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明他做了那么多,最后却全部变成了罪行之一。
就算大队长大队书记想替他说话,也因着这些变得没有说服力。
她再也不允许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跳出来,说他是为她打死的人。
赵枝那样的人,她是个什么东西,她也配?
程柠觉得到今天她已经帮他剔除了很多的隐患。
所以很高兴。
就算他再厉害,她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她就冲他笑了一下,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
韩东塬接收到她的笑,只觉得心像是被一道重锤给重重的击了一下。
他垂眼。
心道,妈的,他是欠了她的。
这辈子都要栽进去了。
怎么就这么不消停呢?
从小就不消停。
长成那样,却一点不自知,整天喜欢在他面前晃。
他捏着手上的钢笔,差点捏碎。
散了会回到宿舍赵枝还没回来。
蒋姗姗一回到宿舍就躺到了炕上蒙着被子一句声都不出。
刘丽娜瞅瞅躺在炕上的蒋姗姗,再瞅瞅整理着桌上资料的沈青,叹了口气。
说实话原先她也觉得这是宿舍的私事,就算赵枝说得有些不对,沈青也不该发那么大脾气,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这还要赵枝和蒋姗姗以后怎么做人?
更何况那时候她甚至还觉得赵枝说得挺有道理的。
到了大会上,听了沈青的质问,大队长的解释,和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自私。
是啊,韩东塬和程柠欠了谁的?
他们做了那么多,她们没有感激,却还在背后诋毁人家。
良心被狗吃了吗?
她坐到蒋姗姗的炕上,伸手隔着被子抚了抚蒋姗姗的背,再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没有先劝蒋姗姗什么,反是转头跟沈青道:“沈青,我替姗姗谢谢你,今天,唉,”
“谢我什么?不是说我疯了吗?把事情闹到大家面前?”
沈青带着淡淡的讥诮道。
刘丽娜一讪,好一会儿她才苦笑了一下道:“沈青,你知道我这人笨,有时候事情只能看到表面想不到那么通透,但我也能看出来今天在大会上你没有把事情往姗姗身上引。”
所以起因是姗姗,但最后众人七嘴八舌的嘲讽声却没往蒋姗姗身上砸。
沈青“嗤”笑一声,道:“你倒是今天替她给这个道歉,明天替她给那个道谢忙得很。”
这时蒋姗姗猛地把被子一揭,冲着沈青就道:“我谢谢你,我谢谢你成了吧!”
她知道今天但凡沈青把她往里面带一带,她的结局不会比赵枝好。
那就算嫁给李胜,这名声也毁了,以后不管做什么,别人可能都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她。
她知道沈青放了她一马。
可是心里却又羞恼委屈至极,只觉得难受透了。
沈青看着她冷笑一声。
她道:“不用谢我,我针对的是有心挑拨群众跟厂长和程主任关系的人,至于你,不过是愚蠢的受了人挑拨,让你站出去,也一样受到了别人的目光,你不恨我,我倒是觉得你还有救了。”
一番话说得蒋姗姗心里又是一堵。
刘丽娜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沈青,你真的认为那些话是赵枝故意说的吗?就是为了挑拨我们跟韩东塬和程柠的关系?”
沈青“呵”一声,道:“要不然呢?这也不是她跟顾竞文第一次明里暗里说程柠和厂长的是非了吧?真是被人当刀子使的一点知觉都没有。”
刘丽娜喃喃:“为什么?她,他们……”
赵枝和顾竞文是新来的知青,也没听说他们跟程柠还有韩东塬以前认识,就是下乡才认识的,他们为什么要不停挑唆大家跟程柠和韩东塬的关系?厂子不好,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坏呗,”
沈青一点都不奇怪,冷冷道,“有些人就是坏,又坏又毒,见不得别人好,自己不如人就处处想把别人踩下去,好像这样自己就能冒尖似的,有什么奇怪?”
