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曼见赵舍如此,有些愠怒道:“如果当初我知道, 绝对不会想嫁你!”
她是想借赵舍逃离冯宇瑄的纠缠,但从没想过破坏别人的感情。沈曼曼想到此前偷听到芳菲院婢女的话。
芳菲院似乎有很多规矩, 比如无论雨雪多冷, 房间的窗户都必须留缝;又比如打扫必须将物件放回原处,花草也不能养死,必须时刻能够替代……
她本以为这些都是赵舍的特殊喜好,如今看来,其它地方似乎并非如此。
赵舍欺骗了她。沈曼曼对赵舍的虚伪感到恶心,但因为她逃婚在先,似乎也没有立场责备赵舍。
沈曼曼忍声道:“你喜欢她,就好好跟她过日子啊。”
沈曼曼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当初赵舍没有起心思娶她, 冯宇瑄不会抢婚, 赵东家不会被气死, 睿王府与赵家也不会不死不休斗到今天。如今的一切, 就都可以避免的。
赵舍听言嘴角上扬,嘲讽地一笑。
好好过日子?
为什么这句话从别人口中听着那么的简单?娘亲是、爷爷是,如今连沈曼曼都这么说。
就好像,王采儿是个拥有正常心智的姑娘,他赵舍什么都不需要顾虑一般。
赵舍感觉到喉咙不舒服的涩意,吞咽口水强压下去。
赵舍骗不了自己,即便多年后,他仍然想用王采儿是个傻子来推卸责任,也无法掩盖他为了利益抛弃王采儿的事实。
年幼时他对她产生情愫,少年时苦于她懵懂无知,暗自神伤。但他终究还是得到了,王采儿喊他相公,令死咬她无情的赵舍失去了全部的借口。
某一瞬间,赵舍突然看到沈曼曼身后出现一道红影。
王采儿的身形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赵舍的眼睛仿佛看直了般,他驳斥沈曼曼的话没办法说出口,他自觉有愧,如何能当着沈曼曼的面撒谎责备她。
是的。
和王采儿好好过日子,一切都很简单。
就连强势的赵东家,当年也给过他两个选择。他大可带走赵东家给的两箱金子,只要学会满足,他就能拥有一切。
都是人心的劣根在作祟。他一个布铺掌柜的儿子,凭什么去娶县令家的女儿呢?当年只要他有自知之明、拒绝了,爹就不会为他冒险拼那一遭;他书读不好、账也看不明白,人生前十几年从未想过努力,凭什么能当赵家布行的管事,去跟太子宠臣、四品官员复仇呢?
他今日的下场,就是付出的代价。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舍弃什么。他自己丢掉的,怪不得任何人。
如今他看明白了,想当简简单单的薛小安,跟王采儿好好过日子,却没人能够把这个机会给他。
“你们利用她来试探我,该死。”
赵舍眸光仍旧落在那清晰的红色身影上,沈曼曼却误会了赵舍,将身后的傻丫挡得更严实些。
赵舍终于舍得施舍点余光,看了眼傻丫。
赵舍还记得当初初见傻丫的样子,她蜷缩在地上,拿着念慈庵派发的大馒头,狼吞虎咽地吃着。他身边有个老人哄着她,告诉她慢点吃,到了念慈庵,以后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那时候,赵家就已经在为打仗做准备,疯狂囤粮、抬高粮价。外面一袋米比以往贵了五倍,未逢灾年,百姓们就过上了难民般食不果腹的生活。
那个画面令赵舍一下想到了爷爷和王采儿。铁石心肠的他,陡生愧疚。想着如果爷爷和王采儿还在草湖村,必定会因为他的恶行、被逼得走投无路。
他甚至还想,如果是王采儿那个傻子,饿了好几天、拿到个馒头递给爷爷,爷爷如果骗她不饿,她肯定毫不怀疑、一个人把馒头啃光。
赵舍不觉得这样的王采儿会令他生气,反而觉得她很可怜。因为她什么都不懂,所以如果有人骗她,她根本没办法真正按自己心意来。她除了事后、茫然抱着爷爷瘦骨嶙峋的尸体哭,什么也做不到。
就好比爷爷离世,她问他可不可以把爷爷挖出来说话,他说会打扰到爷爷,她就没再问了。那时候,她一定是想见爷爷的。正如后来,在赵家的无数个日夜,她也想他留下一样。
没人在乎一个傻子的想法,不管是善意或者恶意,她都只能接受。
好在,王采儿和爷爷都不必经历这些。
但即便只是想象,已经令赵舍心痛不已。他望着跟王采儿年纪相当的傻丫,得知她不能胜任十八行的工作,便破例将她安排进了赵府。
