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周内部凶险,江焰手里的决计不可以是弱旅,否则的话,不说攻破城池与否,只怕他自己也难以全身而退。
所以刀营众将在玉王镇那一夜后,几乎都留在了镇中。
但温月声身边的叶秋云等人回来了。
不光如此,温月声还让叶秋云率领了三千刀营将士折返。
叶秋云之前在京中投军,在刀营内待了近半年。
她本人的实力远比不上刀营的将领,但她对刀营的作战方式非常熟悉。
也正是因为温月声留了这么一手,叶秋云才能够在刘奕支撑不住之前赶到,率领刀营将士,帮助刘奕突围,扭转了战局。
刘奕麾下的这支队伍里,还有当初从路上捡来的那贼匪里的人,便是二首领、狗剩之流。
二首领几个不擅长作战,但是别的偷鸡摸狗的事平常没少做,是以在开战之前,竟是悄没声摸入了陲溪镇中,在镇内得知,吉兰在知晓努烈那边的事后,命自己的副将带着一半的兵马,前去阻拦章玉麟。
这样一来,吉兰自己手里的五万人瞬间削减了一半,二首领觉得是个好机会,大白天里就点燃了通信的烟火。
也亏得他通知及时,刘奕才靠着手底下两万弱旅,和叶秋云支援的三千刀营将士,直接从吉兰手中突破。
剿杀吉兰大批兵马。
吉兰没想到这个素日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刘奕,竟能够赢他,大怒之际,本欲反扑。
可偏偏在此时收到了消息,说是大徽援军将要抵达。
逼不得已,只能撤退。
但吉兰做出的种种决策都太慢了,致使他手中剩余的一万五千兵马,被刘奕半中截断了七千多人。
又在后撤过程中,伤亡过半。
到最后他退至陲溪镇内部时,队伍内竟是堪堪只剩下了三千多人。
这等情况,对吉兰来说,便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他不光输给了往日里看不上的大徽弱旅,且还因为反复犹豫,而被动损失了大批将士,留下三千多人退至陲溪镇中,是自行走入了绝路之中。
眼下大徽援兵将至,凭着他手里的这三千多人,他今日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这边逃脱了。
这个他欲攻陷的小镇,将要成为了他的葬身之地。
而让他落入了这个境地中的人,甚至都不是章玉麟,也不是陆家兄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刘奕而已!
吉兰在暴怒和难以置信之中,终是狗急跳墙。
他差遣手中剩余不多的三千兵马,竟是挟持了陲溪镇内的许多无辜大徽子民,以他们的性命胁迫,逼着刘奕放他走。
夜色已深,深夜里的陲溪镇内,刘奕所率领的大军在镇外镇守,他跟叶秋云,只领着三千刀营将士,在与吉兰对峙。
而在他们跟前,吉兰手底下的将士们,挟持着镇上许多的百姓,冰冷的刀刃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之上,这些被挟持的百姓中,还有年岁极小的孩童。
天色暗沉下来,冷风吹拂着,那冰冷的刀刃,好像下一刻便要划破他们的脖颈。
陲溪镇内的百姓面色发白,已是摇摇欲坠,而他们跟前,尚且还不懂事的孩童则是哭泣出声。
在这夜里听着,格外的萧索。
刘奕的脸色格外难看,他看向吉兰,沉声道:“你要如何才肯放人?”
吉兰擦了把脸,他右边面庞被叶秋云刺破,一道细长的刀疤从额头蜿蜒了下来,血流不止。
已至穷途末路,吉兰眼神阴戾,一双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他们二人。
他从他们身后,看到了那支名为刀营的精锐部队。
而在镇外,还有大批的大徽军队。
吉兰脸色难看,偏那几个孩童还在哭闹,他眼眸阴沉下来,冷声道:“让他闭嘴。”
旁边的将士领命,拎起手中的大刀,便要往孩童身上落了下去。
“住手!”刘奕猛地上前一步,手中的剑指向了吉兰:“我记得你们昊周新帝下过旨令,不得残杀无辜,吉兰,你如今竟是连个弱小的孩童都不愿放过?”
