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信王急声辩解,“臣弟与皇嫂的确在私下见过面,但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她拜托你查探她的身世!朕知道!”陛下厉声打断他的话,“朕不是蠢货!没有无能到连这点事情都查不出来!”
信王的火气也上来了:“既然皇兄知道,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皇兄觉得臣弟与皇嫂不敬皇兄,不把皇兄放在眼里,那皇兄自己呢?不也是没有把我们当回事?”
陛下冷笑连连:“好一个‘你们’,说得好,说得很好!朕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宁愿找你也不愿意找朕了,因为你和她是你们,朕和她是外人!”
“够了!”皇后突然高声呵斥,“杨暄成,你不要发疯了!”
阮问颖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想不到一向轻声细语的皇后会这般开口,更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态度和陛下说话。
她和信王都豁出去了吗?不考虑杨世醒了吗?她难道想不出来,陛下在听到她这样的话后,只会更加怒火高涨,更加“发疯”吗?
陛下果然大发雷霆:“阮妍!”
皇后直视他:“我为什么宁愿找他,也不愿意找你,个中缘由,难道你不知吗?”
陛下唇角扭曲,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你心中更向着他,而不是我!”
“不是。”皇后道。这时候的她恢复了一点冷静,变得有几分像先前那样柔弱,然而这柔弱不能抚慰任何人的心,更像是一阵冬雨,下得人身心发寒。
“陛下曾有言,妾婢贱类之子,无异凡俗鄙陋。陛下看重血统,看重家世,即使临幸后宫,也只让那些身世贵重的女子生儿育女,那些低贱的人,则不配为陛下诞下血脉。”
“陛下看不起家世低微、血脉低贱的人。”皇后眼含泪意,“可是陛下,臣妾……身为您的妻子,就是一个父母不祥的孤儿啊。臣妾怎么敢告诉陛下?”
陛下一震。
“说来可笑。”她继续道,“陛下在当年常常说,要和臣妾生下一个流有杨阮两家血脉的孩子,这个孩子一定会十分优秀,天生就比其他人强。”
“然而,臣妾并非阮家女,即使当初平安生下了那个孩子,现在也仍然是犯下了欺君大罪。醒儿是信王的孩子,或许还好一些。”
陛下久久地凝视着她。
半晌,方道:“朕……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介意过你的身世——”
“那是因为陛下不知道。”皇后道,“如果陛下一早得知臣妾的身世,恐怕就不会对臣妾生出兴趣,制造这二十年的悲剧了。”
不妙。阮问颖的心头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这句话说错了。
果然,陛下才动容了些许的神色又立刻凝结成冰,冷笑道:“说了半天,你还是在怨朕,怨朕当初横刀夺爱,破坏了你和三弟的好事,是不是?可是你别忘了,你从一开始就是朕的未婚妻!”
约莫是觉得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信王在这时也不求情了,硬邦邦道:“皇兄也别忘了,一开始皇兄并不喜欢这个未婚妻!”
“朕不喜欢不代表朕不要!”陛下忍无可忍,一脚将信王踹翻。
“暄和!”皇后惊呼一声,扑过去关切地问他,“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信王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咳嗽几声,朝她笑着摇摇头:“我没事,你、你别担心……”
这温情的一幕刺痛了陛下的眼,他看向二人的目光被恨意和痛苦填满:“这便迫不及待地当上亡命鸳鸯了?朕偏不如你们的意!”
“来人!”他扬声道,“信王失序,罪在不赦,立即凌迟处死!”
皇后大惊,拉扯住天子衮服的下摆,悲恸求饶:“不!不要!他都是因为我才犯这些错的,罪魁祸首是我!陛下要惩罚便惩罚我一人,别这样对他!他到底是陛下的弟弟啊!”
