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村民们也质朴可爱。
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会对你掏心掏肺的好,让人感动又窝心。
有外人在的时候,她都叫他东塬哥,私下里,她却是跟在北城一样,就叫他三哥。
韩东塬转头看她一眼,见不得她那得意的样子,煞风景道:“你吃得好,住得好?还是村民们吃得好,住得好?”
程柠想到前世,想到山洪几乎毁了的村庄,和死伤无数的村民,默住。
好一会儿,才又展开笑容,道:“可是我们以后能吃得好,住得好,对不?”
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三哥,等咱们厂子赚了钱,除了牢固的厂房,学校,咱们也建一个好一点的知青宿舍,大家都搬过去住,好不?”
韩东塬:“……”
这真是翅膀都还没装呢,就已经想上天了。
韩东塬对着面前这个程柠,时时刻刻都有一种错觉,她是程柠,但又跟以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不仅仅是对他的态度,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没好气道:“厂子都还没影呢,什么都没有,你就想着起这个起那个,说不定什么都还没有,你那些钱就都先败光了。”
程柠笑,道:“这不是有你吗?三哥,就算是我再不相信别人,可是你一定能赚钱的啊。”
语气是不带一点含糊的肯定。
没有半丝奉承,是实打实这么认为的。
程柠当然肯定。
这是韩东塬啊。
没了一条胳膊,入狱十年,跟社会隔断十年,可出狱之后,也没有半点颓丧,不过半年之后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事业。
彼时顾竞文家大业大,做的家居城已经是北城最大的私营家居城。
而韩东塬刚刚起步,顾竞文不择手段的算计打压他,但最后他还是起来了,反手把顾竞文逼得一无所有。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相信他?
不过,家居城,北城最大的家居城,程柠心头突然突地一下。
顾竞文是从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发家的?他的家居城,货源根据地又是哪里?
难怪当初韩东塬说成立竹木制品厂的时候,她觉得哪里有些怪异,这会儿终于抓到了那个点。
她问韩东塬:“东塬哥,上次听徐知青说那个顾竞文想要做业务,后面他又找你没,你有什么安排?”
韩东塬看她,道:“怎么,你想说什么?”
顿了顿,懒洋洋道,“哦,对了,你们是一起下乡插队的,一路上可是过了两天一夜,是不是还有些交情?”
“谁跟那种东西有交情?”
程柠不介意带上前世的恶意,“你忘了上次就因为我没录取赵枝,他就跟赵枝在背后说我坏话的事了?不止这些呢,那人还自私自利自我得很。”
韩东塬转头看着她,皱了眉,道:“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太了解程柠。
她其实是个心软不记仇的性子,他以前那么对她,她经常气得跳脚,可一转身,看着他的眼神虽然带着防备,却也是软绵绵的。
那顾竞文和赵枝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厌恶他们?
“哼,”
程柠立即告状,道,“那时候我跟他们俩,就是他跟赵枝,他们是情人,我们下了火车一起坐拖拉机,路上风大,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我最早上车,坐在里面,风吹得少点,他就命令我,说他对象赵枝被风刮着冷,让我跟她换位置……这种人看我一个女孩子就想欺负我,为他自己和他对象谋好处,这样的人肯定要防备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
韩东塬听到前面面色是越来越阴沉。
可到了最后那一句,神色反而缓了过来。
他又靠回去,道:“半年没见,你倒是长了心眼了。”
他这是什么话?
程柠不理他的阴阳怪气,道:“还有那个赵枝,她明明跟顾竞文是对象关系,还特意跑去宿舍找你,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说不定还觉得你比顾竞文长得好,也比他厉害多了,就想勾搭你,你也不要理她!”
韩东塬:“???”
