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一高壮的男子阔步迈进门槛,这人身着青铜甲胄,头戴绛袙,按律做此打扮者必定是赵军之中的高级将领。
这才是身份非同寻常之人所作的打扮,只是不知是哪位大人物。
县令连忙上前迎接,万三轻瞥了二人一眼,略微点头算是致意,很有些将军的派头。
那县尉在一旁捅了捅县令的胳膊,谄媚地道,“这位军爷如何称呼?”
还未等县令作答,他似等不及一般将那县令挤在一旁,又叫人看茶看座,县令一向是个窝囊的,也争他不过,他在这小小府衙之中,从前能使唤上的人,自这县尉来了之后,便也不大听他的调派了。
县令比这县尉大了近二十岁,也早没了那个体力和心气儿,同他去争个长短,小情小事上一向是随他去的。这次果然,县尉将他挤到一边,他也并不生气,依旧如往常那副儒生的姿态,不卑也不亢。同这县尉的谄媚模样,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下万三,承蒙关照。”
万三冷言回了那县尉的话,继而又瞧了瞧那院墙根上,才从地上爬起来站着的两个引弓之人,一个眼刀飞来,县尉立刻了然,“都收了,收了,伤到了三爷可如何是好?”
万三正冷脸装相,他对燕地之人可是时时设防,从未放下戒心,再朝四周一看,这才陡然一惊。
那县尉还要殷勤地询问,万三已经绕过二人,径直来到赵侯身前,“侯爷,您怎么在这儿。”
那县尉一听万三如此称呼,惊的瞳孔收缩,脚步不听使唤,手倒是先抖动了起来。
天爷,把大菩萨给捉来了。
县令回身看那气宇轩昂的青年,他打一开始见他就知他非常人,思来想去哪里敢料定,这人是赵国那赫赫有名的君侯赵侯中行显呢。
赵侯却不答他,只看他身后空空如也,便问,“桑仕秾怎么未随你一道前来?”
万三将他引到一旁落座,“老桑惦记着熙宁的伤势,追着你们去了那小孩的家中,未曾想居然是我先见到你们。”
熙宁抬头同万三交换个眼神,示意自己现下无碍。
只赵侯听到万三那句“老桑惦记着熙宁”,左右感觉有些不快。
“哦,还有,方才刘胜来报,说邵环伤了脑袋,早前说燕地民风彪悍,当时两军对垒倒不见他们拿出这股子蛮劲儿,如今战事已歇,怎得倒把咱们这群人为难住了,三番五次身陷险境。”
万三回身看看在原地立住的县尉二人,不耐烦的打发道,“去把那马场的底细再查查清楚,我今日要求你的东西都要问好做好,稍后一并呈上来给赵侯过目。”
县令自然事求之不得,抬脚便要溜之大吉。
赵侯这时候却抬了抬眼皮,万三在一旁立刻会意,指了指也想开溜的县尉,“你——留下。”
对付这种小角色,赵侯甚至懒于开口,多分与他一个眼神都算施舍。
他一指在桌上轻扣,指尖便发出“笃笃”的声响。
这声响一声高过一声,叫那一脸菜色的县尉,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这时候不敢再造次,连辩解之言都显苍白。
县尉倒是想在厚着脸皮上前求饶,可那个姓万的将军像个夜叉,将他看得死死地,稍微挪动个步子,他立刻凶神恶煞的瞪了过来。
那弹指上桌,足击了二十个来回,气氛冷淡到几乎能在那县尉身边结上一层严霜。
气氛虽冷,那县尉却在不由自主的冒汗。他一向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若在平时,他大可以胡说些个缘由,再扯一扯家中老父在燕地的地位和燕君身边自己交下的一班兄弟,总归是能饶过去的。
可今天他犯了大忌讳,因昨日输红了眼心情不爽,今日嘴上便没个把门的,将人一顿嘲讽加打压,如今才知自己是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如今在燕地,恐怕连燕君都入不了这位的法眼,实在是连个请托之人都盘不出来,他几次想要开口,可抬眼瞧瞧那人紧抿的嘴唇,还是没胆子挑战太岁的权威。
此时已有良医提着药箱低头碎步进来,伸手在邵环脑后轻轻抚触起来。
几人眼神便随着良医的动作来来去去。
“燕地风光倒是别致。”
赵侯突然说了一句同当下情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叫那装腔作势的县尉愈发摸不清头脑。
万三在一旁附和,“确实同咱们赵国差出良多。”
“林木枯槁,除草,以期来年。”
第20章
赵侯声音不算响亮,那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
万三回应赵侯一句,“善!”
