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泽双臂搭在膝盖上，正微微探着身子偏头看向寒止。
　　寒止坐在她身旁，视线向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还是别的什么。
　　灵泽收回视线，摆正了身子，“既不说话，也什么都不做，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这次寒止没有再回避，深邃的双瞳让人一眼望不见底，仿佛有暗流隐藏其中。
　　“我想，离你近一些。”


第38章 交换
　　刹那间灵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竟然惊到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能愣愣地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反倒是两人旁边的穆蝶先瞪大了眼睛，随后捂着嘴不停偷笑，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
　　穆蝶看看妍丽姣美的灵泽又看看清冷如仙的寒止，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穆蝶：“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得采点药草回去，就先失陪了。”
　　说着就起身跑远了，中途还忍不住好奇又回头瞄了一眼。
　　灵泽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想起刚才自己那副神情不由得露出几分不自在。
　　在灵泽看不到的地方，寒止浅浅地笑了一下，恍若外层裹着的冰雪初融，终于露出了里面温软的白玉。
　　只是那笑容转瞬即逝，在灵泽转过视线来时便已然消失，只余下眼尾一抹未散尽的暖色。
　　“你在发什么疯？”灵泽已经恢复了平静，回想方才寒止说要跟着她的话，她挑了挑眉说道：“你是要时刻盯着我？”
　　似乎早就料到灵泽不可能会同意，寒止随即淡然地继续说道：“我用我知道的所有有关林休的消息作为交换。”
　　灵泽讽刺跟拒绝的话还未等说出口，便听寒止的条件。
　　原本想说的话顿时便变成了惊疑：“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好提前讲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才隔了多久不见，根本不可能是寒止突然转变了想法，难道是天道雷霆又有了什么新的预示？又或者寒止在这段时间内找到了什么新的办法，只是不能离她太远？
　　不过不得不说，寒止提出的条件着实很让她心动。
　　灵泽看似随意地问道：“我怎么知道你知道的消息都是我不知道的呢？”
　　寒止见灵泽已然松口，便笃定灵泽一定会答应他的请求。
　　寒止回视灵泽的眼睛：“至少你至今仍未能确定，林休身边究竟哪一样东西上附有你的本体，对吗？”
　　“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灵泽虽这么问，但心中猜测寒止应当也是无法确定那样东西具体是什么的，不然这边境孤魂的问题早就解决了。
　　果然寒止温声说道：“大概能够确定是在哪几样东西中间罢了。”
　　“还有林休身上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我都可以告诉你。”寒止继续低声诱惑道。
　　灵泽定定地看着寒止的双眼没有出声。
　　对面寒止的眼神清晰而平静，不带一丝闪躲，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
　　灵泽垂眸沉思良久，最后眼帘一抬答应道：“好，让你跟着就是了，在殇城期间，无论我去哪里你都可以跟着，假如遇到某些特殊情况我需要隐匿行踪，我也可以随时向你告知我的位置。”
　　灵泽说得十分有诚意。
　　见灵泽答应他，寒止悬在胸中的那口气也终于缓缓松了下来。灵泽能够答应确实是再好不过，毕竟若是她真下了决心要躲开他，他确实没有办法时时刻刻都能找到她的所在，并跟在她的身边。
　　“多谢。”寒止再次露出宛如冬日暖阳般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便将我知道的所有消息都说与你听，包括我之后获得的各类大小消息，只要确认为真，我便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时隔这么多年，二人中间夹杂着太多的不解、隐瞒还有真相，终于在今日这荒凉的边境，这片静谧的葱翠山坡上，再次达成了合作。