他目带探究地看她。
程柠却是十分坦然的任由他打量,瞳色黝黑带着漂亮的光泽,目光纯净得不得了。
最后还是韩东塬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
自顾睡觉,不再搭理她。
程柠看到韩东塬竟然闭上了眼睛不理她,有点抓心挠肺的。
这跟别人不一样。
她前世死了几十年都没跟人说过话,大概是闷坏了,有时候的确是有点小话痨。
就是没事不多话,是她本来的性格。
但有时候一蹦出来就会说一串,这大概是长久给憋的。
但她跟别人说话,其实别人给不给反馈她都没所谓。
例如她跟舍友们说心灵鸡汤,那纯粹就是过一下口瘾,说完就算。
但韩东塬不一样,她希望他能听她说话。
不是听了就冷着脸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喂。”
她伸手扯了扯他。
韩东塬吓一跳,睁开眼睛垂眸看了一眼扯着他衣服的小手,再抬眼皱了眉看她。
胆子真肥了,竟敢扯他。
“我跟你说话呢。”
程柠可不怕他。
韩东塬:“……所以?”
“你不要搭理赵枝。”
“还有顾竞文,那人阴险得很,谁知道背后会做什么。”
韩东塬:“……成。”
他忍耐的闭眼。
“喂。”
可是程柠没放开拽着他衣服袖子的手,继续扯了扯。
韩东塬:“……还有什么?”
程柠给他递了个军绿色水壶,一副得到满足,笑眯眯,眼睛亮晶晶的看他:“喝水吗?”
就快忍不下去的韩东塬:“……”
拿过水壶狠狠灌了一口,差点呛着。
他觉得他是不是太纵容她了,都快爬到他头上来了。
只要他听进去了,她可不管他面色有多黑。
后面一路韩东塬睡觉,她也不再理他,还美滋滋的哼起了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
“程知青,你这歌唱得真好听,”
前面的二庆伯原先赶着牛车,听着程柠哼了一会儿歌,突然开口道。
程柠吓了一跳。
二庆伯沉默寡言,在前面赶牛车时很少跟他们搭话,刚刚她躺着没事做,清晨带着微甜香味的清风吹着,太过放松,就忍不住哼唱了起来。
这可不是这会儿的歌呢。
这歌得等改革开放才能传过来吧。
她先偷偷看了一眼韩东塬。
看到他还闭着眼应该还是在睡着,刚刚她哼得小声,他应该也没听到什么。
就是个调子,过上几年肯定早忘了。
她松了口气,冲二庆伯笑了一下,道:“嗯,就是胡乱哼得,心情好,就忍不住哼一哼歌。”
能活着,一早上悠闲地坐在牛车里看大山的风景,还有饼子吃,还有水喝,旁边还有年轻的韩东塬,真的是太美好了啊。
二庆伯乐呵呵,道:“程知青你可真是个好娃子,这些年来过这么多知青,真正喜欢这里的,也就你一个了。”
是不是真心喜欢,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他这个常年在大山里来来去去的老头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又道,“就你身边那个,以前也燥着呢,不过我看啊,自从你过来之后,他倒是好多了。”
程柠听他说韩东塬,转头就去看他。
韩东塬睡不下去了。
他坐直了身体,道:“二庆伯你这牛车倒是赶得稳。”
二庆伯笑,给前面的牛甩了一鞭子,不重,倒像是轻拍了一下牛跟伙计打招呼似的,笑道:“养了几十年的牛咧,能不稳?”
队里的牛都是他养的,需要赶牛车的时候就帮忙赶牛车,这些牛都最听他的话,别的人谁赶都不如他。
二庆伯说着话大约是高兴了,竟然还吆喝了两句山歌,然后不一会儿又听到前面也传来一阵吆喝声,是牛车路过其他村庄的地盘,有几个不认识的村民在用木头打桩,应和着唱着号子歌。
程柠看得津津有味。
韩东塬看她,这会儿已经有些微的晨光出来,洒在她净白鲜嫩的面庞上,美好得不真实。
那一句句歌词,程柠不知道,其实每一句都听到了他的耳中。
又像是敲在了他的心上。
泛起一阵又一阵无处发泄的异样情绪。
两人去的早,到了公社姚师傅还没到。
两人就被徐书记叫了一起去公社食堂包饺子,大白菜大肉馅,虽然肉馅不多,但大白菜裹了肉味,还是馋得人流口水。
几人正在食堂包饺子包得热火朝天,薛主任就把人给带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除了姚师傅,还有一个高大俊秀的年轻人。
韩东塬看到这人还没什么表情,程柠看到眼睛已经是骤然亮起,露出了一个十分惊喜的笑容,然后给出了热情的欢迎。
……那样子,瞅着怕不是想去给一个拥抱。
“纪旸?”
