的情绪,正了正神色,道:“韩知青,我是过来想问你成立厂子,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以前语文成绩一直很好,读书的时候就经常写文稿,曾经在报纸上发表过很多篇文章。”
说着她就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韩东塬。
韩东塬目光往桌上示意了一下,赵枝只能忍着气把东西放到桌上,道:“这是我的一些文稿,以前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还有,我还学过书法,如果需要题字什么的,我也可以做,如果你需要写一些往来信函,我也能帮忙。”
韩东塬伸手翻了翻桌上的那沓东西。
有誊写的两张毛笔字,一沓剪报,竟然还有一些揭露人罪行的大字报……
韩东塬有些一言难尽。
他把东西放回桌上,就听赵枝道:“我们大队成立厂子,做产品只是第一步,想要卖出去肯定还要宣传,我可以帮忙写宣传稿,做我们的产品介绍,还有……其实我爸妈以前都做文教工作,我妈更是在报社上班,在北城那边认识的人多,我可以帮忙写稿子,在报纸上刊登,我们知识青年下乡是如何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和农民携手共同建设农村的,这样我们厂子的产品必然会得到很好的宣传,只要做出了产品就不愁没有销路。”
的确是很有想法。
宣传一下怕是会有不少记者涌过来。
可惜韩东塬却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他就是嫌天天种地烦,瞅着村民们守着大把东西却饭都吃不上,搞了个赚钱的玩意儿而已。
对上报纸接受各路记者的采访再说上一些慷慨激昂的话没半点兴趣。
赵枝看韩东塬淡淡的,咬了咬牙,再接再厉道:“这样的话,我们大队的知青以后肯定能被评为先进,说不定就能拿到推荐大学的名额……韩知青,你这样厉害,对我们大队的贡献这样大,如果能上大学,将来前程肯定十分远大!”
韩东塬:“……没兴趣。”
他抬眼往外面看了一眼。
院子里空荡荡的,已经没了什么人影。
他握上刻刀,垂眼道:“好,我知道了。我们竹木制品厂还在筹备阶段,后面各个岗位会陆续安排,赵知青说的我了解了,会根据情况考虑的,赵知青等候安排吧。”
他说着就起身离开了。
出了门口又往西边的宿舍看了一眼,这才施施然慢慢走回了宿舍。
赵枝愣愣的,也不知道他是答应了自己还是没答应。
另一边程柠在自己宿舍里瞅着菜篮子里一大海碗的面发愁。
不管韩东塬性子怎么恶劣,可架不住他长得好,再加上那股子凌厉嚣张劲,从小到大往他身边凑的女孩子都没少过。
程柠依稀记得前世活着的自己看他那样是不屑的,通常“哼”一声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要是有姑娘家不长眼找她帮忙递个礼物糖果卡片什么的,她都是直接不客气地送上一句“自己送”,然后掉头就走。
谁爱管他的那些桃花啊?
可这个赵枝不成啊。
对了,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韩东塬被重判十年时,二姐韩一梅看着赵枝简直像是要吃了她。
因为如果不是赵枝哭哭啼啼地跟公安说那小偷曾经轻薄过她,跟公安反反复复说“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东塬哥也不会错手杀人”,那韩东塬是为了保护公社财产才动的手,性质完全不一样。
更何况后来她还又嫁给了顾竞文,然后顾竞文在韩东塬出狱之后,还有脸处处针对他。
这样的烂桃花怎么样也得掐掉啊。
她叹了口气,听到隔壁传来开门关门声,知道应该是赵枝回去宿舍了,认命的站起了声,一手托着一手拎着菜篮子出了门,去了韩东塬宿舍找他。
到了门口她敲了敲门。
里面问:“谁?”
