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拜托,一点兴趣也没有。
程柠安利读书的好处,众人这日凌晨三四点就出发逛了一天公社又坐了许多个钟头的牛车,灌了满头满脸的冷风,这会儿只想放松吃甜品,睡热炕,好好躺会儿。
明天又要去木场干活呢。
程柠看大家都累了也就不说了,算了,来日方长。
不过其他几人困,她在炕上画东西窝了一天,却是完全不困,索性就整理了炕桌上的资料,拿了画好的可行产品草图去找韩东塬。
她现在大概比韩东塬还要心急厂子的进度。
只有厂子快点走上正轨,她下面的计划才好实施。
跟宿舍的人说了一声她就抱了东西去敲韩东塬宿舍的门。
韩东塬宿舍这会儿大家还热闹着呢。
桌上摆了一堆吃的。
不过跟女知青宿舍桌上都是白糖糕,红糖糍粑这些甜食不同,他们的桌上主要是大葱油饼,辣酱,卤猪下水,还有一些瓜子花生。
朱先开开了门,看到是程柠,很热情,道:“程知青,你过来了,我们买了一些吃的,过来吃。”
程柠刚刚才在宿舍吃了个饱,哪里还有胃口吃什么东西,所以笑着摆了摆手,谢道:“回头再吃,我过来是有正事找东塬哥。”
朱先开“哦”一声。
他回头看一眼韩东塬。
这会儿韩东塬正坐在炕桌边拿了一块葱油饼慢慢嚼着呢。
可就这么吃着葱油饼竟然还吃出了一股独有的架势。
朱先开眼角抽了抽。
他可真是看不惯啊!
“塬哥,”
他喊,“程知青找你呢!”
韩东塬这才放下了饼子,用那张欠欠的脸看向程柠,目光从她的脸上划到她抱着的资料上,道:“有问题吗?”
程柠只当看不见他讨人嫌的那副样子和态度,道:“没有什么问题。之前你不是让我整理这些产品资料吗?我已经整理了,想着拿过来给你看看,要不你先看看?还是我们去堂屋讨论讨论?”
“我们出去吧,”
或许是早有对象的原因,孙健是个十分体贴的好同志。
他道,“堂屋冷,程知青你留下跟塬哥说话,我们去堂屋。”
“不用,”
韩东塬叫住他,道,“是厂子的事,留下来也可以一起听听。”
又转头,冲廖盛道:“你叫徐建国过来,一会儿我们开个会。”
廖盛应下出门,他这才又叫程柠,道:“过来坐吧。”
然后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示意程柠去他的炕上坐。
程柠走过去却没坐下,就把手上的资料和稿子都放到了他炕桌上,然后把自己的稿子抽出来递给他,站着跟他道,“这个是可行产品单,这个是选出来的最可行产品设计稿,只是初稿,你先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就提一下意见,我再修改,尽量在这两天师傅来之前定稿,可以给师傅看看,让师傅有针对性的培训大家。”
韩东塬却是到了对面廖盛那边的炕上坐下,一边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稿子,一边又示意她坐下,然后就开始翻她给她的画稿,再拿了笔一页一页的修改加附注。
程柠没再站着,跟其他人招呼了一声,就顺着他的意思坐到了他对面等他修注。
看着他翻着稿子的时候不由得又想起了前世。
他后来的样子。
因为她对着最多的时候,大概就是他工作时的样子了。
他现在这样翻稿子修改的模样跟后世很不一样。
后世他工作的时候认真严肃得让人几米之内就战战兢兢。
而这会儿,他就坐在炕上,一脚随意踢在前面一张凳子上,面上没什么表情,认真却又有些懒散的样子,是年轻的,带着朝气,有些刺头的韩东塬。
程柠心里叹了口气,一手撑在炕桌上,探过头去,另一只手就指着画稿不时给他解释上一两句。
画面竟然是难得的和谐。
孙健极有眼色。
虽然韩东塬说让他们留下,他还是一手勾了朱先开,对杨红兵使了个眼色,几人一起出去了。
程柠听到动静,抬头看他们离开,还特意带上了门。
她转头看韩东塬。
韩东塬扫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程柠的错觉,总觉得他的耳朵好像红了些。
可惜他现在黑得很,看不太出来。
下乡半年多,他就黑得跟炭一样,也亏得他皮相好,骨相也好,这么黑也能撑出一股子凌厉的颜值来。
“这个弯钩是干什么用的?”