信王看起来倒是无所畏惧,一边咳嗽,一边安抚皇后:“小妍,你别哭,我愿意为了你而死,我不怕的——”
这一反应彻底激怒了陛下,他用力甩开皇后:“就因为他是朕的亲弟弟,朕才容忍他到今天!但不代表他可以随意欺骗朕,不敬朕!来人!快来人!”
“陛下!陛下!”
在皇后的哀痛求饶声中,高总管小心翼翼地入殿,躬身请示:“陛下……”
“怎么,你也要为他求情吗?”陛下黑脸呵斥,“还不快把他拉下去!”
高总管身体一抖,连连应声:“是、是是,奴才遵旨。”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阮问颖不知所措,求助地把目光投向杨世醒。
杨世醒的表情很奇怪,似无奈,又似心烦,仿佛被这闹剧吵得头疼。
他先是示意她不要说话,接着对陛下道:“陛下三思。今日若以此罪治了信王,天下人必定会恐惧陛下雷霆手段,道是陛下连至亲都舍得下手,遑论臣民?”
“更有甚者,传出陛下与信王为皇后反目、兄弟阋墙之说,岂是不好?陛下不如先将信王发落幽府,等议论平息之后再治,不然恐难堵悠悠众口。”
第300章 阮问颖抱着他的身体,跪坐在地
陛下深深看了杨世醒一眼。
“你这是在为你的亲生父亲求情?”
杨世醒镇定道:“我是在替陛下着想。”
陛下嗤笑:“朕需要你来替朕着想?”
杨世醒面色不变:“陛下, 三思。”
陛下陷入了沉默。
他再度看了杨世醒一眼,终于把视线放回到信王的身上,懒洋洋一挥手:“行,就照你说的办。信王以下犯上, 不敬天颜, 着罢官去爵,废为庶人, 禁于幽府。”
高总管如蒙大赦, 连忙应了声是, 领着人除下信王衣冠,将其带出紫宸殿, 速度之快仿佛害怕陛下第三次更改主意, 让他们给信王行刑。
皇后眼睁睁地看着信王被带走,面上犹有泪痕, 但神情多了一分放松, 感激地看向杨世醒,向他道谢:“醒儿, 多亏了你……”
杨世醒朝她笑了笑, 笑容里有安慰,也有无奈和苦涩。
阮问颖看得有些奇怪,陛下既然听进去了他的谏言,就说明正在逐步从盛怒中走出,恢复冷静,他即使不感到开心, 也该像皇后一样稍感放松才是, 怎么却露出这样一种情态?
很快, 她就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笑了。
在殿里重新剩下他们几个人之后, 陛下逐一扫视过杨世醒与皇后,冷冷道:“别人的事处理完了,现在,该处理你们的事了。”
“陛下!”皇后猛然抬头,“所有的起因都在于臣妾,臣妾是罪魁祸首,陛下只发落臣妾一人便可,放过这两个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陛下漠然:“放心,颖丫头是小妹的孩子,即便看在小妹的份上,朕也不会动她。何况她在这件事里确实清白无辜,反倒是你们两个——”
他对上杨世醒的目光,意有所指:“——连累了她。”
杨世醒没有说话。
阮问颖看着他现出几分倔强的神情,害怕他在这时候把她推开,正想靠过去捉住他的手,忽然听闻陛下唤道:“颖丫头!”
她被吓得一抖,连忙在地上跪好了,应道:“是、颖丫头在!”
“你走吧。”陛下和缓了语气,在历经了冷面、怒容等种种情绪更换之后,他终于重回了平日里的沉静。
“你虽有知情不报之嫌,但念在你年纪还小,又被他人诱骗,不能很好地做出决断在情理之中,舅舅不同你计较。”
“你现在离开吧,回家好生休养,忘了今天的事,也忘了殿中的这些人。”
阮问颖呆愣愣地听着。
这是什么意思?要让她忘记杨世醒……放弃杨世醒吗?
