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佬的短命白月光—— by五叶昙
五叶昙  发于:2023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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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交一份她看一份。
到了九点,屋子就彻底静了下来。
除了顾竞文,所有的答卷都已经收了上来。
顾竞文没交卷,但特意过来解释了下,道:“这份工作可能更适合女孩子,我就不跟她们竞争了,先好好做好技术,如果业务上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程柠冷淡地“哦”一声,连敷衍的客气话都懒得说,直接点了点头就让他出去了,自己继续看答卷。
九点钟韩东塬过来看她,问:“选出来了没?”
程柠拿了三份答题纸给他看,道:“这三个各有所长,都不错。”
韩东塬打开来看。
一份许冬梅的,一份沈青的,还有一份孙健的。
他知道沈青和孙健是对象关系。
但两个人的答案完全是不同风格,细节也不尽相同,不像是事前一起商量讨论过的。
程柠道:“他们三个,只有沈青有绘画基础,所以宣传海报这个,肯定是沈青胜。但咱们要的助理其实画画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了解一下而已,最主要还是另外两道题。”
“这两道题,他们的答卷,许冬梅朴实稳重,细节考虑的周到仔细,介绍产品的文字朴实无华,但胜在简练实在,还有她的预算报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各种费用也都知道得很清楚,这个不仅要数学好逻辑强,还需要一定的生活经验才能做到。”
“沈青这个,她文笔不错,字也写得好,介绍文案言之有物,画得也好看,至于预算案,虽然不及许冬梅的周到仔细,但她也用了心思调查,昨天我看她找了大队长还有好几个村民问问题,最出彩的是她很善于总结,预算案用表格列了出来,一目了然,这是个人才。”
“至于孙健,就是男同志最擅长的了,他对木工生产过程,使用工具什么的最熟悉,跑业务跑运输这些方面也熟悉。”
韩东塬笑了出来,道:“本来说的就是让孙健干业务,竟然也跑去答什么题。你这个助理,就在许冬梅和沈青里面选吧,两个都要了也没所谓,反正是你自己的钱和票。”
程柠:“……”
她瞪他一眼,道:“我看你厂子没开起来,摊子倒是支得不小。”
“又不是现在就让她们上任,”
韩东塬笑道,“现在让她们跟着大家一起学技术,你需要人帮忙就直接叫她们。”
这样也成。
她心思不在做行政细节,以后厂子做大了办公室肯定也需要多个人帮忙。
程柠点了点头,不过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多看了韩东塬一眼,就在韩东塬被看得莫名其妙时,程柠道:“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多笑笑吧。”
是真的好看。
他长得本来就好,轮廓棱角分明如刀削,气质凛冽又张扬,笑起来时原先的凛冽会冲淡很多,竟有些温暖。
她说着就忍不住有些伤感。
她是想起来后世的他。
她在他的大宅子里看着他几十年,那时候他拥有很多东西,豪华的宅子,昂贵的用品,甚至私人飞机,还有无数人的仰望,别人为了见他一面会准备许多许多的材料,生怕对着他说错一句话,他好像什么都有,但程柠看到的却是空旷冰冷的宅子里一个永远孤独一人的身影。
几十年如一日,她几乎从没有看到他真正的笑过。
韩东塬却是无法理解程柠突如其来的伤感。
他盯着她,耳朵有些不受控制的发烫,嘴抿了抿又张开,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嘲讽道:“程柠,你是不是看上我了?说什么下乡不放心我,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太想我了才跟着过来的吧?”
