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见到杨世醒过来,她语气很平常地询问:“怎么样,我这文章写得还可以吗?”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又看了一会儿,才道:“不错,挺符合徐茂渊的思路,他会欣赏的。”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知怎么回事,徐大人近日对我严苛了许多,还有裴大人,也给我额外布置了课业……”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杨世醒先前说的话,话音一顿,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他,有些讪讪地道:“他们——不会真的觉得我与你相处频繁,想要让我……不那么缠着你吧?”
杨世醒微含笑意地看她一眼:“你猜?”
“世醒哥哥。”她立刻讨好地唤了他一声。在涉及重要事项时,她从来都是不吝于摧眉折腰的。
她伸手轻攀上他的臂弯,软软道:“你别再拿我逗趣了,告诉我实话,好不好?要不然等会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大人了。”
杨世醒果然很受用她的这番表现,脸上笑意加深:“这事你不该想不通。你好好想想,徐茂渊和裴良信对你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阮问颖仔细地想了一想,不确定地道:“自从我和你和好后?”
难道这两人看出来了她和杨世醒之间的端倪,觉得她太过任性了,想要磨磨她的性子,这才对她严厉起来?
“自从陛下给我们赐婚后。”杨世醒纠正,“你既要成为我的妻子,势必需助我一臂之力,与我共进退,得他二人的悉心教导顺理成章。”
阮问颖恍然大悟。
过年时发生了太多事,让她的心境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如今在她的心里,当他的妻子与当皇后已经没有什么联系了,然而徐茂渊和裴良信不知晓其中究竟,便也不会这么作想。
在他们看来,杨世醒依然是名正言顺的嫡皇子,注定要继承大统,而她即将嫁给他,对她自然不会再像以往那般宽和轻纵。
她之所以直到现在才察觉他们的严厉,是因为前几个月里她都忙着养病和跟杨世醒置气,根本没有来含凉殿听过讲课,自然也无从体会这里头的变化。
看来他们是真的很喜欢杨世醒,连带着对她也这般用心,他一定是在平日里做得非常之好,才会如此得他们的看重。
阮问颖在心里这么想着,替杨世醒感到自豪和高兴。
这就是她喜欢的男子,丰神俊朗、出类拔萃,哪怕出身微末,没有半分皇室的血统,也依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儿郎。
“我明白了。”她朝他乖巧庄重地一笑,“我一定好好学,不给你落面子、拖后腿。”
杨世醒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抚过她的眉眼鬓畔,于袖口处递来一缕幽幽墨香。
“你如此聪明伶俐,何必担心这个?倒不如忧虑一下日后的相处,若每次都要像今日这般拿出时辰来作答策论,占去我好不容易空出的闲暇,我可不会情愿。”
“这个简单,我在家里写完后再带来就是。”阮问颖不假思索。
她这些天一直待在含凉殿,别说午膳,就连晚膳也基本是在这用的,回府后天已擦黑,秉烛夜读虽然麻烦些,但也比占用他们的相处时辰好。
“不行。”杨世醒很显然明白她在想什么,断然否决,“对着灯火写字伤眼睛,你不能这么做,还是在我这写吧。”
“那我在你上晨傅的时候写?”她道,又笑了笑,起了一点俏皮的心思,“或者你来帮我写?”
对方挑了挑眉:“可以。只要你不怕被徐茂渊和裴良信看出来,我就帮你写。”
她笑倒进他的怀里:“这怎么能行呢?当然是得模仿我的笔迹,比照我的思路才可以……”
……
最近几堂授课,徐茂渊主讲《治水》一篇。
阮问颖认真地聆听。
听着听着,她的思绪逐渐游移,想起了一件与之不怎么相关,又有点相关的事情。
徐茂渊看在眼里,点了她的名:“颖丫头,你对为师所讲的这段可有什么疑义?”
她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杨世醒。
杨世醒也正把目光瞥向她,神情里带着一点探究,似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在徐茂渊的堂上走神。
对上她看过去的目光,他微微愣了一愣,略有不解地回看。
徐茂渊在上首咳了一声,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
“颖丫头。”他把话音加重了一点,“你方才在想什么?”
阮问颖一个激灵,连忙收敛目光,不再看杨世醒,镇定心神,谨慎地回话。
“回先生,学生——学生方才是在想,水主治川时将天下分为九等廿四地,保三等地,过三等地,弃三等地,终使水患平息,天下太平。”
“水主此举固然雄伟,然而那些被弃的三等地上来不及疏散逃命的百姓何其无辜?凭什么他们要被放弃?水主……又是依何凭据来划分三等地的呢?”