程柠摇头,让自己平心静气,道:“是我,程柠。”
门从里边打开了。
“进来吧。”
韩东塬懒洋洋道。
说着话又坐回炕桌前面去了,转头看她还站在门口,示意了一下对面,道:“找我干嘛,坐下吧。”
程柠把手上的篮子放到炕桌上,从里面把面拿出来放桌上,筷子放碗上,再把篮子放一旁的地上,这才在他对面坐下了。
是一碗细面。
里面放着菌菇,有几块酱肉,还盖了一个煎蛋,撒了绿油油的葱花。
虽然放了一段时间了,但还有些热气,散发出一阵浓浓的让人抗拒不了的香气。
原来先前她篮子里放的是这玩意。
“哪来的?”
韩东塬问。
“早上去周三婶子家借她家的灶台煮的,”
程柠道,“我没用过这种灶台,嫌生火麻烦,就去周三婶子家煮了,反正就煮个面。”
“吃吧,可惜凉了点,不然还能更香点。”
这句话却是稍稍带了些情绪在里头了。
韩东塬的手动了动。
他觉得他应该让她离自己远点。
可这面也太香了些吧?
他是有多久没吃过这么丰富的面了?
这天寒地冻的,一大清早,能吃碗这样的面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再说了,他在这里的苦日子拜谁所赐啊?
不就是吃碗面吗?
他最终投降,伸手拿了筷子把碗扒拉得近了点,闷头吃起来。
“你吃慢点。”
她柔声道。
对着他,只要他不出声说话,看他这样低头默默一个人吃饭……就像曾经几十年做过的那样。
这总是会让她的心里无比酸涩,然后软下来。
韩东塬抬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温柔的如秋水般的眼睛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捏了一下。
他握着筷子的手一下子捏紧,眼睛猛地垂了下去。
他低咒一声。
这谁能受得了?
没事长成这样祸害人吗?
就算是不待见她,但韩东塬也从不否认这丫头长了一张惹事的脸。
对,从小到大给他惹了多少事?!
简直烦死他了!
他心里恼怒着,吃着面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最后吃完,对面的人伸过手来,似是要收拾碗筷,他拨开她的手,懒洋洋道:“天冷,一会儿我去洗。”
程柠:……
她本来也没打算帮忙洗好吧。
这天寒地冻的,她是打算对他好一点,却也没打算对他这么好~
“没说帮你洗,我放一边去,一会儿我找你说事,放这里碍事。”
免得放炕桌上一片狼藉碍事。
她说着就又伸手把他吃剩下的碗筷拿去了后面靠门的桌上。
这回他没再阻止她,慢慢看着她放完又坐回炕桌前,问道:“你找我还有别的事?”
没别的事我就专门给你送碗面来吃?
程柠觉得她看着对面这人几十年,但很多时候还是不太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说话的脑回路。
好像每句话都是为了呛人似的。
她道:“嗯,我是过来想问你制品厂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今天倒是挺热闹,个个都要来帮忙。
他看着她,嘲笑道:“怎么,受不了大队里的活了?不是要死要活非要下乡吗?这就受不了了?”
他已经收到他爸和老太太的信,说她是因为对他内疚,才坚持要下乡。
都是为了他,所以请他务必照顾好她。
程柠瞪他,谁是因为受不了大队里的活才过来找他的?
这么狗的脾气,难怪上辈子注孤生!
简直是再有钱也弥补不了的性格缺陷!

程柠瞪着他。
韩东塬在她的目光下最终大概是生出了那么一丁点的良心,毕竟才刚吃了人家的面,轻咳了声,道:“想帮什么吗?你先说说看。”
程柠心里默念她是活了,不,死了几十年的人,不跟他一个性格有严重缺陷的人计较,鼓着小脸,道:“我觉着成立一个厂子不是简单的纠结了一帮人做就是,最好能把要做的事情系统的规划好,这样才不会忙中出乱,不容易出问题,所以才来找你的!我帮你做这个,白天还会上工的!”