程柠:“……”
伤感全部飞走。
她白了他一眼,从他手里一把抽走了那几份答题纸,再拿上桌上其他的文件资料,整了整,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是在堂屋宣布的。
她环视神色各异但都盯着自己的众人,道:“这次答题很多同志都答得非常好,可惜咱们办公室位置暂时有限,所以取舍来取舍去,最后还是挑选了目前我认为最合适助理这个位置的两位同志,”
顿了顿,才放慢了语速宣布道,“这两位同志,一位是许冬梅同志,另一位是沈青同志。她们的答卷各有所长,都十分优秀,可以说不分伯仲,所以原本说选一位助理,最终还是决定破例选了两位。”
她说完就看向下面的那两位当事人,冲着她们笑着点了点头,道,“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竹木制品厂厂办公室,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共同进步,带领我们厂子走出这座大山,努力让我们的产品走向全国,走近每家每户。”
许冬梅和沈青原本听了这个结果还只是有些激动和高兴。
等听了程柠的话那就是激情涌动,心潮澎湃了,举起手,冲着程柠就道:“程知青,我们一定会努力,为我们厂子做贡献,让我们厂子早日走出大山,成为最好的竹木制品厂。”
程柠笑,点了点头,再看向众人,道:“对,但想让我们厂子成为最好的竹木制品厂,离不开厂子里每个工人的努力,许冬梅同志和沈青同志她们加入了办公室,是因为她们适合助理的工作。”
“其实我们厂子,每一个位置都十分的重要。一个产品的生产,从最开始的木料选择,到前期处理,到制作打磨,再到题词雕作上漆,到最后的包装出货,这每一步都需要我们每个经手人的用心和努力,只有用了心,我们的产品才会被注入灵气,才能成为最好的产品,才能为人所喜爱,只要坚持这一点,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的产品一定会成为家家户户最喜欢的木工制品,我们厂子也一定会成为最好的竹木制品厂。”
“另外这一次考试,我们还发现了很多优秀的同志,虽然他们不一定适合助理的工作,但在其他方面还更有所长,进办公室做助理反而屈才,所以就留着他们,等厂子办起来,再去发挥他们的特长,发展咱们厂子的业务。不过咱们厂子现在还是初级阶段,这会儿,咱们大家,包括许冬梅同志和沈青同志,等木工师傅过来,先还是要静下心来,都要跟着师傅学好技术,打好扎实的基础,将来才能更好的做好自己的工作。”
如果是程柠一开始宣布录取许冬梅和沈青,下面不少人还有些失落和挫败的话,听完她这么一番打鸡血的话那些失落和挫败就飞了大半了,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他们上前庆祝许冬梅和沈青,还想着自己其实最擅长的是什么。
当然这些兴奋的人当中绝对不包括赵枝和顾竞文。
赵枝从听到这个结果就犹如受到了一记重击,眼睛一下子湿了,强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哪里还听得进程柠后面说什么?
她自认自己答得非常好,没能录取,是因为之前她就担心的,程柠对她有偏见,不肯录取她。
她不知道程柠为什么针对她。
从她们当初第一次见面,她就针对她。
听着周围人的欢笑和大声讨论,她几乎没有办法继续留在堂屋,怕哭出来被人看笑话。
她转身离开。
从结果一宣布,顾竞文立即就看向了赵枝。
当然看到了她的异样。
他也觉得这三道题赵枝不可能输给别人。
前两道题是赵枝擅长的,最后一道是他给她答的。
她的答卷不可能输给别人。
那就是程柠故意的。
是的,他也最清楚,从北城出发的第一天他就看出来,程柠故意针对赵枝,对他们有敌意。
为什么?
原本他还想直接提出质疑。
让程柠把许冬梅和沈青的答案贴出来,既能让大家输得心服口服,也能让大家学习学习,“共同进步”。
可是程柠后面那一番话出来,知青们全部被打了鸡血,他还怎么质疑?
