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众人有了同一个心声。
常悟将视线挪移到沈凛骁脸上,嘴角不自觉有些上扬。他好像明白,为什么骁哥会说白夕兰不安分,但也没有太生气。
这姑娘有种不同世家女子的活力,虽然令人头疼,却和后宅那些暗戳戳用阴谋、耍心机的女子不同。有点像个男儿家,性情率真、傻也傻得挺好玩的。
沈凛骁有点玩不知味,他这次赌气将箭脱靶,本想看白夕兰失落懊悔,回身对方已经扑上来帮他揉手臂了。
忽然在外人面前被这么亲近,沈凛骁二话不说就要甩开白夕兰。可白夕兰双手有劲,硬是把他手抓住了。
白夕兰越战越勇道:“相公,是不是手有点酸、一下子没用上力。相公你别紧张,我说话算话,射不中也没关系的。”
白夕兰话说得快,是因为她着急去捡箭,对面下人刚要动弹,她就照约定,飞窜去捡这轮射出去的箭。
沈凛骁被留在原地,愣神听到郭奇的笑声,抬手佯装要打人,把他逼退。
就连郭奇也忍不住道:“骁哥,我们遇到对手了。嫂子好像魔高一丈。”
“谁是你嫂子!叫上瘾了是不是!”沈凛骁威胁道。
众人这才收起笑脸,想起沈凛骁对白夕兰的不满。
等白夕兰再回来,轻松的气氛已经有些敌意僵持。迟钝如白夕兰,也隐约察觉到什么,但因为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不做深究。
白夕兰再次从黑罐子里抽纸条。
这次,她被罚到不远的井里提一桶水来。
就连沈凛骁身边的随从,都觉得这次过分,有些担心回去该如何禀报。白夕兰却二话不说接过木桶,格外熟练轻松地给众人打来水。
原本准备以水没满、洒去大半这类理由刁难白夕兰的郭奇,上前望一眼就闭上了嘴。
骁哥,不是兄弟不帮你,而是你这个媳妇,力大无穷、非寻常女子可比啊!
这个惩罚是郭奇想的。在郭奇印象中,自家两个庶妹,别说打起一桶水,喊她们提起来走几步,都算要她们性命了。
郭奇默默退了回去,忍下要给白夕兰鼓掌的心。
白夕兰完成惩罚,看见世家子弟们吃瘪的表情,反倒有种骄傲满足感。她站到沈凛骁身边,一副‘来战,我给我相公撑腰’的表情。
众人只能再度开始,沈凛骁心不在焉,虽然没再脱靶,但也仍旧在外圈。
常悟也略有些幽怨,他已经连续三次射中靶心,白夕兰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为了让最后不生事,选出个胜者,也有人选择跟着白夕兰一起受罚。
白夕兰第三次抽到檐外观战,那是要罚她到外面晒太阳的意思。她没领悟其意,还纳闷为什么会有这么个不算数的惩罚。
白夕兰每捡回箭,就跟沈凛骁叙述他射出去的情况。
谋局的人玩得不尽兴,反倒白夕兰一个被设局的乐在其中。
沈凛骁连续三次在靶心外游离,心中烦躁,没能捉弄到白夕兰,令他气恼非常。
第四次,沈凛骁又故意脱靶。
而这一回,白夕兰抽到最严重的一个惩罚,要她结束后留下来喂马。
沈凛骁脸色又黑了一些。这个本来是个乱想凑数的惩罚,白夕兰到底是太师府明媒正娶的儿媳妇,这样脏手的粗活也准备真让她干,谁料到白夕兰真就这么倒霉。
白夕兰浑然不觉,还问常悟道:“不知道要喂几匹马?”
常悟硬着头皮,回道:“嫂子喂我的马就行,三匹吧。”
他的马棚虽然比较大,但却是马场里关马最少的地方
沈凛骁难得将怒气发在常悟身上,狠瞪他一眼。
什么意思!是让我的正妻给你当马夫吗!
常悟接收到沈凛骁的责备,很无奈地回望他。
骁哥,我也尽力了啊!
