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我的想法变了,百姓在我心里已经不是一个为了维持杨家皇室的存续才需要对他们好一点的存在,他们和我一样、不,应该说我和他们一样,都是这天底下最普通的人。”
“我只是运气好一点,才成为了六皇子,有了现在这样的日子。若运气不好,我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过得和他们一样。”
他道:“我就是在那一瞬间与他们感同身受的。”
“以前的我知道命运不公,但是那又如何?只要我是被老天厚待的那个就好。至于其他人过得怎么样,与我有何干系?出身就是一切,他们出身不好,命就该苦,我出身好,命就该幸。”
“现在不同了,一想到他们与我只有运气的分毫之差,我被抱进了宫里,他们没有,由此分隔在云泥两端,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我就……会对他们生出一种悲悯,想帮助他们。”
阮问颖定定地瞧着他,停下描摹他手掌边缘的动作。
“你一定是陛下的孩子。”她道,“不可能是被抱进宫来的,我确信。”
“那又如何?”杨世醒看着她,轻声道,“我是陛下的孩子,是陛下和皇后的嫡子,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杨家有百年江山基业,千年世家根蒂,追根溯源,却依然出于田野乡陌之间,与天底下数万万的寻常百姓家无异。”
“我和你,和他们,和天下所有人都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别。”
阮问颖瞧着他,慢慢道:“陛下曾言,人有贵贱之分,一如龙凤鼠蚁,不可等同。你身为陛下亲子,光是名字就高人一等,遑论其它?”
杨世醒道:“龙凤与鼠蚁是不相同,但它们都有资格活下去,活得更好。”
她道:“包括太子与高密王?”
杨世醒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像是在问她是不是故意找茬。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从天下百姓的角度而言,是的。但从我个人而言,我可能不会让他们过得太舒心。”
阮问颖忍俊不禁。
旋即,她收敛笑意,用一双柔情露目望着他,明亮的眸底流淌过碎星般的光芒。
“世醒哥哥。”她含着缱绻绵绵的情意,郑重唤他,“你一定要当皇帝。”
“你是天底下最适合当皇帝的人,比陛下还要适合,比太子、高密王之流更是厉害千倍、百倍……有朝一日,你若登基,定能让万民生息,为天下生灵带来幸福安康。”
闻言,杨世醒舒展眉目,流露出一丝漫漫的笑意。
他道:“当皇帝很烦,每天要操数不完的心。我现在光是协理国事就已经够头疼的了,不如隐居世外,逍遥自在。”
阮问颖道:“你可以选贤用能,提拔出更多的人才帮你处理国事,就像陛下提拔你,提拔徐大人、裴大人一样。”
杨世醒道:“选贤用能也是很累的,要收拢心腹,分辨忠奸,我为什么要费这个心?”
阮问颖道:“这样做能帮助百姓。”
他轻声一笑:“我为什么要帮他们?我只是想要帮他们而已,不是非要这么做,我又不是圣贤。”
她盈盈瞧着他:“可我知道,你会这么做。”
正如他在还没有听闻身世之秘时,就以责任之名把百姓的事兜揽到自己身上。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宽待众生之人,哪怕他不是皇子,是平民百姓、是路边乞儿,也依然如此。
他天生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也天生就适合帝王之道,登上那至高无上之位,降予众生甘霖。
阮问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不过她相信即使自己不说,他也能明白。
杨世醒果然明白。
他看着她,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你说得不错,我是会这么做,但我也是凡人,无法独自走完这条路,需要有人陪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走下去。”
“我陪你。”阮问颖将披帛理开,肌肤相贴地握着他的手掌,凝视着他道,“我陪你一起走下去,不管你去哪里、要做什么,我都会跟随在你的身边,永远不离开。”
杨世醒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映出她清晰的倒影。