吉兰听到了这番话,讥笑不已。
他目光落到了刘奕那张冠冕堂皇的面容之上,刘奕没被逼入绝境,自然是能随口说出这种话。
眼下吉兰人都要活不成了,还管什么旨令?
吉兰冷声道:“你既是这么好心肠,行。”
战场上厮杀了近一天一夜,他的头发已经披散开来,模样癫狂。
他瞥向了刘奕手中的长剑,讥声道:“那不若你来换他?”
被他用刀指着的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模样,满脸懵懂,在哭泣声惹来吉兰不耐之后,被身侧的大人捂住了嘴,可一双眼眸依旧蓄满了泪。
刘奕看得尤为不忍。
他欲开口,却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听到一人道:“用我来换。”
这道声音一出现,惊得所有人俱是抬头望了去。
吉兰亦是。
他在猛地抬头的瞬间,看见了那道清瘦的身影后,终是按捺不住,面色阴沉而狰狞。
来的援军将领,竟然是温月声。
昏黑的天际线下,他抬眸,看见对方缓步行来,眸光冷冽。
他是陪同郁舜前往大徽的将领之一,自然认识这位如今声名赫赫的思宁郡主。
也知其手段。
在她出现之前,他挟持众多镇内百姓,许是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在她出现后,吉兰清楚,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没有了任何可能。
他神色阴戾,眸光落在了温月声身上许久之后,骤然道:“行!用一个贱民,换得一个大徽主将,怎么也是划算的买卖。”
却见温月声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眸扫向了他:“我说的是,用我,来换这里的所有人。”
“郡主!”刘奕变了神色。
眼下正好是深夜,晚间的视线很差,也不见星月。被吉兰挟持的镇中百姓,零零总总共有几百人,男女老少皆有之。
吉兰身侧的昊周将士,俱是用这些无辜百姓的身体,遮挡住自己。
昏暗的视线之下,若命弓箭手放箭的话,先死的人,一定会是这些百姓。
刘奕划过了那一双双惊惧无助的眼眸,心下不忍,他甚至不敢去看刚才那个孩子的眼睛,只沉下声对温月声道:“弓箭手已就位。”
随时可以下令射杀这里所有的昊周将士。
温月声却没回答他的话,只看向吉兰。
却见吉兰先是一怔,随后癫狂大笑了起来。
他那双阴沉沉的眸,在扫向了温月声之后,眼底滑动着剧烈的情绪。
他心知今日无法逃脱,他活不成了。
他也清楚温月声曾斩杀过很多昊周名将,实力不俗。
但眼下他别无选择。
他可以杀了手中所有的大徽百姓,但都不如杀了温月声来得有价值。
她既是送上了门来,那他今日斩杀了她,便是战败,也是死得其所了。
当下,吉兰平静下来,阴沉着眼眸道:“好!”
“但是在交换之前,你需要卸掉身上所有的兵器,还有……”他抬起手中的兵器,指向了刘奕二人。
“这两个人,还有你身边所有的大徽人,都必须退出镇外去。”
几乎这个话刚刚一出,那刘奕跟叶秋云便已经是神色巨变。
吉兰手里还有三千余人,却要他们退出去。
这里是陲溪镇的主干道,他们如果退出去的话,短时间内,温月声便得要一个人面对这里的所有人。
刘奕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道:“不行!”
未成想,他话音刚落,温月声已经扔掉了手中的刀。
刀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温月声面无表情地道:“好。”
“郡主!?”连她身侧的叶秋云都变了神色。
刘奕也是毫不犹豫地道:“郡主,万万不可。”
他闭了闭眼,在万般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可以放弃镇中的百姓,但温月声是整个边疆的主将,只有她活着,才能够保住了边疆安宁。
他们欲开口,却直接被温月声打断。
朦胧的夜色中,温月声目光冷彻,不带情绪地道:“刀营众将。”
“是!”