常悟打量白夕兰,白夕兰倒接受良好。
才三匹马,就算要从备马料开始,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耽误她回府。白夕兰依旧快活。
压抑的气氛在檐下流转。
等再次拉起弓,沈凛骁满腹怒火不得发。他看向还挂着笑、向他鼓劲的白夕兰……
沈凛骁极怒下瞄准靶心,一箭射穿箭靶。
白夕兰视线随沈凛骁的箭移动,看见箭射中靶心,正要高兴惊呼,忽然从低沉的气氛中明白了什么。
她的笑容逐渐敛去,愣怔看着靶子,听见檐下骚乱,沈凛骁已然喊上府内下人、气冲冲地离开。
檐下的人见状,都急忙追着沈凛骁出去,没有适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众人全是在低姿态地安慰沈凛骁。
白夕兰再傻,也知道自己被沈凛骁设局耍弄了。
白夕兰眸子失光,失落的模样,连马场伺候的下人都于心不忍。
常悟在追随沈凛骁离去时,鬼使神差地看了白夕兰一眼。
这是个相貌平平,却没什么坏心眼的姑娘。身子瘦瘦小小、原地站着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
这让常悟想起自己捡回家的大黑狗,明明可怜怕人得很,却因为他给了一口饭,每次见到他都兴奋地扑上来摇尾巴。
常悟后悔今日的邀约。他觉得自己的脸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作者有话说:
留爪、留爪。
第133章
常悟追着沈凛骁出马场, 他比其余人晚一步,追上时沈凛骁已然坐上马车。
常悟没有多想,本能地掀开窗帘子、抓住了车窗。
沈凛骁刚进马车, 还没来得及坐下,弯着腰一脸莫名地看向窗外常悟。常悟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略有些退缩, 最后还是破天荒地问了沈凛骁一句。
“骁哥,不把她带走吗?”
其余人追沈凛骁, 都在安慰哄说他别生气。唯独常悟, 上来没来由地提起白夕兰。
沈凛骁堵一口气, 听常悟的意思,知道白夕兰没跟来。
怎么!她不来, 还得我求她吗!
沈凛骁恼极道:“她自己爱走不走!”
沈凛骁出手抓帘子,常悟也识相地将手松开。
沈凛骁恼怒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 道:“愣着干嘛!驾车!”
下人随从不敢跟沈凛骁对着干, 慌乱不安地相互顾盼。马车里猛地传来撞击声,听感觉应该是沈凛骁从里踹了一脚。随从们受惊一抖,车夫赶忙驾马,马车缓缓移动起来。
太师府的人知道这群人里谁说了算话,纷纷用求助的看向常悟。
常悟回以眼神示意,太师府留下两个帮手,其余便都跟着沈凛骁离开了。
郭奇很少见沈凛骁这么动怒,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忧心地与常悟道:“阿悟, 我们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好多年没见骁哥发这么大火气……”
常悟心情也很沉重, 他勒令众人不许将事情外传、发话让其余人离开。那些人也不敢久留, 纷纷拱手告辞。
常悟与郭奇道:“你也先回去, 这里我再看着办。”
郭奇不想常悟撇开自己。他拽住常悟, 拒绝道:“不行!祸是我们一起闯的,大不了……”
郭奇略有停顿,按道理说、不想事情闹大,他此刻就应该陪同常悟,一起去向白夕兰道歉。可是骁哥没发话,态度不明,他们若是去了,岂不是有背叛兄弟之嫌。
常悟脑子转得快,他就是看出问题,才不想让郭奇掺和。如果可以,他想自己去向白夕兰请罪,请求白夕兰宽容瞒下此事。回头沈凛骁生气,最多也只冲他一个人。
这里是侯府的马场,无论太师府还是侯府,他都瞒逃不了。既然如此,不如让其他人离开,避免受牵连。
常悟坚持道:“放心吧,我来处理。”
他们这群人里,如果说沈凛骁是领兵的将军,那常悟就是他们的军师。郭奇负责打头阵,他空有蛮力,平时真不怎么动脑子。
郭奇眉头紧蹙,一时半会想不了那么远。他以为常悟真的有法子,在常悟的再三劝说下,动摇地被送上马车。
郭奇上马车后,心里不安、便掀帘子探出头来。他急道:“阿悟!有什么麻烦、处理不好的一定要跟我说!”