　　即便表面上只是各取所需的交换，但相比当初在墨城第一次重逢时便拔剑相向，已经是寒止想都不敢想的场景。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天边凌乱的流云已经染上了赤金的霞光，一阵带着边境黄土气味的冷风吹过，吹得这片山坡上的野花跟低矮的青草也跟着不停摆动。
　　双方都不是食言而肥的人，各自的骄傲也不允许他们做出这等小人行径。
　　只是在没有清楚寒止非要跟着她的原因之前，灵泽仍旧留了一丝警惕。
　　她暗暗瞥了一眼身旁的寒止，白皙如玉的脸庞不复往日对人的冰冷，挂着一抹还未散尽的融雪般的暖笑，是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灵泽收回视线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寒止清冷的声音随后响起，“那便从林休为何体质变强说起吧。”
　　灵泽：“你说的莫不是五年前林家父子，也就是林休的父亲跟哥哥战死沙场的事情？”
　　寒止偏头看了灵泽一眼，对灵泽已经知道这件事倒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淡淡道了声：“不错。林休自小体弱，五年前父兄战死沙场，林休心境突变，这才引动了身边附有你本体的物什，得以武艺大增，如同他父兄一般驰骋疆场。”
　　说完寒止又跟了一句：“这虽是猜测，也没有实证，但应当不会有太大差错。”
　　灵泽反复暗念着寒止说的那句“心境突变，这才引动了身边附有你本体的物什”。
　　心境突变引动了她的本体？
　　鱼芷素的哀伤悲恸，乐重的悲愤不平，她曾经联想过，这些或许才是引动他们失控的关键，如今寒止这一句无意中透露出的话恰好证实了她的想法，也间接说明了，寒止对她、对她本体的一切秘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至少也比她自己知道得多多了。
　　她心中思绪万千，只是面上不显，仍旧单手支着下巴往山坡的尽头看去，面上一片淡然。
　　只听她平静地问道：“那你查到的有可能是哪几样东西？”
　　寒止：“第一件，是林家三人都配有的一枚的玉佩，第二件，是林休的兄长林未留下来的盔甲，第三件，是林家世代相传的一杆长枪。”
　　灵泽侧耳听完寒止的话，随后有些奇怪地问道：“最有可能改变一个人体质的，难道不应该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
　　寒止解释道：“若是如同鲛人骨一般吞入体内的东西，要想调动孤魂行动便只能由他本人亲口发出指令，就如鲛人音一般。”
　　“我曾见过孤魂与林休同在战场搏杀时的情景，孤魂的行动不会是出自林休的命令。”
　　灵泽眉头一抬，神情明了，“所以便只可能是如鹤翅骨笛一般，被他使用的某样东西。”
　　寒止点了点头算作肯定。
　　“那你觉得最有可能的是哪一件？”
　　寒止顿了顿，随后回答道：“那杆枪。”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曾见过林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模样，手中长枪挥舞，敌人倒下的同时，英魂们也会像收到指令一般冲着他拼杀的方向冲过去。
　　只是当时林休身上除了那杆枪，还穿着那身林未留下的盔甲，后来他又得知，那枚林家子弟才会持有的玉佩也被他一直随身携带，所以还不能完全确定附有碎片的究竟是哪一个。
　　灵泽没有再问寒止他如此猜测的原因，日后她自然会亲自去求证。
　　山坡上一时间陷入了寂静，两人一人仰望渐起繁星的天空，一人眺望逐渐沉入夜色的山野，看似是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当中，但若在旁人看来，两个人更像是在静静享受这份难得的共处的时光。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天空彻底沉入夜色，皎洁的月光与点点星辉洒下，灵泽才起身往回走。
　　一旁的寒止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旁，两人行走的速度都不算慢，但又不约而同地都没有选择术法传送或是御剑。
