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宋院正过往的病人中从未出现过,他甚至想等姜肆醒了以后问一问她为什么会如此。
他不清楚,薛准却一清二楚。
毕竟是另一个灵魂到了另一个身体之中,就像木头的榫卯结构一样,如果有一点不对,都不能做到严丝合缝。
他看过所有姜肆买回来的话本,在她死后,又自己搜罗过许多,都放在裕王府姜肆原来的住处,偶尔他觉得疲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到那里去住上一晚,那些话本里讲鬼神之事,他并不信,却也生过期许。
年轻的时候总是爱做梦的,后来时间久了,他年纪大了,便很少再相信那些东西了,继续看也不过是因为养成了习惯。
如今却猛不丁地想了起来。
薛准低着头,用干净的毛巾帮姜肆擦脸。
她睡得很沉,没有了先前噩梦中咬人抓人的反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片宁静。
虽然面貌并不相似,但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曾经他就是这样,替姜肆收殓。
薛准的手抖了抖。
梁安劝他:“陛下也该歇歇了,姑娘病着,也没再做噩梦,奴才特意从永巷调了人过来伺候,不会出什么事的。”
从发现这姑娘病了都三天了,这三天里陛下就没怎么合过眼,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薛准说:“没事。”
没事个屁!
梁安难得爆了个粗口,这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还没事。
他总算是猜到了,什么先皇后的替身,替个屁,能让人这么折腾的,指定是先皇后在世。
只是他猜到了也不敢说啊,毕竟这玩意说出去可不得了啊!唉。
他心里愁,可愁了半天也不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强行薅去休息吧?
又看了一眼镇定坐着的薛准,他想了想,还是出了门。
薛准并不在意身边的人离开,他只是看着姜肆,心里一个想法慢慢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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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肆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过去,从小时候开始慢慢长大,熟悉的父母亲人,跳脚的姜太傅,温柔和蔼的母亲,可靠的兄长,以及年幼的弟妹。
这些熟悉的人和事慢慢在梦里流动着。
如果不是看到薛准,她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以前的她在和薛准商议成亲之前,几乎没有见过他,或者说见过,但她不知道,当时的姜肆不知道。
可她到过二十年后,看到过薛准画的那些画,也就对薛准有了记忆。
这种记忆补全了她和薛准的过去,终于不再是一个单一的视角。
她在不存在的那部分记忆里,看见了薛准。
他像是一个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
而人,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影子过多关注呢?除非某一日的阳光格外强烈,天气足够晴朗,她才能看到自己身下拉长的影子,然后恍然——原来他一直在。
她静静地看着那些回忆。
直到……她死的那一天,梦戛然而止。
也是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而梦,是要清醒的。
所以她睁开了眼。
醒来的时候是在夜里,门窗都关得紧实,天黑着,屋里没有点蜡烛,所以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知道自己病了,头有种睡久了的钝痛感,但除此之外,其余的感受都还算好,身体有些虚弱,但在正常的可控范围之内。
就是想喝水。
她挣扎着动了动,力道轻微,却惊醒了薛准。
蜡烛被点燃,室内亮起,姜肆一眼看见了憔悴的薛准。
称不上蓬头垢面,却一眼能看得出来没怎么好好打理,眼圈青黑,一双眼睛透着风霜与疲惫,嘴角燎起一个泡,唇色也是苍白干燥的。
分明憔悴疲累到了极点,却在她醒来的瞬间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醒了?”
姜肆咳了一声,他便主动喂她喝水,一如曾经。
等她喝完水,平复好了心情,重新掖着被子卧下的时候,薛准开了口。
他说:“你这回是着了风寒,宋院正说你之前生过一场大病,本来身体就不大好,且需要调养一段日子。”
他没说太详细,姜肆却听懂了,她没生病,但原来的楚晴生过,她为了对抗自己那对吸血的父母选择了绝食,将自己活活饿死了。
从那之后,楚晴的肠胃就落下了病根,姜肆没怎么在意,加上在宫里吃饭都是准时的,她也不会饿着自己,病就掩盖住了,借由这次风寒才发作出来。
除了肠胃,别的也有大大小小的毛病。
薛准说:“之后你安心住在宫里,我叫宋院正给你调理身体。”
他不容姜肆拒绝:“你的身体最重要,别的再慢慢说。”
姜肆愣住。
可他好像就只是为了等姜肆醒来一样,要把自己所有的话都说清楚:“梁安从永巷调了人过来,你有什么需要就叫他们去,别委屈自己。”
说完,他起身朝外走去。
姜肆忍不住叫住他:“你……”
彼时薛准已经走到了门边,手扶在门框上,听见姜肆叫他,便微微回头。
蜡烛离得远了,他的脸都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他轻轻哦了一声,好似才想起一般,对她说:“不必在意我,等你养好了身体,我就送你出宫。”
薛准的语气很轻松,半点也看不出来为难。
“我在京中给你置了一处宅子,田契地契都准备好了,以后你不必为生活忧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会去打扰你。”
“如果你要进宫看看薛檀也可以。”
其实啊,怎么会不在意呢?