“放心,我会的。”常悟笑着安慰郭奇,其实心里远没有那么轻松。
……
最后的友人被送走,常悟和身边的奴仆愁容满面。
原本,他们想私下刁难人,要白夕兰吃下暗亏,回头哪怕白夕兰事后告状,他们也有说辞。即便白夕兰光脚不怕穿鞋,女子身份闹起来、于她名声也有碍。
可谁想到,白夕兰没发怒,反倒令他们下不来台。白夕兰把那些惩罚全担了,等她回太师府告状,他们这群人、只怕都少不了家里的一顿打。
常悟原本是想试探白夕兰的品性,经此一遭,他觉得白夕兰是个不错的人。可越是这样,常悟就越后悔,担心会因为自己的谋划,害得沈凛骁夫妻不和睦。
常悟懂沈凛骁。其实沈凛骁完全没必要射出最后那支箭,白夕兰那么傻、骗几句哄哄就过去了。可连他都觉得,那么蠢的人骗得心里不舒坦,更何况是自尊心那么重的沈凛骁。
诡计阴谋可以耍,但没必要对着个二愣子用。
沈凛骁后悔撤离,只是可怜他们,估计得被严加管束一阵子了。
常悟心情低落地在原地站了会,忽然感觉有水珠滴在自己身上,抬头看竟是开始下雨了。
“少爷!下雨了!快找地方躲雨吧!”常悟身边的仆人连忙上前用袖子为他挡雨。
一行人急匆匆跑回马场。这场雨下得又大又急,等他们躲进檐下,外头雨幕白蒙蒙一片,隐约能见些疾行的人影,正手忙脚乱地牵马避雨。
常悟拍打着衣袍,两个仆人赶忙拿手帕上前、为他擦拭淋湿的地方。
常悟望着外头大雨,跑得有些微喘,忽然想到白夕兰。
他忙问道:“沈少夫人呢?”
仆人从头到尾跟着常悟,哪里知道白夕兰的情况。众人一愣,常悟动怒大骂,催促他们赶去查看。
仆人不敢耽搁,冒雨跑出去找白夕兰。
下人为常悟倒来热茶,担心道:“少爷,快喝口热茶,小心着凉……”
常悟哪有喝茶的心情,他甩袖没接,找了个椅子坐着等,视线一直看着外头。
等了须臾,出去打探的下人才湿漉漉地跑回来。
下人衣裳湿透,不敢踏太进屋,在门口拱手急道:“少爷,沈少夫人已经去了马棚,小的劝不动沈少夫人,沈少夫人非要自己运草料喂马……”
“废物!”常悟猛地抓起手边茶杯、朝禀告的下人丢去。
好在常悟因为淋雨两手冰凉,没感觉到茶杯热度,并没有烫伤。茶杯摔碎在下人脚边,下人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若是平时,常悟就该问责。可他现在心情烦乱,没有注意到下人闪躲的动作。
常悟坐立不安,最终冲进雨幕。众人喊劝地跟上,正巧去拿伞的仆人归来,见状连忙撑开伞追了上去。
……
常悟的马棚不像寻常的小马厩,里外宽敞干净,有专人伺候着他的三匹爱马。
沈凛骁他们一走,白夕兰便让仆人带她到马棚来。正当常悟在马场外与友人告别的时候,白夕兰已经从马夫那里问清楚如何喂马。
白夕兰做事上手快,她弯腰把裙摆稍稍打结,固定在脚踝以上三寸,让自己在干活时既不容易弄脏裙摆,也不至于在人前失礼。她两手袖子往上一卷,一看就是个懂干活的。
马夫本以为贵人只是好奇如何养马,哪会想到白夕兰上来就要抓砍刀剁草料。马夫急得都要给白夕兰跪下,白夕兰好说歹说,才勉强让马夫答应她运草料喂马。
白夕兰不是赌气才来干活,她是觉得愿赌服输。
她也没有原谅沈凛骁,虽然当下是有些失望……
白夕兰知道沈凛骁讨厌自己,只是她还以为、沈凛骁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拉近两人的关系。白夕兰劝说自己,她并没有很生气。这种低劣的手段,跟她曾经经历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她是有点不舒服,但她可以承受。这次不行,下次再想办法。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太师府的!