一开始,赵舍只是很偶尔才会见到傻丫。傻丫仿佛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安静度日、与世无争。傻丫自我娱乐的行为、令赵舍想起王采儿在薛府时的模样,后来听赵财禀报说府里有人欺负傻丫,赵舍便将傻丫安排在了身边。
赵舍对傻丫没有设防,不仅仅因为她是个傻子。还因为他从傻丫身上看到了王采儿的影子。他希望傻丫能过着平静的好日子,一如他希望王采儿能永远无忧无虑留在当年的薛家。
某方面来说,赵舍不愧是赵东家的养子,行事风格皆是赵东家的影子。一如赵东家当年对他,他关照傻丫,却从不让傻丫进入芳菲院,对傻丫也甚是严厉。
他觉得那些都是王采儿的东西,甚至会因为傻丫日子过得好,而嫉妒王采儿未能享到这份福气。
但他终究比赵东家更狠,赵东家临死前终于怜惜了他这个养子。而傻丫混进芳菲院,他只会觉得她弄脏了自己的地方,即便杀死傻丫,他内心也只会有快意,而不会难过半分。
赵舍目光仍旧牢牢坐在‘王采儿’身上,他不想王采儿误会,若不是怕王采儿害怕,他现在就能唤人进来杀死傻丫。
赵舍沉浸在思绪中,再次失去分辨真假现实的能力。他内心深处希望那抹身影是真的,本能地抗拒怀疑和深究。
“只要你放过傻丫……”沈曼曼没发现赵舍的异常,一心想护住傻丫,不希望她死。她急切道:“至于我,要杀要剐,任由你处置。”
沈曼曼默认自己这条命是捡来的,不怕赵舍杀她。
赵舍终于起身朝下走,沈曼曼脸色煞白,拉着傻丫后退。
赵舍眼里只有王采儿,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还好,糖袋还在……
沈曼曼误解了赵舍的意思,以为他想对自己不轨,紧张得口不择言,道:“我、我是不会跟你的。你喜欢王采儿,你就去娶她啊!”
赵舍猛然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糖袋、茫然地看着它。他抬头凝望着眼前人。
“你以为我没娶吗?”赵舍分神应上了沈曼曼的话。
沈曼曼和傻丫已经退到了门边,她终于发现赵舍状态不对,眼神空洞,并不是在看她。
赵舍脸色露出苦涩的笑意,抓着糖袋的模样,像极捧着颗血淋淋的心。他这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将这件事分享出去。
宣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王采儿成亲了。
赵舍眼里的王采儿,一身红色喜服、从始至终都脸色惨白,不似活人。华丽的喜服绣满阴阳两界的吉祥,是令活人避之不及的冥婚。
“我跟她成亲了。”
他要在王采儿的墓碑上刻下‘夫薛小安’,以往婚契作废,他便重新办了一场。
赵舍抓紧手中糖袋,表情逐渐变得偏执恐怖。
他还记得王采儿的脚肿了,怎么也找不到适合的喜鞋。冬日落雪,他将她背去山上祭拜娘亲和爷爷,回来后发现她喜服上落满了积雪。他抱着她一点点地捂,雪水如泪般从衣角滴落,像极他怎么也哭不出来的泪。
赵舍将手中糖袋朝王采儿小心翼翼地递去。见她久久未动,赵舍牵强地维持着笑容,时隔多年,委屈得像个孩子,终究落下泪来。
“不要吗?”赵舍傻乎乎地问着眼前的幻影。
王采儿摇了摇头,当着赵舍的面,便一点点散去了。
赵舍惊慌不已,连忙上前想抓住王采儿的手。他扑了个空,红色的幻影逐渐消散,即便他追上前、拼尽全力去抓,也始终留不下。
糖袋里的糖随着赵舍的动作散落一地,没有人会再傻傻因为一颗糖原谅他了。
赵舍追逐的动作并不夸张,但崩溃的模样却格外诡异。
沈曼曼猜到是傻丫所为,往生教秘技,就是有让人混淆生死,追逐往生的能力。沈曼曼瞬间明白赵舍是在因何人失神断魂。
“你那么爱她……”
沈曼曼简简单单的一句感慨,彻底攻破赵舍心防。
这是赵舍多年来一直不敢承认的真相。不仅仅是喜欢,他爱她,甚至希望她能带走他。
赵舍再也压抑不住喉咙的干涩,掩嘴不停地狂咳。他跌倒俯跪在地上,鲜血随着喘咳一并带出。
院子外传来骚乱声,傻丫于混乱中短暂恢复一丝清明。
她两眼无神地看着地上血渍,残忍呢喃道:“成功了。”
作者有话说:
胖妈祝大家新年快乐!