“阮问颖。”他极为罕见地唤她的全名,“这是你亲口答应我的,你万不能忘。”
阮问颖点点头,认真而又矜持地承诺:“我待你之心,日月不变。”
婉转的话音絮絮落下,杨世醒静默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回应。
他抬起手,轻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
五月底,越宽王与沛国公侄女大婚。
喜堂设在王府,六皇子奉帝后之命亲自前去观礼,以表祝福。
越宽王交友广泛,娶到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娇美妻子,心情自是畅快,给长安中一应世家公子贵女都下了喜帖,邀请他们前来与宴,镇国公府与济襄侯府也在应邀之列。
成亲当日,整个王府鞭炮声响不断,来往人流不歇,喜乐在旁引奏,可谓热闹至极,不大声说话旁人都听不到。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当越宽王将楚端敏迎娶进门时,周围的人群里也还是发出了一阵明显的吸气之声。
原因无他,只在于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妆容华美,艳丽无方,似芍药花开般灼灼夺目,使人惊叹。
徐妙清小声惊道:“敏姐姐今日可真美……”
阮淑晗笑道:“楚姑娘今日出嫁,新娘子自然是最美的,哦,不对,现在该叫她王妃了。”
闻思静则是一声低哼:“美则美矣,然不显庄重,看起来不像是正头王妃,倒像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含混,没有让别人听清。
不过在场的贵女都能明白她的意思,毕竟众人在这方面的观点早已达成了一致,那就是楚端敏美得太过、太妖娆,平日里的素雅衣裳都无法压下她的媚骨,更不要说今日的正红嫁衣了。
靖昆侯长女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的一张脸都是天生父母养的,自己无法决定。”
“你们仔细瞧她的神情,是不是很恭谨守礼、端持庄重?然而一眼看去却全不是这么一个模样,也真是……没法子。”
徐妙清闻言,凝神瞧了一眼,轻声道:“果是如此……敏姐姐当真无奈。”
阮问颖却不这么想。在她看来,楚端敏今日的神情不能叫做恭谨守礼,而该称为心灰意懒,面上一丝笑意也无,明显是对嫁给越宽王一事感到消沉,不愿如此又不能反抗。
她看着那袭艳红色的身影缓缓穿过花廊,同越宽王一道在堂前立定,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幸好她的长辈看中的是杨世醒,若是也同沛国公府一般让她嫁给越宽王之流的人,那真是生不如死。
在她这么想着的同时,阮淑晗也在一旁看得微有疑惑,以团扇遮掩,悄声询问她道:“你觉不觉得……楚姑娘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她轻声回话:“摊上这样的一门亲事,谁能高兴得起来呢?”
阮淑晗笑着轻轻拐了她一下:“这话也只有你能说得出来了,越宽王身为陛下亲子,得封亲王,除了六殿下和太子、端王,还有谁的亲事能比他更好?”
阮问颖道:“我两位哥哥的亲事就比他好,连大堂兄的也比他强。”
“慎言。”阮淑晗笑嗔着用团扇拍打了她一下,把声音放得越发轻细,“这儿可不是国公府,不能随意说话。”
“不过……”她想了想,转口道,“你这话说得也不算是错,越宽王虽然身份尊贵,但实在有些——”她用口型比出“风流成性”这四个字,“楚姑娘如此神情,也不难理解。”
“是啊。”阮问颖感慨,“他与楚姑娘不过见了一面,就起了要娶她为妻的心思,这里头有多少是为了楚姑娘的才情心性,又有多少是为了她的容貌呢?”
她看向正在准备行礼的新人,摇摇头:“希望楚姑娘能够不被辜负吧。”
阮淑晗道:“楚姑娘是越宽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只消不出什么大事,荣华富贵、平安康泰总是有的,多少算是一桩良缘。”
正当姐妹俩窃窃私语时,一名满头银丝的老妪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拄着拐杖,被身旁的中年女子搀扶着,用颤微而有力的声音道:“且慢——王爷万万不可娶一位娼妓之女!”
第164章 把娼妓之女充当公主之女
话音落下, 霎时笙息乐止,满堂哗然。
越宽王尚不及开口,就有王府长吏上前喝骂道:“哪里来的愚妇?敢在王爷的婚礼上捣乱!还不快快拉下!”
