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一心礼佛—— by作者:元余 完结
元余  发于:202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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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试题竟然在春闱前就已经泄露!
最为可怕的是,若严伟所言是真的,那他眼下遇见的刺杀……
在场朝臣反应过来,皆是呼吸一窒。
殿上的皇帝神色阴沉,冷声道:“你可有证据?”
严伟道:“臣在接到信件后,查处了几日,眼下已有了些眉目。”
“但臣眼下的情况……”他轻咳了几声,更觉后颈处刺痛:“请皇上开恩,准许思宁郡主与臣一起,查明此事。”
思宁郡主四字一出,周遭多人变了神色。
温月声擦拭着手,闻言轻瞭了下眼皮。
王进之与吕阁老对视了眼,小声道:“此事确实适合郡主。”
吕阁老微颔首,温月声和朝中之人,尤其是礼部的人,是半点关系也无,前任礼部侍郎,也就是那梁家上下,还是被她处理的。
他想得清楚明白,却听王进之道:“毕竟这个世上,能刺杀成功郡主的人,还是不多的。”
吕阁老:……
郡主适合是因为杀不死是吧?
沉寂中,皇帝已道:“准奏。”
当下,殿内许多人皆是心绪复杂,礼部那几个官员,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因祭祀被半中打断,再加上科举漏题之事极大,皇帝面上笼罩着一层阴霾,祭祀举行至晚间,皇帝面上的冷沉之色依旧未能褪去。
但好在那连日不断的大雪,终是消停了几日。
这几日天气转好,朝上的气氛却越发压抑。
漏题之事的主事人未能查清,礼部官员每天都会被扣下几个,于大理寺中问话。
春闱在即,此事需得要尽快查清,也好让春闱顺利举行。
皇帝给的时日不多,大理寺内外忙得脚不沾地。
温月声看起来倒是一派如常,甚至连早朝之上,她派遣去抓获杨古的李庆元得了嘉赏,提拔为将,她都是神色淡淡。
可她越是这样,那些与春闱有关的官员心底越是不安。
偏有些事情,分明是王进之的玩笑之语,可恰恰就是应验了。
那些幕后之人,胆敢刺杀严伟,却不敢碰温月声。
以至于这几日分明知道是她在查,可她来往之处,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且她出现,身边必带着殿前军将士,旁人就算是想动,也不敢在殿前军面前动手。
这般风雨欲来的氛围,持续了七日。
第七日早朝时,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温月声缓步走到殿中,淡声道:
“有关春闱漏题之事,已有了眉目。”
此言一出,无数人皆神色紧张地看向了她。
紧绷的氛围中,温月声不疾不徐地道:“漏题之人,乃是礼部侍郎魏锋。”
满殿安静中,那被提及姓名的魏锋,双腿发软,竟是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科举有关的事宜,都是礼部在做,所以查处出来的官员为礼部之人,倒是让所有人都不意外。
意外的只是这魏锋自己本身也是寒门出身,他甚至跟严伟的经历差得不多,都是磨了大半辈子,才堪堪走到了今日。
可两个人所走的仕途,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因为官清廉,被皇帝重用,一个则是才上任礼部侍郎没多久,便要丢掉性命了。
一时间,殿中朝臣皆是忍不住唏嘘感慨。
“启禀皇上。”严伟经过几日休养,身体好了许多,他沉声道:“经查证,魏锋漏题属实,且借由漏题,与京中勋贵结交,贪墨银两数万两,牵涉举人上百。”
“砰!”皇帝怒拍桌案,冷声道:“取消所有牵涉其中的举人功名,至于魏锋,收入天牢,秋后问斩。”
那魏锋面上苍白如纸,闻言浑身发抖,是半句争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纷乱的朝堂上,他只抬眼去看严伟,他不懂,同样是受到了胁迫,为何严伟可以这般不为所动。
殿内气氛压抑,对于魏锋所为,在场朝臣皆是摇头感慨。
“魏锋自己也是进士出身,科考多年不易,他自己做了大官,却是要坏了许多学子的路。”
“走到如今的地步,倒也是他咎由自取。”
满殿议论声中,温月声那道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除此外,另查出魏锋幕后之人。”
殿内一静。
众多朝臣皆是变了神色。
此事若只是那魏锋一人所为,还能说是他鬼迷心窍,大权在握却失了本心,可若他背后还有人的话……
未等他们想明白,温月声已是开了口:
“此人便是御史大夫孔瑞。”
无数朝臣抬头,无比惊愕地看向了前方。
孔瑞!?