几人睡的时候赵枝还没有回来。
刘丽娜有几次倒是想说说“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外面那么冷,不回来能睡哪里”,可看旁边睡着的沈青和蒋姗姗,怕是这两人半点不会在意赵枝会不会回来睡,会不会在外面冻着饿着,每次话到嘴边就又吞了回去。
不过她半夜醒来倒是看到赵枝的炕上睡了人,到底松了口气,继续睡了过去。
晚上开了职工大会,第二天还是要上工的。
不过赵枝没去。
出门的时候沈青和蒋姗姗根本没理会赵枝,径自走了。
刘丽娜到底心软,让沈青和蒋姗姗先离开了,低声跟她们解释:“出了这么大事,真出人命就不好了。”
沈青“嗤”一声走了。
蒋姗姗等在了外面,她倒不是对赵枝留有余情,她这会儿回过味来,已经恨透了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赵枝。
只是她想跟刘丽娜一起走。
刘丽娜走到赵枝面前喊了一声,赵枝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低声道:“丽娜姐,我头痛得很,今天上不了工了。”
刘丽娜叹了口气,不过看到赵枝有些泛红的脸之后愣了一下,上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就“哎呀”一声,道:“烧得这么厉害,那就别去了,我帮你跟队长那边请个假。”
赵枝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滚烫的手,抓住刘丽娜,眼泪汪汪地跟她道:“丽娜姐,谢谢你。”
刘丽娜叹口气,走之前到底还是给她倒了杯热水。
出去的时候看到顾竞文,顾竞文站在那里看着她们,刘丽娜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跟他道:“顾知青,赵枝发了很重的高烧,你去看看她吧。”
蒋姗姗一直虎着脸等着她。
等她说完,两人一起离开,路上的时候,蒋姗姗才突然道:“你以前那么照顾我,一会儿替我跟这个道歉,一会儿替我跟那个道谢,在她们眼里,是不是就像我刚刚看你照顾赵枝一样的感受。”
简直是糟心透了。
刘丽娜一愣,随即叹息了一声,道:“姗姗,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妹妹,在这里两年咱们朝夕相处,对我来说,已经跟亲妹子差不多了,赵枝怎么能跟你比?况且不管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总是知道,你本心并不坏,就是太艰难了,钻了牛角尖,总有一天只要走出来就好了。”
可那赵枝,如果要是真像沈青说的那样……
她摇摇头,道,“但到底是一个宿舍的,真出了人命就不好了。走吧。”
蒋姗姗却是一下子红了眼睛。
顾竞文看完赵枝就去了大队找大队书记。
拿了一小沓粮票肉票。
数了数,给自己留下了一半。
他知道,在这山里,粮票是最实在的礼了。
他拿给了周朴槐,周朴槐看到那粮票眼睛亮了亮,他毫不避忌的把那沓票子拿到了手上,翻一翻,再数一数,好家伙,整整二十斤的面粉票,五十斤的粗粮票,十斤的肉票,这些知青,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钱啊。
他放下票子,敲了敲桌子,笑道:“顾知青,你找我这是干啥呢?”
顾竞文看他直接就数了票子,心也就定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壮了起来,道:“周书记,虚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就直接说我的请求,我想带着赵知青调去别的地方,公社那边我会自己找人,只请求到时候周书记和大队长还能手下留情,说些好话,档案里也不要留下什么污点。”
“抱歉,周书记,不是我不喜欢这里,实在是,经了昨天的事,赵知青现在已经发起了高烧,我怕再继续留下去,她会出事,咱们公社之前已经有知青出事的记录,您总不希望再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周朴槐听到顾竞文竟然提之前那个得了精神病回城的女知青,脸一下子就黑了起来。
“你们这些知青就是麻烦!”
他不高兴道,“见天儿的找事,出事了抹黑我们大队还要赖到我们大队头上。成了,你去折腾,只要来调令,我就敲锣打鼓送你走,咱们好聚好散,一定不会说一句关于你们的实话,这些票子我就留下了,转头就交给会计,就当是你们折腾我们大队的赔偿!”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顾竞文气得喲!
让他说好话,不要在档案里留下什么污点,他就说“好聚好散,一定不会说一句关于你们的实话”,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觉得他们真是跟这个大队犯冲!
还是跟那个韩东塬程柠犯冲?!