　　沉默持续相伴了一路，直到回到城中馆驿门前，寒止才伸手拉住灵泽一侧的手腕，阻止了她直接离去。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微热触感，灵泽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最终却没有拂开寒止，只是停下脚步看向他，平静地问：“何事？”
　　寒止另一只手张开，一朵巴掌大小的白玉梅花呈现在灵泽的眼前，莹白的玉色宛若透明，梅花的每一根花蕊每一条脉络都雕琢得清晰可见。
　　寒止将白玉梅花递了过去，“拿着这个，若有任何发现，我也能及时告诉你。”
　　这是寒止的私人印信，融入了他一缕神魂与精血的私人印信，只要有了这个，无论何时何地灵泽都能够精准地探知他的位置与他对话。
　　灵泽看了一眼栩栩如生的白玉梅花，抬起视线看向寒止。
　　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寒止眸光蓦地微微偏了偏。
　　灵泽看着他抬起另一只手，手掌在空中停顿了一刹，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枚白玉梅花。
　　只见她手掌一翻，收起白玉梅花的同时掌心乍然出现了一抹红光。
　　她挣开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将泛着微微红光的东西直接丢给了寒止。
　　“礼尚往来。”
　　丢下这句话后，灵泽便不再停留，直接施展术法从馆驿门口离开。
　　寒止低头看着灵泽方才扔过来的那样东西，一朵宛若沁血的红玉梅花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红玉带着丝丝暖热，将他整个手掌的凉意都驱散了。
　　他将红玉梅花按在自己的心口，像是想更深地感受那份热意。
　　胸腔里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着，只是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正在随着他心脏一起跳动着的，还有一片泛着莹莹光晕的玉白色花瓣。
　　那便是他需要尽可能接近灵泽的原因，也是能够彻底解除灵泽生死困境的唯一稻草。
　　他感受着自红玉梅花以及他送出的那朵白玉梅花中传回来的属于灵泽的神魂的气息，无声一笑转身踏入馆驿。


第39章 战场
　　长夜未尽——
　　今夜注定是不同于往常的寂静。
　　就在灵泽离开后的一两个时辰，原本下榻在馆驿的诸多长白弟子突然集体出动，数十名身穿白衣腰佩刻字玉牌的长白弟子同时御剑而起，向着城外那片山坡的方向赶去。
　　众多弟子先行后，长明来到寒止居住的房间门前轻轻扣门。
　　门内没有一丝声音传出，长明便垂首静候在门外。
　　过了片刻门扉从里面无声自开，寒止仍旧是之前与灵泽同行时的模样，银冠束发流苏倾坠，一身轻便白袍立在桌案前，左手中正拿着一个木舀，精心浇灌着桌案上的一盆欲开的红梅，右手随意地搭在桌案上。
　　长明喊了一声“师尊”，这才走进门去，进去后的第一眼便发现了放在寒止手边的那枚红玉梅花。
　　他的目光一触即收，随后拱手行礼道：“启禀师尊，边境外族夜间偷袭，此时正与陈国军队在城外战场交战。”
　　长明话毕，房间内一时只有寒止手中木舀倾泻的水声。
　　只见寒止拿过手边的红玉梅花，正准备给灵泽传信，便见红玉红光一闪，竟是灵泽先传了消息过来。
　　灵泽的声音随红光在脑海中响起：“开打了，在山坡前方的战场。”
　　寒止将红玉梅花收起，静静将那盆红梅侍弄完，这才迈步走出门去。
　　战场之上，冲天的厮杀声响彻大地，燃着火光的箭矢如流星般划过，在照亮夜空的同时也照得战场上随军队一同搏杀的英魂影影绰绰。
　　数十名长白仙宗与离宗的弟子隐去身形御剑立在高空，手拿定魂珠，吃力地牵引着这些已经疯狂的战场孤魂。以往定魂珠多少还会起点作用，可这次那些正在拼杀的孤魂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灵泽与寒止立在白日去过的那处山坡上，从最高处俯瞰着不远处刀光血影的战场。
　　长明站在二人身后不远，看着前边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他才不在了一个白天，这俩人居然就相安无事地走到一起去了？而且要是他猜的没错，之前师父拿的那块红玉梅花，应该就是这位鬼王大人的私人印信吧。
　　他塌了塌眼皮，在心中不断腹诽。
　　可以，这俩人进度倒是够快的啊。
　　眼看着这群普通弟子们根本撑不住场面，长明便也加入了控制孤魂的队伍。