程柠跟姚师傅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冲着那年轻人笑道,“你怎么过来了?啊,陈师傅推荐的工程师傅是你吗?真是太好了!”
这缘分还真是天注定的。
前世纪旸后来就跟了韩东塬,跟他一起创业,说是他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没想到这一世的缘分这么早就来了。
纪旸看到程柠的笑容怔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出来。
因着她的惊喜和热情欢迎,这些时日的阴霾好像也一扫而空。
“不嫌弃我学疏浅陋就成。”
以前他在建筑工程集团做工程师,程柠在家具厂上班,两人不过就打过几次照面,没有任何交情,程柠这么欢迎他,显然真心实意需要一个得力的工程师。
不过程柠有点奇怪,问他:“你是跟单位申请的吗?能这么快吗?”
这会儿可没什么年假,有什么事想要请几天假都是要提前申请,等领导审批的。
但从她那天打电话给姚师傅,到他们前天出发,中间也就一天半的时间,他在单位,怎么就能跑过来的?
“我这次过来不是几天,”
纪旸道,“厂长批了我下乡改造,以后都会在这边了。”
他母亲是老牌资本家大小姐,但她在他年少时就已经去世,所以之前并没有影响到他,最近因为这个出身问题被人挖出来,他不愿跟去世的母亲割席,不愿“揭露”母亲,最近的处境十分艰难。
陈师傅跟他家有些渊源,也算是他的半个师傅,所以姚师傅来找陈师傅说这事时,他立即就想到了纪旸,然后找厂长谈了一番之后,厂长就批了一封下乡改造书,让他直接跟着姚师傅过来了。
程柠:!!!
这,这,这对程柠来说简直就是惊喜!
感动得无以复加了。
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太好了,”
她握住了纪旸的手,热情道,“纪工程师,我们很需要你!”
“谢谢,”
纪旸被程柠的情绪感染,笑道,“我听姚师傅说过你们的想法了,来之前我跑了各大图书馆,把能找到的有关这边的资料都找了,誊了过来。”
他说完就跟韩东塬打招呼,道:“东塬。”
他跟程柠不熟,跟韩东塬却是熟得很。
以前在工程集团,他做设计,韩东塬负责后期设施安装统筹,两人打交道的机会很多。
不过相较于程柠的热情,旧相识的韩东塬却是面色淡淡,颔了一下首,道:“吃饺子吧。”
纪旸也不以为意。
因为韩东塬本来就是这么一副性子。
程柠更不理会韩东塬的冷淡。
反正这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
吃饭的时候继续聊。
聊的当然是关于山洪方面的事。
纪旸说他来之前查了一些这边洪水方面的资料,程柠不厌其烦的问着,纪旸谈到工作也是个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性子,她问什么,他会旁证左引说上十句。
明明香得不行的饺子,程柠和纪旸不怎么顾得上吃,韩东塬跟嚼着仇人似的,徐书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里好笑。
他可总算发现韩东塬这小子的软肋了。
徐书记夹了一个饺子放在纪旸的碗里,笑道:“小程,小纪,工作的事可以慢慢谈,咱们先吃饭,姚师傅和小纪师傅这可是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怕是一顿热饭都没吃呢,小程你这压榨人总也得让人先吃饱饭不是?”
