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贺礼?”他微感讶然,“等会儿宴上就能送,你为什么要在这时送?”
“还是说,”他笑了一下,“你要送的礼拿不出手,不好意思在众人跟前丢脸,这才偷偷过来送我?”
“才不是。”她嗔他一眼,“宴上大家都是一家一家的送,周家送周家的礼,赵家送赵家的礼,我怎么能特立独行,和阮家的礼分开来送呢?”
“原来如此。”他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点点头询问,“所以你要送我什么?”
“你等着。”她抿嘴一笑,起身行至外间,从谷雨捧着的锦盒中取出一物,拢在手心,返回房里重新坐下,献宝似递给他瞧,“就是这个。”
杨世醒接过,二指宽的锦绡自他掌间滑落,如同天河从夜空倾泻,在烛火下闪烁着微点星芒。
他端详着它,沉默了少顷:“你要送给我的,就是这个?”
“是啊。”没有得来预想中的反应,阮问颖有些疑惑和紧张,“你不喜欢?”
“没有。”他神色如常地把东西收起,“就是没想到你会送我这个。一条发带?”
阮问颖再度应了声是,漾出一抹笑容:“你平日里不是常用银丝锦绡束发么?我就想着送你一条别的样式的,这样你也能用得着,不必把它束之高阁,偶尔才想起来。”
杨世醒笑了一笑:“的确是很实用的一件生辰礼。不过——你大老远地跑过来,就为了送我这样东西?”
这样东西……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吧。
阮问颖有些泄气,努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件礼太寒碜了,我该出手阔绰点,送你更加贵重的礼物?可这锦绡也很难得啊……”
锦绡难采更难织,素有“一丝锦绡一丝金”之说,价值贵重,为贡品中的极品,历来只有王公贵族才得用,与杨世醒的身份相配。
“不,你误会了,我不在乎你送我的东西贵不贵重。”杨世醒道,“只要是你亲手准备的,不管什么礼物,我都喜欢。”
阮问颖敏锐地察觉出他话中之意,精神一振,道:“你以为这条发带不是我亲手准备的?”
“自然是你亲手准备的。”他含笑道,“我也很喜欢,没有觉得寒碜。”
一个十分贴心的回答,但阮问颖并不准备就这样过了,因为她发现他们之间有一个误会:“你以为我送你这条发带,就只是对下人发了一声话,让她们给我备好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杨世醒一愣,看了一眼手里的锦绡:“不是吗?这上头的针脚细密,与你惯用的手法不同,不会是你织的——至于花样和款式,我知道是你亲自挑选的。”
阮问颖笑容愈发明快:“自然不是!不仅花样和款式是我自己挑的,就连这发带也是我自己亲手织的,足足花费了我大半年的心血。”
这回杨世醒是真真切切的惊了,定睛仔细端详发带,把它放在手里反复翻看,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这真是你织的?”
“千真万确。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在你心里,我就这般没有手艺?”
“不是,”他有些始料不及地道了一声,“你自然手艺不差,可去岁生辰你送我的——”
阮问颖有些害臊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去岁生辰我送你的礼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可谁让你临时说要我亲手置备的礼物,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杨世醒道:“我没有这么说,你送我的礼很好,我很喜欢。”
“因为那是我送你的,你才喜欢。若换了宫中绣娘,给你送去那样一件成品,怕是早已被你革了差事……”她小声嘀咕。
又重振旗鼓,看向他道,“不过今年不同了,这条发带是我虚心请教绣娘,花费了大半年织出来的,绣娘看了赞不绝口,说不比她的差。果然,连你都在一开始想错了。”
她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条发带织得很好,像出自绣娘之手,所以才不显多少高兴,觉得我没有在你的生辰礼上用心?”