“枝枝。”
顾竞文尾随赵枝出去,唤她。
赵枝这会儿很脆弱,很无依无靠。
她回头看了一眼顾竞文,已然已是满脸泪水。
她不想在走廊失态,捂了嘴就匆匆回了宿舍。
顾竞文跟了上去。
宿舍没人,刘丽娜沈青还在堂屋。
蒋姗姗心气不顺,去她未婚夫家吃饭去了。
顾竞文搂了赵枝。
赵枝伏在他怀里痛哭。
顾竞文心痛不已,拍着她安慰她,道:“枝枝,别担心,那个助理不过就是给程柠打下手的,她对你有敌意,你就算是录取了,做起来肯定也很辛苦憋气,不如就在厂子做做产品后期处理,你会画画,给产品画个画做装饰,这些其实比那个助理轻松多了。”
赵枝却是心里更堵着了。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程柠针对她。
还有,那个厂子又不是程柠的,为什么韩东塬根本不喜欢她,却这么纵容她,什么都由她说了算。
顾竞文知道她委屈。
他慢慢道:“不过你放心,这也是暂时的,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虽然他现在也毫无头绪。
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儿,赵枝哭完之后也慢慢平静下来,然后人也清醒过来。
她想到什么,忙推开了顾竞文,道:“顾大哥,一会儿我舍友他们就要回来了,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顾竞文低头看了她一眼,也知道这会儿被人撞见两人这副模样不妥,就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声“那你好好休息,别急,你记住,一切有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也幸亏他走得及时,走廊就遇到了有说有笑往宿舍走的刘丽娜和沈青。
两人看到顾竞文从自己宿舍出来先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们都知道赵枝很想进办公室做宣传工作。
前面两道题她本来就擅长,后面一道题是顾竞文给她做的。
她们一开始也以为赵枝考上的可能性很大。
却没想到最后录取了两,却都没有赵枝。
这对她的打击肯定很大。
顾竞文应该是过去安慰她的。
她们收了笑容,冲顾竞文打了个招呼。
顾竞文顿住了步子,在刘丽娜和沈青快要越过他的时候,他突然道:“枝枝不是小气的人,她很难过,主要不是因为没录取成这个助理,而是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程知青一直针对她,从当初下乡的路上,程知青就对她充满敌意,所以她现在又难过又惶恐,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他是个有谋虑的人。
说这番话当然是在对刘丽娜和沈青的性格有一定了解的前提下。
沈青皱了皱眉。
果然刘丽娜迟疑问她:“这,你说的是真的?”
“是,”
顾竞文道,“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应该知道,枝枝是她在报社的妈妈从小培养出来的,能写会画,十分擅长文字工作,沈知青你也就算了,我听说许冬梅可是连画都不会画,她才初中毕业,那三道题怎么可能胜过枝枝?”
“我听说她也针对蒋知青,”
他说着扫了一眼沈青,道,“有一句话可能会冒犯沈知青,我怀疑程知青她对所有容貌不错的女同志都有敌意,不过沈知青有对象,性格又清冷,不在她敌意的范围。”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只希望你们能够谅解一下枝枝的情绪波动,不要误会了她。”
他说完就离开了。
沈青还冷着脸皱着眉。
刘丽娜张着嘴好一会儿才伸手扯了一下沈青,道:“咱们回宿舍吧,这事的确有些蹊跷,照理说枝枝是不可能考不过许冬梅的。”
两人回了宿舍赵枝已经躺下。
听到她们回来就从炕上坐了起来,眼睛有些红肿,但还是冲着沈青勉强笑了一下,道:“恭喜你沈青姐。”
沈青不舒服。
心里头原先的高兴劲也因为顾竞文的那番话被冲走了不少。
她并不完全相信顾竞文,尤其在还不了解程柠的前提下。
但她直觉觉得程柠不是那种人。
相比较顾竞文赵枝,哪怕赵枝是她舍友,她也觉得他们更像是阴暗处鬼鬼祟祟的人,而程柠,却是那样热烈阳光有感染力的一个人。
顾竞文提到蒋姗姗。
沈青记得蒋姗姗以前脾气是不那么好,但却也没现在这么偏激。
她之前只以为她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再加上跟李胜的婚事,才有些失常,现在瞅着赵枝,那股不得劲更加强烈了。
……蒋姗姗对程柠的敌意怕不是在赵枝无数细小拨动中慢慢叠加的。
沈青为人纯粹。
她平日里不理会这事就罢了,但如果较了真,就会立即把所有的事都翻出来,抽丝剥茧,抓住重点。
她想说“能把你的答卷给我看看吗”,可她们的答卷都交了上去,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刘丽娜看着赵枝的样子想到顾竞文的话,脑子里也闪过蒋姗姗最近的模样,但跟沈青不一样,她对赵枝起了不少的同情,道:“枝枝,你饿不?要不要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赵枝听她这么说心里感激,道:“不饿,谢谢你丽娜姐。”
又转头跟沈青道,“沈青姐,你别介意,我就是有些难过。后面如果你有什么我能帮到手的,跟我说,我一定帮你。”
沈青点了点头,道:“好。你好好休息。”
心里却是打算查查这件事。
顾竞文离开了赵枝的宿舍。
心里郁闷,实在不想回去宿舍面对徐建国等人。
索性出了院子去外面走走。
“顾知青。”
顾竞文走到溪水边一个避风处刚坐下,不想被人叫了一声。
他回头,看到周熊,皱了皱眉。
他想静一静,却没想到遇到周熊。
两人当然不是偶遇。
事实上,是周熊听说今天知青院开会,就往这边探头探脑,没想到竟然看到顾竞文一脸阴沉地独自出来,就跟了上来。
“顾知青,”
周熊只当看不见顾竞文的脸色,手里拿着个大烟斗走了过去,就在顾竞文旁边坐下,道,“你上次不是找我打听韩知青吗?我这几天又找了几个老人仔细打听了下,知道了更多的事,你要不要听?”