“再说了,这山洪啊起房子什么的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再说了,咱们这坞山,说起来,雨季的时候水是多一点,但发大水的时候少,下游别的省份倒是常有发大水的时候。”
是啊,就是因为发大水的时候少,所以才会失了警惕,也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不过人都来了,也的确是不急于一时。
程柠就笑眯眯道:“徐书记您说的对,先吃饭,姚师傅,纪师傅,你们多吃点,这可是徐书记亲手包的大肉饺子,特地招待你们的。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上次下乡,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这里,就喝了一碗能照见人脸的稀饭,连个糙面馒头都还得自己买。”
原先程柠还叫纪旸纪工程师,听徐书记叫“小纪师傅”觉得“师傅”两个字更接地气,就也改口叫了“纪师傅”。
徐书记听程柠这么说也不窘,而是“哈哈”大笑,道:“程知青,这可是没办法的事,咱们公社穷啊,社员都吃不饱饭,哪里来额外的粮食招待你们?不过现在不同,现在你们给大队做贡献了,我这个做书记的感激你们,自然是勒紧裤腰带也要请你们吃上一顿好的。”
纪旸来之前还有些郁郁,经了程柠的欢迎,再讨论上一顿工作,这时候再听徐书记和程柠的对话,那些郁结就也好像丢在了北城,心情好起来。
一餐饭宾主尽欢。
这次来公社的时间早,吃完饭也不过才十点多,程柠问过姚师傅和纪旸带的东西,就拉着韩东塬带着两人去了供销社买东西,两人是要长期住的,尤其是纪旸,所以被子毯子,碗盆筷子什么买了一堆,好在有牛车,直接放牛车上就成了。
回去的路上有姚师傅和纪旸可比来时热闹多了。
这回程柠没再和纪旸多说了。
激动和高兴劲过去,就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程序。
回程程柠就主要跟姚师傅介绍他们厂子计划做的产品,她带了图纸,一一介绍给他听,每种产品的特色理念,工艺技术要求都要跟姚师傅讨论一番,纪旸也一直旁听着。
介绍完,再介绍工人的情况。
把他们目前掌握的技术,他们是如何分配他们工作的,都解释了给姚师傅听,道:“姚师傅,我们暂时是这么安排的,还麻烦您能帮我们做一个培训计划,如果您觉得工人的分工方面需要调整的,尽管跟我们说,我们一定配合您的安排。”
姚师傅一直认真听着程柠说话,中间偶尔还会问上几句,有关生产方面有些地方程柠答不上来的,韩东塬就会插上几句。
等听完所有的介绍,姚师傅对他们这边的情况不说了解个十成十,也知道个大概了。
他笑道:“这么听着安排已经非常合理了,其实我也就是会个技术,要说这统筹方面,东塬肯定比我强多了。小程啊,你是不知道,以前我们不管多大的项目,一个单位所有宿舍楼内部各种设施家具的安装,全部是你们厂长统筹安排,他话不多,但做起事来却是比那些做这行几十年的人都要老练缜密,遇到事也能抗得住。听说他走了,工程部那边还乱了好一阵呢。”
程柠笑,竟是颇有点与有荣焉的表情,道:“那肯定,我三哥最厉害的。”
如果能在现在就有后来半分的克制就更好了。
因为太过骄傲,连“三哥”都忘了改了。
“呵呵”,姚师傅笑。
韩东塬原本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纪旸说着话。
听到程柠这话也转头看了一眼她。
……她现在可真是,韩东塬“嗤”了一声。
不过不屑归不屑,他却也知道,他竟然还挺吃她这一套。
程柠可不管韩东塬有什么反应,她说完就继续跟姚师傅道:“不过他到底不是做具体技术的,肯定还是有可能有疏漏,到时候您看看有什么细节需要调整的就放手去做,还有工人的分工,像生产和后期处理,我们也是根据他们的意向分的,如果您有看到需要调整,您就跟我们说,我们找工人去谈。”
“成,没问题。”
姚师傅道。
韩东塬给姚师傅递过来一个水壶,姚师傅喝了一口,然后就笑着跟韩东塬感慨:“东塬,小程这一下乡,你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啊。”
韩东塬不置可否。
他问纪旸,道:“我们这儿没砖,砌土坯墙,会不?”
