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只感觉自己的面颊叫这人熟稔地蹭来蹭去,一会儿却没了动静,她侧头去看,却看到这人紧闭得双目,睫毛卷而翘的模样。
果真是累极,不过眨眼的功夫便睡熟了去。
熙宁恼他欺骗,不肯叫他抱着,想要从他桎梏之中脱身出来,可他睡梦里依旧紧扣着她腰身,半点余地都不留。
不出一个时辰便进了都安。
东华伯府位于城中北角,熙宁就这么叫他揽着,一路回到都安伯府之中。
倒不知赵侯何时在伯府近旁盘下一户小院。
熙宁本以为自己下了车便回了伯府,哪知会落脚在一陌生之处。
“我阿兄呢?”
她柳眉倒竖,柳熙覃的身子可禁不住这人的折腾。
“自然送回伯府里去了。”
赵侯言语只是平常,“莫存着随他再回东华伯府的心思了,自我带你离开,便已然不可能了。”
不过是专权之举,他欺她府上无人能支应罢了。
结果他却将她自车里捧了下来,一路抱回房内去,吩咐手下着人来伺候。
“寻得人呢,送到屋里来。”
熙宁不知他又要耍什么把戏,只管瞪着一双圆眼瞧他下巴。
不知是不是在公宫里安顿好了许姚黄,这才奔着自己过来。熙宁心中酸涩,可又异常坚定,对自己他若敢存着藏娇的心,必然要叫他尝尝血刀子的滋味。
他放下自己来不及多说什么,一良医打扮的女子已经垂头进来。
熙宁知道都安有做良医的女君,都是士家的女子,也只给贵女们诊治,她起身咬他手臂,“叫她离开!”
“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这人仿佛是个毫无情感触觉的木头,任凭她如何动作,他都一动不动将她控在怀里。
倒是有守卫见状欲上前帮忙,叫赵侯以眼神示意退后,身边再无人敢上前,那良医也是头一次见如此架势。
那为首的年轻人实在年轻俊朗,怀中那身着男君服饰之人倒是叫她有些恍惚了,瞧着有着极精致的眉眼,不似男君们那般粗犷。
良医想着,既然叫自己来应当是位女君。
熙宁护着自己的肚子翻到一边去,“我不要见良医,让她走。”
“熙宁——”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应当知道赵国无人敢违抗孤之命令……”
“纵然是你,也不行!”
熙宁看着他掉下泪来,“我会恨你。”
他认真看着这两滴肆意落下的泪珠,突然头一次对她的示弱冷下心肠,轻刮了刮熙宁的下巴,轻而又轻的告诉她,“这会儿我已经不在乎这些,随便你。”
良医已经被他自称为“孤”的字句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不由便慌神想着。
这人该不会,是公宫里的那位……
除了他,应当不做他想了。
老天爷,她竟然能窥伺到赵侯与人的私情。
这便是赵侯多年不娶的原因么,确实美的惊人,只是癖好奇怪,为何要办作男君模样。
赵侯将熙宁手臂伸了出来,点头示意良医上前。她不敢再慌神,放下医箱,取出了医枕替她仔细诊断起来。
熙宁不愿见她,扭身向一旁看去,只管默默哭泣流泪。
“辨仔细些。”
良医听了他话连连点头。
这女良医是都安有名的女科圣手,对孕产妇的诊治也极是拿手。
赵侯死死盯着良医握着的那纤细的腕子,生怕自己会错过什么。
“是,女君有孕,近五月。”
“近五月,那边是四月有余。”
他心中算计着,那不就是在燕地那次……
“你下去领赏。”
良医赶忙收拾好自己物品,半分不敢多待,守卫另为她辟出一间屋子,在他们离开都安之前,赵侯事前嘱咐,熙宁的身子便由她全权负责着。
熙宁只觉得屋子里气氛越发冷了下去,他或许是在生气。
可他又凭什么生气,自己早在心中同他两断了。
她这般想着,却觉得有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怎么不同我说起?”