薛准无数次幻想过姜肆重新活过来的场景,他觉得自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如果姜肆能够活过来,他想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女人。
可他从未料想过,有一天她真的活过来了,却那样的畏惧他。
忧思过度、年寿难永。
这八个字像是一把剪刀扎进了他的心里,再将血肉扭结成破碎模糊的一团,只为了叫他心痛难忍。
再难忍,也要忍过去。
不仅要忍,他还要握住那一把剪刀,亲手剪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如果她远离他的时候不会噩梦,不会惊惧,那他可以做到主动离开。
甚至可以很体面地离开。
他回头看了一眼彻底愣住的姜肆,终于说完了心里的话。
“虽然有几分相似,但你始终不是她,我不能把你拘束在我的身边。”他闭上眼睛。
曾经有多期待发现和相认,此刻就有多么的绝望和伤心。
“等你调养好了以后,就离开吧。”
“从此我不再认识你。”
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却让姜肆忍不住朝他看过去。
当然是看不清的,他刻意站在了黢黑的角落里,不肯叫她看出自己的狼狈。
姜肆的心口忽然泛起细密的疼意。
薛准说完就迅速推门出去。
姜肆想喊住他,却听见噗通一声。
紧跟着就是门外梁安焦急的声音。
“陛下!”
第26章 第 26 章
薛准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
他那晚在地上坐了两个多时辰, 过后姜肆病了,也一?直在照顾她,虽然有些隐隐的不适, 却没放在心上, 只以为是那天?情绪太过激动。
如今心神骤然一?松,又大喜大悲,就再?也顶不住了, 晕厥在地。
梁安是故意喊那一?声的,他一?直在门外,自然能听得见薛准所说的那些话?。
这话?谁听了都想叹口气。
他虽然是个太监, 可也多少懂些情爱,不说别的,宫里头那些个内侍宫女, 寂寞的时候常有相伴的,情浓的时候怎么也不肯割舍,恨不得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哪像这个时候,陛下还有心思主动把人送出宫去。
梁安不懂这其中?的爱意深浅,但他知道什么是好事。
所以他故意喊了一?声, 连伸手搀扶的动作?都放慢了一?些。
果不其然, 没一?会儿,门口就钻出来?一?个人影。
姜肆一?出来?,就看见薛准躺在地上,眼圈上的青黑分明可见, 最后一?丝血色也藏在了惨白的脸颊下。
刚刚烛光暗,薛准又刻意没点灯, 姜肆也没瞧清楚,这会儿直喇喇搁在她跟前, 把她吓了一?跳。
偏偏梁安还在热火上浇油:“唉,陛下得有四五天?的功夫没睡一?个好觉了,就守在夫……姑娘床前。”他一?咬舌头,差点脱口把那句夫人给叫出来?。
虽然过了二?十?年了,可他也记得夫人,更遑论陛下呢。
姜肆低着头,先去搀薛准。她的手插在他的背下,一?入手,便?被削瘦的骨胛刺了一?下,再?用力一?抬,便?察觉出其中?单薄的重量。
二?十?年前的薛准没有这般瘦。
初见的时候瘦弱些,可后来?他开始当差事了,姜肆刻意帮他调养过身体,不至于养成恒王那副白胖的模样,但到?底是个健康的身体,后来?有一?回姜肆玩笑一?般,摸着他的肚子?说自己喜欢那种薄薄一?层的肌肉,薛准就放在了心上,日夜苦练,从六块变成了八块。
哪像现在这个死样子?。
姜肆使力要把他抬起来?,结果自己大病初愈,还没养好,一?动力,忍不住就喘了口气。
梁安再?也不敢装死了,连忙叫人帮着把薛准弄进了殿里。
宋院正一?直在偏殿守着,这会儿倒也不用去请了,内殿里乌泱泱围了一?圈的人,连空气都稀薄起来?。
姜肆才刚醒,眼前被转得发晕。
梁安善于察言观色,连忙叫人都散了,只留了两个支应的,想了想,又说:“姑娘这病还没好,陛下又病了,宋院正一?个人照料,索性姑娘暂且住到?正殿里吧,熬药、诊脉也不必两边跑了,更轻省一?些。”
姜肆蹙眉:“我的病已经好了,不必再?费心了。”她想还是住在原先的地方。
梁安摆正脸色:“姑娘说笑了,陛下才说起过要帮你调养身体,宫里头医术最好的就是宋院正了,要是这事儿没办好,回头陛下肯定要罚我。”
姜肆摇了摇头。
这话?骗别人可以,骗她不行,薛准不是那样动不动就惩戒下人的人。
梁安这样说,无非是让她心安。
她侧过头,去看躺在床上的薛准,一?颗心总也静不下来?。
自从重新活过来?以后,她总是做噩梦,有时候半夜也会惊醒,她总是想啊,自己该离薛准远一?些,那种痛苦,实在让她没办法忘却。
她想过薛准可能的反应,或许他会拦着她,将她圈禁,让她从此不见天?日,又或者将她就地格杀,当作?她从来?没有活过这一?次。
什么坏处都想了,唯独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放她离开。
那么云淡风轻。
如果她能够说服自己,他是真的这样不在意,又或者她从来?没有看见薛准这么多年的深情,她或许会相信薛准是真的彻底放弃了。
宋院正看她在边上坐了好一?会儿了,一?句话?也不说,麻木僵硬,忍不住道:“姑娘病刚好,别枯坐着,好歹多穿两件衣裳。”要是这一?个再?和那一?个一?样,他也不用干别的了,光耗在这给他们诊脉算了!