随从护卫听命便要上前,不料银发老妪横出一柄匕首于颈前, 大有若敢近身就在华堂上血溅三尺之势, 把一应人等全都镇住了。
“王爷明鉴,老婆子并非成心要破坏王爷的婚礼, 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礼律》有言, 贵贱不可通婚。王爷若是娶了娼妓之女, 便是违了礼、违了律,老婆子这才不得不出言阻止!”
老妪的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让在场诸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也让越宽王和沛国公府的人变了色。
“满口胡言!”老沛国公又惊又怒,咳嗽几声道, “王爷今日所娶之妻乃是犬子与昌庆公主遗女,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这些污言秽语来辱没王爷、辱没昌庆公主?是谁派你来的?又有何居心?!”
老妪一声冷笑, 并不言语。
反而是在旁搀扶着她的中年女子抬起了头, 直直看向对方,道:“奴婢见过老国公大人,老大人有礼。”
老沛国公一愣,震惊地瞪大了眼:“你——”
“如大人所见,奴婢正是服侍了大姑娘多年的乳母,于三月前告老回乡, 现在又回来了。”中年女子道, 朝楚端敏缓缓行了个礼, “一别多日, 姑娘安泰否?”
楚端敏不可思议地瞧着她,神情在震惊中带着疑惑,像不理解对方这一举动:“林媪?”
这一声称呼出来,相当于是认可了那名中年女子的身份,周围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又很快平息。
“是奴婢。”林媪道,“姑娘,奴婢今日携老夫人前来,是想告诉您一件事,那就是您并非昌庆公主遗女,而是先沛国公世子与青楼娼妓的孽种。”
“——姑娘的母亲,正是大名鼎鼎的江州名妓,祝燕芸。”
这话一出,原本因为情势难辨而安静下来的王府再度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她在说什么?”阮淑晗低声询问,“你听清了吗?那媪娘方才都说了什么?”
阮问颖没有回答,她知道她的堂姐一定听清了,只是因为太过震惊才不敢置信,就和她一样,深觉不可思议,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朝这样的方向发展。
不论老妪之言是如何的荒谬,越宽王是如何的惊疑不定,楚端敏与沛国公府之人又是如何的震惊,在接下来的一片混乱中,众人还是逐渐了解了当年的一切。
原来,先沛国公世子曾经与南水梁家的女儿定过亲,只因世子自幼多病,两家又是口头上的约定,梁家便退了这门亲,沛国公府也没有声张,使得长安无人知晓这桩事。
之后世子被送往南水治病,休养身体,却不想在那里与梁家的女儿意外相识,两人情投意合,结下鸳盟,只待禀明双方父母就可再成好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人在一次出行的途中遇上了山匪,为了保护孱弱的先沛国公世子,梁家姑娘主动献身山匪,虽保住了性命,却遭到了心上人的厌弃,最终在伤心绝望之下投缳自尽。
先沛国公世子却因为其父深得先皇的喜爱而尚了昌庆公主,虽然是位不受宠的公主,但也是寻常人家求不来的荣耀。梁家焉能咽下这口气?遂使计将一名貌美的丫鬟送进了沛国公府。
梁家原本打着让那名丫鬟当姨娘、闹腾后宅的主意,但公主下嫁,驸马不敢纳妾,便转而让丫鬟去服侍公主,取得公主的信任,成功地近了夫妻俩的身。