那个先帝时期就已经在御史台,历经两个帝王,如今依旧掌握着整个御史台的孔瑞!?
不光如此,对方还是前几日时,弹劾温月声查处昊周细作不利的主要官员之一。
御史台自前朝设立,大徽沿用,其选取的官员,全部都是两榜进士出身。
如孔瑞之流,在学子及民间,还有大儒之称号。
当今圣上重疑,是以登位之后的十几二十年里,御史台都很是得用。
这群御史自来以清正廉明标榜自身,闻风而动,有时甚至为弹劾官员在殿中死谏。
如今竟是说,掌管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孔瑞,牵涉到了科举漏题之中!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御史台的官员也是半点准备都无,原以为这件事情到了魏锋那里,就算是了结了。
谁都没想到温月声会突然跳出来指向孔瑞。
那可是孔瑞。
当下,温月声就好似捅了马蜂窝,有御史接连站出来,为孔瑞分辨。
“郡主从何得出的证据,竟是指向了孔大人?此番科举的主考官,乃是礼部尚书,孔大人已多年未有涉及科举场中,又与魏锋素来没有来往,如何能够说此事与孔大人有关?”
“还是说,郡主是因为前些时日御史台弹劾郡主一事,而怀恨在心,借此机会想要往孔大人身上泼脏水?”
“孔大人入朝之时,莫说是郡主,就连温大人都还是个无知小儿。多年来在朝中兢兢业业,岂是随便一人就能污蔑得了的?”
御史台向来都是气往一处使,个中某些官员为人迂腐,不懂变通。
说话做事一惯直接,弹劾官员时,更是不留情面。
是以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顶头上司,会有被人质疑的一天。
“还请皇上明鉴,孔大人为官多年,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此事是为污蔑。”
“污蔑?”章玉麟讥笑出声:“各位御史大人要不要去天牢里看看,那杨古还被关在里头,郡主犯得着污蔑你们?”
自那日他们弹劾温月声起,他便已是心头不爽了。
“难怪各位御史大人,见着所有事情都下意识怪罪到了别人身上,原是自己立身不正,才会以己度人,用以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他人。”
那些御史被他的话气得仰倒,当下便要反驳,却被孔瑞抬手制止。
和气急败坏的一众御史比较起来,这位御史大夫格外沉得住气。
也是,历经两代帝王的人,又怎可能是个心浮气躁之人。
孔瑞今岁已六十有三,年纪和资历在朝中,算是仅次于王进之、吕阁老等人。
他一上前,周围都安静了片刻。
“郡主将此番科举漏题的矛头指向了我,可是个中有什么误会?”孔瑞心平气和地道:“若是因此前上奏弹劾郡主之事,我亦是不能应承。”
“弹劾上奏,本就是御史的本职。凡大徽的官员,需得受御史监管,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他拿御史本职来进行分辨,意在将此事带到了个人恩怨之上。
却见温月声面无表情,冷声道:“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让孔大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了吗?”
孔瑞那双浑浊的眼眸扫向了她。
“郡主,说话做事需得要讲究一个证据……”当下便有官员道。
温月声瞭起眼皮看他:“高大人要证据?”
这个御史除了前几日弹劾过她之外,其余时间与她并无往来。
却没想到她能够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高大人与孔大人是同乡出身,高大人的独子还娶了孔大人的嫡孙女,算证据吗?”温月声微顿,复又看向了另外一个御史:“刘大人曾是孔大人的学生,入朝阁后甚至未进翰林,直接进了御史台,算证据吗?”
“还有礼部给事中、户部员外郎,两位从任职开始,就颇受孔大人提拔,这也不算证据吗?”
