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凛骁看不惯雅间人的行为,说到底、常悟跟郭奇是他的真兄弟,其他的人、充其量只是玩得好而已。在他心里,只要常悟跟郭奇心里有数就行,其他人都是附带的。他们把事情弄得这么严肃正式,沈凛骁反而不喜。
“好了,什么样。”沈凛骁代替白夕兰发话。“起来喝酒,叫人奏乐跳舞。”
众人被递台阶,起身道谢。沈凛骁抓着白夕兰的手臂,动作自然地将她带到雅间正座。沈凛骁永远是一群人里身份最尊贵的,无论他什么时候来,坐的都是主位,连问都不用问。
其余人看沈凛骁带着白夕兰,猜到他不仅是因为长辈低头,肯定也是有所重视。有些心思细腻的,等白夕兰落座后,赶忙向她敬酒自罚。生怕晚些,错失给白夕兰留下好印象。
常悟和郭奇坐在顺位左右,这群人都是宴席上的常客,随便三言两语就热络开来。
雅间起乐、舞女翩翩起舞。常悟忍不住偷偷观察白夕兰,有个世家公子到白夕兰跟前敬酒,对方道歉用心、言辞诚恳,看起来家中已经收拾过。
对方还说已经将和白夕兰一同押注的小厮罚打发卖,白夕兰全程沉默发懵,直到对方提起小厮,她才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常悟看白夕兰表情,就知道她完全记不起敬酒的人是谁。对方带给她的印象,还没有那个下注的小厮深。
一杯薄酒下肚,常悟觉得自己值了。至少他在白夕兰面前,不是个连印象都没有的陌生人。
那日从太师府离开,常悟接受了自己跟白夕兰有缘无分的事实。沈凛骁拿他当兄弟,沈凛骁和白夕兰既然能恩爱过日子,他就不应该横插一脚。
是他痴心妄想、一头热。
她已经出嫁,以两人的身份,他没办法给对方一个体面的人生……
他捡走她脚下的碎石,用荷包贴身收在身上,无人的时候、拿在手中把玩思念……说起来,这已经是格外逾矩的行为。他决定放下,哪怕此刻他的目光还离不开白夕兰。
与常悟沉重的心思相比,沈凛骁就有些兴奋、臭显摆。
白夕兰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而她越无措,沈凛骁就越忍不住在她面前表现。
沈凛骁忘记不久前的不快,他一边腿盘坐、一边腿屈膝,娇小的白夕兰几乎被他圈在怀中。沈凛骁似乎觉得还不够,几杯酒下肚,手臂就绕着白夕兰的腰,当着众人的面、很是随性地搭在酒案上。
他的态度不像是对待明媒正娶的夫人,反倒像寻欢作乐、叫来的姑娘。
沈凛骁混账惯了,没觉得什么不妥。郭奇是个二愣子,还暗暗调笑,觉得两人恩爱。其余人心思各异,都拿不准沈凛骁对这位新婚夫人的态度。
白夕兰不是很习惯在外跟沈凛骁亲近,她怕沈凛骁像晚上那样动手动脚,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
常悟看出白夕兰的尴尬,主动上前向沈凛骁敬酒,借着歌舞转移了沈凛骁的注意。
雅间里,乐曲轮奏,舞女换了一拨又一拨。一群世家纨绔,酒劲上头,渐渐也不再拘束白夕兰的存在,越玩越开。有些人已经揽美人入怀,拿着酒杯强行给对方灌酒。
白夕兰两手捧着酒杯,乖巧安静地看舞。她举止看似稳重,直勾勾的眼睛已经出卖她醉酒的事实。
一开始,这些纨绔子弟还会装模作样给白夕兰敬果酒,后来郭奇喝多了、吹捧白夕兰说她酒量好,来往间用沈凛骁的酒壶为她倒了酒。
白夕兰在宴上本来就插不上话,于是沉默赏舞、小口咬着糕点,全程就没停下。沈凛骁以为她喜欢吃酒楼的糕点,怕她吃噎,就给她倒酒水润喉。
可白夕兰不懂,她还以为倒酒捧杯是礼仪。于是就出现沈凛骁倒一次酒,她捧起来抿一口的景象。久而久之白夕兰就有点醉迷糊了,糕点也不拿,捧着个酒杯、一边喝一边赏,人还谨记礼仪端坐着,脑子已然一片空白,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沈凛骁酒量好,虽然这场宴目的是为了白夕兰,但她不懂交流待客,便全都是沈凛骁帮忙撑着。沈凛骁入口没几杯,反而是全场最清醒的人。
沈凛骁自以为照顾,默默给白夕兰倒酒递吃食,时不时靠近她,为她解释舞乐。他看白夕兰观舞入迷,说得格外起劲。舞乐结束,他们也在雅间坐了一个多时辰,正当沈凛骁想问白夕兰要不要回去时,扭头发现白夕兰对着空旷的前方,依旧是那副着迷入神的模样。
沈凛骁推了把白夕兰,白夕兰眼睛都不眨,很快坐稳身子。
她迟钝地将目光移向沈凛骁,两手酒杯都没有放下。
沈凛骁没忍住,低头浅笑。他压抑着笑意,低声与白夕兰道:“所以你什么时候醉的?”