韩东塬敲了敲画簿,大约是提醒她别老对着他看。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这次下乡之后总是一趁他不注意就对他看。
还是用那种让人不自在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
他仔细回想。
以前她可没这毛病。
最多就是他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暗戳戳瞪他,一脸的愤懑和敢怒不敢言。
程柠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看向画簿,道:“哦,那个啊,你不觉得这个大汤勺柄后面是弯钩形比较好看吗?不用时还可以挂起来。”
“增加技术难度。”
他道,“你分一期和二期,一期所有产品简化生产难度,二期等技术成熟了再生产。”
程柠应下,忙在小本子上记下。
两人谈了小半个钟头,等所有画稿,连产品单子都讨论完了廖盛徐建国他们还没有回来。
孙健拖走了朱先开,再用眼神唤走了杨红兵。
朱先开临走时卷走了桌上一框子糕点和瓜子。
几人去了堂屋。
堂屋没炕也没炉子,寒气直往身体里钻。
朱先开跺了跺脚,叹了口气,道:“你说塬哥谈个对象,他是温暖了,为啥咱们要受冷受冻啊?”
他们多可怜啊,为了去公社,凌晨三点就起了,吹了一整天的冷风,容易吗?
杨红兵有点傻气。
他问:“程知青到底是不是塬哥的对象啊?”
其他人早放弃去追究这个真相,就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现在不是,早晚也是。”
朱先开一边跺脚取暖,一边伸手从框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
眼角余光瞅到杨红兵有些傻气的样子,突然坏心眼上来,出馊主意道,“要不然你试试,要我说程知青多好啊,长得跟仙女似的,性子又好,还能干,反正现在塬哥不承认她是对象,你就去追追看,说不定天上下红雨,她就看上你了。”
杨红兵一哆嗦。
孙健一巴掌就拍朱先开脑袋上,道:“你怎么自己不去试?”
说完转头看杨红兵,道,“你别理他,这人一肚子坏水。”
杨红兵挠了挠脑袋,很憨直道:“其实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这谈对象的事,又不是好看就行,就算程知青再好,她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朱哥,你这话以后还是别说了,不然别人误会了,不是影响我以后谈对象?”
朱先开&孙健:“……”
此刻程柠还在韩东塬宿舍里议着事情。
两人谈完了画稿和可生产的产品单子,廖盛和徐建国还没回来,程柠收拾了稿子,就道:“我回去整理一下,这两天尽快给你。”
“好,”
韩东塬道,“白天整,屋子里暗的话点上煤油灯,一会儿让廖盛给你拿一桶去。”
程柠应下。
煤油这会儿也是很珍贵的,她现在一直都是用舍友的,长期用当然不行。
她这也算是因公花费。
她站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不急,”
韩东塬却是又道,“先坐着吧,等廖盛徐建国过来一起开会。对了,你数学还行吧?”