徐茂渊摇了摇头:“你不该问这个问题。书上不是写明白了吗,水主是依照山川地形的走势分布来划分三等地的。”
“那些被划出去要弃置的三等地都处低洼之处,原本就难以保存,又穷困贫瘠,让它们被淹,造成的损失比让其余六地被淹要小许多,不论是谁都会如此取舍。”
“不能把这九等地全部保下来吗?”阮问颖脱口而出。
徐茂渊略含责备地看了她一眼:“糊涂。你忘了水主为何会立誓治水吗?是因为他的父亲治水不力,想要保住整个天下而浚水难疏,才导致水患肆虐多年,民不聊生。”
“世间万事有舍才有得。若不肯舍弃那三等地,如何能保得其余六等地?水主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才会壮士断腕,以三分之一的土地来换取天下太平。”
阮问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就是明白才更加想问清楚。
她硬着头皮道:“水主此举,不仅仅是把三分之一的土地放弃了,还把数十万百姓的生命也放弃了。”
“若是如此也罢了,可他在明知撤离全部百姓不及的情况下,不但将此消息秘而不宣,还暗中命人把那三等地中的王公贵族接出……此等行径,学生无法理解。”
“学生知道,当时民智未开,百姓基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大字不识一个,不及那些王公贵族有学识,可以治理天下,协助水主尽快将水患平定。”
“然而,那些大字不识的百姓便该死吗?他们……便该要为了一个自己与家人安享不到的太平盛世去死吗?只因为他们出身乡野,没有机会读书识字、明理成才?”
杨世醒神情一顿,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瞧向她。
阮问颖有些不安地回看,知道他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她不该问的,这些问题虽然看起来像是对水主治川的有感而发,但难保日后形势不会起什么变化,让徐茂渊听闻到一点风声,进而从她的这番话里推断出来究竟,但她实在忍不住。
杨世醒能够成长为今日的这般模样,或许与皇室血统无关,但一定与他六皇子的身份有关。
倘若没有陛下的器重培养,没有徐、裴二公的悉心教导,没有文师武傅的倾囊相授,他不可能会成为现在的杨世醒。
如果他真的不是帝后的孩子,在当初没有被抱进宫来,像最普通的平民百姓一样在民间长大,那么他或许会依然聪慧伶俐,但势必不会有现在的这份手腕,这份能为。
更极端一点,说不定还会像他曾经对她说过的一样,早被冻死、饿死了。
他明明这么优秀,却有可能因为出身问题而穷困潦倒,甚至夭折,与她再难有所姻缘。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阮问颖就止不住地感到庆幸和后怕。
庆幸他不必遭受这种命运,他们两人没有错过;后怕他与这种命运只有一臂之交,一个不巧或许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即使她清楚他有极大的可能是陛下的孩子,她也还是止不住地生起这些情绪。
困扰她的问题也由此而生。
天底下有多少像杨世醒一样的人?
他们或许没有他足够优秀,却也不比膏梁纨袴差。可是因为出身,他们寂静无名地活着、寂静无名地死去,甚至可能会像水主治川一样被视为牺牲品放弃……
如果说,二丫的出现让她了解到了平民百姓的苦,那么杨世醒的身世之谜,就是让她有了一种新的思考,思考这样被出身决定一切的命运是否有些不公。
第162章 原来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徐茂渊微阖了阖眼, 抬手抚须。
他缓缓开口:“这个问题,请殿下来代为回答吧。”
阮问颖一惊,还以为对方如此敏锐,单从她的这番话里就听出了端倪, 霎时手心一冷, 脸色发白,后悔她给杨世醒惹了祸。
直到看见身旁人神色平静, 投向她的目光含有安抚之意, 才面色稍缓, 心想事情应当没有她想得那么坏。
她勉强维持着镇定,对着坐在上首的徐茂渊颔了颔首, 应了声是, 光明正大地把目光转向杨世醒,道:“还请殿下为问颖解惑。”
杨世醒淡淡道:“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之人, 不论贵贱皆为草木,没有什么该死的, 也没有什么该活的, 不过是恰好死了、恰好活了而已,毋需烦扰。”
阮问颖:“……”
徐茂渊咳嗽一声,有些严肃地看了杨世醒一眼:“殿下,上回你可不是这么同老夫说的。”
上回?阮问颖一怔,难道他在之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还没有等她想完,另一端的杨世醒已是再度开了口, 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上回啊, 让我想想, 我是怎么说的……”
徐茂渊道:“殿下。”话语中颇含有无奈伤恼之意。
杨世醒没有理会, 自顾自看着阮问颖,微微一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是这样——江山社稷乃重中之本,为了保住这份根本,牺牲再大也要去做。”
“一棵树,只有保住了根,才能生生不息。若是只着眼于枝叶,护住它们不枯谢,放任根须糜烂,那么哪怕枝叶留得再多,这棵树也终将死去。”
阮问颖看着他脸上的清浅笑意,有些明白过来,他刚才不是故意要同徐茂渊捣乱,而是看出了她的怏怏郁郁,想让她开怀一些,才有了那番回答。
她为他的体贴感到宽慰,低落之情消散了不少,朝他漾出一丝柔柔的笑影,道:“一定要二选其一吗?不能把它们都保住?”