但再气他也得忍了,还得挤出笑脸跟书记道谢离开了。
周朴槐等他出去,“哼”了一声,心道,你不想再在这里,我还不想留你呢。
早走早好。
找了书记,顾竞文第三天就趁着周日休息日去了一趟公社找薛主任。
且说说蒋姗姗的未来婆家李会计李家。
职工大会这天李会计和李会计的大儿子李运都参加了。
两人回去的路上都有些沉默,过了半道,李会计才抽了一口旱烟袋,跟自家大儿子道:“这事咱回去就跟你妈你奶奶你媳妇她们说一声。”
“要说吗?这是不是不太好?”
李大哥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还是不说比较好,免得让自己奶奶和老妈对蒋姗姗生了意见,不利于家庭和睦。
他对蒋姗姗没意见,没啥接触嘛,再加上她不肯住进自己家,对自己只有好处的,干嘛对她有意见?
就是觉得她脑袋有包。
韩知青程知青好好的办厂子办小学,她不跟人家打好关系,就一个劲的闹腾,闹腾啥子哟。
要不然好歹高中毕业,能差?
看人家别的知青,不都是跟着混得风生水起,连书记家晓美都跟着那个纪工程师颠颠的成工程师助理了!
“你不说,她们就不会听到别人说?”
李会计横了自己大儿子一眼,道,“咱们先说了,告诉她们,今儿个这事跟你弟妹没多大关系,厂子里直接点名批评的也是那个赵知青,这个赵知青心里不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挑拨离间,想挑了你弟妹和韩知青还有大队里的关系,说不定是为了那个大队小学教师的名额,告诉她们,你弟妹就是被骗了,让她们好好开导你弟妹就成了,要是外面有人在她们面前嚼舌根,也要让她们帮忙给你弟妹正正名。”
“成,”
李老大心情一松,道,“爸你说的是,不过爸你还是跟妈或者老二说一声,让他们好好劝劝弟妹,别被人给蒙了当了刀子使。”
“这还用你说?”
李会计瞪了儿子一眼,李大哥就“嘿嘿”笑了一下抛开这事不管了。
李会计回家的确跟自己媳妇商量了。
说实话,李会计夫妻两个都对蒋姗姗不是很满意。
他们不介意儿子娶知青。
知青也就是下地干活差了点。
他们家这个情况,也不需要娶个儿媳妇就要让人做牛做马的,更何况儿子在公社小学做老师,娶个知青儿媳,找大队或者公社安排她做个民办教师也挺好。
可女知青那么多,就他们大队也有八九个女知青。
贤惠稳重的许冬梅刘丽娜,伶俐会说话的王晓娟,斯文也有才的马婷婷沈青,要说漂亮能干谁能漂亮能干过韩家那个侄女程柠?
可偏偏自己儿子就一头栽在了这个蒋姗姗身上。
李会计爱人劝自己男人,道:“甘蔗没有两头甜,至少她这人没多坏,瞅着脾气大,实际上也是个容易被人掰的,以后好歹多劝劝就是了。这要是娶个像赵知青那样坏在心里的,那才是大祸事。”
李会计心道,得,这话也是。
果然往最坏的情况想一想,现在也还算可以了。
第二天周六。
李胜下午没课从公社回了大队。
他跟蒋姗姗的婚期在三月初三,也就个来个星期了。
所以这次回来又采买了许多东西回来。
回到家这东西还没放下呢,就听说了这事。
李会计跟他道:“人是你选的,咱们也劝不动你,但既然选了,那你以后就注意着点,年轻时还能掰,到一条道走到黑成了搅屎棍,那就麻烦了。”
李胜:“……”
李胜还能说啥?