顾竞文打量他,神色慢慢放松下来,道:“你说。”
周熊就笑着紧了紧棉袄,拿着大烟斗来了一口,又递给顾竞文,问他:“要来一口不?热身子提神,特管用。”
顾竞文嫌弃的皱了皱眉。
周熊只当看不见,“呵呵”一声,就道:“韩知青他爸叫韩祁山,他家祖祖辈辈原先也是咱们上韩村的人,不过他奶奶是以前为了避战乱跟着家里人逃到咱们村里来的,后来就嫁给了他爷爷。”
“韩祁山也是咱们上韩村出生的,不过年轻的时候就当兵去了,后来建国后在城里当了厂长,就把他爸妈媳妇孩子也都接了出去,不过那都是我出世之前的事了,韩东塬他哥姐都是咱们村子里出生的,好几岁才被接走,韩东塬不是,他是他妈后来去城里生的。”
“对了,咱们大队长你知道吧,他还是韩祁山的远房堂哥,也算是韩东塬的堂伯,所以有啥事都帮着他。”
“咱们书记一开始可不咋喜欢他,他那鬼脾气谁受得了啊?可没办法,他能折腾啊,城里又有渠道,你再不喜欢他,他能带大家伙赚钱,帮大家伙吃饱,那你不喜欢他也得受着他了不是?”
顾竞文默默听着。
当初他选择离开农场陪赵枝到这一片下乡,固然是有赵枝的成分,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这个公社地处偏僻,物产却不算贫瘠,很多地方管得不像农场那边严格。
像这个周熊的存在,其实他就是搞倒卖的。
但大队里就对他睁只眼闭只眼。
山上的人互相以物易物,是很正常的事。
那他到这里,就有很多可作为的地方。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里会先有了一个韩东塬。
父辈还是上韩村出去的。
大队长是他远亲。
处处让他站了先机。
周熊看顾竞文下颌紧绷。
跟顾竞文相处过几次他就看出来,这人好强不甘于人下。
而韩东塬是个出头的椽子,招了这人眼是很正常的事。
他又想到前两日在知青院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他看到赵枝去了韩东塬宿舍。
赵枝是谁?