被提及到了名字的人,皆是神色微变。
御史台内也并非是孔瑞的一言堂,只是恰恰好,此番涉及其中的,全都是孔瑞的亲信。
且都是前几日弹劾过温月声的人。
陆青淮是武将,对这些文官间的勾扯不清楚,所以在那日他们起身弹劾后,一时未能发现个中关系。
毕竟那日弹劾虽是孔瑞起头,可他整场下来,也就只说了一句话。
孔瑞是这些个御史的风向标,但凡他一开口,其余的人就好似闻到了味一样,便会一拥而上。
“这……我等私下的一些人情往来,竟也能算作证据?郡主所言未必也太荒谬了些!”
“不错,若说关系,许多官员刚入朝时,也曾得过孔大人照料,难不成这也能够算作是证据不成?”
“自然不算。”温月声神色淡淡,不待他们再次发问,直接道:“严大人。”
她边上的严伟顿时将手中的整理好的证据呈递了上去。
那厚厚的一叠,只看得人心惊肉跳。
温月声冷淡的眸扫向了孔瑞等人:“孔大人给魏锋出具的漏题名单,高大人、刘大人等每月往孔府送的‘瓜果蔬菜’,孔大人与礼部尚书来往之时,暗示礼部尚书策论选题内容。”
“这些可算?”
她每说一句,这边几人的脸便白了几分。
等瞧见皇帝看见那些东西后的反应,他们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温月声缓步,走到了魏锋跟前,抬头示意了下:“如果这些都不算,那魏大人每逢与各位来往时,所写下的记录手册,可算证据?”
满殿安静。
那孔瑞猛地看向了魏锋,目光阴沉。
魏锋闭了闭眼睛。
他为官十几年,仕途坎坷。经年累月之间,当初一门心思苦读,想要报效朝廷的想法,早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梁家倒台之后,孔瑞找到了他,说想要给他一个机会。
机会!机会!?
魏锋等这个机会实在是等了太久。
如今就这么递到了他的跟前,他真的不想放弃。
可他没想到,有时候一念之差,造成的后果是无穷无尽的。
他确实一步登了天,可接下来等待着他的,就是孔瑞一行人无休无止的要求。
从丁点小事,到插手科举,甚至到了破坏祭祀。
没错,时人信奉天命,祭祀时见了血,无论死的人是谁,都会视作不详。
但究竟是国运不详,还是顶上的人不详……
便不得而知了。
这些人的野心逐渐扩大,他也从开始的欣喜若狂,变得日夜难寐。
一心一意追逐的仕途,如今已然成为了他的夺命之剑,让他每一步,都踩在了必死的局面上。
确实走到今日,是他咎由自取。
可每每午夜梦回,或者是看见严伟时,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如若他同严伟一样就好了。
他会派人刺杀严伟,一部分是风声走漏,有人将信件送到了严伟跟前,还有一部分,大概就是出自于他的私心。
在他于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后,他实在很难以平常心看待跟他有着同样际遇的严伟。
贪婪和欲、望是悬在了他头顶的剑,稍不注意,就会刮得他粉身碎骨。
温月声冷声道:“魏大人,我提醒一下你,科举漏题是重罪,你若将罪责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那此事牵累的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
魏锋愣住,当下神色难看至极。
他眼中各色情绪闪烁不停,最后深深地看了孔瑞一眼,低垂下了头道:“我……罪臣该死。”
那几个朝臣见得他这番表现,已经是神色巨变,有人失了分寸,直接道:“郡主这等行为,同胁迫有何区别?”