只能回了一句“我心里有数呢”,就去了知青院叫蒋姗姗晚上去他家吃饭。
蒋姗姗去李家之前十分忐忑。
她是个要脸面的人,闹出这样的事,她自己也觉得没脸,也不知道李家会怎样看她。
谁知道去了李家没人给她脸色看,反而个个都还挺和颜悦色的。
李会计老娘李奶奶给她夹了一个野菜饼放她碗里,跟她道:“姗姗,我听说你们知青院那边一个姓赵的知青借着房子的事挑拨你,想让你因为房子对韩知青生怨,好孩子,你可千万别上了她的当,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坏心眼的人,巴不得你不得好,她就躲在后面看笑话,咱们家可不是起不起房子,只是没那个必要,你跟胜子以后是要去公社的,咱们家房子够住就成了,花那么多钱起了放着干啥呢,招人眼呢。”
甭管蒋姗姗在知青那边形象怎样,李奶奶还挺喜欢她。
因为他们家决定让她搬到外面小茅屋住,这村里一向都是这个传统,但蒋姗姗却是道:“怎么能我进门就让奶奶住外面的小茅屋,一下雨风一吹满屋子都是水,冻病了咋办?一想到这这屋子我怎么也住不下去。”
所以她觉着蒋姗姗想起房子,也是为了她呢。
李会计爱人也道:“是啊,姗姗,这起房子咱们家不是起不起,而是起房子这事也要考虑很多事,一来队里批宅基地是看家里人数的,咱们家胜子户口在公社,家里就老大一个,在村里,咱们家这个情况四间房一个院子已经算是很宽敞的了,这要再新起个院子,就算是队里批了,也太招人眼了,二来最近大队里开着厂子,村里劳动力不是去厂子里帮忙,就是去帮着建厂房了,紧赶慢赶在春种前才能把厂房和学校建起来,可不兴这个时候为着不是紧要的房子去找大队和村民们的麻烦,这是不识相咧。”
“你别担心,你要是真不想奶奶搬到茅屋去住,就结婚那天把那屋子当一下婚房,回头就还先去知青宿舍里去住,咱们尽量跟大队里申请,看能不能帮你跟胜子申请一间,胜子说了,他去跟大队里说,他有空就免费帮咱们大队小学培训老师,大队里好歹能给点照顾。”
蒋姗姗来之前是忐忑和紧张,李奶奶刚说话时也还绷着,但听李会计爱人说到最后眼圈却慢慢红了。
她低着头,低声道:“好,知道了婶子。”
吃完饭李胜送蒋姗姗回去。
李胜没说大队这边的事,只是跟她说公社那边婚房申请和帮她在公社找工作的事。
“学校里有一个老教师,在学校已经十几年了,爱人和孩子一直在十几里外的乡下住着,我这个情况,想要申请到房子很难。”
李胜道。
事实上,学校房子就那么几间,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老教师调走或者退休搬出房子,根本就没有。
“不过你不要着急,学校有一个大姐刚有了孩子,下学期要生孩子,肯定需要人代课,我已经跟校长那边打了招呼,到时候就让你先替上一学期,等你过去了,我就去公社看看能不能找人租一间房子住着,这段时间我都会注意着。”
要等下学期吗?
而且这种代课机会,不仅是你一个人盯着,怕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一时之间蒋姗姗只觉心灰意冷。
不过她回头看一眼他。
这个人长得不算好看,个头更不高,虽然读了书,染了些文气,但身上还是有大山里山民的那股子质朴的气质。
但他有个好处,人好,情绪稳定,虽然一开始是无奈接受,但相处久了,却好像在他身上也慢慢找到了一些平静。
她道:“我先住这边宿舍吧,不是说能申请一间吗?也挺好的。”
因着这婚房问题,她跟李胜还有李家商议,索性就把婚期往后推了推,推到五月中,等职工宿舍都建好,能入住的时候。
这当然有些为难,好好的婚期往后调,不过想着原先的婚期的确是赶了些,等厂房和职工宿舍建好,全村都喜庆,那时候办婚礼大家伙也热闹些,就同意了。
蒋姗姗就还住在宿舍里,一如既往的去厂子里上班。
沈青和程柠都没有再追究蒋姗姗。
或者说没有摆半分多余的关注在她身上。
不过在李会计一家人的努力之下,说她就是性子直,被赵枝给挑唆了,所以厂子里和村民们并没有人排斥她。
又因为她快是李会计家的媳妇,身份已经变成了半个村里人,村民们反而对她多了一份自己人的亲切。
偶尔还会调侃一下她。
这让她原先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慢慢落了下来。
这会儿大家都还住在知青院,蒋姗姗跟程柠常常都会碰到。
每一次蒋姗姗看到程柠都是欲言又止,程柠没理她。
最后终于有一次程柠在堂屋整理一些资料,被蒋姗姗逮到。
蒋姗姗差点咬破了唇上前去跟她道歉。
程柠还觉得挺奇怪的。
她问她:“其实你干嘛一定要跟我道歉呢?你几次对我出言不逊,各种不满,说那些刻薄的话,不就是觉得得罪了我也没所谓吗?那你跟我说,你现在过来跟我道歉,是对现实低头了,想跟我打好关系,还是真的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不对,想跟我道歉?”