是眼前这男人的心肝宝贝。
也不知道这人知不知道这事。
他也有些同情他了。
他道:“韩东塬这人吧,有本事,可是其实咱们山这么大,赚钱的事他又不可能独占,就算独占咱们大队吧,这还有别的大队呢,他爱开厂子那就红红火火开厂子去,咱们可以干干别的。”
顾竞文冷着脸看着他。
周熊也不介意,自顾道,“我听说咱们山上的这些物件,随便菌菇药材果子什么的,在咱们这里不值钱,拿去镇上卖都没人要,但运去大城市,却是人人稀罕的东西,不瞒你说,这些年,我都是靠这过着日子。”
所以他喜欢知青啊。
他都是靠跟知青换东西过日子。
拿山货粮食鸡蛋换知青的粮票布票鞋票各种票,好东西也换,再拿知青的各种票和东西找村民换山货粮食鸡蛋,有的东西村民这里出不去,就拿去公社甚至县城那边的黑市。
当然干这个干久了,公社和县城都认识一些人,互相合作。
不过这些都是零散赚些。
还招人眼。
也是他们这里偏,深山老林的,大队长大队书记又厚道,才对他睁只眼闭只眼。
本来他对这个也挺满足的。
可是等他看到韩东塬满牛车的东西运出去,他的心思就又活了。
不过这事也不着急。
太上赶着了自己就不值钱了。
所以说到这里他就顿住,不说了,又拿起烟袋抽了两口。
顾竞文原本等着他继续说,见他这样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周熊又“呵呵”笑了一下,笑道:“我知道,我在你们知青那里名声不太好,在村里的名声也不大好,不过为啥呢,明明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哦,对了,你听说过李知青的事不?就是说因为我,搞得她上吊精神出问题,后来回了城的那个,其实外面传的都不对,是她太想回城了,我帮她想的法子。”
顾竞文狐疑地看他。
他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嗐,”
周熊笑道,“我这有什么好说瞎话的?你要问我为啥子那么做,傻子吗?可并不是,你想啊,那女人心里头一心都只想回城,哪里会真想嫁我,我娶个不想跟我过日子的女人做什么?还不如成全了她,还得了不少的好处。至于外面传的那些,我本来就不是啥好人,虱子多了不痒,传就传呗。”
顾竞文:……
他觉着这人的脑子不是常人能理解。
可能是脸皮厚吧。
“怎么样,合作不?”
周熊问他,道,“我这人实在,跟我合作,总有好处,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怎么合作?”
顾竞文问。
“我负责收山货粮食,你负责卖出去,你也不用跟我平分卖来的钱票,我就用咱们县城那边黑市的价格卖给你,你拉到北城,能翻上几翻那都是你的本事。”
周熊道。
可不管有些人的心思,程柠和韩东塬他们都忙着。
厂子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在推进。
村民知青这边的分工安排好,程柠的设计稿也定了稿,韩东塬就打算去公社给北城挂个电话,约木工师傅姚师傅过来了。
韩东塬下乡前在北城建筑工程集团上班,干的是和下属家具厂协调安装家具的活,这位木工师傅姚师傅是家具厂的老师傅,两人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等韩东塬下乡,把工作给了程柠,单位觉着他以前干的活程柠干不了,正好家具厂有个位置,就把程柠安排了过去。
所以这位姚师傅,程柠也认识。
程柠听说韩东塬要去公社给姚师傅打电话,心思就动了。
她道:“东塬哥,上次你不是在跟知青的会议上说,让我跟进姚师傅培训工人的事吗?你时间宝贵,不如就让我去公社给姚师傅打电话吧。”
韩东塬看她。
她笑得……殷勤。
一般她这么笑着跟他说什么事的时候,通常都是有所求。
是想打电话回家吗?
韩东塬看着她的笑脸……似乎比她刚来时笑得还要明媚些。
其实她也才刚来没几天,但于他来说,又好像有那么一段时间了。
他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她时的震惊。
她说“不放心他”,所以就过来了。
他想着,是因为那愚蠢的愧疚吧。
不过就她那风吹一下就要倒的样子,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受不了。
还是要他来收拾烂摊子。
结果并没有。
“嗯,”
韩东塬低头继续干活,道,“想去就去吧。”
不就是想打个电话回家吗?
“那个……”
韩东塬抬头看她。
得偿所愿竟然还不走?
“你想说什么?”
程柠吸了口气,再挤了一个笑容出来,道:“东塬哥,其实还有一件事。”
韩东塬看着她没出声。
程柠就正了正神色,道,“是这样的,我想着,等我们办了厂子,肯定需要一个厂房,总不能就一直把木场当成厂房,那里就几件茅草房,等我们厂子真的开始投产,根本就不可能共用。而且一直以来那里还都是村民们共用的,总不能说,我们要在那里开厂,就不许其他村民去那里干活了,那他们想劈个柴编个席子要去哪里呢?”