不,不行,她不能接受……
“舅、舅舅——”她慌乱地看向陛下,整个人陷入极度的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我不能——”
皇后连忙打断她的话:“颖丫头,不要任性,听你舅舅的话,离开这里!”
又看向陛下:“陛下仁德,愿意给颖丫头一条生路,恳请陛下也放醒儿一马。他或许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欺瞒了陛下,可是谁愿意相信这种事呢?说到底,都是臣妾害了他——”
陛下掀唇,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你放心,他如果想走,也可以走,但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他拍拍手。有宫侍垂首入殿,双手捧着一方托案,上摆一枚小小的瓷瓶。
看见这幕情景,阮问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先前那道赐死的圣旨虽为太后假传,但不得不说,太后还是了解朕的。”冰冷的声音自她前上方缓缓响起,“一人服下它,一人离开紫宸殿,朕给你们母子选择。”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过去了一瞬。
三个人几乎同时有了动作。
杨世醒与皇后都朝着瓷瓶起身,伸手想要拿下,阮问颖则是下意识抱住杨世醒,死死拦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拿。
“不要!”她流着泪摇着头,“不要!”
皇后拿到了瓷瓶。
她充满温柔地看了他们一眼,留下一句话:“颖丫头,今后醒儿就交给你了。醒儿,你要好好待她。我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意欲拔下瓶塞。
阮问颖的一声惊呼还卡在喉咙中,便被杨世醒的甩脱夺去了注意力,只见他朝她做出“放心”二字的口型,就一个箭步上前,从皇后手中抢走了瓷瓶。
她急得五内如焚:“不要!”什么放心什么暗示根本来不及去想,唯一能想的就是不要他服下瓷瓶里的东西。
好在杨世醒没有立即喝下,而是手举瓷瓶,看向陛下道:“离开紫宸殿后,陛下可否确保她们二人的性命,不秋后算账?”
“君无戏言。”陛下道。
“好。”他微微一笑。
然而,就在他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刻,又有意外发生——
高总管疾步入殿,惶惶禀道:“启禀陛下,镇国公与安平长公主班师回朝!济襄侯与武节将军正、正在领兵朝丹凤门而来!”
阮问颖震惊回头:“你说什么?!”
陛下冷笑:“说的什么不是很清楚吗,这是要逼宫了。真是朕的好岳家,好妹夫,好外甥。”
“不!不会的!”她惊颤不已,急惶跪下,“陛下,阮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做出这种忤逆不道之事!陛下明鉴!”
陛下依然冷笑:“是吗?你不妨问问你身后的人,在行宫里叫你叔父做什么去了。为什么本该在行宫待着的济襄侯,同你的二哥混在了一处,还领兵朝宫门过来。”
阮问颖心里一突。杨世醒的确同济襄侯密谈过,当时她问他谈了什么,他轻描淡写地把话带过,她便没有多想,难道、难道他真的……?
还有刚才,他对她比的“放心”二字,难不成就是因为——
她惶然转身,看向杨世醒。
皇后也充满惊疑地盯着他:“醒儿……”
杨世醒没有看她们中的任何一人,直直盯向陛下:“陛下是这么想的?”
陛下回之一个冷笑:“你不是这么做的?”
他道:“不是。”
陛下道:“那你说,你让他做什么去了?”
杨世醒道:“我的确让济襄侯去见了武节将军,但没有让他们领兵逼宫。”
陛下冷冷道:“你不说,他们就不能自行领会吗?这里头的手段和门道,朕比你要清楚得多。”
杨世醒面无表情地盯着陛下看了一会儿。
阮问颖心惊胆战地瞧着他。
不,他不会,这不可能——
一声叹气忽然响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世醒收敛容色,取下瓷瓶的红塞:“陛下既然不肯相信,世醒只能自证清白。”
他仰头一饮而尽。
阮问颖几乎肝胆俱裂。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不要——!”
她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想要阻止他,但为时已晚。
杨世醒将瓶中之物服下。
皇后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煞白:“醒儿!”