他轻轻将手放在她小腹上,“这是我的孩子。”
“这般急匆匆回了都安,除了为了柳熙覃,是不是还存着什么不该的心思?”
那话中带着冷意,简直能将人冻伤。
熙宁不愿意多说,只推他手不叫触碰自己。
他小心将人扳过来朝向自己,“你不想要他?”
“为了,柳熙覃?”
“不准你再提起我兄长!是你不要他。”
是他自己的错,为何总是推到别人身上。
熙宁怒起,凶他一句胸口却翻江倒海,她撑在他身上干呕几声。
脸色便白了起来。
她从前并未有这般症状,行动坐卧动如脱兔,如今他回来,却突然虚弱起来。
赵侯有些慌乱,对如此脆弱的熙宁束手无策。
“这是我第一子,我为何不要?”
他动作生疏地轻抚了抚熙宁后背,“不论你从前作何打算,孩子和你都得留在我这里。”
熙宁尽心呕了半晌,这才攥紧他衣袖爬了起来,“留在哪里?苍山行宫,还是这都安郡别苑。”
赵侯并未捉到重点,“你介意这个?那便回公宫里去,公宫里良医众多,有细君陪着我更放心些。”
“我不去,不去公宫。”
他以为熙宁仍旧存着不要这孩子的心思,“我来了,你仍旧不想要这孩子,是不是?”
“熙宁,莫要逼我。”
赵侯解了身上佩剑,以免硌到熙宁,“咱们有商有量,对你有好处。”
熙宁觉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话,显而易见是气得不轻。
“我说了,是你不要他。”
她忽然去抢他放在桌上的短剑,却被他眼疾手快将短剑拍到了长案下去。
“你口蜜腹剑,是你不要他。”
熙宁虽然知道一味哭泣解决不了问题,可她止不住,她有无数的委屈藏在心里。
熙宁叫赵侯压进怀中呜咽。
赵侯福至心灵,忽而知晓她委屈的由来,是他自己做下的孽,实在说不响嘴。
他那时并不知道熙宁有孕,为何只将两燕女入宫之事据实以告,却绝口不提许姚黄也会入宫。本以为她远在行宫,又有人严格把守,断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可千算万算还是会有疏漏。
“许氏封了河阳县主便已经到头,其父手中兵权对我极重要,当时只是稍加利用,并没有真的封她做小君的打算……”
他不知这时候的忏悔还能换回熙宁几分心意,“前日已经将她连夜送回了许家,是一出戏罢了。”
只是放熙宁在行宫小住几日,未曾想会叫她受这天大的委屈。
他纵然决胜千里,也难免百密一疏,将郦下所有人算计了进去,自以为赢得漂亮。可老天同他玩笑,这代价不可为不重大。
“这也是你不肯同我书信的原因是不是?”
他这般惦念,结果行宫里一直未有表示,他只想着人困在行宫便罢,以后慢慢补偿,却不知早伤了人家的心,差点还伤了他意料之外的第一子。
第79章
熙宁自认虽然追随在他身边足有两年多的时光, 对他了解不过皮毛罢了。
他在那样的环境之中长大,又有窦君这般野心勃勃的长辈一直盯着,内心的复杂和深沉, 自己所见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藏在无尽深处之中不为人知的一面, 或许自己永远不可能理解和认识。
“你算计了许家,用小君之位。”
他对此事很是冷然,“我从未许诺。”
“可你暗示过,是不是?”
他不能否认。
在他看来是水到渠成,给许家一个同自己合作的契机,他从始至终都在利用许家, 直到许姚黄那日亲自找来祈善殿,求他放自己出宫,许姚黄是第一个从此局中跳出来的许家人, 这倒是赵侯未曾料想过得。
他那时大局布下, 只等最后再给窦君一个动手的理由, 赵侯当时思虑良久不知如何下手,可许姚黄正巧撞了过来, 简直为他送上了一道良策。
他对着旁人,的确心硬如铁, 便吩咐许姚黄,“你去求求窦君,她会给你一条明路。”
赵侯甚至并未注意到许姚黄一霎苍白的脸色,她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这鲁莽的举动叫赵侯厌弃了许家。
许姚黄在那一瞬间便生出以死谢罪的负疚感。
他却又不急不缓地道, “不论窦君叫你做什么, 都回来报我。”
小女子不曾在宦海沉浮,这短短几句甚至根本未曾明白赵侯之意, “君侯,何意?”