“所以我就想着,这回请姚师傅过来,不如就顺便也请个建筑工程师过来,帮我们看看,选个合适的地方起一个厂房,顺便也做一做预算,另外你不是说等厂子效益好了,还给大队办个小学吗?那也总要几间课室吧?不如也一起做一个规划,算算需要多少钱。”
厂房的事韩东塬当然考虑过。
这是紧接着必须要解决的事。
不过他原先想的是就在木场旁边起一个院子,砌几间屋子也就是了。
这事也不难,就叫村民们帮忙砌,人多个来个月也就完成了。
倒没想过叫个建筑工程师过来。
“不用,”
他道,“这里起房子都是简单的土坯墙或者木板房,村民们有经验,单位里的建筑工程师,他们做的预算都是砖瓦房,情况跟我们这里的情况也完全不一样。”
“这个简单,不就是原材料的不同吗?”
程柠道,“我们把这边的情况跟做工程的师傅说一说,他们有经验,自然知道怎么调整。”
“其实我想请一个工程师傅过来,重点不是做什么预算,重点是咱们是在山区,可能会有很多天灾,森林火灾,地震,山洪啊什么的,还有山体滑坡,我想请工程师傅过来,在考虑厂房地点,设计厂房的时候,把这些都考虑进去。有专门的工程师傅,起房子的时候也不容易漏着啥,什么仓库啊,材料室啊,生产车间注意事项啊,还有办公室,这些咱们都要考虑啊。”
韩东塬:“……”
他就是懒得下地种田,搞个厂子而已,请问原来就是砌两间土坯房的事,为什么变成了这么复杂?
你真当这里是北城,搞个北城第一竹木制品厂吗?
他又想起来上次她神神叨叨说什么“万一他要是身体不行的,你一脚把他踢死了,怎么办?……万一你早上说了这句话,晚上他掉河里摔死了,别人就说是你杀了他怎么办?”
他看着她,生出一个荒谬的疑问……面前这个,真他妈是他家里那个不小心把她本书踹到地上,嘴都能翘上一天的主?
真不是个,披着她那张漂亮皮囊过来骗人的,精怪?
程柠看到韩东塬看自己跟看个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她不气馁。
她也知道这请求有点古怪,但这对她太重要了,所以一定要坚持。
她道:“我知道这好像考虑过多了,但这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啊,就是请个工程师傅来看看,他说的咱们就做个备案,起厂房的时候做个参考也好啊,我跟姚师傅说,让他帮忙请,而且工程师傅跟姚师傅不一样,只要来住个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也就是费个路费钱,几天的补贴,肯定花不了多少钱的。要不,这钱我来出,成不?”
韩东塬狐疑地看她。
程柠纹丝不动。
我就是觉得这样挺好,你还能看出个花来不成?

韩东志韩一梅在寄宿学校。
他在外面打了一架,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他爸从医院回来还没坐下就有人来上门告状,他可不是会低头的人,他爸本来就是暴脾气,直接拿鞭子抽了他一顿。
半夜三更的,她拿着药瓶要给他上药。
他让她滚。
他以前欺负过她很多次,她从来都没哭过。
但那天他骂她,她却哭了。
她说:“我也不想给你上药,你有那么多人给你上药呢,有奶奶有大哥有二姐,可是如果我连姑姑也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也不想看到你死,你流了这么多血,要是死了,怎么办?”
他不知道她那是个什么逻辑。
可是她眼里挂着泪,死死咬着嘴唇,却固执地把药递到他面前。
那时他是想一手把她手上的药瓶打翻的,可伸出了手最后却是一把把那个药瓶拽了过去。
韩东塬莫名其妙想起那件事。
又想,她在家里突然固执地要求下乡时肯定也是这么一副表情。
那时家里肯定翻了天吧。
她那姑姑把她看得眼珠子似的,竟然也拗不过她,让她下了乡。
“成吧,”
韩东塬想到小时候的事,总是容易妥协些。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自己是建筑工程公司出来的,当然知道找个专门的人设计厂房肯定周全些,虽然是个小破厂子,他自己也能设计,但她想请人那就请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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