纪旸先前一直都认真听着程柠跟姚师傅说话,听到韩东塬这么问,就是一笑,道:“会,砌土坯墙行,晒土坯砖也行,乡下不都是土坯房,是咱们这些起房子的基本功。”
韩东塬“哦”一声。
而程柠听他这么说,却是很高兴,注意力终于又从姚师傅身上移到他身上,拿过自己的画稿翻到后面,竟是一张张上韩大队的各个角度速写图。
她拿着图开始跟纪旸从另一个角度介绍上韩大队的情况,村里的情况,然后手指着那条溪流道:“村民喜欢沿着溪流砌房子,大概是方便吧,但我下乡之前查过资料,听说二十多年前这一片曾经发过山洪,一些村子村民死伤严重,应该是跟这种砌房子的习惯有关,我们这次建厂房,学校,还有知青宿舍,就想在这一片地势较高的山坡上起地基,但这只是我自己粗浅的想法,具体可不可行还需要你帮忙看看。”
纪旸本来就是个工作狂。
听到程柠这么说,就接过图纸,两个人开始讨论起来,很快几乎就忘记了旁边还有另外两人。
姚师傅乐呵呵地看着两人,跟韩东塬笑道:“以前就知道小纪是个工作狂,很得厂长的器重,倒是真没看出来,我们小程竟然也这么能干。以前在厂子里的时候,看着就是个挺斯文乖巧的姑娘,不怎么说话,原来都走眼了。”
韩东塬皮笑肉不笑道:“您是看走眼了,能干着呢,我们厂子一分钱都还没赚,工人连切个木板都还不会,就已经在想着怎么烧钱了。”
姚师傅是个实在的手艺人,没听出韩东塬话里的情绪,只是很实诚的就着他的话道:“不能这么说,真要开厂子,这厂房还是很重要的,仓库车间后期处理室都要清清楚楚,不然乱七八糟,是做不好产品的,等到交货的时候也最容易出错。还有啊,小程考虑的多周到啊,既然要起厂房,当然要考虑这天灾什么的,你想这山洪,就算不是年年都有,但但凡来上这么一次,整个厂子就都毁了,所有人的心血都没了不说,还有人命呢。”
韩东塬抬眼看一眼正认真讨论着的纪旸和程柠,往后面车栏一靠。
眼不见心不烦。
第31章 计划推进
韩东塬等人跟姚师傅和纪旸离开,徐书记带着薛主任送了人上牛车,牛车走远了还站在原处看着。
薛主任道:“书记,你要是看重韩知青,想要他在公社这边建厂子的话,那就直接把他调上来就是了。”
这半年来徐书记对韩东塬热情,他都看在眼里。
原先他以为是因为韩东塬的父亲韩祁山的缘故,不过这两个月他看徐书记不仅对韩东塬热情,就是对廖盛和程柠他们,他也十分热情,每次又是打听竹木制品厂的事,他要是再不明白徐书记的意思,他也就不配做这个公社的办公室主任了。
徐书记笑了一下,道:“我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看他倒是未必肯。”
“怎么会不肯?”
这些下到下面的知青,谁不想调到公社来?
徐书记摇了摇头。
这别的知青是别的知青,别的知青下乡下到牛车都要走上三四个小时的深山老林里,哪个不是哭丧着脸?有谁还能想到各种赚钱的法子出来,又有谁才半年多不到一年的时间,不需要公社和大队任何资金支持,就搞出个厂子来的吗?
那上韩大队穷是穷,偏僻是偏僻,但却是那韩东塬的老家。
有香火情,韩祁山在村子里更是有威信,他在那里开厂子,得到的信任和支持不是一两个钱能换来的。
他早看出来,那小子是个喜欢自由不喜欢拘束的性子。
再说了,人家能赚钱,也不缺钱啊。
这不是没资金支持,厂子也扑棱起来了吗?