她笑容粲然,神采奕奕,仿佛眉目之间流动着光,把周围一切衬得黯然失色。
杨世醒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放回到发带上,舒眉微笑了一下,道:“不错,我的确以为这发带不是你织的。不过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没有很高兴。”
“那现在呢?知道了它是我亲手所织之后,你有什么想法?”她道。
他抬眸看向她,弯出一个轻浅、充满柔情的微笑:“多谢你,颖颖。我很喜欢。”
阮问颖回以一个甜美的巧笑。
“你觉得它怎么样?”她含着期待询问,“当时我挑了好几种花样,最后选定了松涛青竹,觉得它十分衬你的品性,与你惯常穿的衣衫颜色也相配。”
杨世醒把发带递给她:“你可以亲自看看效果。”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亲手把发带给他换上。
虽然阮问颖此行来的目的中就包括此项,但听他主动提起,她还是感到一阵欢欣,高兴自己的作品得到了他的认可。
她按捺住心中的雀跃,接过发带,做矜持状点了点头,娇颜笑道:“好啊,你别嫌弃我绑得不好。”
她站起身,行至他的身旁,将他坠着青玉珠子的发带解下,换上她自己织的。
过程中她有些紧张,这是她头一次帮人束发,连把梳篦也没拿,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将事情搞砸了。
好在她除了一开始微微手抖之外,余下都很稳当,顺利完成了步骤,把发带给他系上了。
做完后,她前后端详了一番,感觉单看着不错,但整体上稍微素净了一点,毕竟他等会儿要去赴生辰宴,衣着比较庄重,而她给他织的发带更偏清俊,适合他平日里穿戴。
她又看了一圈,确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问题后,抚掌道:“好了,大功告成!我去找面镜子来给你照照——”
杨世醒阻止她:“不必。我相信你的水准。”
阮问颖一愣,疑惑道:“你不想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
他笑道:“我自然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模样。”
阮问颖还欲再说,但想了想,从前的确没见他有照镜子的时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她自己能看到就好。
“那好吧。”她笑道,拿起方才被换下的发带,“你继续坐着,我给你换回来。”
杨世醒见状,有些误解了她的举动:“颖颖,你误会了。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什么?”她一呆,明白过来,解释道,“我没有误会。我是说,我的这条发带不配你今天的这身衣服,还是原来的好。”
他再度阻止了她:“不用。现在这样就很好。不用换了。”
她不依:“你别为了哄我就不顾大局,这条发带跟你这身衣服真的不配,还是换下吧。”
杨世醒失笑:“不过一条发带,怎么就扯上大局了?我喜欢你织的这条,不用换。”
听闻他这样的回答,阮问颖当然欢喜,但还是有些犹豫:“可以吗?等会儿生辰晚宴,陛下和群臣都会与宴,到时他们会不会——”
“不会,他们只会各怀心思,把注意力放在陛下和同僚身上,没有空闲看我系了什么发带。”杨世醒浑不在意。
“就算看到了也没关系,我穿着何物岂容他们置喙?再者,你的这条发带织得很好,与我十分相配,我乐意系着它出席。”
阮问颖心想,那可是他的生日宴,不管与宴众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都不会忽视他,怕是巴不得在暗中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但她还是被他这一席话说得怡然不已,莞尔道:“那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就依你。宴上若闹了笑话,你可不许怪罪我,也不许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抖出去。”
杨世醒状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行,我答应你,绝不让你跟着我一起丢份。”
阮问颖笑容更欢。不是因为他这话,而是想到他系着她织的发带出席生辰宴,就好似在向天下宣告他是她的一样,会让她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难怪他喜欢送她各式钗环手镯,想来也是同样的心理。
第271章 贱人!休想用美色勾引孤!