阮问颖扑上前,扳住杨世醒的双肩,摇晃着他,绝望地祈求着他能吐出来:“不要,不要,不要……你不能这么做,你说过不抛下我一个人的……”
她充满疯狂地喃喃自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但是她意识不到,她什么都意识不到,她的眼前全被杨世醒填满了,被一片血红填满。
皇后同她一样声泪俱下:“醒儿!醒儿!你怎么能够这么傻?我不是你的亲娘,你何必为了我枉费性命?何况我已经活了这么久,活够了,可是你还年轻,你不能——”
她颤抖着松开杨世醒,转身跪在陛下的脚边,取下发间的一枚金簪,抵着喉咙道:“陛下!陛下!我求你救救他!我愿意代他死!我愿意立即去死!”
“母后不要!”杨世醒连忙叫住她,“母后放心,孩儿没——”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脸色忽然一变。
阮问颖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绝望而害怕地询问:“怎么了?世醒哥哥,你怎么了?”
杨世醒皱着眉,摇摇头,似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勉力看向陛下,张口想要说话,但只吐出一个音节,就软倒在地,没了下文。
阮问颖抱着他的身体,跪坐在地,好像自己的一条命也跟着他去了。
她伏在他的胸口哀哀哭泣,只觉得天地间一片昏暗,她的人生在刹那间失去了意义。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行了,别哭了,他没事。”
陛下走上前,吩咐一旁候命的高总管:“把六殿下送回含凉殿,叫吴想旬过去给他看看。”
阮问颖一怔,呆呆地抬起头:“陛下……?”
迎着她的目光,陛下发出一声哼笑:“你瞧见他方才的神情了?出乎意料,不可置信,朕还是头一次在这小子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以为安排了人手就能万无一失?陌生人送来的东西也敢入口,真是活该。这次好生给他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托大。”
他示意她:“你也陪着他一起回去,免得到时候他醒来不见你,以为朕用你的性命换了他的活路,过来发疯。”
阮问颖还是呆呆的,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同样震惊不解:“陛下……?”
陛下长出一口气,吩咐之前呈药的宫侍:“宣太医令过来,给皇后诊治。”
“是。”宫侍领命而退。
“姑娘。”高总管带着几个人上前,躬着身,小声对阮问颖道,“奴才要把六殿下送回含凉殿,劳姑娘松松手。”
阮问颖下意识抱紧了杨世醒的身体,片刻后才慢慢松开,看着他们把他抬上载舆。
指挥完之后,高总管又对她露出一个笑脸:“姑娘也随奴才一道去吧。殿下醒来之后,第一个想看见的人一定是姑娘。”
她茫然地起身,偏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皇后,以及负手盯着皇后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陛下,重新把目光放回到杨世醒的身上,慢慢跟着走了。
第301章 你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含凉殿。
曲泉阁内铺着厚厚的毛毡, 地龙烧得暖融一片,四周陈设贵重,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阮问颖却觉得恍如隔世。
她怔怔地看着榻上的杨世醒,半晌, 才开口说话:“高总管……他、他不会有事的, 对不对?”
“姑娘安心。”高总管笑着道,“殿下服的是七眠散, 只会快速陷入昏睡, 不会伤贵体分毫。马上吴太医也要过来了, 姑娘有什么疑虑,都可以问他。”
她看向对方:“为什么陛下会……?”
高总管道:“陛下从没有想过要惩治殿下, 先前种种, 都是商量好的一出戏。”
“譬如济襄侯与武节将军一说,便是杜撰出来的虚言, 两位大人此刻正在长安城外, 迎接国公大人与长公主殿下归来呢。”
得知她的叔父和兄长没有真的逼宫,阮问颖松了口气, 旋即不解道:“陛下为何——?”