邵环抬一手起,门口两列队伍似乎同他有了感应,立马将那县尉提到长凳之上,赵军的杀威棒同府衙里比那可实打实是两码事了。
一棍下去,他连声都未来得及出,一口气便已经提不上来,喊叫都要喊不出口,再等续上第二棍,才知道死了都比这样活受罪的好,眼看他下半截身子扭成一个极怪异的形状,绝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弧度。
那人甚至从头至尾不曾发出过半分声响。
果真是名副其实的“杀威棒”。
那妇人被这急转直下的情况害得懵在原地,她哪里能想得到,她儿陈小孩带来的这几个年轻人,为首的竟是赵国来得那位列侯,那可是连息天子都要叫一声叔舅的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他单是坐在那里,不多言语地瞧着二人将那县尉按在长凳之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就震得她半分都不敢靠近。
她们这等平民小卒,往日里只知赵国将燕军大部打得节节半退,直到将十座城池拱手让与赵国。
昨日还是燕国人,今日便成了赵国人。
这些人或事也不过只是在传说之中才会出现,如今有这样名望的诸侯不仅出现在自己眼前,甚至还曾在自己家中小坐,简直叫她觉得是在做梦。
他单坐了一阵,不知想到什么,将这边事撂下给万三处理,起身瞧了瞧当日难得的艳阳天。
赵侯最后回头看了眼那县尉,带着俯视众生的孤高神色。那一处是人间惨剧,妇人早觉得这惩处已尽够了,甚至不忍直视那县尉的惨状,可他却面色如常,从头至尾未露出半分不忍。
甚至一直待到那人彻底断了气。
他面如冠玉,可若论心狠,在坐的哪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熙宁——”
他轻声唤她。
熙宁从愣神中缓过来,赶忙回一声,“在!”
“跟上。”
熙宁突然想到,他若没有这般心狠,应当也没法子在这个位置上做大吧。
熙宁自那件事之后其实是有些恨他的,可今日,她又有些怕他。
纵然她与他乃是一个阵营之中的同伴,却没由来也让她胆怯。若自己欺骗他的事情暴露,会不会也叫他震怒如斯。
熙宁不敢细想,只紧紧裹好衣裳,随着赵侯一道出了门去。
邵环叫良医诊断无碍,下令叫众人先将院中的残局收拾干净。那妇人看着有个人影在自己身边来来去去,忽而那个大个子的青年在自己面前站定。
邵环对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实则是十分震惊的,他竟不知一女子能有血性至此,看似柔柔弱弱,却比想象中要勇敢许多。
女子是万分在意名声的,连带着她似乎也很怕将别人的名声带上污点。
邵环自认自己皮糙肉厚,若有人在他身后谣传他的艳闻,大概率他也只是嗤之以鼻,全不会放在心上。
哪知竟有人会为这种事献出自己的生命。
女子的境况在当下实在可怜。
二人自被诬陷是一对起,还是头一次远离赵侯等人独处,彼此都有些尴尬。
邵环摸摸自己的鼻子,那上面已经浸出一层薄汗,大概是同人缠斗,身上出了汗吧。
他憨厚的一笑,“我叫人来送你回去。”
那妇人连连拒绝,“不必,不必,这里的路我熟的。”
邵环嘴上虽未坚持,心里却打定了主意。
妇人踌躇了下,想了想有件事还是要问个清楚,她轻声问了出来,“小将军,有你们为我做主,之前那些污名和罪名便都可两清了吧。”
邵环正色道,“这个自然,你莫担心。有赵侯在,他极公正,必然要为你洗刷冤屈。你若心中介意,我这就把那县令找来,让他当面与你说个清楚。”
“这倒不必”,妇人连连摆手,生怕麻烦到他。
女子的视线随着良医一道出了门,她回了头,指了指邵环的脑袋问,“实在对不住,你伤的如何了,可千万不要被我撞出个好歹。我在家里苦活做得多,力气很大的……”
邵环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我?我无碍的,常在战场上行走,皮也糙的很……”
妇人莞尔,方才尴尬的气氛便也荡然无存了……
追随赵侯之后,熙宁似乎总是在经历意料之外的人生。从陈小孩家里被带来府衙之时,自己是被绑着走的。如今再回去,赵侯却同自己共乘一骑。
不过另有小队人马随行,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
她没有与男子同骑一匹马的经验,此番说得上是浑身不适,“咱们对这路不熟悉,我来替公子牵马探路如何?”