“都保住当然好,可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些的有几人?无法两全的情况下,只能保住重要的一项。”
“可是……这对那些被放弃的人不公平。”
“是不公平。”杨世醒道,“但我们只能这么做。”
徐茂渊幽然开口:“殿下此言差矣,那些在水主治川时被放弃的百姓献出了生命,保住了天下,使之后的人们能安居乐业,他们的子孙也不用再怕受到水患所害。”
“他们虽然被放弃了,但是他们的子孙后代能够得救获惠,所以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是为了家国天下,将被后人永远铭记。”
阮问颖有些犹豫地看了杨世醒一眼。
杨世醒示意她有话直说,有什么事他来担着。
阮问颖不知道他有没有看穿自己的心思,但既然他都这么表示了,她也就鼓起勇气道:“可是先生,那些被放弃的百姓大部分都和自己的亲人一起去死了,没有子孙后代留下。”
“就算有,那些安然无恙活下来的人们也会有子孙后代,会和那些牺牲百姓的后代一起得救获惠,这对他们依然很不公平。”
“至于被后人铭记……”她停了会儿,决定继续往下说,反正前头的话都说完了,再说一点后面的话也不算什么。
“距离水主治川已过数千年,天下人都记得水主的功绩,可那些被放弃的百姓还有谁记得?只有一些史书传记中的寥寥数语,还不会被大部分人注意……这样的铭记算什么呢?”
徐茂渊抚须的手势一顿。
他颇为欣赏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再度把目光转向杨世醒:“殿下,这个问题还是请你来代为回答吧。”
杨世醒这回答得很快:“这种抉择的确不公平,但我们无法避免,只能尽量减少这种事情的发生。”
“如何减少?”阮问颖追问。
他道:“选贤用能,把天下治理成一个清明盛世。”
阮问颖怔住。
这是她没有想到过的回答,也是她没有想到过的方向。
它看起来十分狡猾地回避了问题的核心,却不能说不正确,谁也无法挑出它的差错,就算是让那些被命运不公对待的人来也不能说这个回答不好。
因为天下太平了,成了一个清明盛世,百姓就可以安居乐业,不需要再有什么牺牲,每一个人都可以享受自己的人生,不必担心半途夭折。
徐茂渊缓缓开口:“这也是为师要教给你们的道理。颖丫头,你方才是不是在想,像为师这样的老骨头,能得到陛下青眼,全是因为出身世家、自小受到精心教导的缘故?”
“民间有不少比为师聪明的人,只是他们出身不好,没有机会求学成才,若是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做得定然不会比为师差,是不是?你觉得老天对他们不公,是不是?”
阮问颖又是惊讶又是难为情,没有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心思拿捏得这么准确。
一想到她刚才的那些提问在他眼里或许只是一种极为幼稚的举动,她的脸霎时有些烧红起来,不好意思地低声承认:“……是,先生明见。”
“你想得很好。”出乎意料的,徐茂渊赞扬了她,“很少有人会像你这么想。”
他逸出一声感慨:“多年来,为师和不少人打过交道,他们中有的是王孙公子,有的是朝廷重臣,汲汲营营者有之,淡泊名利者也有之,很少有真正像你与殿下这般心怀百姓之人。”
阮问颖的脸越发烧红,觉得自己担当不起这番称赞,因为她是想到了杨世醒才会想到这些的,询问那些问题的初衷,也更多的是在替杨世醒可能会有的命运鸣不平。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对方话里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半是意料之中、半是感到讶然地瞥了杨世醒一眼,对徐茂渊道:“殿下也问过此等问题吗?”
徐茂渊微笑抚须:“正是。”
“那……方才殿下回答学生的那些话语,是先生说给殿下听的吗?”