白夕兰固执地要让沈凛骁认可自己,她还不知道沈凛骁已经抛下自己离开,只想着快点把常悟的马喂好,离开这里、回到太师府去。
可偏偏老天爷阻拦她,忽然下起雨,害得她更是心急。常悟派来打探的仆人也来烦她,白夕兰觉得他们格外吵闹,隐约有点动气。
常悟赶来马棚时,就看见白夕兰往马槽狂抓草料的暴躁模样。再看白夕兰此时的衣着……常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哪怕他们是武侯世家,也养不出这样的女儿。
常悟咽了下口水,心里有些生畏。此刻他头发衣裳都有被雨淋到的痕迹,难得狼狈,再加上他迟疑的表情,气势就输了白夕兰大半。
常悟斗胆走上前,远远给白夕兰拱手行礼,低声唤了句。“嫂子……”
白夕兰看向常悟。
她正烦着呢,她想要抱马料来喂马,下人和马夫都阻止她,最后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给她找了个小竹篮,装了点剁碎的马料,让她提着来喂马。
这要喂到什么时候?
白夕兰怀疑他们是故意捉弄她,正想着、常悟就走了过来。
白夕兰记得常悟,他是侯爷的儿子,射箭四次连中靶心,这样的人、不是她能得罪的。白夕兰不想给太师府惹麻烦,京都的人非富即贵,她只能忍下来。
白夕兰抓着竹篮的手微微收紧。她尽量缓和语气,对常悟道:“你来做什么。”
常悟露出尴尬的笑容,与白夕兰道:“嫂子,这几匹贱马、不值得你动手喂它们。外头下雨了,你不如随我移步到堂内,喝口热茶,换身干爽的衣裳。若是染上寒气可不好了。”
白夕兰蹙眉,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常悟。
她戒备道:“不用了,我喂完它们就回去。”
自从郡主府宴会后,白夕兰就很警惕外人。她不可能在陌生的地方入口任何东西,也不可能换掉自己的衣裳。
常悟不懂白夕兰的担忧,但他能看出来、白夕兰并没有要跟他动怒算账的样子。
他心里暗松口气,与白夕兰道:“嫂子,惩罚做做样子就行,你这已经喂过了。若是嫂子着急回府,我这就吩咐人备马车……”
白夕兰道:“愿赌服输,之前的惩罚大家都是照做,你不用特殊待我。”
白夕兰提起篮子,往马槽里倒草料,临了还抖了抖。
她看着马槽,声音有些低落发闷,道:“不就是三匹马,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我很快就喂完了……”
常悟偷偷打量白夕兰。
小姑娘眉眼柔和,微抿着嘴,明明很伤心生气,但还是努力压抑着,一副受委屈强忍、故作不在乎的模样。
常悟慌乱的心逐渐被抚慰。
他两手抓着湿润的衣袍微捻,犹豫些许,鬼使神差地试探道:“不如,我帮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问故事篇幅。这个故事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应该会和上个故事一样长吧。
今天这章短小了,胖妈看看明天能不能加更。
留爪、留爪。
第134章
白夕兰不知道常悟打的什么主意, 显得有些不解。倒是常悟见白夕兰没拒绝,主动上手去马槽里帮她分配草料。
常悟出身武侯世家,因为爱马、马场的事多多少少也接触过, 喂马这种事不算新手。若是平时,看见马夫用这种碎草料含糊他的爱马, 常悟早就发火动怒了。
但因为是白夕兰, 看见她提着个小篮筐,莫名有点可爱, 常悟忍着笑意, 也没说什么。
毕竟是女儿家, 马偶尔吃这一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常悟用愧欠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爱马。
白夕兰见马儿与常悟亲近, 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常悟。
白夕兰过往在乡野农户家生活,身边没有哪户人家是养得起马的。后来她入白府, 倒是有机会坐马车出行, 但碍于礼仪规矩,她都没有与马儿亲近过。