姚师傅和纪旸到了大队当然受到了大队书记大队长还有村民们的热烈欢迎。
大队书记周朴槐和大队长韩有福都热情邀请姚师傅和纪旸,尤其是姚师傅去自己家住。
这可是城里来的七级木工师傅,在他们眼里那简直就跟横梁上供着的木匠祖师似的。
不过两人都拒绝了,直接去了韩东塬他们那个热炕挤。
姚师傅是个认真负责的同志。
他在车上拿了程柠的图纸,又跟程柠讨论了一路,到了晚上见过大家,第二天就已经投入了工作。
手工活,也不用教理论知识,自己示范一遍,让大家动手操作,然后纠正大家。
三道工序轮流教,第一道第三道前期和后期处理相对容易,简单教几遍,主要还是靠大家自己不停的练习,第二道工序生产那块,虽然也是孰能生巧,但却有很多基本技巧要教。
姚师傅退休了,也不急着回去,原先说是过来教一个月,但教了一段时间,韩东塬就跟他说了,如果他愿意,可以一直留下来,做厂子的质量监督和管理,所有的产品经他的手出去。
姚师傅一听就动心了。
他已经退休了,私活也不好接,最多是私下做几件东西收些礼物。
到这里韩东塬应了他一个月三十块钱,三十斤粗粮粮票,十斤白面票,等厂子效益好了,还能再涨,虽然比他在家具厂的时候低,但却是个稳定的收入。
他家里孩子多,房子小,老伴又已经去世,在这里又能做自己一辈子引以为傲的木工活,受人尊敬,还能有稳定的收入,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至于纪旸,熟悉了木场情况,具体生产工序之后,程柠就陪着他漫山遍野的逛,说是勘察地形。
韩东塬看得那叫一个气不顺啊,可就算加了活给她也没用,因为她一转身就能把活交代给许冬梅或者沈青,那是她的助理,韩东塬总不能说不行。
不过这下子不说韩东塬看不惯,宿舍里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在韩东塬又给程柠交代了一堆活,程柠转身交给许冬梅时,许冬梅忍不住劝了两句,道:“柠柠,我知道你是一心为着工作,可再为着工作,也用不着见天儿的跟着纪工程师满山的跑,你不知道,大家这会儿都猜你跟纪工程师是不是对象关系,纪工程师下乡是不是专门是为了你的。”
其实这有些夸大其词。
有韩东塬在那杵着,定性是为了建厂房,谁敢乱嚼舌根?
可不这么劝不行啊。
许冬梅再能干,都有些受不了这每天没完没了的活了。
程柠听到许冬梅这话就是一怔。
这话要是王晓娟说的,还能打个折扣,但是平日里最稳重老成的许冬梅说的,程柠就不怀疑其中的水分了。
然后许冬梅又道,“其实你主要就是带着他看地形地势地质情况嘛,要我说,就你,爬个山越个坡都不方便的,对这山里的情况也不熟,你们两个都人生地不熟的人整天往山里跑也不安全,不如叫个村民带纪工程师比较好。”
程柠可不觉得自己爬山越坡有什么不方便的,但许冬梅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这几天她跟着纪旸四处察看其实也是因为她自己想要了解更多,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找个熟悉地形的村民的确比较好。
她还想着叫谁呢,周晓美自己蹦了出来。
周晓美干脆利落的退了婚,还让那个张文顺斯文扫地,最近心情特别好,她找程柠给她在厂子里安排个活儿。
得,现成的活儿。
程柠就把纪旸交给了周晓美,让她给他打下手。
她还借着这机会板着小脸认真道:“可不只是领个路,带着纪工程师四处逛逛,还有后面纪工程师画图啊,有什么关于村子这边土壤小溪的问题啊,你都得帮他记下来,平日里出去说到什么也记下来,以后你就是纪工程师正儿八经的助理,就像许冬梅和沈青是厂办公室助理那样。”
“我跟你说,这要不是我想找个熟悉村子地形和山林的村民,纪工程师助理这个位置,可比许冬梅和沈青他们办公室助理的位置都要吃香,村里也有好几个初中毕业的人,找你,纯粹是因为我们感情好。”
周晓美先是听得压力山大,后面就被程柠给忽悠得激昂起来,直接举起了小手道:“柠柠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一定会做好这份工的!”
程柠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相信你。不过光有决心还是不够的,你要记得,每天都要读点书,一刻都不能松懈。记住,好些人盯着这个位置呢!”
周晓美:“……”
不管怎么样,程柠就这么把纪旸交给了周晓美,让周晓美带着他到处逛。
韩东塬的面色总算是正常了一些起来。
另一边姚师傅则是带着大家伙开始日以继夜的培训。
纪旸的工作效率很高,考察完这边的地势地貌之后,就又找了程柠,跟她讨论这厂房选址,怎么建。
韩东塬看见了,直接道:“拿到会上说吧,大家一起讨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