他看着她气鼓鼓又努力克制情绪跟自己讲道理的样子,莫名想起她小时候小脸还胖嘟嘟的模样。
他小时候很恶劣,瞧不惯她那明明傻啦吧唧的不行还偏偏一副正经的模样,看她干个啥,就忍不住一脚踢过去,什么毛线团子小卡片都飞一地,然后不理会她气得泪唧唧还忍着的傻样就扬长而去……
咳……想到这些他那不多的良心总算是又多了一点,伸长了脚,一脚踏在了前面的凳子上,问她道:“哦,那你说说要怎么系统的规划好?”
现在的这个话都不能好好说的韩东塬真的跟几十年后的那个沉稳内敛的韩东塬完全不能比。
程柠只当看不见他那副讨人嫌的样子,认真道:“首先,厂子要做什么产品,产品具体的设计,厂子的架构,每个人负责哪一部分,要怎么管理,还有账务这一块,我知道,这些你心里肯定有一个谱,可是光有谱还不行,这些都应该白纸黑字写出来,尤其是产品,具体的设计尺寸规格,都要严格规定,这样不同的人做出来才不会容易出问题。”
韩东塬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倒是收了原先有些散懒的态度。
“挺有道理,”
他点了点头,收回脚,转身就从身后拿了一沓其实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出来,往炕桌上一推,慢慢道,“这里是北城各个家具厂,竹木制品厂的产品目录介绍,还有些是我找人帮忙去国营商店里拍的照片,正好缺个人整理,你既然自告奋勇过来,那就整理整理看,做一份适合我们厂子做的产品目录,都画出图来。”
说完看向她,道,“你也来了好几天了,你说说看,什么样的产品比较适合咱们厂子生产?”
程柠见他愿意听自己的,立时打起了精神。
这问题她来之前就想过了。
她道:“咱们这里最大的问题是交通运输问题,大件的家具不适合咱们,也会严重耗费木材,所以比较小件的家居用品比较方便,方便运输,方便库存,像是你之前做的笔筒,还有日常厨房用的砧板,碗,盆,木勺木筷子这些就很好,技术相对简单,又不占地方,对,我觉得厨房用品就很好。其实我下乡之前也做过一些准备,”
她在他宿舍四处看了一眼,就在他桌上看到前两天她盛着东西过来的柳条框,走过去拿过来,跟他道,“我不会木工活,但来之前特意跟奶奶打听了这里的情况,知道这边的人平日里都是自己编箩筐搓麻绳,就特地跟人学了编这种小框子,还找了些这方面的书,虽然不熟练,胜在取巧,本来我想着论编箩筐搓麻绳的技术我肯定不如村民,但可以取巧把这些都做得好看精致,这样就能卖出大山去。这些我也整理出来吧,我们先重点搞木工,等木工走上正轨了,咱们也请个师傅来教村民编织漂亮的小篮子,框子,怎么样?”
这些她其实是受了后世的启发。
后世韩东塬的厨房就有一整套一整套漂亮的木制厨具。
那时候的人并不喜欢现在人觉得时髦的塑料用品,而是推崇自然环保。
她说着话,星眸格外明亮,脸上的光芒简直闪人的眼。
韩东塬倒是没想到她下乡原来并不只是冲动而为。
竟然真的做了许多的准备。
不过也是,他记得她小时候就这样,东西永远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井井有条的。
明明是跟别人一样的衣服鞋子,往她身上一穿,就总比别人穿得要精致好看。
他那时候嫌碍眼,总忍不住去搞一下破坏……嗐。
韩东塬别过脸,把桌上的资料往她面前一拨,道:“成,那你拿去整理,照你的想法去做,尽快,过两天木工师傅过来,就让他有针对性地教那些。”
程柠倒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
她哪里知道这些在她来之前,韩东塬就都已经把材料准备好了,本来就是打算塞给她做的。
她十分高兴,应了下来,把桌上的资料理了理抱进了怀里。
韩东塬看她忙碌,默了一会儿,又道:“对了,这事比较赶,你这几天就不用上工了,就做这个,我会跟大队长那边说一声。”
顿了顿,又道,“以后也不用去木场跟大家一起上工了,就做厂子的事,工分我给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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