在公主同驸马下江州游览风光时,丫鬟暗中寻了一个机会,将当地的名妓引荐给驸马,让二人有了一段露水情缘,成功地暗结珠胎。
在那之后,梁家又雇人装神弄鬼,让先沛国公世子误以为是被梁家姑娘追魂索命,吓得一病不起,心悸而亡。
这还不算完,在公主扶灵归来的途中,梁家买.凶杀人,把名妓的孩子充当公主的遗腹子,带回了沛国公府抚养,那丫鬟也成了婴孩的乳母,将其照养至今日。
那婴孩就是楚端敏,丫鬟就是林媪,而被那林媪搀扶着的银发老妪,则是当年梁家姑娘的母亲,梁老夫人。
这些话语也是从梁老夫人的口中说出,说得声声泣泪,字字泣血,带着多年压抑的痛苦与一朝得报的快感。
“我的人当年亲眼看着昌庆公主的孩子在她腹下化成一滩血水,亲手抱着那娼妓的孽种入了你们沛国公府,确保你们一家将她当成金枝玉叶……”
“哈哈哈哈,楚老狗贼,抚养娼妓之女的滋味如何?不比我失去独生爱女的感受痛吧?你们竟还妄想让她当王妃、当皇后,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你这是在满口胡扯!一派胡言!”老沛国公气得身形摇晃,在身旁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王爷今日娶的是我楚家如假包换的嫡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话算是落了梁老夫人的下怀,只见她对林媪一个示意,对方就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卷,缓缓展开,正是当年名噪一时的江州名妓祝燕芸的画像。
画中人身段窈窕,容颜艳丽,虽为一幅不动的画影,也依旧能让人瞧出万种风情,尤其是眉心一点痣,堪称绝色,与楚端敏有五分形似、三分神似。
林媪一边展示着画卷,一边平声叙述。
“这是画鬼程泊然在当年给江州六妓作的画像,祝燕芸身为六妓之首,还额外得了两句题词,正是画上的这两句,诸位大人只消看左下角的落款便可知晓真伪。”
“再者,祝燕芸身为名妓,名满江州,所经恩客众多,即使十几年过去,随便拉一个江州人来,也能认得出她额头处的眉心痣,与大姑娘所有的别无二致。”
“奴婢在此以项上人头担保,沛国公府的大姑娘楚端敏并非昌庆公主遗女,而是江州娼妓祝燕芸之女。”
一袭话语和举动如同沸水入锅,炸开了一片惊雷。
楚端敏往后退了几步,娇艳的脸庞褪去全部血色,在嫁衣的衬托下显得苍白无比,头顶凤冠颤动,整个人于震惊中含着无措,看起来摇摇欲坠。
越宽王看了她一眼,伸手想要去扶,但在顿了一顿之后,还是把手伸了回去,脸上显出明显的迟疑之色。
楚端敏也没有在乎,她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林媪的身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仿佛失去了一切的言语。
老沛国公气得连连咳嗽,甚至咳出了一口血,被身旁人忙着顺气:“你——你——你简直满口胡言!”
梁老夫人发出一阵凄厉的长笑:“楚老狗贼!你当初在害死我女儿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当年,你向先皇隐瞒长子的病体,欺骗公主下嫁,如今,你又想故技重施,把娼妓之女充当公主之女,欺骗着嫁给王爷、和皇室结亲吗!我偏不让你得逞!”
“我以我们母女二人的性命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楚家——全家不得好死!”