留爪、留爪。
第227章
冯宇瑄怕商盟狗急跳墙, 不敢杀赵舍,却派傻丫毒傻了他。
赵舍对过去执念太深,往生秘技施展得格外的顺利。琵琶香料勾魂, 半杯毒酒夺志,赵舍已回天乏术。
冯宇瑄终究放不下沈曼曼, 除了阻拦商盟粮草外, 他率领几名护卫冒险潜入赵府,就等赵舍毒发之际, 趁乱救人。
但赵府又岂是来去自如之地, 他们很快被发现, 护卫为保护冯宇瑄接连战死,沈曼曼紧抓傻丫不放。可惜傻丫痴病发作, 已然成为一个累赘,眼看难以逃离, 冯宇瑄当机立断, 一狠心拔剑杀死了傻丫。
沈曼曼眼见好友倒地,受惊吓被冯宇瑄拽走。直到逃出赵府,沈曼曼才见到冯宇瑄在赵家真正的内应。
是梅姨,她背叛了赵舍,不仅为傻丫进入念慈庵铺路,还将有关王采儿的事暴露给了傻丫。引赵舍看见幻象的那方红纱,就是梅姨准备的。
梅姨知道此事之后,自己必定会暴露。她已经做好身死的准备, 冒险留在此处, 就是为了让冯宇瑄和沈曼曼顺利混进外运的商队, 帮助两人离开阑县。
“世子!”
冯宇瑄和沈曼曼即将离开之际, 梅姨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
八年过去, 梅姨满头华发,看上去年老憔悴了许多。
她俯身下跪,哭着给冯宇瑄磕了个响头,道:“求世子,一定要匡扶社稷、拯救天下百姓,为我们老百姓做主!”
冯宇瑄有所动容,未多言语,朝梅姨轻轻一拜,带走了沈曼曼。
梅姨扣跪在地上,等赵财反应过来带人来追的时候,只发现她早已服毒气绝。
赵财心中涌上一股悲意。
他早该发现梅姨情况不对。当初王采儿死后,梅姨自责请辞,离开了赵家。可是两年前梅姨突然回来,以家乡逢灾为由,想重回赵家当差。赵财明知赵舍可能会不喜,但仍是顾念旧情,留下了梅姨。
想必那时候,梅姨就已经是睿王府的人了。
赵财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恨梅姨。八年来,赵家率领商盟行事越发偏激恶劣,百姓受此影响,民不聊生。在保住赵家的这条路上,赵财失去众多故友亲朋,他们大多不愿意助纣为虐,少部分眼见苦难于心不忍,也都放弃了。
而梅姨……
赵家的老人都知道,梅姨对赵东家忠心耿耿,就是因为梅姨年幼时家乡逢灾,路过的赵东家救了她。梅姨这样的性子,回到家乡,眼见赵家一手造成的灾难,又岂会坐视不理呢?