“撤出陲溪镇。”
对刀营将士来说,温月声的命令就是他们行事的唯一准则。
是以哪怕知道眼下这般状况不该,他们还是在温月声的指令之下,毫不犹豫地道:“是。”
刀营所有的将领,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齐刷刷往后撤。
刀营将士撤出,刘奕却不愿意走,叶秋云亦是,他们二人依旧直愣愣地站在了温月声的身后。
但少去了那支精良的刀营震慑,令得这边的气氛亦是变化了些许。
吉兰见状,更是忍不住讥笑,他如同看戏一般,摩挲着下巴盯着温月声。
目光之中,满是兴奋之色。
今日便是他死了,能带走温月声,却也不算是个坏事了。
而那边,温月声在走向了昊周众将之前,她先是立在了叶秋云面前。
叶秋云面色变了又变,低声道:“郡主……”
温月声没有表情地道:“出去。”
话说出口的瞬间,叶秋云垂眸,忽而看见,温月声抬手,将右手腕间的一串紫玉佛珠褪下了。
自她认识温月声后,温月声腕间始终佩戴着佛珠,这也是一直以来,他们对于温月声最大的认知。
边疆条件艰苦,自到了这边之后,温月声礼佛的时日便逐渐减少。
但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她都始终带着一串简单的佛珠。
今日,是叶秋云第一次见到温月声将佛珠褪下。
那串佛珠递到了她的手中时,尚且还是温热的。
但温月声的声音和眼眸,却冷得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霜。
漆黑的夜色里,叶秋云听她道:“收好。”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佛珠,下一刻,就见温月声就这般,直接转身走向昊周大军。
看着温月声步步靠近时,吉兰眼中逐渐兴奋。
他轻抬手,示意那些挟持着百姓的昊周将士们,慢慢地放人。
陲溪镇内的百姓,皆是心慌意乱,匆忙被人催促和推着往前走,架在了他们脖颈上的刀,让他们没有办法去思考。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身黑色衣裙的温月声,冷淡着情绪,同他们擦肩而过。
有人从她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里,窥见了那些隐匿的,被深藏着的东西,在这个黑夜之中,伴随着她的脚步,在一步一步地放大。
空荡荡的陲溪镇街道之上,无数泛着寒光的刀,指向了温月声。
只等待着吉兰一声令下,便能毫不犹豫地将她斩杀在了原地。
以她为中心的几百人,将她围得死死的。
吉兰就站在了外侧,看着她手无寸铁,被昊周大军淹没。
他当下轻笑,随后面色一整,正欲开口,命人斩杀了她。
就见温月声骤然抬头,那双原本没有任何情绪的眸,竟是在这深夜里,渗出了滔天的杀意。
几乎是瞬间,整个陲溪镇的街道上都变得寂静无声。
唯有她面无表情地道:“好了吗?”
吉兰正欲开口,便听得一声刺耳的尖叫。
被那声尖叫惊醒的,不只是昊周的那些将士,更有反应过来的刘奕和叶秋云。
他们对视一眼,倏地上前,一人夺过了那将领手中怀抱着的最后一个孩子,一人则是毫不犹豫地将面前的昊周将士斩杀。
在他们的身后,无数刀营众将闻风而动,迅速奔向了镇子当中。
然当他们进入镇中时,所看见的,便是温月声立在了无数的昊周将士面前,她手中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夺来的刀,每行一步,斩杀数人。
无数将士倒在了她的身侧,将她脚下的那条路,都染成了另外的颜色。
而在她面前不远处,旁边的墙壁之上,吉兰硕大的身体,被一把大刀,钉死在了墙壁之上!吉兰身死之前,依旧大睁着一双眼眸。
黑暗中,她行走于昊周将士中间,所到之处,无一人存活。
第103章 昊周求和(三合一)
整个陲溪镇内,共计三千多昊周将士,倒在了温月声身侧的人无数,另还不断有人前仆后继一般往她那边飞扑。
然而在这些人的围攻之中,她竟是还能做到游刃有余。
刘奕一眼看去,只觉得震撼非常。
此前他们都知道温月声强,但是从没有想到她会有这般强。
因为被包围的人仅有她一人的缘故,所以哪怕有再多的人,这些冲向了她,向她动手的人,不会超过百人。
但是因为人多,所以会有一茬又一茬的人,接连交替。
恍惚间,好像是她身侧的天地之间,都只剩下了对方挥舞下来的兵器,和泛着冷光的刀刃。
这般场面,任由着谁人,看着都会觉得触目惊心。
唯有温月声伫立在了正中央,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们赶到及时,在刀营众将加入了战局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整个陲溪镇内的昊周将士镇压。
天边泛起鱼肚白之时,一切终是沉寂了下去。
温月声将手中的刀扔掉,叶秋云慌忙上前,等她快步上前后,才发现那把被温月声扔掉的刀,刀刃都已经打了卷。
她面色紧绷,忙问道:“郡主可有受伤?”