“如果是真想道歉,就希望你能说真话,”
她看着她,认真道,“我跟你说,我绝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个跟我说假话的人身上,你想清楚,可是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蒋姗姗觉得,就是现在,她也还是不喜欢面前这个人。
但就算不喜欢,她也得拨过去这一页。
不道歉,她心里过不去这一页。
她咬着牙松开,再咬牙再松开,道:“我对现实低不低头,跟和你道歉无关,只不过我的确做了一些我自己所不齿的行为,以前还能自欺欺人,现在自己不能装瞎子了,所以必须得跟你道歉。”
程柠听她这么说倒是觉得有点意思起来。
她瞅着她道:“你既然说以前是自欺欺人,那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行为就是错的,那为什么还要那么理直气壮,因为觉得我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吗?你说说看,你说得要是站得住脚那咱们以前的恩怨就全部一笔勾销。”
蒋姗姗:“……”
她咬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我那时羡慕你,或者说是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嫉妒,”
“因为你年轻,眼睛里满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单纯美好,因为你的脸上没有一点辛劳的痕迹,手上的皮肤白嫩得近乎透明,你站在那里全身没有哪一处不是在告诉别人,你是一个受尽偏爱受尽宠爱长大的人,就连韩东塬,就连韩东塬那样的人,就算你下了乡,到了这个穷乡僻壤,其他人都过得那么艰难,可是你还有韩东塬那样的人喜欢你,宠着你,照顾你,就连村民们都处处偏袒你。”
蒋姗姗说着已经是眼睛通红,强忍着眼泪才没有流下来。
她不仅是在跟程柠说话,也是在对过去的一种宣泄。
眼泪流到嘴里,满是苦涩。
所以我那么羡慕你,嫉妒你,好像戳一戳你,让你痛苦一下,我才能好受一些。
“抱歉。”
她最后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却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韩东塬。
韩东塬往里走了一步进了屋子,然后往侧边让开,蒋姗姗就径直离开了。
韩东塬看程柠。
程柠摸了摸鼻子,道:“她说的好像是真的,不是内容是真的,是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你说,她是眼睛有问题吧?”
或者脑子有问题?
她是一个受尽偏爱受尽宠爱长大的人?
韩东塬喜欢她,宠着她,照顾她?
臆想害死人啊。
韩东塬没出声。
程柠就拨了拨桌上那一沓资料和图纸,道:“明明是我天天对着你一张冷脸,还要任劳任怨的帮你干这个,干那个……不是我一直在帮你干活,各种照顾你吗?”
他走到了桌子前面,看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图纸。
那是新建厂房,职工宿舍还有学校以及他们那个院子的图纸,纪旸已经在图纸上空白房间里添加了基本家具设施,旁边加了注释,她在一间房一间房的看,然后加疑问和修改,图纸改得细细密密,注解加满了图纸。
她是认真的。
“这么惨?”
程柠点了点头。
韩东塬就伸手拽了拽她头顶的头发,拽了两下还不够,直接就用大手揉了揉她头顶,程柠“啪”一下打他的手臂,可他还没有拿开手,程柠就双手扯着他的手把自己的头顶从他手下解救下来。
扔开他的手,就忙着整理自己被他揉乱了的头发,一边生气道:“你怎么这样?”
亏那个蒋姗姗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他对她有多好?
一天不惹她生气就不错了!
韩东塬看一下自己被她拉过手腕,嘴角往上翘了翘,看图纸,道:“我帮你?”