他向她竖起一道浓眉,面色阴沉之时仿佛下一句便要将人赐死,“意为——”
他向许姚黄比出二指,“双面细作,你做不做得了?”
许姚黄跪坐下来,他果真是要将所有人发挥至最大的作用,哪怕知道自己已然被他绝情的态度搞到心灰意冷,不会向他再求那个不可能的位置,赵侯也不怕再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更心狠些,或者放弃自己这枚绝好的棋子。
她涕泪涟涟,“窦君怎会信我?”
赵侯对她眼泪视若无睹,只给她一点旁的提示,“你同窦君说邵环失地,桓婴投敌,说得圆融点,她自然会信。”
许姚黄立起身来,简直不敢相信前面发生得桩桩件件甚至可能包括微不足道的自己,都在赵侯布局之中,“所以清水河发生的事情,都是君侯一手策划?”
赵侯却垂眼瞥她,全无许姚黄想象之中的温情,“不该你知道的,你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对你,对许家都好。”
她止住眼泪,知道他不可能对自己流露出半分心软,自然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窦君一步步走进君侯的圈套,这人有多深不可测,许姚黄不敢想象。
这边熙宁见他并不否认,便知自己所猜不错。
若君侯不曾给出承诺,许姚黄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君,自然不会说出赵侯已经许了她小君之位这等狂妄之言。
熙宁觉得他太过可怕,“我如今竟不知君侯所言,哪句是真话,哪句为假话。”
赵侯瞧着她无神的眉眼,扶正熙宁的肩膀解释道,“我从未对你说过谎话。”
“可您隐瞒过我很多事实。”
熙宁补充道,“这对我来说,同欺骗并无分别。若有一日,您厌弃了我,必然会做出比今日对许姚黄所做,更要叫我胆寒的事情来……”
情浓之时自然以对方为天,甜蜜话语说之不尽,可若是到了情淡之时,会经历怎样可怕之事,熙宁不敢想象。
“不会有那一天。”
赵侯斩钉截铁,“她如何能同你相比。”
熙宁并不理他的回复,“您若是心中真的如方才言语一般斩钉截铁,此事便不会隐瞒我这样长的时间了。”
她在自己身边日久,对自己的行事风格耳濡目染,不会想不到自己此番举动背后深意。
“我不想要被您算计,也不想要生活在满是算计的地方,您放我离开,两下里都好。”
哪里好?
带着自己的孩子同那个病弱的柳熙覃在东华伯府里糊涂过日子么,或者是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要这孩子了?
赵侯适时的给熙宁紧了紧心弦,“柳熙覃虽然回了东华伯府里,可都安郡依然是我赵国境内。我从前同你说过的话依然奏效,你若执意要随他去,莫要怪我不给多年老友留情分。”
“你敢伤他!”
天底下只有熙宁敢在自己面前瞪眼诘问,全不知自己在挑战何等权威。
赵侯仿佛在说极轻松的事情,甚至在熙宁面前比出一个‘一’字来,“你大可以试试。若你不肯听话,柳熙覃的手指明天便被我短剑剔下一根,你再胡闹便又是一根,直到剔无可剔,便只能砍头了。”
熙宁一把将这人推倒,气得眼泪飞飚出来,对着他胸口一阵猛力捶打。
她使出全力,将赵侯捶打得面色痛苦,“你这个天底下第一号大烂人,你凭什么!”