她刚刚才拿了高中数学课本给了周晓美呢。
“还,还成吧。”
她颇有些心虚道。
她记得她读书时成绩还是很好的,可毕竟死了几十年,该忘的都忘光了。
“你试试帮厂子做一下预算,”
韩东塬道,“钱是你带来的,你算算看,在我们能赚钱之前,厂子前期大概要投入多少,有不懂的就问我。”
“分几块,工人工分,原材料费,购买工具费用,还有其他,像是请师傅的费用,我们可能要去北城的差旅费,试试看。哦,你把需要的工具列出来,这些天你也在木场上工好几天了,应该大概知道需要些什么工具吧,先不用管单价,这些我已经联系了家具厂,他们会给我寄一批折旧的工具过来。”
韩东塬下乡前在北城建筑工程集团上班,干的是和下属家具厂协调安装家具的活,所以跟家具厂那边很熟,那位退休的木工师傅姚师傅也是这么认识的。
等韩东塬下乡,把工作给了程柠,单位觉着他以前干的活程柠干不了,正好家具厂有个位置,就把程柠安排了过去。
所以程柠其实对家具厂情况还更了解些。
这也是韩东塬之前明明收山货也能赚钱,但最后决定搞竹木制品厂的原因。
搞山货要找村民收货,要验货,要经公社卖,中间还得提防被人举报,一路都麻烦。
不像厂子,搞起来之后事情交给下面,就省事多了。
他的时间也自由。
说是前期投入由他来垫付。
其实主要也就是工人的工分。
跟城里一个月还得十几二十,熟练工人大几十的工资相比,这里实在太穷,村民和知青满工分一天也就是一斤粗粮,苞米面或者红薯,一个月三十斤粗粮,折现不过两三块钱,三十个工人,一个月也不到六七十块,就算是加点精粮,一个月也不会到一百块。
原材料费山里木头都是免费。
然后就是购买工具的一次性费用,这些他用处理价购买家具厂淘汰扔在仓库的旧工具,价格十分低廉,离送也不远了。
所以即使没有程柠送过来卖工作的钱,熬上几个月对他来说也不是很大的问题。
更何况前面几个月也不是完全赚不到钱。
过去两个月他让村民削木板,做最简单的砧板,小凳子,造型一般,但胜在质量不错,一个卖到家具厂也有两三毛,七八毛钱,出了一批货已经拿到一百多块钱。
所以办这厂子对韩东塬来说并不像别人以为得那么艰难。
不过就算是对韩东塬来说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艰难,对外话却是不能这么说。
例如廖盛在徐建国宿舍。
他过去的时候,那边宿舍也在开大餐,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围着徐建国问关于厂子的事。
可徐建国这人吧,做事实诚,为人却是十分老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那是一个字都不会漏。
廖盛过来,立刻就被人拖过去灌迷魂汤。
廖盛也不急,程柠在韩东塬那边呢,好像是拿了产品的草稿跟韩东塬讨论,韩东塬说“一会儿”,那就不是立即开会的意思。
他就很有眼色的准备磨蹭一会儿再回去。
徐建国舍友拖他吃东西,他也就坐下了。
大家七嘴八舌问他,他就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答上几句。
“廖盛,那竹木制品厂关于工人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这还没开会呢,应该会讨论这事的,别急,少不了你的。”
“那工资呢?咱们这厂子工资能跟外面的厂子挂钩吗?”
“想屁吃呢,这一穷二白的,啥都没有,只有往里面填的不见赚的,能给你满工分就不错了,大队一分钱没有,还都是东塬自己往里面填钱给大家出工分呢。”
大家有些失望。
廖盛瞅了问话的人一眼,道:“不过这是一开始,咱们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厂房没有,技术也没有,等生产搞起来,东西卖出去了,肯定会好起来的。所以咱们都好好干,干了,至少有饭吃,有希望,不干,才是啥也没有。”
这话没错。
大家又振奋了起来。
唠了好一会儿嗑,廖盛才扯了徐建国去自己宿舍。
两人回去的时候,孙健朱先开杨红兵还没回来,就程柠和韩东塬在。
韩东塬坐在炕上揭着书,程柠则是在煤油灯下写写算算着什么,偶尔转过头来问两句韩东塬话,韩东塬就顿下手,有一搭没一搭答上她两句,画面竟是出奇的温馨和谐。
廖盛倒也罢了,徐建国有些意外。
他是委实没想到程柠跟韩东塬相处的画面竟然会是这样。
他也听别人八卦过,说程柠跟廖盛韩东塬一个大院,对韩东塬痴情不已,好好在北城的工作不要,硬是不顾家里的反对追着韩东塬下乡来了,就韩东塬对她虽然也有些嫌弃不耐烦,但好歹是一个大院看着长大的,也算是照顾。
可是现在的画面,韩东塬对她嫌弃不耐烦?