孔瑞沉默许久,到底是掀袍跪下,高声道:“孔瑞为官数载,不敢说从未犯错,可今日种种,臣自问从未做过。”
“而今郡主拿着不知从何得来的证据,并着一个已经定罪了的罪臣口供,便要置臣于死地。”
“此等恶行,臣万不能应。所谓清者自清,今日皇上不信臣,臣不怪圣上,只臣一生磊落,当不得也受不起这等污蔑。”
“唯有以死,来证明臣之清白!”他说罢,竟是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猛地起身,笔直地冲着太和殿内那雕刻着赤金盘龙的巨大柱子上撞去。
势头凶猛,且动作迅速,当真是怀了死志去的。
当下,殿中所有朝臣俱是愣住,连带着那些还在与温月声分辨的御史,亦是变了脸色。
“孔大人——”中有一人反应过来,声音悲切,哀嚎出声。
仿佛那孔瑞真的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
“郡主今日所为,是要逼死我们这些……”高大人反应过来,亦是跟着谴责起了温月声。
可这番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咔擦一声重响。
“啊!!!”孔瑞痛呼出声,额上溢出了层层冷汗。
无数人怔住。
就连那一直站在温月声身侧的严伟也愣了下。
就在这一行御史表演之时,温月声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竟是一脚踹在了那孔瑞的腿上。
孔瑞的腿当场被踹断,整个人往前跌了下,径直跌跪在了殿中,且就跪在了温月声的面前。
孔瑞那条腿近乎被废,痛得接近昏厥,倒抽着气,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言语,温月声却是可以。
只听得她冷声道:“你以权谋私,威胁胁迫朝臣为你所用之事,并非只有一件两件。”
“除此外,还另有杀害无辜学子,强迫有功名在身的举人撤案,就连本次写了这封信的举子齐放,也险些死在你的手里。”
“孔大人还一副遭受了极大冤屈的模样。”温月声微顿:“既是这么冤屈,自然能够承受得了抄家之事吧。”
温月声冷眼俯视着他:“你是得要死,但不能死在这殿里,而是该死在成千上万的学子面前。”
她声色冷淡无波:“当于你最为看重的考试院前,斩首示众才是。”

第80章 随我杀敌(二合一)
殿上的皇帝正好看完了呈递上去的证据,他脸色发沉,目光扫向了那跪在殿上的孔瑞:
“孔瑞,你同朕说说,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今日还欲一头撞死在这朝上,究竟意欲为何?”
“啪!”皇帝径直将手中的册子重重摔落:“是想青史留名,日后让所有人都唾骂于朕?还是说……”
“是想要为谁正名,为谁伸冤!?”
皇帝的话,叫底下的朝臣均是抬起了头。
但因他们都没能看见那份呈递上去的证据,所以并未第一时间知晓皇帝如此震怒的原因。
大殿之上,严伟面色深沉,冷声道:“经查验,孔瑞所勾结之官员众多,另有数人,在经历多番调动后,眼下均在抚州任职。”
满殿皆惊。
抚州?孔瑞让众多党羽汇聚抚州是何缘故?
抚州离京远,且还是边防要塞,其位置还有环境堪称苦寒,寻常在京中任职的官员,大抵都是不愿被调至抚州的。
此前的大理寺少卿周远度,就是被贬黜到抚州的。
孔瑞又是为何?
许多人不明所以,而另有些反应敏锐的人,当下已经是神色大变。
温寻满目惊骇,低声与镇国公道:“若我未记错的话,当初废太子纠结叛军暴动,就曾一路攻至抚州……”
镇国公亦是面色发沉:“废太子便是死于抚州。”
这话一出,温寻彻底变了脸色,抬眸看向了那孔瑞。
先帝在时,孔瑞也是朝中臣子,但当初他官职不高,加上废太子死后,牵连出的一众党羽中并没有他,导致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想到,孔瑞竟是跟废太子有关系。
皇帝亦是怒不可遏,讥声道:“萧旻那乱臣贼子身死多年,倒不曾想,还有你们这群忠心耿耿的狗惦记着他!”
听得先废太子的大名,朝中亦是惊骇一片。
刚才因为孔瑞欲撞柱,正准备将那逼死良臣的罪名,加诸在了温月声身上的孔瑞党羽,亦是神色惊变。
牵涉到了科举漏题,还有孔瑞此前所犯下的事情,他已是死罪。
证据确凿,他辩无可辩。
欲在这朝上寻死,也并非是因为什么冤屈,而是想要将所有事情终结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以避免皇帝查到抚州。
抚州是他多年经营所得,亦是废太子的葬身之处。太子虽已死多年,但他们这些曾经的旧部仍不死心。
孔瑞自觉准备良久,所做之事,都是为废太子平反,而不承认是为着自己的野心。
且在他看来,他一直以来行的都是正义之事,是良苦用心。
所以在温月声的人进入抚州之后,他才会这般警惕,甚至不惜上奏弹劾温月声,其真正的用意,是欲将温月声的人逼走。
却没想到,他这一番上奏,未能起到作用不说,竟是被温月声拔出萝卜带出泥。
将他多年安排的种种,公之于众!