亏他还觉得小黑炭酒量不错,想着以后应该多带她出来玩玩。
白夕兰此刻眼里全是沈凛骁,她听见沈凛骁问她话,仿佛看到熟悉的人、有了依赖,表情流露出几分委屈和慌张。
“我的头好晕。”她已经坚持很久,一直谨记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端正跪坐。但是她的头越来越晕、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好像连别人说话也听不见了。她害怕自己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也担心会像在郡主府那样晕倒,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不敢让别人发现,但是太难受,以至于面对沈凛骁,竟然委屈得想哭。
沈凛骁只当白夕兰是喝醉撒酒疯,他用手指刮掉白夕兰脸颊的泪珠,觉得她喝醉后安安静静、软糯可欺的模样,有种说不上来的有趣。
沈凛骁忽然起意想逗逗白夕兰,却听见外头的吵闹声。
“尚书府怎么了!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女人,老子早让人动手了!还嫡出大小姐!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臭婊/子,连个农户女都比不过,还好意思出门!”
“许兄,许兄,算了,别说了。此处人多眼杂……”
“老子不怕她!竟然敢当街羞辱我!难道我说的不是?据说她还想跟郡王府成亲,谁知道、人家郡王直接提议纳她为妾,宁愿在楼上抱歌女都不要她……”
“许兄!”
雅间外传来酒鬼的叫骂声,原本雅间舞乐就已经结束,听见尚书府的名头,大家也下意识静了起来。谁料外面人越说越过分,他们很快理清对方口中的嫡出大小姐是白夕鸾,还没等雅间的人反应,沈凛骁已然猛地蹿起来,二话不说离席推门而去。
雅间的人本已经醉得七七八八,原本拿主意的常悟因为失意多喝几杯,已然醉得起不了身。郭奇见常悟撑着酒案想追,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摁住他。
“阿悟,我去、我去!”郭奇醉得上头,但不至于像常悟那样头晕走不稳。
郭奇连忙叫上人出门,架势就是要帮沈凛骁打架去的。离开的几个人一心惦记着沈凛骁,反倒留下来的人,回神迟钝地看向白夕兰。
常悟的脸色格外难看,因为忽然的一出,他原本七八分的酒意顿时散去大半。他看向白夕兰,眼里全是心疼和慌乱。
骁哥,一定是为白夕鸾出头去了。
常悟撑着酒案的手不自觉握拳。
他怎么能这样?又在众人面前落她面子,而且还是在为她筹办的宴席上!
或许是因为醉意,常悟愤然埋怨起沈凛骁来。
白夕兰等众人散去后,才反应过来沈凛骁离开。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当下只想到自己被抛弃了。
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的白夕兰,脸色煞白,慌乱地想要站起来。可是因为跪坐腿麻,加上醉酒头晕,白夕兰刚起身就绊到坐垫、跌倒在了地上。
“没事吧!”常悟连忙起身,连自己衣袍碰倒酒壶都没发现。
常悟赶到白夕兰身边,半蹲着抓她肩膀,想要查看她的情况。白夕兰这一下摔得实,疼得她直接哭了起来。她原本对着沈凛骁时就已眼眶微红,如今落泪也是疼痛的刺激反应。可常悟没这么认为,他看见白夕兰落泪,脑子猛地发懵,对沈凛骁的怒意顿时层层叠加。
他喜欢的人,为了促成沈凛骁,他甚至特意安排这一场宴,让沈凛骁带着她逛庙会游玩。
他压抑着低落的心情,独自喝着闷酒,做了这些、连表达自己心意的想法都不敢有。
沈凛骁,不喜欢、又何必这么羞辱伤害她!