为了归还赵东家的恩情,梅姨选择了自尽。为了家乡父老,梅姨投靠了睿王府。
梅姨的选择,代表了当下的大多数。
赵财深感大势已去,心境复杂。
最后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赵舍受毒药影响,苏醒后就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即便赵财百般阻拦,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赵舍行事皆是赵东家的影子,他们不信任任何人,行事□□,任何权利都紧紧抓在手中。一旦他们出事,很难再找到替代坐镇之人。
赵财只是名管事,即便他是赵舍的亲信,也无法掌控商盟。冯宇瑄放出赵舍痴傻的消息,由赵舍组建的商盟便如同惊弓之鸟般,跑的跑、倒的倒,没多久就开始分崩离析。
而赵家亲族早已被赵舍和赵东家惩治,已然找不出可以接替之人。赵家一派的势力,已然不成气候。
睿王府见状趁机干预,商人面对朝廷的强大施压,如同墙头草般,没多久便开始倒戈。六王爷本就是借赵舍之势,如今赵舍出事,他慌不择路没了底气,即便收到商盟的粮草和兵马,最后也不敢放开一搏,与睿王府死战。
就这样,一场战事虎头蛇尾地平息了。
睿王赢下夺嫡大战、成功登基,商人遭到大清洗,从此朝廷定下重农抑商,商人最末的苛责制度。
那一年,各县被压上断头台的商人数不胜数。但没有人知道,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赵舍,却活了下来。
沈曼曼替赵舍求了情。
或许是那晚,赵舍心神俱裂的样子令沈曼曼动了恻隐之心,沈曼曼无法说服自己,薛小安走到今日这步,跟自己全然无关。
当年她明知薛家困难,也猜到薛掌柜出事,或许跟沈成材夫妇有关。这是她自己的亲事,她却任人摆布,从没有为自己据理力争过。即便薛家落难,她已经无法嫁给薛小安,也该为薛家说句公道话,揭穿沈成材夫妇的虚伪,阻拦沈成材对薛家的步步紧逼。而不是明知薛家有屈,带去一箱银子,就觉得自己尽力了,想着将这些事一笔勾销。
傻丫的死亡,令沈曼曼心境大变。她觉得自己无欲无求、太过随波逐流,或许也是没有立场的一种表现。
沈曼曼已然无法再面对杀死傻丫的冯宇瑄,没办法欺骗自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对冯宇瑄变了态度,冯宇瑄无计可施,对她更是百依百顺。
也是如此,在处置赵舍时,冯宇瑄以为沈曼曼腹中胎儿积德为由,说服睿王不杀赵舍。
睿王登基后,赵舍一个疯子,更是威胁不到他们。
就这样,在沈曼曼的劝说下,赵舍被从赵家族谱中除名,重新变回薛小安,被送回了草湖村。
……
一年后,草湖村鬼宅。
陈爷爷是鬼宅的管家,也是当年在念慈庵与傻丫演戏的老人。他本是梅姨的远方表叔,当年家乡逢难,是梅姨无视亲疏出手相助,救了他一命。
三年前,睿王府派人找到梅姨打听情况,陈爷爷得知梅姨要回赵家,见她神情恍惚、面露悲色,怕她行危险之事,放心不下坚持跟了过去。梅姨不想陈爷爷受自己牵连,便将人安排在了念慈庵,这才有了后来傻丫和老人的温馨画面。
陈爷爷深知梅姨性格,对她自尽一事并不意外。相处的那几年,梅姨总是会提起救她性命的赵东家,在梅姨心里,背叛赵舍,令她良心难安。
赵家倒后,睿王府的人找到了陈爷爷,他们给了陈爷爷一笔钱,想让他归乡安享晚年,陈爷爷拒绝了。陈爷爷得知赵舍没死,只是还名薛小安,被软禁了起来,便主动提出去照看他。
睿王府的人只当陈爷爷因为梅姨与赵舍有仇,没多怀疑、便将监视薛小安的任务交给了他。
此前薛小安便给王家盖了极尽奢华的大宅子,但由于怕王采儿认不得家,便没让人动旧宅,只是用高高的围墙将其圈起,纳入宅子,成为前院的一部分。
薛小安到达草湖村后,便被人安置在了那里。虽然住得一般,但冯宇瑄有安排仆人留在宅子里照料,加上陈爷爷照看,薛小安在草湖村的软禁生活过得并不艰难。
只是他身陷草湖村,熟悉的环境令他的痴病更加严重,这是陈爷爷也无法改变的。
就比如这日,天刚破晓,迎着鸡鸣声,薛小安拿着从柴房偷来的砍刀,言之凿凿、非说有人定了柴火,他得上山砍柴。