一抬眼,就看见温月声的右臂之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她瓷白的肌肤和深红色的血痕。
叶秋云当下变了神色,忙回头跟刘奕道:“随性的军医呢?郡主受伤了。”
刘奕忙让人去传军医。
却听温月声道:“不必。”
她眼中的情绪比往日里的更淡一些,那双眼眸漆黑如墨,黑黝黝的一片,像是寂静无声的深夜一般。
她手上的这道伤,是她强行穿过所有的昊周将士斩杀吉兰而留下的。
吉兰身边的昊周猛将,共有七人,其中有一个人,亦是天生神力。
对方手握大刀,欲直接斩断她的手臂,另有其他六个人,和她身后无数的将士配合。
她看见了,却连躲都没有躲,在他大刀落下的瞬间,同时结果了他跟吉兰。
那把刀是奔着斩断她的手臂去的,最后却只是留下了这道长长的血痕。
她是实验体,也有血肉,但较之旁人,她的身体更不易受伤,并且在成年后,经由4号多次改造,她身体的恢复速度也会比一般的人要快。
她是整个实验室中,注入过多种病毒,强迫进化次数最多的实验体。
昊周将士被镇压,那些惊慌失措的镇民,此刻终是回过了神来。
在天边晨曦将明之时,他们抬首看向了那个一身黑裙的女子。
百姓淳朴,在这般情况之下,能够想得到感谢她的方式,便是牵着自己身边的家人给她磕头。
没等他们跪下去,就被她差人拦住了。
天边将明不明时,温月声一半的面容隐匿在了黑夜之中,眼眸依旧淡漠,声音冷淡地道:
“至多不超过两个月。”
陲溪镇的百姓闻言,皆是抬眸看向了她,却见她神色笼罩在了夜色里,看得不甚清晰,声音很轻地道:“日后便再也不必过这样的日子了。”
这番话算不得什么承诺,可落在了这些饱受战火摧残,今日还险些葬送于敌军之手的百姓们来说,却是一种他们从未看到过的曙光。
不少人在她开口的瞬间,皆已红了眼眶,在模糊又朦胧的视线里,只看见了一抹金色落在了她的面容之上。
今日之后,整个陲溪镇的镇民,都会记住他们有个了不起的主帅。
她立于这混乱的战场之上,以单薄的身躯,护佑了他们安宁。
莫说是陲溪镇的镇民了,就连叶秋云都忍不住眼眶一红。
只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温月声那双眼眸里,带着些隐隐的燥。
这份燥,让她在天光彻底大亮之前,就已经带兵离开了陲溪镇。
于正午时分,赶到了离这边不远的荣安镇。
攻陷荣安镇的,亦是昊周五大名将之一,而来这边与其对抗的将领,则是陆青淮。
他们算是老对手,彼此都很熟悉对方,在僵持了一天之后,僵局终是被打破了。
陆青淮一路率领将士,击杀了对方身边的几大将领,将对方逼出了荣安镇。
若今日在这里的是陆庭玉,在蚕食了对方近一万多的兵马之后,他便不会再追了。
但他面对的是陆青淮。
陆青淮武艺高强,远胜于其兄长和父亲,此前又曾经遭逢过这个将领身边副将的毒手。
那个对他下巫蛊之毒的副将,如今就在对方的队伍中。
他在看到了对方的身影后,几乎是不带任何犹豫地,就率领了大军一路追击,今日这一仗他不仅是要胜,而且要亲手斩杀仇人。
只对方整个队伍都比较灵活,他领兵从荣安镇一路追击,眼看都要追到了昊周边境,却依旧没有能够将仇人斩杀。
陆青淮虽然年轻冲动,可到底在沙场上多年,也知道进退有度的道理。
即便是气得牙痒痒的,他也知道该收兵了,再追下去,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国土范围之内。
昊周入侵大徽的队伍尚且还没有被剿清,这个时候追击,对方若是跟其余昊周的军队汇合,那他就是将整个队伍都置于了危险之中。
他有分寸,就只是纯纯地不爽而已。
尤其是那个给他下蛊毒,害得他险些身亡的副将,还在他最后命令大军停驻之时,朝着他比了一个轻蔑的手势。
陆青淮脸色发黑,目光沉沉地盯着对方。
他身侧的副将隐有些犹豫,低声问道:“小陆将军,再往前就是昊周地界了,观对方这般,应当是后方会有援军,咱们还要追吗?”