说完这一句话,梁老夫人将匕首一引,割喉自尽。
喷涌而出的鲜血飞溅三尺,惊得周围宾客发出一阵叫喊,也把阮问颖吓得花容失色,和阮淑晗相互依靠着后退了好几步,皆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相同的颤抖。
幸好杨世醒很快找了过来,把她拥入怀里,让她埋首在自己的怀抱中,避开这可怕的场面:“颖颖!别看,没事的……别怕。”
徐元光也从旁边挤了过来,拉过徐妙清,正要去拉阮淑晗,但见济襄侯世子已经把自己妹妹护好,便只给了个关心的眼神,一边迭声安慰着徐妙清,一边抽空询问杨世醒:“殿下,如今这情况——”
“我知道,你先把人安顿好。”杨世醒回了一句,对着身旁一干护卫侍从高声吩咐下令,很快控制稳了局面,让惊慌失措的人群不再涌动,平息了纷乱。
众人也都想起了他的存在,纷纷朝其望首,希望他能出来主持大局。
察觉到这一点,阮问颖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强自镇定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仰头看向他,努力平息着慌乱的心跳,压抑着颤抖的声线道:“……世醒哥哥。”
杨世醒明白她的意思,朝她看去安抚的一眼,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让谷雨和小暑带她下去,示意她别担心:“放心,我会把一切处理好。”
和阮问颖一样,谷雨和小暑也被喜堂上的突变吓到了,二女皆是面色苍白,勉强才维持着镇定,护着她来到了一处临时安置宾客的花厅。
厅里都是女眷,见到她,济襄侯夫人疾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她,询问她可有受到什么惊吓,好不容易才松口气,让侍女带她去往内厅:“你晗姐姐她们都在里头待着。”
内厅中,阮淑晗不安地坐着,见她到来,立即起身,露出同样担忧的神色:“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阮问颖摇摇头,捂着胸口缓了一缓,带着些许的颤抖开口:“还好,外头的人都被六殿下稳住了,没有发生什么大的骚乱。我、我只是瞧见……”
“好了,快别说了,我们什么也没有瞧见,今日的这一场只当做是噩梦,把它睡一觉就忘记。”阮淑晗打断她的话,示意碧桃端来一盏热茶,“来,喝点茶压压惊。”
话是这么说,但阮淑晗的脸色也很苍白,含着余韵未消的惊恐,显然同她一样,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徐妙清坐在一旁,捏着手里的巾帕,小声喃喃:“这就是一场噩梦……怎么、怎么会有人那样——”
“别说了!”她的话语也被人打断,不过这一回开口的人是闻思静,煞白的脸上神情复杂,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先前嘲讽楚端敏不堪为王妃的话,“……都别说了。”
第165章 竟以未嫁之身同外男苟合
越宽王婚礼上发生的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梁老夫人自尽之后, 林媪也跟着去了,临死前含起奇异的笑容,指着楚端敏留下一段话。
“奴婢照养姑娘多年,把姑娘视为亲女, 本不欲再听命于老夫人, 然而,姑娘的所作所为却着实让奴婢不耻。”
“姑娘身为沛国公府嫡女, 竟以未嫁之身同外男苟合, 自甘下贱。果然, 娼妓生下的女儿还是娼妓,上不得台面。”
“姑娘如此行径, 既配不上贵女二字, 也配不上公主遗女这个名头。奴婢不能把这样的姑娘视为自己的子女,这才携老夫人行至长安, 给姑娘一个明白。”
“姑娘若有怨, 便去找你的亲生父亲报吧!是他害了老夫人一家,也是他害了昌庆公主、害了你娘、害了你!奴婢先行一步, 在黄泉路上等着姑娘——”
说得楚端敏浑身颤抖, 妙目含泪,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场晕厥过去。
老沛国公更是活生生咳出了一口大血,嘴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挣扎着身体难以喘气,不待府医前来就没了动静。
原本的一场喜事陡然惊变, 不仅曝光了一个秘密, 还带走了三条性命, 毁了一桩皇亲, 如此大事自然不可能被瞒过去,杨世醒亲自写了一份奏折,连夜上呈给陛下。
陛下闻讯大怒,将楚、梁两家所有袭爵在官之身全部革职下狱,命刑部查清究竟,又把越宽王拘在王府,命令其无诏不得出一步。
这一桩案子堪称惊天要案,刑部在接到旨意后不敢怠慢,紧急行动起来。
然而事隔经年,两府的知情人不是去世了就是被处理了,剩下知情的老沛国公、梁老夫人和林媪还全部自尽,余者无人知晓当年之事,生生成了一桩死无对证的哑案。
查来查去,也只能查到梁家确有一名去世多年的姑娘,在她去世那年确有一场山匪作乱被官府处理,往来的通行文牒也记录了先沛国公世子在那会儿确实留待南水。
还有楚端敏,她的容貌与祝燕芸分外相似,后者又曾是名动一时的江州名妓,即使去世多年也有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看过前者的画像后都误认为画上的人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