“他身子本就不好,若你真的要砍手指——”
她缓了两口气,便扶着腰身准备去捡那掉落在地上的短剑,“我这便砍了自己的给你的。”
赵侯知道这会儿威胁的实在过了激,恐怕真的会鸡飞蛋打,赶忙收回自己的话,“不不不,不砍手指。”
他相中的是一员女中豪杰,能骑马上阵,还能砍手指替兄抵罪,他额角直突突。
他咚一声跳下床榻,伸手将熙宁拦在榻上,“纵然是我身死,也必然先保柳熙覃平安无恙。”
“呸,用不着!”
她在榻上跺脚,“我兄长好生养着,你不过是有些权势罢了,竟要一个病弱之人的手指,我必然要同你鱼死网破。”
她叫赵侯激得将怒火皆发了出来,全无方才将所有愤怒憋闷在心中的心如死灰,如今正恨不得同赵侯拼个你死我活。
“便叫守卫结果了我罢,您身边带着的皆是高手,制服我一个有孕的女君不成问题,何必迁怒到别人身上。”
赵侯知道她这会儿虽仍有怒气,但已经不是才进门之时油盐不进的模样,他好歹能松下一口气。
熙宁还在气头上,“今日你不动手,明日我便抹了脖子,叫你一尸两命,你便满意了。”
这话听得他直皱眉头,“你也知道你对我重要,用你生命威胁我是再好不过的,是不是?”
熙宁瞥他一眼,别扭道,“我不知晓。”
“对君侯重要的事情实在多不胜数,我哪里能排得上号。”
她能阴阳怪气的揶揄自己也是好的,赵侯将人抱坐下来,“除了你,天底下还有几个人敢在赵侯的床榻上呸人的?”
“许姚黄已经自请出宫,她是个识趣儿的女君,省去了不少麻烦。她又是河阳县主,公宫对外一向是说,她入宫是为了陪伴细君,这样多重的保证之下,对她名声的好处有增无减,莫要觉得单是我利用了她,实则不过各取所需。”
赵侯原本想说,“这事只恰好碰上的是年轻貌美的许姚黄罢了,自己不能叫窦君在掌许佳手中兵力,若是许姚黄丑若无盐,他一样给她河阳县主的地位和被细君喜爱的好名声,或许不是锦上添花反而是雪中送炭了。”
想想这话着实欠揍,恐怕熙宁会翻个白眼,骂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许姚黄可不想经受这一番担惊受怕。思来想去还是有损自己的威仪,便未敢说出口。
熙宁并不想这样轻松的放过他,“若是您在行宫之中并未识破我是女君,许姚黄今日是不是,已经成了阖宫都认可的准小君了?”
赵侯原本钳着熙宁肩膀的双手,渐渐移去了熙宁纤细的脖颈之上,“你这样想我?”
彼此都知晓,他稍一个使力,熙宁便会命丧他手,简直如一条叫人生出无限惧意的毒蛇,在你身上来回盘旋,你不知他何时发力,自己便成了他手下亡魂。
“您只要说是或者不是。”
她依旧倔强,可赵侯觉得自己是有些“贱”性在身上的,连她的倔强也一并喜欢着,他沉迷在拥有熙宁的一方天地,回答地斩钉截铁,“不——”
赵侯凑到她脖颈处叨了一口,如蛇之信子,她皮肉嫩得出奇,立刻便是一朵小小红梅。
“哪怕你是男子,小君之位我也从未考虑再立个女君上去。”
他左右不停的在她脖颈处来回忙着,“糊涂的时候甚至想着,天下人知晓你陪在我身边也罢,他们或许在背后指责你祸君,那我就一个一个拔了他们的舌头。”
她这时候最是受不了他的撩拨,仰着头躲他,“若是那般,就是您乐意,我也不会乐意。”
“您先停下!”
“干嘛如此生分,您来您去,叫我显。”
显个头。
熙宁不敢沉迷,“还有孩子!”
“你若是敢碰我,明日我便不会再留他。”
“你敢!”