这副将是陆青淮父亲派来看着他的,就是怕他在关键时候犯浑。
但陆青淮岂会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他只冷眼扫了那个副将一眼,一字一顿地道:“吩咐下去,退……”
他说着要退兵,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个副将,只想着下次如果见到了对方,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杀了这个人。
而且一定要他亲手杀。
可他那个兵字还没有说出口,忽而听闻一道破空声响。
箭矢带出的破空声,令得这边所有的人皆是变了神色。
陆青淮忙不迭回头看去,这一眼看见的,就是温月声率领着身后乌泱泱的大军飞驰而来。
踏踏马蹄声响起,颇有些震天动地的攻势。
但陆青淮第一眼看的,都不是她,而是她手里的弓箭。
弓箭?箭矢?
等等,她杀谁?
陆青淮变了神色,忽而反应过来,是又急又气地往那边看,这一抬眼,所看见的就是那个副将被温月声射出去的箭矢,一箭封喉。
陆青淮:……
行,他的仇人死了,还不是他杀的,而是温月声代杀。
怎么还有人代杀的?
还有,她不是一向最为冷静自持吗?今日怎么比他还要冲动?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着温月声带着兵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直地就闯入了昊周地界。
她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飞驰而来时,不光是陆青淮没反应过来,那些昊周的将士亦是愣了一瞬。
大概没想到大徽在明知他们有援军的情况下,还要进攻。
更没想到温月声会一言不发,直接冲了过来。
她冲入昊周军队之中,已经将手中的弓箭,换成了放在马背上的刀。
长刀出鞘的瞬间,这边的将士俱是变了神色。
抬眼就看见温月声冷沉着一双眼,手持长刀,一路毫不犹豫地劈斩着往前走。
她连马背都没下,就这么握着长刀,那挥刀速度之快,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转瞬之间,便看到她疾驰而来,一路砍杀了无数的昊周将领,马儿飞奔的瞬间,那把长刀砍杀了主将身边的一众副将,冰冷的刀刃,越过了这混乱的战场,直指主帅。
而在她的身后,陆青淮与大徽众将亦是生猛非常,飞扑上来,在温月声的带领之下,迅速蚕食掉了这边的昊周将士。
温月声举起长刀,那冰冷的刀尖直接落到了主帅的面前。她抬手一挥,直接砍断了对方手中的长枪,那刀尖直直地抵住了他的咽喉。
她骑在了高头大马上,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一双眼眸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冷声道:“投降还是死?”
那主帅脸色巨变,他手中的武器已经被温月声斩断,而身侧的几个将领俱是都被她斩杀。
所率领的残兵,也在陆青淮的攻势之下摇摇欲坠。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那主帅在静了片刻后,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枪。
哐当一声清脆的声响,长枪摔落。
温月声看了他许久,终是在陆青淮身边的副将赶了过来,将对方的手脚皆束缚住后,才将手中的长刀挪开。
日光底下,她眼中的燥意更甚。
因为温月声的突然支援,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陆青淮反应过来,满眼的兴奋之色,他看向了温月声,高声问道:“郡主,继续吗?”
陆青淮身侧的副将张了张嘴,再继续下去,必定会遇到昊周的援军。
只温月声在这里,她才是全军统率,副将便也没有多嘴。
“收兵,回主城。”温月声冷声道。
陆青淮的副将松了一口气,却见陆青淮忽而整了下面上的情绪,他轻皱了下眉头,问温月声:“你不舒服吗?”