高总管躬身:“这就要等殿下醒来了。”显是不准备对她多言, 到底是在御前侍奉的,分寸拿捏得十分小心。
阮问颖也不强迫,她才在紫宸殿中经历了一遭,知道天子怒火有多么可怕,能够理解对方的难处。
她换了一个问题:“那信王与太后?”
高总管还是一样的说辞:“奴才不知。姑娘把这些话留着问殿下吧,以殿下的聪慧, 定能明白陛下之意。”
这时, 山黎领着吴想旬进来:“姑娘, 吴太医来了。”
阮问颖立即把问题抛到一边, 上前相迎:“吴太医!你总算来了!赶快过来看看殿下,他——他服下了一味药,忽然就陷入了昏迷——”
“殿下服用的是七眠散。”高总管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吴想旬。
阮问颖看见瓷瓶,心里就是一紧,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杨世醒手中拿的,片刻才缓解情绪,强压下焦灼不安,道:“对,就是这个。吴太医,你赶紧看看殿下有没有事。”
吴想旬接过瓷瓶,打开瓶塞,将瓶口置于鼻下轻轻闻了闻,道:“原是此药。此药生效迅速,但药性不强,约莫大半个时辰就会醒。若辅以银丹清风和针灸,则能够立即醒来。”
“银丹清风?”
“哦,这是一味嗅闻之药,无需服下,轻嗅即可。”
“那……针灸是?”
“就是普通的针灸。”吴想旬把瓷瓶还给高总管,行至榻边坐下,一面给杨世醒把脉,一面回答,“殿下此刻脉象平稳,无甚大碍,姑娘可要立即唤醒殿下?”
阮问颖有些犹豫。
她当然希望杨世醒能马上醒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才服下药物昏睡,又要嗅闻另外一种药物、接受针灸醒来……
“如果让他立即醒来,会不会有什么事?”她询问道。
吴想旬道:“殿下身强体健,不会有什么事,可能在初时会有些头晕,但过会儿也就好了。”
“那还是等他自己醒来吧。”他在紫宸殿中经受的已经够多了,阮问颖不想让他再受到更多,哪怕只是一点点不适。“有劳太医了。”
“不敢当。”吴想旬起身,至外间写下一张药方,“七眠散虽然无害,但为了以防万一,等殿下醒来后,还是服用一味调理身体的方剂为好。姑娘差人照着这份药方煎药即可。”
阮问颖收下药方道谢,示意山黎打赏相送,又送走高总管,回到内室里陪伴着杨世醒。
杨世醒静静地躺在榻上,神情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刻,眉间微蹙,似有不可置信。
阮问颖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心,回想陛下先前说的话。
什么叫“以为安排了人手就万无一失”?难道他在抢瓷瓶时对她比的“放心”二字,指的就是他安排了人手,把东西调换了?可是他怎么会知道陛下会行此举?而陛下又是……
“姑娘。”送完了吴想旬的山黎入内,关切地询问她道,“姑娘看着脸色憔悴,可要去落霞阁休息一会儿?等殿下醒来,山黎自会通禀姑娘。”
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摇摇头,道:“不用,我就在这里待着,哪也不去。”
又拿出吴想旬之前开的药方:“这是吴太医开的方子,你拿着它,等差不多快要到殿下醒来的时辰,就去后厨里煎药。记得要亲自煎,不要假以他人。”
山黎妥帖地收好:“姑娘放心,山黎都明白。”在杨世醒被宫侍抬进含凉殿时,她曾惊得脸色苍白,手足无措,不过现在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姑娘可要用些什么茶水点心?”
“不用,我现在没有胃口……你下去吧,让我好好陪着他。”
“是。”
山黎应声而退,曲泉阁里再度陷入沉寂。
阮问颖坐在榻边,握着杨世醒的手,闭上眼,感受他掌心中的温暖。
不久以前,她还以为要永远失去这份温暖了,幸好……幸好……
不管陛下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还好好的,他还在,她就心满意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