姜肆这才回神,然后发觉自己听见动静匆忙出来?,身上还穿着中?衣。
她不再?细想。
薛准已经病了,需要人照料,未央宫又都是内侍,交给别人,她不大放心。
她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些伺候的宫人们,记忆停留在裕王府时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宋院正没奈何,还是去给薛准诊脉了。
手一?搭,他的眉头就忍不住皱得死紧——前段时间?才诊过的脉,那会儿倒还好一?些,如今再?诊,这人几乎已经跟凉了半截似的了。
医者仁心,他忍不住多念叨了两句:“这可好了,先前只有你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现在又多一?个!多大的年纪了,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姜肆眼皮一?跳,忍不住问:“您说我半死不活?”
宋院正叹一?声:“可不么?往后可别再?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了,先前我还和陛下说了,以你为鉴,得,别说鉴了,直接有样学样了。”
说完,他就下去开药煎药了。
一?道闷雷在姜肆心中?炸响,她豁然开朗。
难怪,难怪薛准会说送她出宫,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在想什么?不会因为这个觉得自己有了将死之心吧?
她忍不住骂了薛准两句。
但看到?他紧闭着眼人事不知的样子?,她就再?说不出话?了,好歹也是为了照顾她才没休息好。
刚刚薛准摔得太急,也不知道磕到?哪里没有,如今身上都沾了不少土。姜肆准备帮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重新换一?件软和一?些的,躺着好舒坦一?些。
他整个人躺着,脱衣裳也不好脱,光把他扶起来?,姜肆就出了一?头的汗。
兴许是动静太大,薛准半途惊醒了。
他睁开眼,看向?她。
姜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醒了?醒了就把药喝了。”
薛准愣愣地看着她,她还在。
旁边梁安赶紧趁机把药端上来?,一?边帮着把人扶到?软枕上,一?边说:“陛下您不知道,刚刚姑娘看见您摔了,立马就冲出来?了,自己身体还没好,还伸手去搀您呢!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奴才想要帮着去扶上一?把,姑娘都不肯,一?定要自己动手。”
字里行间?都在告诉薛准,姜肆很在意他。
唉,他觉得自己也真的是为了陛下爱情操碎了心,两头支应,谁听了都要夸他第一?忠诚。
姜肆听见他的话?,想起刚刚她扶人的手感,下意识瞟了薛准的肚子?一?眼。
薛准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眼前一?黑。
他也想起来?了姜肆曾经说的那些关于自己的肌肉的话?。
这些年他在宫里忙着,每天?有处理不完的政事。,三更睡五更起,自然也就疏忽了从前的锻炼,本来?的八块已经快退化?到?只剩四块了,这会儿被姜肆一?瞥,他立马汗毛竖起,下意识地想——她不会是嫌弃自己没肌肉了吧。
他一?边因为梁安所说的姜肆为他留下和下意识的担心而生?出隐秘的欢喜,一?边仍旧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这会儿还得分出心思去细想姜肆是不是嫌弃自己的身材,整个人都显得木木的。
见他听了这话?没动静,姜肆也刻意略过话?题,端起药碗,先习惯性地吹了两口,然后递到?他嘴边:“喝吧。”
熟悉的动作?和话?语,让薛准回过神,半晌,他才说:“我以为你走?了。”
姜肆瞥他一?眼:“先喝药?”