生辰宴上, 杨世醒果然受到了万众瞩目。
看着他在殿中朝帝后叩首,阮问颖颇有些心虚。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发带格外显眼,仿佛流动着莹光, 尤其是在宫灯的照耀下, 与他的深衣十分不相配。
早知道就不用缂丝织缀了。她暗自嘀咕。这种织法好则好已,但太过出挑, 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下。
幸好这只是她一人的想法, 众人都不觉得杨世醒的装束有何异常, 连一向眼尖的陛下也没有发觉不同。
这是当然的,他本身就足够耀眼, 有他在, 人们的目光不会落到别处,只有她做贼心虚, 才会注意这些有的没的。
阮问颖如是作想, 看着行完礼谢完恩、回到席位上的杨世醒,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在落座后也朝她投来一瞥, 回了她一个笑。
她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想惹来旁人揶揄的目光。
虽然他们两个是未婚夫妻,有什么眉来眼去也正常,但在如此正式的情境之下,她还是希望能……嗯, 矜持一点, 维持住她端庄的贵女体面。
等她再抬头, 杨世醒已经把目光转开了, 神色淡淡地注视着场内。
“……”阮问颖不禁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不是因为他在生气的缘故。
按照惯例,开宴之前要先送上生辰贺礼。
首先是帝后二人,合送了一件寓意美好的玉器,接着陛下单独送了一张弓,皇后单独送了一幅丹青,皆价值千金,无可衡量。
太后抱恙没来,只派人送来了一份贺礼。不过根据杨世醒先前透露的说法,这份礼是陛下代为准备的,太后压根就不想庆贺他的生辰,更不要提送礼。
信王也没来,也派人送来了一份贺礼,是他在云游时收集的各地风物,十分精巧,看得阮问颖颇生兴趣,准备等之后向杨世醒要来几样瞧瞧。
余下的皇家宗室,如越宽王、常玉公主之流不提,便到了勋贵世家。
论朝中的影响力,阮家或许不能打头,但论与皇家的关系,却是当之无愧的榜首,毫无疑问地排在第一个献礼。
以往,阮家的礼都由济襄侯夫人准备,再交予真定大长公主过目,若遇上安平长公主在,则由后者全权接手。
如今大长公主有疾在身,安平长公主远赴边关,置办贺礼的担子就全部落到了济襄侯夫人身上。
济襄侯夫人虽喜欢大包大揽,但在这件事上也不敢托大,虚心求了丈夫与侄女把关,三人斟酌了好一段时日,才敲定了最后方案。
对于她的二叔一家,阮问颖是有些担心的。在听闻大长公主患疾之后,济襄侯曾提出想去别苑看看,毕竟他身为人子,理当前去探望在病中的老母。
幸而有皇后懿旨作保,又被她以“大夫说了,祖母身患咳疾,不能见人”的理由糊弄过去,济襄侯没有深思,嗟叹忧虑一番、让人送去一批珍贵补品便罢了。
倒是济襄侯夫人的反应让她有些在意。
济襄侯原本是打算直接去别苑的,没想过也没必要向她这个晚辈征求意见,是济襄侯夫人拦住了他,言“母亲常年由侄女照顾,情况如何侄女最是清楚,侯爷不妨先去问一问她”,才过来找了她。
她阻止济襄侯去别苑时,也是济襄侯夫人从旁帮腔,反问“侯爷若是因此染上病症,岂非连累慈长忧心”,才使对方打消了念头。
从表面上看,济襄侯夫人很相信她的话,对大长公主患疾一事没有疑虑,但阮问颖不觉得她这位二婶会这般没有心思。
也许对方早已在暗地里细细揣摩过,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抑或是不愿与她对上,便装聋作哑,陪她演完了这一出戏。
鉴于阮淑晗没有像其父一样要求去别苑看望大长公主,与她相处时也没有多提此事,阮问颖有理由相信,济襄侯夫人推知了一部分真相,并对女儿给予了相应告诫。