“不!不是你帮我,是本来就是你的工作,”
她说着就将头发简单的束起来,把自己批改注解过的图纸给他看,道,“你看看,还有没有意见,一次性提了,也省的让纪旸再来回画了改。”
现在不像后世那么方便,电脑上改,打印出来就成。
现在要改图纸,为了留记录,就得全部重新画过。
韩东塬拿过图纸,看到她的一些注解和要求,有的直接就帮她在图纸上画了。
毕竟他以前的工作是负责每个项目室内家具家电设施的统筹安装,就这么个小厂房和两个院子,对他来说,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
偶尔程柠会凑过脑袋来说上一两句,太近了,他就会抬手用大拇指蹭一下她的脸,她就会不高兴的打开他的手,嘟囔着离他远些。
韩东塬便低头继续帮她改图纸。
且说回蒋姗姗和赵枝。
不管怎么说,蒋姗姗在李会计一家人的拉扯下日子还算平稳地继续了下去。
不过赵枝的际遇就没这么好了。
人都不会喜欢这种在背后挑拨,总喜欢挑事的人。
她病了一个多星期。
是真病。
她自己把自己折腾病的。
她听说了原先村里一个叫孙曼珍的女知青的事。
这个女知青原先跟村里的混子周熊好上了,后来才知道这个周熊不仅跟村里的苗寡妇有一腿,还跟村里另一个姑娘在一起过,结果见到她之后就抛弃了那个姑娘,逼得那个姑娘远嫁到了深山里,受了刺激,自杀未遂,精神出了问题,她父母就进山接走了她。
她生出了生病回城的念头。
不过顾竞文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顾竞文看她的病没有转好的趋势,跟她道:“枝枝,下乡的女知青,想借着生病回城的不知道有多少,但能成功的基本上没有,把自己折腾死了的例子倒是挺多。村里原先那个精神出了问题的女知青,那是因为她精神出问题,是因为村里人的过错,公社,大队和北城知青办都怕事情闹大,才盖了章子让她回城。”
你的事,闹大了,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他握着她的手,道,“你忍几天,我已经找了公社薛主任,周书记这边我也找了,很快我们就能被调走的。你振作一点,挺起腰来,你本来就没什么错,你是为了安慰蒋姗姗,才落得这样的无妄之灾,有那样想法的绝对不止你一个,不过就是抓着你,借那个机会给自己正名而已。”
说到这,他简直恨毒了韩东塬和程柠。
赵枝在顾竞文不停的跟她说“你没什么错,你是为了安慰蒋姗姗,才落得这样的无妄之灾”之后,连她自己也相信了这一点,病渐渐就又好起来,照样去了木场里上班。
厂子没她的位置了,就跟着村里婶子大妈们一起编席子。
哪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也只是抿一抿唇,继续干活。
王晓娟暗自嘀咕一声:“脸皮真厚。”
周晓美“嘻嘻”笑,道:“要不是她干得那些事儿,我还真有点喜欢她了。”
周晓美就喜欢强悍的。
脸皮厚那就不是个事儿。
沈青白她一眼。
日子就这么过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底,眼看着厂房和职工宿舍就要起好了。
程柠那边收到了厚厚一沓子的宿舍申请。
大队那边说原先的知青院跟职工宿舍申请处理最好能一块儿办,就把这一块也给了程柠她们处理。
她们原本以为村民们那边反应不会太热烈,没想到也收到了十几份申请。
连周晓美都递上来了一份。
周晓美跑程柠宿舍道:“我家里住房也紧张啊,就那几间房,大哥大嫂三个孩子呢,我现在跟我奶奶还有两个侄女挤一间房呢,现在我二哥带我大侄一间房,等我二哥结婚了,家里房子就更紧张了,所以我想申请一间带我奶奶一起住,不过我也知道我这情况跟村里其他人家相比不算最挤的,所以这真要申请不上,我跟你们谁一间房成不?”
众人:“……”
程柠翻着一沓的申请,道:“你这情况肯定是申请不上的,你找冬梅或者晓娟她们,看她们愿不愿意带上你一个。”
她们宿舍现在商量的是许冬梅和马婷婷一起申请一间,王晓娟和闵然一起申请一间,程柠会住韩东塬那个院子去,自己一个人一间。
周晓美涎着脸问程柠,道:“你能带我不?”
“不能,”
程柠毫不留情的拒绝,道,“那里不仅是我的宿舍,还是我的办公室,里面会有很多文件,所以肯定不会跟别人一起住的,不仅你不行,就是冬梅姐还有沈青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