“好。”薛准张嘴把药喝下去,再?抬眼,就看见姜肆手里捏着一?颗熟悉的杏脯。
他忍不住眼眶一?红。
以前有过无数次,他卧病在床的时候都是姜肆亲手给他喂药的,他其实并不怕苦,只是他很喜欢姜肆对他的那种亲昵宠溺的态度,所以总是撒着娇一?般想让她哄一?哄自己,一?碗药恨不得让她嘴对嘴喂给自己才觉得甘甜。
如今这颗杏脯近在咫尺,让他晃着神,迫不及待地张口去咬,急切地想要证明眼前的姜肆还在意自己。
一?个张口咬,一?个往前送。
薛准含.住了杏脯,也同?样咬住了姜肆的指尖。
舌尖和指尖相抵,柔软湿润的触感让两个人同?时一?愣。
他们俩都是老夫老妻了,也不是没有过亲密接触的时候,然而此刻,两个人都有种莫名的羞涩窘迫,也更多地觉得意外。
梁安已经撇过了头,假装没看见。
还是姜肆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抽出了手指。
薛准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来?一?张手帕,然后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替她去擦手上沾染的糖渍和湿润。
姜肆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烫,像是年轻时候心动的模样。
她目光乱飘,最后落在了他手里的帕子?上。这帕子?看着像是前段时间?她给薛准擦眼泪的那一?张,宫里的帕子?长得都差不多,但姜肆怕自己和别人搞混了,徒惹麻烦,所以特意绣了一?簇黄色的长寿花,米粒大的小花,看着不显眼,却能很好地分辨出是她的帕子?。
此刻薛准从怀里掏出来?,很明显意味着从那天?以后他一?直贴身放着。
这个人真是……姜肆有些懊恼,又隐约觉得心酸。
薛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低着头,很认真地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慢慢替她擦拭着,一?边擦拭,一?边去看她掌心的纹路。
他曾听人说起过,人的掌心有一?条名字叫做生?命线的纹路,是最靠近拇指的那一?条,生?命线越深刻流畅,主人的命数也就愈发的长久顺畅。
可摆在他面前的手并不是这样的。他也不知道这双手上的命线该算是那个楚晴的,还是算现在身体里的姜肆的。
这双手上的三条线都乱七八糟,纹路很深,也有别的几条不知道是什么线的纹路和三条主线交错着,互相截断,而那条生?命线从靠近手腕的部分蜿蜒到?大拇指的根部,开始的那一?部分明显地分了三根岔线。
不知道是预示着楚晴的早夭,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薛准捏着帕子?擦着她的手心,心里在想,不管是谁的纹路,又有多少意外,既然让他看见了,他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护住姜肆的周全。
一?双手擦了快有半柱香的功夫,薛准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姜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缘故,竟然没有选择抽回手。
一?松手,薛准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的身体比起姜肆还是略微好了一?些,不像她死过一?回,至少这回他没有发起高热,但年纪大了,到?底也是体虚的,还是受了风寒的影响,止不住地喉头发痒,总想咳嗽两声。
等到?薛准终于放开她的手,姜肆才有心思回应他问的那一?句“我以为你走?了”。
在开口之前,她认真地思量了一?下,思量自己对薛准到?底是什么感觉。
毫无疑问,喜欢、感动、可怜、心疼,这些都有。
从前的怨恨却几乎再?也没有了,她已经明白,那不过是一?场误会。
她想了好一?会儿,把自己的思绪彻底理清楚,才说:“我暂时不打?算走?。”
她对薛准的性格很了解,他在她跟前是听话?的,但是离了她,谁都管不住他,如今在宫里头,他上无长辈压制,薛檀又不可能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去多说什么,在外他又是皇帝,说一?不二?。
没人能看得住他,也没人能叫他听话?,除了她。
虽然他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年纪似乎也不需要别人管着,可姜肆和他碰面以后,总觉得他和从前二?十?多岁的时候没什么分别。
除了年纪长了一?些,性格还是一?模一?样,唯独多出几分叫她也难以形容的包容。
她今天?要是转身走?了,薛准扭头就能把自己给折腾成半死。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她到?底不忍心。
“你我的身体都不好,都需要调养。”在哪都没有在宫里调养来?得方便?,更何况她出了宫暂时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或许可以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和宋院正多学一?些医术,出去开个医馆,专给妇人治病也不错。
她心里盘算了半天?,再?回头,就看见薛准双眼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原先还虚弱的人猛地坐了起来?:“你说真的?!”
姜肆:“……是真的。”
除了薛准,她其实还想着薛檀。
她回来?的时间?不长,但也能看出来?薛准和薛檀之间?关系不大和谐,父子?俩经常吵架,当爹的很少解释,做儿子?的又年轻不太理解他的做法。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也总觉得自己没有陪着孩子?成长,自觉对薛檀有亏欠。
可显然薛准以为的是她舍不得自己。
他极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和高兴,笑容却还是不由自主爬上他的脸庞,又恐怕自己的高兴表露得太明显,便?死命的压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