当然,不管济襄侯夫人心中如何作想,只要不跳出来捣乱,她就心满意足,不奢求更多。
……
东宫。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露出外头一道消瘦的身影。
楚端敏置若未闻,继续抱膝靠坐在黑暗一角,闭眼假寐。
“楚姑娘。”太子侧妃走进去,对着她直直下跪,“求你救救业儿,救救我的孩子。”
楚端敏没有反应。
太子侧妃伸手扯住她的衣袖,继续哀求:“我知道姑娘醒着。姑娘,求你救救业儿,他已经发了两日高烧,滴水不进,怕是不久就会……我求你救救他,只要你能救他,我什么都肯答应。”
楚端敏的确醒着。杨士祈在东宫见到她后,立即意识到了自己计划失败,虽然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胎死腹中,但仍然不妨碍他恼羞成怒,狠狠踹了她一脚。
之后,杨士祈本打算杀了她泄愤,然东宫中人虽还继续把他当主子服侍,但他的心腹皆被除去,留下来的只有一些无能胆小之辈,不敢沾惹人命,使他愈发怒盛。
正当他准备亲自动手时,被他踹倒在地上的楚端敏忽然抬起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微笑。
这笑容妖冶而又艳丽,似莽莽毒障中绽开的花朵,让人一见就知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杨士祈被这个笑容吸引,不知不觉松了手里的匕首,俯身把她抱进了床帐。
当晚,楚端敏裹着残破的裙裳,被关进了东宫最偏僻破旧的柴房。
在享受完销魂蚀骨的滋味之后,杨士祈似是从温柔乡中清醒,于陡然之间翻脸,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把她掀下床榻,用污秽的言语羞辱她。
“贱人!休想用美色勾引孤!不过一个低贱的乐女,有什么资格上孤的床榻!滚下去!”全然忘了是他主动把人抱上去的。
说完还不解气,又下榻狠狠踹了她几脚,直到她布满红痕的后背染上青紫,才觉痛快,命人把她关进柴房。
其时正值仲秋,夜晚已经开始变凉,楚端敏只裹着一件单衣,既无被褥加身,也无水米果腹,在四处漏风的柴房里睡上一晚,毫无意外地会染上风寒,继而因无药救治死去。
这也正是杨士祈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没有成功,夜半时分,他像着了魔一样地过去寻她,见她蜷缩在柴房一角瑟瑟发抖,娇艳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嫣红,便腾地在心口烧起了一把火。
从那之后,楚端敏在东宫的行程就固定了下来。
无事时在柴房休息,有事时到杨士祈的身边供其享乐,有时后者也会主动过来寻她,用各种恶劣的行为折磨她。
这位名存实亡的东宫太子陷入了癫狂,他认为楚端敏的到来是杨世醒的阴谋诡计,他只要碰她就是中了计,可他又没有能力去克制,只能在失控中后悔,在后悔中失控。
唯一发泄悔恨的方法是折磨楚端敏。只要听到她的惨叫,看见她身上的伤口,他就会从心底感到一阵快慰,觉得他在某种程度上克制了自己,战胜了欲望。
“孤不会被你引诱。”他在有一次掐着她的脖颈,盯着她痛苦涨红的脸庞,嘶哑地低声癫笑,“杨世醒想让你当楚姬,让孤当襄王怀王,是在做梦!孤只会是庄王!笑到最后的庄王!”
在楚端敏陷入窒息的挣扎中,他倏然松开手,看着她不断喘气咳嗽,原本雪白的脖颈染上通红的掌印,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贱人!迟早有一天,孤会要了你的贱命!”