马棚里的马养得健壮美丽,干净闻不到什么脏味。黑马乌黑油亮、白马洁如白雪,还有另外那头灰马,仰头嗤鼻、模样高傲得很。白夕兰来时远远看见马场有人骑马,但她实在没办法想象,这样高大的健马怎么骑得上去。
常悟却很熟练,再加上之前常悟连续四次射中靶心, 白夕兰心里有种‘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骑好马’的感觉。
白夕兰甚至有点不理解, 常悟有这份本事, 为什么要跟着沈凛骁瞎混。
常悟发现白夕兰看着他, 动作自然地摸摸马头, 与白夕兰解释道:“这黑马叫疾风。”
常悟后退几步,自豪地点着马棚里的三匹爱马。“疾风、铁雷、狂雪。我爹在外每打赢一次战,就送我一匹马。别看狂雪黏人爱撒娇,它是三匹马里年纪最大的,都被我养懒了。”
白夕兰听着常悟的介绍,看不出这几匹马有什么不同。
她实诚地附和道:“听名字就很厉害。”
常悟没听出白夕兰的话外之音,他高兴地露出笑容,与白夕兰道:“伺候这些畜生,可废劲了。也就胜在听话,骑起来快活。嫂子若有兴趣,回头找个晴天,我给嫂子安排匹温顺的,在马场外头走两圈。”
白夕兰有些动心,但还是拒绝道:“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怕什么,骁哥、咳。”常悟本想说让沈凛骁教白夕兰,后来怕惹白夕兰生气,便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他道:“嫂子尽管来,马场都是些熟手,我亲自给嫂子牵马,不会让嫂子伤着的。”
常悟一心想跟白夕兰打好关系,避免她将今天的事闹大。只是他献殷勤的话白夕兰不懂接,凭白说了没人应。
常悟当白夕兰生气,僵硬地转移话题道:“这几匹马每天都有人喂,看它们吃得不多,应该还没到喂料的点。”
“马夫说是有点早,但他在备马料,说今天下雨早点喂也没事。”
常悟本想哄骗白夕兰回去,哪想到白夕兰都跟马夫搭上话了。
常悟心中暗骂马夫,白夕兰坚持要自己完成惩罚,常悟陪同尾随,本意是想帮忙,谁知白夕兰看他上手,也不肯再提篮子,抱起马料就前去喂马。
常悟只能跟着打下手,趁白夕兰不注意,偷偷把马槽填满。两人搬动马料跑了三四个来回,常悟在白夕兰的坦然受罚下与她亲近起来。
在常悟看来,这是种很新奇的感觉。他知道白夕兰是个姑娘,但不会觉得应该像对待其余女子那样、谨慎拘礼地与她相处。白夕兰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朋友、但他却忍不住特殊观察她。
他看出白夕兰对马儿好奇,喋喋不休地将有关马儿的事说给她听。常悟本是个圆滑有心思的人,即便他想讨好白夕兰,从马儿说到家中趣事、也是有些不该。但他有点控制不住,就想在白夕兰面前多说话,想哄她高兴。
白夕兰对常悟逐渐放下戒心,脸色缓和下来,开始顺着常悟的话回应。
她对常悟提出的问题很浅薄,但也真心地好奇。
比如‘一匹马要多少钱’‘它们每天得吃多少’‘骑上去不会害怕吗’诸如此类。
常悟见白夕兰放松下来,高兴还来不及,也不觉得她的问话外行可笑,很是细心地作答给她。每当白夕兰对答案露出了然受教的表情,常悟就有种莫名的得意,他越说越起劲,还主动补充,有点故意显摆的感觉。
常悟身边的小厮见状、很是惊奇。常悟能当上京都纨绔,绝对不是个好脾气。不懂马的人,常悟不屑与之相交,更何论让他们踏足自己的马场。在这方面常悟格外缺乏耐心,家中弟妹来马场,别说牵马去教,连敷衍应付问题他都不愿。这么一对比,他待白夕兰已然特殊得不行。
跟白夕兰交谈,三匹马喂完,常悟还站在马槽边,有点意犹未尽。
但常悟还没有完全失态,把话絮叨完,记着要将白夕兰送回去。
白夕兰先前到马棚时还没开始下雨,身上虽然有些马料脏污,衣裳却都很爽净。常悟来时匆忙,身边小厮只带了一把伞。马棚的蓑衣不干净,不可能给白夕兰穿,常悟便想着先去打点马车,顺便再带把伞、弄身没人穿过的蓑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