她说着就想要溜下马去。
却被赵侯一把扯了回来,“我早已记好了,你不必费心。”
他看熙宁像是屁股底下生了钉子一般地坐不住,有些奇怪地道,“都是男人,忌讳什么?”
“虽都是男人……”
熙宁皱了皱鼻子,想到从前在东华伯府里遇见的那些个纨绔公子,除了逗鸟遛街,流连红粉之所,也有私下同书童子睡到一堆儿去的,那童子才十多岁大,他懂什么?
可她似乎比那书童子也强不到哪里去,他们也有了那么一回……
赵侯看她不知在懊恼着什么,“总归有人会误会什么。”
“哦——”
赵侯高深莫测的“哦”了一声,那声音甚是婉转,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你从前唤我阿兄,如今怎么不叫了?”
熙宁绷着脊背,本不想同他多有接触,可难免还是会磕碰到一处,“公子本就不是我的阿兄,从前是我失礼……”
“我很喜欢。”
赵侯目视着眼前开阔却又有些泥泞的道路,“你若当时真的成了我的阿弟,那也很好。”
熙宁猜测他话中的深意,也许是在遗憾阿娘当年的选择,若当时她同老赵侯一道回了公宫,老赵侯可能就不会重伤在那次出征的路上了,也不会早早撒手,将赵国这庞大的帝国丢到中行显的手里。
熙宁知道中行显没有亲兄弟姊妹,老赵侯同细君只他一个孩子,故而他儿时在公宫里整日无法无天,说得上是为非作歹。
他这样潇洒,也会想要一个兄弟来陪伴么,熙宁不由有些疑惑。
“有兄弟有什么好的,还会同公子争权夺利,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功夫才能将所有东西捏在公子手中。”
“你同你的兄长也是如此计较么?”
他却突然提起柳熙覃,叫熙宁有些措手不及。
第21章
“兄长——他不会抢我的东西,他性情十分温和。”
熙宁扣了扣自己的手心,觉得酥酥麻麻,有些说不上来的心乱。
每每谈论起兄长,她便率先乱了阵脚。
好在赵侯不在追问,“你的意思是,我的性子强势,不如你兄长?”