然后再度俯下身,沉浸在对她的快意征伐里。
蹂.躏之外,楚端敏在东宫的日子过得还行。
杨士祈自然不想让她好过,在开始时试过让她挨打挨饿,做低等宫人的粗活,但很快他就发现,对方在饱受折磨的同时,气色也会肉眼可见地下降,让他食之无味,不得不放弃了这种想法。
楚端敏的住处于是从柴房变成了普通房间,离太子寝殿不远,吃用也提高了一等,有时甚至会有侍女过来伺候她沐浴更衣、熏香抹脂,为接下来的侍寝做准备,完全过上了侍妾的生活。
对于这种生活,楚端敏没有任何表态,连话也很少说,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沉默地待在房里,以树枝为笔,清水为墨,在桌案上撰写无字之书。
没有人来打扰她。东宫不缺美人,把时间往前推一年或者几个月,像她这样的宠姬都会成为眼中钉,迎来各处的明刀暗箭。
但现在不同了,整个东宫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倾塌,众人惶惶不安,冀求自保尚来不及,又如何会有心思争宠?
因此,当楚端敏听到太子侧妃的声音时,她就知道对方一定是走投无路了,要不然不会过来找她,请求她这样一个侍妾、乐女的帮忙。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太子侧妃,道:“侧妃说笑了,妾身不过一介婢女,如何能帮得上侧妃的忙?”
第272章 杨世醒才是那个野种
太子侧妃面露欣喜,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自然能帮!只要姑娘帮我向六殿下递出一则消息,就能救业儿的命!”
“六殿下?消息?”楚端敏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太子侧妃用力点头:“是!我跟随在太子身边多年,知晓他的部分秘辛,只要六殿下肯救业儿的命, 我愿意把这些全数告诉殿下, 知无不言!”
楚端敏道:“侧妃既然有这份心,便该去找六殿下的人才是, 为何到这里来找我?”
太子侧妃抓紧了她的手臂:“因为你就是六殿下安插进来的人——我虽不知姑娘身份, 但观姑娘容貌不俗, 举止有度,就明白姑娘不是普通人。”
“更何况, 以东宫如今的情况, 若非六殿下授意,又怎会有新人进来?还是像姑娘这样的新人。姑娘, 我求求你, 救救我的孩子!”
楚端敏嫣然笑了:“容貌不俗,举止有度?侧妃以为我是什么身份?世家千金、国公贵女吗?我是被派来伺候太子殿下的妾婢, 自然会受到精心调教, 和侧妃想的概不相干。”
太子侧妃听了先是一呆,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关键字眼,急切地盯着她道:“所以姑娘还是被人派来的,是不是?是被六殿下派来的,是不是?”
楚端敏没有回答,轻轻拂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站起身:“侧妃既然选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应当知道再过不久我就要去太子殿下处, 没空招待侧妃。侧妃请回吧。”
“姑娘!”太子侧妃惊慌失色, 再度扑过去拉扯她的衣袖,甚至抱住她的大腿,跪在地上哀求她。
“姑娘,我求求你,求求你——业儿他真的快不行了,我求求你救救他,只要帮我向外面递一次信就好——我只想找个大夫给业儿看病……”
她说得声泪俱下,把一个母亲的绝望焦灼表现得淋漓尽致,楚端敏却没有任何动容之色,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一个孽种,有什么好救的,早早死了也好,活着只有受罪。”
太子侧妃泣泪呜咽:“是!我知道太子罪孽深重,我作为帮凶也难逃罪责,可是业儿是无辜的,他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因为当爹娘的该死就被连累呀!求姑娘发发善心吧!”
“善心?”楚端敏冷冷一笑,“侧妃嫁入东宫多年,耳濡目染的腌臜污秽想必不在少数,怎么会相信善心这种东西?天真愚蠢至此,着实可笑。”
侧妃忙道:“不求姑娘发善心,只求姑娘和我做个交易!姑娘想要什么?只要姑娘说出来,我赴汤蹈火也会为姑娘办到,求姑娘救救我的孩子!”
楚端敏安静了一会儿。
她转过头,幽幽道:“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是!”听闻此言,太子侧妃喜出望外,抬起头想要应话,却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刹那顿住。
黑暗中,楚端敏的脸庞模糊,只能影影绰绰地窥见轮廓,眼睛却分外清晰,彷如幽林中闪烁的萤光,引人走向不知名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