陈爷爷岁数大了不敢阻拦,连忙叫来后院的仆人一起帮忙。
仆人们可没有陈爷爷那么好心,见阻拦不成,便对薛小安动起了拳脚。薛小安极力反抗,只是毒药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咳疾缠身,孱弱的身体根本无力抵挡。
待到陈爷爷终于劝退众人,上前搀扶薛小安的时候,只听抱头挨打的薛小安嘴里呢喃着‘爹,我不娶她’、‘县令害死了我爹’之类的胡话。
陈爷爷对薛小安心情复杂,虽然赵东家对梅姨有恩,但梅姨却是因薛小安而死,陈爷爷很难对他不生怨意。
眼神发直、仓惶不安的薛小安,令陈爷爷动了恻隐之心。可他终究没有安抚薛小安,只是命人将薛小安送回屋去。
……
这样的情况,宅子里几乎每日都会发生。
也是如此,不知情的村民们见宅子里的人行踪神秘,加上时不时传来诡异喊叫声,便将此指为鬼宅,以此告诫家中孩子远离。
旁人都将薛小安认为鬼宅里的鬼,只有痴傻的薛小安,沉溺过去,以为自己还停留在曾经的日子里。
仆人们围着动手打他,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衙门上。沈成材为了让他闭嘴,命衙役殴打他,将他赶回了家。
只有薛小安觉得自己没傻,毕竟他还在心中谋划,应该如何揭穿县令夫妻的险恶用心,让百姓们知道情况,逼县令撤回薛家赔偿布商的判决。
如果当时他喊了,以沈曼曼的生辰贴威胁沈成材,闹得睢宁镇百姓人尽皆知,沈成材绝对得帮薛家。即便沈成材不帮,只要减少了对布商的赔偿,薛家布铺就还有救,他娘就不会被逼死。
当了一回赵舍,令薛小安领悟了很多东西。曾经看似都是绝路的情况,如今在他眼里,只需要换个选择。
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但凡给他一丁点机会,他都不愿意错过。
被关进屋内的薛小安开始焦急得来回走动,他时不时拍打着屋门,嚷嚷几句要见沈成材的话,一直不愿停歇地闹到了傍晚。
夜里陈爷爷怕薛小安喊出什么乱子来,便给他端去了一碗安神药。
或许是今天受了太大刺激,本该喝下药入睡的薛小安,看着黑漆漆的药,突然变脸拽住了陈爷爷。
他表情脆弱,抓着人的双手隐隐发抖,故作坚强地问陈爷爷道:“采儿怎么样了?她还没有病好吗?是我不好,我不该逞强去煮饭……”
薛小安突然扇自己巴掌,失控道:“我怎么连火都不会生!我怎么连火都不会生……”
“薛公子、薛公子!”陈爷爷吓得连忙制止薛小安。
薛小安突然跪在陈爷爷面前,仰头落泪着看他,满是悔意道:“爷爷,是我的错。采儿是因为我才病的,她没有偷跑出来玩,她很乖,还帮我起了火,她是因为我病的……”
薛小安内心深处,终究忘不掉曾经顺势而为的沉默,愧疚深刻入骨,哪怕疯癫痴傻,也牢牢记着。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没有后悔药,而是每日都在与悔过的机会擦肩而过。毒发入骨的薛小安,总是能回到令他悔恨不已的过去,然后受困于无法改变的事实。
没人明白那晚的薛小安是怎么睡去的,明明上一刻他还在为王采儿的病情担忧不已,下一刻,就记起了王采儿死去的事实。
总是这样,短暂的清醒摧毁了他,一次又一次。
如果可以选,薛小安更愿意自己就这么傻下去,至少那一刻,他的亲人都在,他永远来得及。
杀人诛心,不外如此。
作者有话说:
留爪、留爪。
第228章
薛小安被毒药折磨, 心境越发脆弱,他不愿醒来,甚至宁愿自己就这么疯癫痴傻着。
就比如, 有次薛小安看着地上的碎石子,想起了自己和王采儿被孩童丢扔石子的一幕。
他猛然有了一个念头, 就是牵紧王采儿的手, 快点跟她躲回家。
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赵财必定是在坑骗他。
他还沉浸在正确选择的沾沾自喜中, 猛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王采儿, 后知后觉想到王采儿已经死了。他实在无法抛弃美好未来的可能性, 跳动的心还在为能跟王采儿回家而兴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