知道你还问。
“不是——”,熙宁撒谎的时候喜欢垂着头,正巧可以看马蹄下飞扬的尘土。
“公子知道的,兄长同我不是血亲。”
“哦——”
他又说出一个毫无含义的音节。
熙宁在他怀里缩了缩脖子,因他的鼻息打到了自己脖颈上,有些温热,温热过后又一阵湿凉。
他沉着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一切如常,“我有些冷,你贴过来些。”
“喔,前面就是陈小孩的家,公子的记性果然很好,只走了一遍便将来路记清楚了。”
熙宁虚情假意的恭维着,并不留意赵侯的动作行为,只起身下马。她整了整皱褶的袍子,又将鬓角垂下的发丝挽去了耳后。
这样玲珑的腕子,像是能翻出花儿来一样的姿态,怎么看都觉得清新雅致。
熙宁已是故意大大咧咧的行事,她自己只觉是寻常动作,同邵环亦或是万三全无差别,并无半分不妥,不知为何却仍旧觉得在他面前有被看破的感觉。
要欺骗一个顶顶聪明的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尤其赵侯这般出类拔萃还权势迫人的高位者,暴露之时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女子不能入营,若是叫他发觉了真相,那县尉的今日恐怕就是她柳熙宁明日的下场。
他会杀了她吗?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熙宁不敢去想。
二人才推门进去,却见屋里屋外到处渗着斑斑血迹,再向里去,那血腥味道越发向着鼻头里蹿,叫人无处可躲。
熙宁大惊,正要向屋里直冲,猛地被赵侯捏住了肩头,他未多言,只不由分说得亮剑走到了熙宁前头。
*******
那妇人却是被赵军手下送回来的。
其实叫赵军如此对待,她实在有些惶恐。因赵军单派了骑兵到清水河县,故而也就给这妇人安排了一匹马送行。
邵环还要同万三一道处理府衙内剩余小事,便叫人将那妇人先送了回去。
她骑在马上好奇张望,身后是四个身材魁梧的赵军士兵。
在燕地庶人眼中,能从军者出身高贵,如今清水河归了赵国,赵军便成了燕地庶人眼中高不可攀之人。从前庶人对着燕国州兵,单是从自己身边经过都要低头回身避让,如今妇人竟能叫赵军护送,怎能不叫人惊奇非常。
也有附近还未来得及逃走的邻里,跑出来藏在路边矮墙后,瞧她这风光的模样。
妇人有些羞涩害怕,又有些得意的窘迫。
她用双手紧紧贴了贴自己的两颊,脸上发热如坠云端。她活了二十年,却从未料想过自己有一天,竟能结识赵国的君侯和他手下的一众将军。
妇人头一次见他们的时候,便觉得这群人生得真是好看。既英武,又矫健。
身手也一个赛一个的好,她看邵环一只手便能将她那便宜公爹端起来,实在叫她由衷敬仰。
妇人垂下头细想了想,她何德何能,叫人家为自己做了诸多的事情,恐怕要将邵环塑身供在家中跪拜,才能聊表心意。
家中潦倒,若有了余钱,定要好好为卲大哥做做功德才好。
妇人有些忧愁,她其实身上有些好手艺在的。从前在娘家之时,家人开了一间小小酒楼,未被阿兄败光家产之前,家里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她在里面做一个小小的厨娘,虽然辛苦,但食客皆对酒楼的菜肴赞美有加,那时每日的心里是极其满足的。
只是可惜家里的兄长们个个是不成事的,爹娘去了之后这个家便也散了。
若是她手头还能有些粮食,再捡起从前的手艺,也不是不能赚来钱的。
她这么想着,再在马背上颠来倒去,偶尔有认识的邻里大着胆子喊她,“陈家媳妇,小凉月,是小孩发迹了么?怎么给你雇了这么高的大马来送你回来?”
这妇人名叫徐凉月,亲近些的邻里一向叫她做小凉月的。
凉月便忙摆手说不是,“小孩在家中待得好好的。”
她看了看身侧英武的赵军士兵,“是赵国来得士兵。”
“赵国人……”
那邻居向后撤了几步,“做大官来了,失敬失敬。”
他忙背过身去,不敢再看,生怕他们如燕国州兵一般为难到自己身上。
凉月将他叫住赶忙解释,“赵君仁慈,比从前的上位者好上许多,对咱们不那么生分的。”
又指了指身边赵军将士,“我遭了那县尉的陷害,正是他们救了我。”
那人其实晨起也听说过了,那个狗头县尉又来捉人,还将凉月和几个外地来的商人一并给带走了。
“是那县尉为难于你,是不是?”