他就从来没在韩东塬脸上看出对谁有这么耐烦过。
面上虽然还是一副欠揍的懒散表情,但却又跟对别人时有些不一样,那神色,那神色好像还带着些骄矜的纵容。
妈的,这都是些什么词,徐建国摸了摸自己隔着棉大衣的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两人进门,里面低头说话的那两人并没有被打断,韩东塬正手指着程柠手上的本子,在说些什么。
徐建国都有点不自在了。
廖盛倒是大大咧咧的。
他道:“塬哥,柠柠妹子,你们还没谈完啊?”
韩东塬这才抬起头来,扫了他们两人一眼,道:“说完了,你们过来,一起坐吧。”
说完很自然地手撑着炕桌站起了身,对程柠道:“往里面坐一点。”
程柠知道这是大家一起坐下开会的意思,忙往里面挪了挪。
她空了个位置出来,韩东塬就在她身边坐下,示意廖盛和徐建国往对面坐。
然后他还顺手把程柠的东西往里面推了推。
程柠也没有介意,就是嘀咕了句什么,大概是嫌弃他太粗鲁了,却无比自然地收了收自己东西,对于韩东塬坐她身边这事既没表现出高兴来,也没见似乎扭捏,就是自然的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那般。
徐建国看得眼睛都快突出来了。
这是嫌弃不耐烦?
韩东塬什么时候对个姑娘家这样过?
又什么时候让个姑娘家坐过他的炕,还是里面……
他去看廖盛。
可廖盛竟然也跟个瞎子似的视若无睹,径直脱了鞋去了里面炕上程柠的对面坐下,还顺手捞了快白糖糕吃。
……是了,这三人是一块长大的,怕是他们三人的相处模式一向如此,所以廖盛才见怪不怪。
廖盛的确是见怪不怪。
那是韩东塬他自己的妹妹,再不待见,那不还是妹妹?
难不成他会让自己坐他身边,让徐建国坐他妹身边?
想想他以前可是提都不让别人提他那个宝贝妹妹,谁敢往她身边蹭?
所以让别的男人坐她身边,简直是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嘛。
几人坐下。
韩东塬把程柠的稿子递给了徐建国,徐建国接过来,翻了翻,然后面上真是越来越吃惊。
还有一些惭愧。
他今天白天在公社那边是听廖盛提了一嘴,说程柠在帮厂子画设计图。
这有啥好设计的?
他想着就是程柠学过画画,就把他们准备生产的铲子砧板碗啊勺子画到图纸上,标上尺寸,好让工人照着统一生产而已。
完全没想过会有什么特别的式样,不就是平日里见到的铲子砧板?
可他这会儿瞅着程柠画得图纸,就发现,这,平日里寻常的铲子砧板,怎么她画出来,就格外的不一样呢?
“这些,程知青,”
他看向程柠,道,“这些都是程知青自己想出来的?”
他也是北城来的知青,韩东塬让他管生产,搜集回来的资料他也都翻过,对外面市场上用的木头铲子砧板碗筷有些什么样式他也清楚得很,程柠画的,跟市面上的,说不一样吧,也不完全是,就是铲子砧板嘛,但可她画的,就要好看玲珑上许多。
“嗯,”
程柠笑。
其实她都是受了后世看到的餐具厨具式样的影响。
她道,“外面木头制品厂子很多,咱们想要卖得好,还是得有些不一样。”
徐建国惭愧,道:“塬哥你让我管生产,我都没想起来搞这么个册子……嗐,我也画不出来这些东西。”
韩东塬露了一点笑出来,那有些嘚瑟的样子几乎掩不住,虽然他很快就收了那个笑,但徐建国确定自己眼没花,他真的在韩东塬那个笑里看到了叫作嘚瑟的情绪。
然后他就听到韩东塬道:“你管的那个生产就管工人干活和监督产品质量就行了,不用管行政和产品设计,以后这一块就让程知青负责。”
韩东塬说着又转头问程柠,道:“你成吗?”
“成!”
程柠立即正襟危坐,宣誓般道。
韩东塬嘴角抽了抽,心里又冒了句“傻气”。
他心里腹诽,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道:“还有财会,这块你也一起管了。”
这可是对她的计划再有利不过的事情,当然要!
她嘴角差点要裂开,但却也知道收敛,就忙点了点头,道:“可以的,我算账最厉害,刚刚你也看见了!”