“你这般在乎声名,还想给你那旧主翻案,好!”皇帝高声道:“朕这便成全你。”
“来人,将他押入天牢,自今日起,于城中张贴字报,将他所为公之于众!三日之后,将其斩首示众!”
满朝静默。
这孔瑞所为,是当真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
时隔十多年,废太子的事情又被提起,且朝中至今为止还残留有对方党羽,且还以为对方平反之名,勾结党羽,意图谋逆。
这般罪名,都够得上那孔瑞死上十次的了。
皇帝没有直接在朝上就杀了他,已经算得上仁慈。
而比起此事,抚州之事更为紧要。
此前温月声派往抚州的人马并不多,原只是为了抓个杨古。
得了周远度传信后,她让李庆元率先押着杨古回京,同李庆元一并过去的将领,留了一半在抚州查探消息。
但因为本身派去的人就不多,如今尚还留在抚州的人手便更少了。
皇帝当下差遣了章玉麟及严伟同去抚州,务必将孔瑞在那边经营的所有人手拔除。
而因严伟要去抚州查案,监斩孔瑞之事便落到了温月声的头上。
三日之后,温月声派人将孔瑞押至考试院前。
考试院隶属于礼部,每年春闱都是在这边举行。
今次春闱尚未开始,便已开了考试院。
清晨一早,考试院外边汇聚了大批的学子。
自字报张贴后,孔瑞所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但凡是读书人,都对这等事情愤恨不已。
对方还是向来都被称之为刚正不阿,当代名儒的孔瑞,便令得这番情绪格外的高涨。
是以还没到行刑的时间,这边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孔瑞被押解过来时,听到的都是周遭学子的唾骂之声。
孔瑞脸色难看至极,低垂着头,难以面对这般场面。
等到温月声亲临刑场,下令让刽子手监斩时,孔瑞才略略抬了头,想最后再看这世间一眼。
只这一抬头,他所看见的,非是任何的景象。
而是人群之中,一个清瘦俊朗的青年。
对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袍,衣袍虽旧,却格外整洁。
黑眸深邃,眼神明亮。
因容貌气质出彩,在人群中格外瞩目。
他那双眼眸,就这么直直地落在孔瑞的身上。
一直看到孔瑞人头落地,周围的人或是惊惧出声,或是撇开了头,唯有他不动如山。
隔着人群,齐放抬眸,落在了不远处一身玄色衣袍,面容冷淡的温月声身上。
他静了许久,忽而高抬起手,朝着温月声的方向长长一揖,朗声道:
“学生齐放,谢过郡主。”
周围的学子微怔,听得他的名号,瞬间反应了过来。
“齐放,就是那个因文章写得好,被勋贵之家招揽过去,关押在府中,让他为其代笔文章的举子?”