他这一走近,当下也看见了温月声手臂上的伤,陆青淮脸色微变:“受伤了?”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温月声打断:“整兵回主城。”
陆青淮微怔,他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人。
其实温月声一直以来脸上都没有太多的情绪,她自来都是个格外冷淡的人,旁人从她冷淡的态度上,也很难看出她的心绪波动。
但陆青淮到底在公主府内住了大半年。
他总感觉,此刻的温月声,冷得不像是个活人。
这话听着莫名,她分明会流血,会受伤,甚至还会喘气,如何能够说不像是个活人?
可那眼角眉梢处流露出来的冷意,确实是格外强盛。
且……还蕴藏着巨大的杀意。
令得她那双漆黑如墨般的眼瞳,在看过来的时候,让人心头会不自觉地发沉。
那是一种人在看到了极尽危险的存在时,不自觉的心头发怵。
寻常的温月声虽然也冷淡,可却也没有这般冷滞。
陆青淮来不及多想,温月声已经整队离开。
他要收缴这边投降的战俘,落后了温月声许多。
他回到了主城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了周曼娘。
周曼娘人在军营中。
昨夜连着打了几场,伤员众多,她包括所有的军医都在治疗伤员。
陆青淮去的时候,她正一边泪流满面,一边给别人缠着手中的绷带,看到了陆青淮之后,她那双泪汪汪的眼还顿了下。
陆青淮皱眉:“你这什么情况?”
好端端的,她哭什么?
周曼娘闻言,动作无比自然地从怀里掏出来了手帕,将眼角的泪痕擦干。
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很容易流泪,常常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迎风流泪。
那日跟温月声站在城墙上时,她看着温月声的身影,是越看越想哭,但她都强忍下来了。
回来以后,她还以为是太阳晃的。
可这几日越发控制不住了,看见别人受伤,她就想哭,这一路下来,让那些她给治伤的伤员,都哭得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周曼娘神色如常地道:“许是因为春天了吧。”
陆青淮:?
春天了就想哭,哭什么?哭冬天就这么过去了吗?
他惦记着温月声的事,便没有深问,只道:“郡主呢?你给郡主包扎了吗?”
周曼娘一愣:“郡主受伤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呢,她眼中几乎是一瞬间就涌出来了泪。
陆青淮倏地往后一跳,满脸警惕地看着她:“你哭什么,郡主那不是个小伤吗?”
周曼娘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我只是觉得心疼郡主呜呜呜……”
陆青淮:……
那倒也不必哭成这样。
他从周曼娘这里没打听到什么,便打算直接去问温月声。
从军营中出来时,已经月上枝头。
等他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跨入了城主府时,夜色已深。
陆青淮接连奔波几日,却连水都顾不上喝,便脚步匆匆地去了温月声的院中。
可人还没进去,就在院门口遇到了晏陵。
这深更半夜的,他看晏陵身后的小厮手中,还抱了一张琴,陆青淮皱眉开口道:“你怎么还没走?”
晏陵身后的涤竹:……
该说不说,这位小陆将军可真会说话。
他说得倒也没错,晏陵是奉旨来送援兵的,援兵抵达了,他也应当回朝中复命才对。
实际上皇帝已经派人来催促过了几回,只是晏陵一直都没有动身。
原是打算明日一早启程的,但晏陵又临时变了主意。
估计还会在边疆驻留三日。
但三日便是最后的期限了,若再晚回京,只怕皇帝那边不好交代。
晏陵没回答他的话,只冷眼看向他:“夜已经深了,陆将军怎不回陆府休息?”
陆家一门三将驻守边疆时日久,皇帝曾给他们一家赐下过一套宅院,就在这主城之中。
陆青淮:“我有要事要同郡主相商。”
他说着,踏脚便要进入院中,没想到才迈出去了一步,就被晏陵拦住了。
这位生得俊美无双,瞧着风光霁月的晏大人,面上没太多情绪地道:“郡主有令,暂时不见客。”
他身后的涤竹眨了眨眼,何时的令?他怎么不知道。
陆青淮眉头一皱。
他想说什么,却突然想到,温月声既是不见人,那晏陵是来做什么的?
他这么想,便直接这么问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