熙宁其实已经累了,那威胁的话已经绵软下来,她斜倚在大衾上,这人生来就是折磨自己的,“您看我敢不敢,您也不许再拿我兄长做要挟,他承受一分疼痛,我就自认一分。”
可话中意思实在有恃无恐,颇有骑在他头上发号施令的势头。
赵侯瞧了一圈,竟然真的寻不出一个叫她妥协的理由来。
“你也不许再拿我儿要挟,一切听你的便罢了。”
语气虽然不好,可罢手投降的意味显而易见。
想他也是一方叱咤风云的霸主,竟然叫她拿捏住了,他抱着熙宁的腰身仔细看去,自说自话着,“你先不气成不成,咱们一家三口今日好好认识一下,我儿莫要生阿爹的气,前些日子不知你的存在,多有得罪了。”
第80章
“谁同你是一家三口!”
熙宁并不想承认, “这是我阳家的孩子。”
阳家?
赵侯抬头看她,“你这般急匆匆地回来,是不是还有旁的事要做。”
“要给我儿留一笔财产?”
“哪个是你儿”, 她轻轻抚了自己的肚皮一下,“若是你未能追赶上来, 这孩子如今恐怕已是一滩血水了。”
赵侯心急,“当着孩子的面……”
他半分不敢指责熙宁的不信任,私自便决定了孩子的去留。再看赵侯表情依旧镇定,可是只有他自己知晓,那手脚一瞬间冰凉发麻是何等滋味。
他如今是佳人在怀,可却又忍不住去想那一种可能, 闭上眼便能看到熙宁绝望又含恨的表情,她苍白的脸色,身下一片濡湿的红, 甚至陪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 而是那个她名义上的兄长, 她无限信任着的柳熙覃。
每一个场景都深深刺痛他此刻万分敏感的内心。
可他依旧会轻声同她半真半假的玩笑,“小孩子听到会忌讳。”
他想着去宽熙宁的心, 可是手软脚软,连方才的轻抚都做不到, 右手在接近熙宁肚子一寸的地方颤抖起来。
熙宁发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他老实的回答,“让我先缓上一阵,这会儿腿软得很。”
熙宁腾开地方给他盘腿坐着, 不知他怎么忽然腿软了。
她看着赵侯的脸色都越发苍白起来, 明显是不同寻常,“到底出了何事?”
熙宁看他外表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 可他也知赵侯这几日艰险,许是外表虽未见伤痕,伤在内里也说不定。
她凑上前去,“这几日受了伤?”
赵侯勉强凑出一个笑意,“不是,我康健的很。”
而后却翻身躺在了熙宁腿上,目光对着熙宁隆起的小腹,“只是想到你说得场景,万一我晚了一步,万一我叫局势绊住了手脚,万一此事进展并不如我料想得那般顺利……”
“只要其中任意一个步骤出了问题,只要稍有差错……到时你定会恨我恨得滴血,我该如何是好?”
他不敢说出那种可能,若是真的走到了那步,熙宁恐怕真的要同柳熙覃地老天荒去了,剩他一个悔恨半生。他真的有勇气照自己所说那般,将人绑在公宫一辈子或者一刀结果了柳熙覃么。
赵侯知道自己做不到,对着熙宁,他连她皱一下眉头都觉得难过。
其实前人早有答案。
熙宁阿娘游惊鸿同老赵侯的那一段情,老赵侯那样说一不二的性子,又何曾做出过叫游惊鸿为难的事情,不也只是在她别嫁之时到东华伯府为她壮壮声势罢了,甚至连破坏亲礼那一步都做不到。
熙宁从前只是自私地想着,这孩子怀在自己身上,他不必知晓,自己做阿娘的自然会为他做好决定,留或不留都是自己根据当下的权衡利弊,同赵侯并无很大相干。
可忘了他也是有血有肉之人,并非只一心钻营权势地位,赵侯似乎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期待这个孩子。
二人心中各有想法,熙宁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或许是自己做错了?
赵侯却想着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五月之后他便能亲自见到一个小小生命,是自己同珍爱之人所生,阿爹哪里有自己的雷霆手段。
几个中行家的长辈哪个都不如他。
“柳熙覃知晓你怀有身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