韩东塬:“……”
看见个鬼。
他转过脸,正色道:“好,那我们厂子暂定徐建国为生产主任,主管厂子生产,廖盛办公室主任主管行政和生意往来,程知青你就做厂长助理兼财务主任,产品设计主任。”
对刚刚进门的朱希开等人道,“希开和孙健,你们先跟着大家一起学技术,后面业务展开再跑业务,可以吗?因为跑业务必须对技术和生产周期这些特别熟练,这样才能做得好业务。红兵你也先跟着大家做生产,等生产熟悉了看你的强项再做调整。”
大家都没意见除了程柠。
程柠道:“我那一大串职称也太奇怪了吧?”
厂长助理兼财务主任,产品设计主任,哪有一个人兼这么多的?
“那你想怎样?”
程柠认真想了想,道:“要不廖盛哥转业务主任,主管采购销售所有业务往来,把办公室主任的职位让给我,可以吗?总好过那么一大串。”
“成吧,”
韩东塬没所谓,“就这样吧。”
接着大家讨论了一下具体生产分工的事。
设计那边交给程柠,设计图出来就交给徐建国跟进,生产分成几个步骤,伐木,材料初加工,生产,最后打磨后续脱水上油上色等等。
韩东塬跟徐建国道:“知青那边,让他们自己报名选择工序,多人报名的挑选合适肯干的录取。”
说到这里徐建国想到早上顾竞文跟自己说的话,道:“顾竞文说他在北城有些关系,可以帮我们找销售渠道。”
这下子韩东塬还没什么表示,程柠先竖起了警惕的雷达。
顾竞文和赵枝这对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在好多人面前,要是就她跟韩东塬,她不会吝啬夸大其词的说顾竞文的坏话!
将前世的坏话都搬到前面来说!
韩东塬就坐在程柠身边。
他对她竖毛的样子再熟悉不过。
他看了程柠一眼,就跟徐建国道:“我知道了,这事我心里有数,后面再说。”
徐建国是闷头做事不喜欢手伸太长的人,既然韩东塬这么说了,点点头,这件事在他这里也就过去了。
说完这些韩东塬点了一下每个人要跟进的事。
最后跟程柠道:“这稿子和画稿先留下,我再看看,明天早上把批了的给你,你再给我修改定稿,今晚回去先把咱们今天会上讨论的事项整理一下,起草一下咱们厂子的各项章程。”
原本大家说话的时候程柠就是在一边听一边记。
她简单列了一下自己后面要做的工作,发现委实有些多。
缩简了职务名称,可没缩简工作量。
一个新开的厂子的办公室主任,还要兼职厂里的财务,宣传和设计,哦,还有厂长的助理……她一个人干还不得把自己劈成三个人?
当然了,如果她不是要把精力花在应对七月山洪这事上,把这些事都做了也没所谓。
可是她要想法子应对山洪,就不能把所有精力都花在这些琐事上。
她想着这事要怎么解决,韩东塬看她苦着脸,道:“事情多的话找个人帮你干,工分我给。这里不是还有你卖工作的钱吗?反正是多出来的钱,够霍霍的了。”
程柠:“……”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饶是程柠总是想想前世出狱后那个孤寂隐忍美强惨的韩东塬,来忽略现在这个韩东塬的狗脾气,但重生越久,跟他相处得次数越多,前世那个韩东塬就越模糊,面前这个狗脾气的韩东塬就越鲜活,实在是很难忽略。
不过,找个人帮她干活的确很重要,便只当看不见他的态度,认真道:“厂长同志,我的确需要一个助理。”
从“东塬哥变成厂长同志”的韩东塬:“……”
“成吧,你自己挑选一个回头跟我说一声,”
顿了顿,想到什么,上下扫她一眼,原本想说“女的”,但出口的话却成了,“多挑几个备选,拿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你刚来,对大家还不了解,不要被人花言巧语骗了,就凭喜好做决定。”
程柠腹诽,你才被人花言巧语给骗了!