“正是,此番就是他告发的孔瑞。”
没有人知道齐放这些时日经历了什么。
他从那个勋贵家侥幸逃脱,写出的那封信,几经波折才到了严伟手里。
可严伟收到信件,才刚开始查案,他就被孔瑞手底下的人抓住。
孔瑞以他家中亲眷性命逼迫他,甚至对他用了重刑,他都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齐放出身微寒,只是个一无所有的书生。
他有想过这次所为,甚至可能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也会为此事付出性命。
但他赌对了,且他运气好,几经犹豫选中的严伟严大人,同是寒门出身,确实是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
更为重要的是,严伟的运气也好,那日恰恰好碰见了温月声。
在这莫大的京城与朝堂里,他是一张谁人来了都可以将他撕得粉碎的薄纸,连带着严伟,亦是看似坚固,实则却是在以卵击石。
但眼前之人不是。
在此之前,齐放只是从几个同窗的嘴里,听到过思宁郡主四字。
而今日,她便坐在了盛放的烈阳之下。
以其冷淡之势,却为他们挡下了身后早已燎原的火。
齐放长揖不起,在他身侧的诸多学子,怔愣回神之后,也与之一并。
他们站在了这座高大的考试院之前,久未起身。
却在片刻之后,闻到了一股冷淡的檀香味道,与之一起的,还有那人淡然的嗓音。
温月声道:“冬日风冷,都起吧。”
齐放再起身时,只看见了她那一方素净的衣袍。
他立于冷风之中,一颗心却灼热滚烫。
良久之后,他才转身抬步。
离春闱还有一段时日,他当回去温书了。
假以时日,一无所有的他,或许也能立于那道消瘦的身影之侧。
那边,温月声离了考试院,却未能回到公主府。
孔瑞将要被斩首的消息传出,抚州生变。
叛军如今已然占领了抚州州城,章玉麟跟严伟还没抵达,皇帝召集所有重臣,于宫中议事。
这中间也包括了温月声。
因抚州事变,所用的是前废太子的名头,皇帝不欲大张旗鼓,所以派遣章玉麟去时,章只带了五千精兵。
如今抚州州城被控,便代表着对方纠结的叛军已不再少数。
章玉麟那边将士必然不够,朝中需得要派遣支援。
谁去,派多少人前去支援,都是个问题。
临近年关,加上此前雪灾来势汹汹,皇帝下令命忠勇侯去往各地点兵,并亲自下发冬日军饷。
除忠勇侯外,京中三大禁军是皇城防线,轻易离不得京城。
皇帝本欲令陆青淮前往,但一则陆青淮伤势未愈,他此前所中奇毒,几欲致命,按照周曼娘的话,至少得休养大半年时间。
二则,临近年关,需得有人前往边疆,抚恤边疆战士。
陆青淮此前就在边疆,由他前往自是最佳。
几经商讨之后,由镇国大将军开口举荐,定下了将由温月声率兵前往抚州支援。
此举在朝中引发诸多争论。
但温月声如今身上确实有着军职,率兵出征,倒也属于是名正言顺。
又有镇国大将军出面,力排众议。
是以此事便就此落定了下来。
姜露跟周曼娘人在府中,上午才将温月声送出府门去,晚间就听得温月声要出征抚州平叛,收到了消息时,人都微愣了片刻。
周曼娘那边得了消息后,便匆匆离开,去给温月声收拾行李。
因不知抚州内境况究竟如何,此番她也会跟随在温月声身侧,一并去往抚州。
姜露和陆红樱留在府中,温月声还将叶秋云自军营内调遣回来,让她先且替姜露办事。
温月声所掌握的京中消息,一部分便是来自于姜露之手。
她京中树敌众多,她要离京,姜露身边便不能无人。
叶秋云在军营内历练过一段时日,如今算不得多强,却也比起寻常女子力气大了些,且会一些简单的功夫。
重要的是她手底下另有几个刀营将士,此番亦是留在了京中。
叶秋云入府,安排好那几位将士后,看到周曼娘忙前忙后,她面色微顿。
沉默许久后,她便忍不住看向了姜露。
姜露正坐在了静亭之内煮茶,神色恬静。
叶秋云忍耐许久,终是道:“我有一事,始终不解。”
见姜露那双温柔的眼眸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微顿片刻后才道:“以郡主之能,何至于要替这般朝堂办事?”
在她眼中,朝堂之上,满是此前梁家、梁文昊亦或者是武安侯,甚至是如今的孔瑞之辈。
整个朝堂污浊不堪,连带着上首的几个王爷之流,亦是手段残暴,并不值得追随。
又有此前福瑞公主叛敌之事。
叶秋云本就是这些事情底下的受害者,在军营磨炼了一段时日,尤其是见识到了温月声的能耐之后,她越发觉得,以温月声之能,只替皇帝办事,到底是屈才了些。
朝堂会变成这般局面,皇帝并非全然无错,温月声功劳立得多了,或许还得不到什么好处,只会徒惹忌惮。
越是了解得深,叶秋云就越是觉得,郡主远不该如此才对。
她从前也读过些书,近些时日更是跟着姜露学了些兵书史书,读得越多,越发觉得,温月声未必不可以像是史书里的那些人一般,直接拨乱反正。
尤其眼下又起了叛军,便更加加重了她心头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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