妇人立马回答,“正是的,你也晓得的那县官哪里是什么好人。我被他捉了,捉到了那府衙里去,给我身上乱扣帽子,还说要打我三十大板,是赵国上面那人做主,将那县尉逮了起来,还说他知法犯法,违法乱纪,鱼肉乡里,板子打得可狠了。”
那妇人说得惟妙惟肖,邻里觉得大快人心之余,其实并不十分相信。
当官的哪有什么分别,换个人搜刮他们罢了。
那人还想问些什么,奈何战马走的快了几步,便错过身去,凉月再想听那人说些什么,却也听不到了。
结果还未到自家门口,远远便看几个身着打扮同护卫自己的人如出一辙的赵国士兵来来去去巡视着。
凉月知道赵侯手底下那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是个叫熙宁的,他受了伤需要自家大儿子来救治,故而回到自己家中他也不算意外。
只是走近了却有人将自己拦住,“围观人等不准许靠近。”
又有闲话的邻居说,“凉月,你家似乎死了人。”
那妇人吓得从马上差点摔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人前问道,“这里是我家,我两个孩子都还在家中,是他们出了事?”
她声音战战兢兢,生怕听到任何一个自己不想要听到的词语,只见那赵军的士兵上下打量她一番说道,“您是凉月夫人?”
凉月忙点头称是。
“孩子无事,你进去吧。”
听他说两个孩子无事,她那本是无力控制着颤抖的双腿,这下总算回了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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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侯身形壮硕,走在前面几乎能将她遮个严严实实。他甚至一手执剑,一手撑开反手护在熙宁胸前,为应对意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结果,还未等熙宁冲出来忠心护主,已经看到了那陈尸当场的男子。
“这——”
熙宁与赵侯对看一眼,这不是陈小孩的祖父么。
晨起还活蹦乱跳,胡乱攀咬小孩的阿母与邵环之间有苟且,这会儿却硬挺挺躺在灰败的土地上,眼珠直愣愣冲着天花板,显然是死不瞑目。
熙宁依旧无法坦然上前,哪怕正是青天白日,哪怕有赵侯在一旁陪伴,她打心底里惧怕着。
赵侯正待仔细观察,猛然间见桑仕秾一跃而出,一向平稳的声线里带着几分焦急,他唤了一声“熙宁”。
“耳朵可好些了?”
熙宁在赵侯身后点了点头,叫他莫要担心。
桑仕秾一路飞驰,先回了驻军营地将人马带到那马场同万三汇合,又跟万三在府衙岔路前分了手,一口气追到陈小孩家中,结果却恰好同赵侯几人错过,叫他一阵担心。
“这人是你出得手?”
熙宁看这老头的模样应当是刚刚咽气,关节尚且柔软,远远未到形成尸僵的时候。
赵侯略略查看一番后却说不是,他神情严肃,“以他的功夫,大可一剑毙命,哪里会给他逃窜的机会,把这里折腾得血迹斑斑不说,还尸体上的伤痕如此杂乱无序——想必是死于乱刀之下。”
熙宁被他点醒,确实应当是如此。
这院子里和家中到处都洒落着血迹,再看这面目全非的尸身,其实并非都伤在要害。
赵侯同桑仕秾皆聚在尸身的旁边,唯熙宁一人,受不了这血腥之气,位置越发靠后。
赵侯察觉到熙宁的异样,抬头轻声唤一句,“你来。”
熙宁犹豫半晌,硬着头皮凑上前来。
赵侯握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将其贴到了死者的颈部。
“燕人狡诈,此前有闭气假死之人突然苏醒,待我方未来得及反应,被那贼人伤了几人。”
熙宁只能从指尖感受到那渐渐冷却的皮肤温度,她心里紧颤,手指也越发绷着。
赵侯却铁了心叫熙宁克服。
“一要看,二要听,三要触摸。”
赵侯给熙宁指了指位置,“看他胸膛还有没有微微起伏,听他心跳之声与鼻息气流之声,最后你来扒开他的双眼瞧瞧。”
熙宁道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