但她想着以后变成工作关系,等厂子赚钱了,她还要指着他出钱出力建山洪避难所推各种措施,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摆正好自己的态度,跟他好好相处,于是继续摆了工作脸,用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神色语气跟他道:“你说得对,原本我也是想在我的舍友里面选择一个,不过想着这样的话可能会让别人觉得不公平,不利于大家的团结,所以还是出题考核让大家公平竞争,厂长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不就是个助理吗?
韩东塬瞅着她,也不知道她说什么“厂长同志”是讽刺还是就是傻气。
他道:“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工钱都是你拿给我的。”
程柠:“……”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开完会韩东塬拿着程柠的画稿和徐建国还有宿舍其他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下,做了最后的修改。
第二天一早就扔给了程柠,让她一天之内定稿。
所以这日程柠白天就没再去木场上工。
事实上韩东塬已经替她跟大队长那边打了招呼,以后她都不用再去木场上工了。
赵枝转头看了看周三婶子身边空空的位置。
那是程柠的位置。
一早上她已经转头往那边看了很多次。
程柠一直没出现。
她咬了咬唇,到底没忍住,问旁边带她的罗婶子,道:“婶子,程知青今天怎么没上工?”
怕这句话问的突兀,又加了一句,“不舒服可以请假吗?”
罗婶子往程柠那边瞅一眼。
她是大队长韩有福的老婆,对为啥程柠没来上工这事再清楚不过。
她道:“身体真不舒服当然能请个假,但程知青可没有不舒服,她呀,以后也不用来这边了,她以后就帮着韩知青搞厂子的事。”
这会儿她也已经从她男人韩有福那里知道了程柠跟韩东塬的渊源。
罗婶子跟韩东塬亲妈都是罗家村的人。
两人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姐妹。
因着这层关系她原先看着程柠就有那么一些不顺眼。
……当然了,当年韩祁山当兵搞革命,韩东塬她亲妈就在老家一边照顾老人,一边拉扯着孩子,过得多艰难,身子也就是那时候熬坏的,后来去了城里没过几天好日子就没了。
所以在他们看来,嫁给韩祁山的后面这个老婆就是摘了桃子。
程柠是韩祁山后面老婆带进韩家的。
韩祁山家的几个孩子,韩东志韩一梅都是山里出生的,好几岁才走,也是吃过苦的。
韩东塬现在干脆下了乡。
只有程柠,一看那样子养得那叫一个娇啊。
看着比旧社会那些大小姐还金贵些。
好在罗婶子虽然有些偏见,却也不是会被偏见遮住自己眼睛的人。
这些天她看程柠看着娇气,但行事却十分妥帖,对人和气,做事仔细,做什么都认认真真从不叫一声苦,也没那么多心眼子,就比身边这个赵知青就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看着她,也可以想见她姑姑品性怕也是不差的。
再看韩东塬对着她瞅着是臭鼻子臭眼,没啥好脸色,但实际却又处处照顾,她心里叹息一声,那点小疙瘩也就放下了。
罗婶子是含笑说的。
听的人赵枝面色却是骤变,心里一下子涌起了波澜。
中午跟舍友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问沈青:“沈青姐,你对象跟韩知青他们一个宿舍,你知道咱们厂子那边的一些事吗?”
“什么事?”
沈青问。
“厂子办了起来,肯定不仅需要工人,还有行政宣传财会这些事,就是产品,除了生产也还有题字雕花这些,你说,这些职位会不会在咱们知青里选?你有没有什么消息,会怎么选?”
赵枝问道。
“会吧,”
沈青耸耸肩,道,“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分了几道工序,到时候让咱们自己报名。”
她对象韩东塬的舍友孙健,所以知道些消息。
她看了一眼赵枝,道,“你想做这些?”
赵枝点头,道:“我喜欢做文字工作,想着如果能帮忙替咱们厂子做宣传工作就好了。”
顿了顿又道,“我妈妈在北城青年报社工作,我想着,如果能在北城青年报上对我们厂子加以宣传,肯定是很好的鼓舞知青下乡的例材,不仅有利于我们厂子产品打开销路,也肯定能为我们这边的知青争取更多的机会,例如,推荐大学的名额。”
推荐大学的名额,这对任何一个下乡来说,都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