常悟一时失了智,他当着众人的面,做了出格冒犯之举。他扶起白夕兰,猛地弯腰抱起她,吓了周围人一跳。
“常公子,嫂子应该没事吧!”
“常少爷,切莫心急,把人放下来,我等这就去请大夫。”
“快把人放下来。”
“阿悟,万万不可……”
常悟酒劲上头,周围人的劝阻他根本不愿意听。在此刻的他看来,这些人跟欺负白夕兰的沈凛骁没什么不同。
他只在乎白夕兰有没有拒绝他,她没有拒绝,他就敢为她这么做。
他不想再让给沈凛骁了,沈凛骁根本不会在乎。
沈凛骁拥有了太多东西,他学不会珍惜,到头来只会害了他怀里的姑娘。
若是在平时,常悟会站在白夕兰的角度,反思自己此刻的举动。可他已经醉了,他顾不上这些,只想抱着白夕兰离开。
常悟固执的举动没人劝阻得了他,还是他的贴身小厮反应快,连忙夺过舞女跳舞的长缎,将它盖捂在白夕兰的脸上。
常悟凭着股冲动,硬是在醉酒的情况下将白夕兰抱下楼。
他们的举动引来大堂不少人注目,好在周围人不傻,知道用身体为白夕兰挡视线,旁人看见垂地的长缎,只当哪位‘雅客’兴致上来,抱着舞女跑了。
有好事者冲着常悟吹口哨,被常悟身边的公子哥狠瞪恐吓,对方这才安分收敛起来。
常悟是想抱着白夕兰上自己的马车,他没什么多余的想法,满脑子都是把白夕兰抱走,离开沈凛骁。
可其余人不会让他这么做,没等他往自己的马车去,他们就唤人将沈府的马车赶过来。
“悟哥,马车来了。”
“常公子就在这。”
“到了、到了……”
常悟朝上前拦的人踢了一脚,也是他出身将门、习武不曾懈怠,加上白夕兰够瘦弱,否则醉成这样,他还使不出劲来。
沈府马车旁乱成一团。
楼上正在帮沈凛骁教训小郡王的郭奇,透窗看见这一幕,差点没把心吓出来。
郭奇没多想常悟的举动,还当是白夕兰出了什么事。
他连忙抓住沈凛骁,顺势踢了一脚蜷缩成一团的小郡王。
“骁哥、嫂子!别打了,骁哥!嫂子出事了!”
“什么?”沈凛骁手上动作一顿。
郭奇连忙带着他撤退,拽着他赶到楼下。
“出什么事了!”沈凛骁跑出酒楼,一眼就看见马车旁的乱象。
他和郭奇一样,都没有对常悟出格的行为有什么它想。
常悟听见沈凛骁的声音,后背一僵,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沈凛骁朝他跑来,将怀里的白夕兰夺走。
“她怎么了?”沈凛骁语气有点冲。
“应该是摔到了……”周围有人回应道。
郭奇误以为摔得非常严重,仗义急言道:“骁哥,你先走,快去给嫂子看看!这里交给我们!”