他缓缓摇了摇头:“非也,这是殿下自己体悟出来的,为师不过是略微提点了一二。”
阮问颖心中对杨世醒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
她柔情缱绻地瞧了旁边人一眼,真心实意地道:“殿下之高瞻远瞩,问颖望尘莫及,实为钦叹。”
杨世醒不出声地笑了笑,回了她一个心意相通的目光。
徐茂渊在上首咳嗽一声:“你也不比殿下差到哪儿去。你们两人都很好。”
他道:“只有心怀百姓,对他们的一切遭遇怀有悲悯之心,才能真正心怀天下,如此方为济世安民之道。”
“你二人能志同道合更是再好不过。”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为师希望你们能永远不改今日所想,携手并肩地走下去,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
“徐大人对你很满意。”曲泉阁中,阮问颖同杨世醒说起西室发生的事,“他那时瞧着你的眼神几乎把你当明主来看了,一定是觉得你能够当一个明君。”
“他对你也很满意。”杨世醒回她一个悠然的笑,“显然是觉得你能当好一名皇后,做我的贤内助。”
“我还是算了吧。”她有些悻悻地沿着榻坐下,把玩着臂弯间的霞锦披帛,“我根本不是想到了那些贫苦百姓才问的,是——”
“——是因为想到了我,感怀神伤,所以才问的?”
她瞧他一眼,有些羞赧地点点头:“……嗯。”
杨世醒湛湛笑了。
他顺过她的披帛,将其缠绕包裹住她娇软的小手,隔着一层薄薄的云纱握住,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问徐茂渊类似的问题,也是因为想到了我自己。”
阮问颖一怔:“是吗?”
“是。我以前自视甚高,从来不将他人放在眼里。不管出身高门世家还是落于草莽茅屋,只要不能为我所用,他人的存在就如同蝼蚁,我不在乎、也不会去想他们的命运如何。”
杨世醒与她十指相扣,同她温柔轻缓地说话。
“一直以来,我都以我帝后嫡子的身份骄矜自傲。在我心里,除了陛下和皇后,没有谁的身份能及得过我,哪怕太后、太子也一样,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阮问颖凝起莹莹的眸子瞧着他,乖巧透灵地询问:“我也一样?”
他笑着摇头:“你不一样,你在那时的我心里只是身份不及,但别的地方都很好,是我下定决心要娶到的妻子,不和他人同论。”
阮问颖漾开一个甜蜜的笑。
她舒展开娇柔的眉眼,轻软道:“听起来,我是因为得到了你的喜欢才会如此,如果你没有喜欢我,我在你心里就也和其他人一样,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杨世醒低着头,把她的双手收拢进掌心:“是啊,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谁让我自睁开眼睛起就被人唤殿下呢?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不飘飘然都对不起这样的身份。”
“你没有飘飘然。”阮问颖认真地瞧着他,“你虽然——是有些轻视旁人,可都是针对无能之人,倘若是有真才实干的,比如徐大人、裴大人之流,你都会很敬重,对他们另眼相看。”
“是,所以我没说我是个混账,只说我有点自视甚高而已。”他道,“这对嫡皇子来说很正常,但也由此遮挡住了我的眼,使我对众生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直到我听闻那场身世之谈,才惊觉——原来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163章 王爷万万不可娶一位娼妓之女
杨世醒道:“我只不过是比他们幸运点, 得了六皇子这个身份,才能有机会施展宏图抱负。若我出身民间,长于贫苦之家,恐怕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更别提什么志向。”
他低头笑了笑:“我让你帮忙处理宜山夫人兴办学堂一事, 告诉你要对士族徐徐图之,带你去兴民苑, 给你看那些稻穗粟谷, 或许在你的心里, 我这么做是心怀天下,为生民安。”
“其实并非如此。这些事情如果办好、办成了, 的确能让百姓过得更好, 但我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去做的,而是因为我自己的身份。”
“身份?”阮问颖似懂非懂地重复。
“是, 身份。”他道, “在那时的我心里,我身为帝后嫡子, 将来要继承天下, 自然要对天下的百姓负责,这是身为储君、身为帝王该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该做不该做,如若民不聊生,百姓就会揭竿而起, 换一个人来当皇帝,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能让我自己更加安枕无忧, 说到底还是自私自利。”
阮问颖听了, 先是一怔,接着摇了摇头,道:“这不是自私自利。”
她回握住他的手掌,隔着披帛云纱轻柔地描摹他的形状:“历朝历代有那么多的皇帝、太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这样,为百姓做下这些实事的。”
她抬起莹莹眼眸,瞧向他道:“圣人有云,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你心中如何作想,只要你这么做了,你就是君子,是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圣贤能士。”
杨世醒含笑凝视着她:“这话说得有些过了,我可担当不起你这样的称赞。”
她道:“你担当得起。”
他依然说了一声“不”。
“在我心里,百姓只是一个必须要背负起的责任,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时,我还生起过不耐和恼怒,心想为什么一定要搭理他们的死活,难道就不能撒手不管。”
他道:“这种想法不是圣人君子该有的,所以我不是圣人君子。”
“可你还是没有放手。”阮问颖道。
杨世醒缓缓笑了一下:“所以我觉得我这个六皇子当得还是挺尽责的,没有辜负这么多人的期待和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