沈凛骁赶忙将白夕兰抱上马车。车夫看乱成这样,也以为出了什么事,不敢多留,连忙驾马离开。
郭奇看着马车离去,紧张担忧不已。他回神想跟常悟说话,不想却看见常悟维持着抱人的姿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郭奇不解地皱了下眉头,推醒常悟,道:“阿悟?阿悟。”
“啊?”常悟愣神看着郭奇。
“你怎么了?快别愣着了。骁哥把怂包给打了,那两个碎语多嘴的人趁乱逃跑,快派人去追,要不然闹起来无凭无据,我们又得挨骂。”
周围人反应比常悟跟快,立即呵斥奴仆去抓人。
他们连皇子都不怕,区区郡王而已,打就打了。但他们也不能凭白挨罚不是,明明是对方先挑事的。
得抓住人,掌握证据,才好反过来参小郡王一把。他们刚挨完家里训,不想再闹事端了。
此刻,常悟也回过神来。
他凝神道:“不用。我去见小郡王。”
隔着门,如果沈凛骁没看见对方长相,庙会这么乱,他们一时半会不好抓人。还不如直接去威胁恐吓小郡王,让他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常悟的话素来是这群人的定心丸,众人纷纷点头,决定按照常悟的吩咐来处理。
小郡王而已,事情不大。反倒是常悟将沈二夫人抱下楼这件事,必须想办法堵住众人的嘴。
常悟也反应过来这件事,他脸色凝重,将在场人扫了一眼,把每个人的样子记在心里。
他必须好好敲打这些人,不能让白夕兰因为他,陷入不义。
常悟握紧拳头,第一次憎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像沈凛骁那样随心所欲的行事。
作者有话说:
留爪、留爪。
第143章
此时, 时辰已晚,庙会主街人群渐散,太师府马车还算顺利地穿行离开, 没耽误太多功夫。车夫不知白夕兰情况,拿不准是否要找医馆先行就医, 踌躇等待沈凛骁吩咐。
沈凛骁将白夕兰抱入马车后, 将人揽入怀中,急忙拿下她身上的长缎。
白夕兰醉得厉害, 被常悟抱起身时, 感觉天旋地转、长缎一盖整个人彻底愣怔住了。她浑身无力地靠在沈凛骁身上, 还好并没有因为醉酒犯恶心,只是头晕特别想靠着舒服的地方睡一觉。
沈凛骁看见白夕兰两眼无神, 像是傻了般,他轻轻拍打她脸颊、声音有些微颤, 道:“摔哪了?是不是磕到头了?”
沈凛骁说完就去看白夕兰后脑勺, 他误以为她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一群人如此紧张地围着她。
“小黑炭,你别吓我啊!”沈凛骁见白夕兰不回应,让她枕在自己腿上,把她头上的发髻簪子都拆了,这里摁摁、那里揉揉。“哪里疼?疼就说……”
沈凛骁有点愠怒道:“我就离开了一会,你就不能坐着等等吗!”
白夕兰好不容易枕上‘枕头’,没等睡下, 却听人在耳边翻来覆去地吵。她抓住沈凛骁的手, 烦躁皱眉道:“不要动我。”
白夕兰醉酒的嗓音软糯无力, 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
沈凛骁不敢再乱动, 便道:“到底摔哪了?”
白夕兰委屈地瘪嘴, 不明白这个讨厌鬼为什么去而复返,还不停地烦她。
她现在只剩一个念头。
白夕兰道:“我想回家。”
她要回去,她不能待在外面,这样会出事。
白夕兰心里焦急,语气催促道:“我要回家。”
“好好,回去、回去。”沈凛骁哪敢不依,他踢了一脚马车,大声与外头车夫道:“赶紧的、回府!”
沈凛骁说完,强行将白夕兰扶坐起,捧着她的脸,将她额头侧颈看个遍。
没有啊!应该没摔到头才对。
沈凛骁还在检查,不想白夕兰忽然落下泪来。沈凛骁当即道:“哪?哪疼了?”
他刚刚扭哪了?
白夕兰看着沈凛骁,小声哭说道:“没有家。”
“什么?”沈凛骁傻愣愣地和白夕兰眼眸对上。
白夕兰抽了抽鼻子,恍惚还记得刚刚的枕头很舒服。
白夕兰主动抱住沈凛骁,沈凛骁被抱个满怀,两手下意识举张开,眼里写满了无措。白夕兰趁势倒在他腿上,总算能枕到那个令她舒服点的枕头。
白夕兰泪水溢满眼眶、侧落在沈凛骁衣摆晕开。她目视前方,眼里空无一物。
白夕兰重复道:“没有家。”
沈凛骁趴着看白夕兰,无意和她挨得满满的,他见她哭得可怜,心跳无序、鼻尖萦绕着她淡淡的脂粉香。
“你就是醉了吧……”沈凛骁有点尴尬软声。“到底摔哪了。”
“想回家。”白夕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林家不要她、白府不容她,她想沈夫人了,可惜她是个没什么用的蠢人,只怕用不了多久,沈夫人也不喜欢她了。
醉酒勾起白夕兰心底的恐惧和不安。
明明清醒时还不会多想,结果醉后全是这样的负面念头。
沈凛骁想起白夕兰说,她家一年都赚不到五两银子。
他不喜欢白夕兰说这样的话,似乎在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农户家。那对恶人那么待她,沈凛骁不理解,白夕兰为什么对那里有归属感。
沈凛骁不懂,白夕兰以前日子过得苦,可她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即便被虐待,也以为症结在于自己的女儿身。她努力去付出,对未来也留有希望。她不必自卑、不必总是害怕被抛弃夺走什么,夜里至少有个入眠的归处,而白府连这点都不能给她。
成亲第二日,她问沈府为什么不杀她,句句肺腑。因为在她心里,他们拥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
她虽然不聪明,却能感觉到白府对她的恶意。当白老夫人将她以养女入族谱时,当她亲父用麻烦阻碍的目光看她时,当她亲娘掩饰不了心中厌烦时,她觉得他们甚至有可能会杀掉她。她求不得亲情,所以只能求一口气,求一个公道。
全天下所有人都有家,只有她没有。
白夕兰越想越难过,渐渐哭出声来。或许是注意力被转移,她头倒是不疼了,身子乏倦、却也睡不着了。
沈凛骁被白夕兰所感染,白夕兰瘦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即便伤心,但还是小声哽咽、连哭都很谨慎不安。
怎么有人这么会哭?
上次在屋里、她趴书案上,哭得仿佛天塌了一样,令他很受震撼;这次她哭得可怜兮兮,委屈又无助,他靠近观察、心莫名也跟着碎了。
沈凛骁拿袖子里衬给白夕兰拭泪,他努力忽略心里的异样,自顾自地向白夕兰抱怨,声音越来越小,道:“所以,你到底摔哪了啊。再不说,我就怀疑你故意的,就为了把我从上面骗走……”
在沈凛骁心里,白夕兰还有冤枉白夕鸾有私情的一出。白夕兰不喜欢白夕鸾,故意生事,想吸引他注意,也有这可能。
其实见到小郡王的时候,沈凛骁甚至有过念头,是不是因为白夕兰的诬蔑陷害,损害了白夕鸾的名节,才导致白府人晕头、要将她嫁入郡王府。
可是白夕兰哭得太可怜了。沈凛骁的恶毒揣测没能坐实,就淹没在她不断落下的泪水中。
沈凛骁一点点擦掉白夕兰的泪,见她胭脂被泪水晕开,靠着她心软说了句:“瞧瞧你,哭成花猫了。”
“回家吧。”沈凛骁别扭道:“我娘很喜欢你,一人一半,我家也是你家。”
……
马车停在太师府正门,沈凛骁将白夕兰抱下来,吩咐仆人去前去打听酒楼的事。
沈凛骁一路抱着白夕兰回屋,命人将府医请来,府里下人见这阵仗,纷纷围上前来,就这么跟了沈凛骁一路。
白夕兰被沈凛骁放在榻上,怎么坐都坐不直,身体软绵绵的。沈凛骁只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待周围烛火通明,沈凛骁观察白夕兰、越发肯定她只是醉酒了。
沈凛骁问身边仆人道:“有没有说二夫人摔哪了?”
仆人们相互顾盼,好在沈夫人派去的大丫鬟是个稳重有数的,她谨记沈夫人吩咐,明知沈凛骁闹事也没离开。
但是,她也很难解释清楚宴席上的情况,二夫人看起来只是简单摔了一跤,而常少爷的举动却有些不寻常。令她也不由跟着心惊,大丫鬟毕竟伺候贵人习惯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大丫鬟将自己所见叙述出来,没有任何主观的添油加醋。她道:“二夫人酒案起身的时候绊倒摔在地上,奴婢离得远,没来得及为二夫人检查。常少爷先上前询问二夫人的伤势,随即便将二夫人抱下楼。”
沈凛骁听言松口气,至少不是在楼梯上摔的。
府医心里也有了底,道:“可能磕到了身上。”
府医随即从药箱翻出跌打伤药,蹲下身本能地想为白夕兰看看腿。府医一双手停在白夕兰双腿前,忽然僵在原地。
府医抬头苦脸看着沈凛骁道:“二少爷,这、得找个女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