　　大乘期期修士的灵力倾注而下，方才战场上那些连一丝反应都无的孤魂总算有了动作。
　　他们渐渐停下了手中挥舞兵刃的动作，僵硬的四肢缓慢地转身，顺着定魂珠的牵引逐一迈向远方通往忘川的灰雾。
　　只是仅靠长明一人终究是独木难支，长时间向定魂珠内灌注灵力，让长明板正的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咬牙坚持了半盏茶的时间，灵力灌注的速度终于不得不慢了下来。
　　一缺少庞大的灵力支撑，那些原本已经停止下来的孤魂立马又恢复了原样，重新捏着手中无形的兵刃发疯一般冲进了交战的士兵当中。
　　灵泽语气严肃，“你怎么看？”
　　从站在这里起，她的双眸便涌上了一层漆黑的鬼气，可此时的战场，血光与大大小小的孤魂混杂在一起，刚刚战死沙场还未有成型意识的魂灵，与原本停驻在战场上不愿离去的英魂又混在一起，无数斑驳杂乱的气息让灵泽根本无法定位林休身上碎片气息的来源。
　　寒止声音低沉地回到：“很难。”
　　寒止周身萦绕着一层冰雾般的灵力，灵力如雪花一般飘向战场，他的眉心微微皱起，显然也是被驳杂的气息冲乱了灵力。
　　灵泽长舒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那就先清清场吧。”
　　她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眨眼间又如一团黑雾重新凝聚在战场边缘。
　　她迈着闲散的步伐向前走去，身边拥挤在一起的孤魂被她拂袖轻轻挥开，挡住她前路的魂灵也被她顺手送进了那群修士们打开的忘川之路。
　　灵泽如入无人之境般在战场上漫步穿梭，直至行至整个战场的中央。
　　身边鲜血飞溅，刀枪碰撞、箭矢呼啸。
　　她缓缓闭上双眼，发丝无风而动，宽大的衣袖也跟着层层迭起，细长的阴司刀悬在她身前不停地旋转发出阵阵嗡鸣，刀身以及刀柄上蜿蜒的花纹仿佛活了一般环绕刀身流转着暗红的光芒。
　　没有一丝眼白的双瞳猛然睁开，阴司刀被灵泽双手握住，以千钧之势插入地面。
　　暗红的纹路沿着刀身滑入地面，沾染鲜血的大地霎时遍布上一层蛛网般的红芒。
　　红芒以阴司刀为中心不断向外发散延伸，所过之处的所有魂灵都如同被蛛网捆缚，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消失已久的棍子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战场之上，灰色的鬼气协同红芒一起制住了孤魂们的动作。
　　战场上的普通士兵仍在拼命搏杀，这一切骇人的场面，除了山坡上的寒止以及空中的修士之外，便只有同样处于拼杀中的林休才能看到。
　　“还不快行动！”空中的长明低喝道。
　　周围目露呆滞的一众弟子们这才如梦初醒，快速掏出定魂珠行动起来。
　　被红芒束缚的英魂渐渐汇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无论是刚牺牲的士兵魂灵还是以往滞留的英魂都加入其中。
　　他们穿过曾经奋战至死的战场，穿过往日战友又或是自己的尸骨，灰白的双眸没有一丝神采，踏着脚下未灭的战火，步入战场外那片轮回往生的灰雾。
　　魂灵的队伍宛如一条长长的溪流，有序而平缓，空中的修士们终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长明看向处于整片红芒中央的灵泽，颇有些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可又不得不承认，以他如今的修为层次，便是再多出一个他来，也做不到如同灵泽一样，仿佛能够无止境地输出灵力。
　　然而还未等他心中的叹服彻底落下，战场上突然异变再起。
　　一部分已经失去意识的魂灵竟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灰白的双眸也似染上了灵光。
　　他们不顾被挣开的红芒一次次地缠上身体，几乎要将他们脆弱的魂体勒得粉碎，仍旧脚步坚定地转回了身体，重新一步一步地返回战场。
　　一直沉默寡言的棍子突然低吼一声，不要命般地散出鬼气，企图拦下他们的脚步，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位于中央位置的的灵泽明显感受到了异变的发生，棍子的反常她也看在眼里，可眼下的情形她根本无暇他顾，握着刀柄的双手顿时紧了又紧，她咬了咬牙，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若是现在停下来，那方才已经被引导出战场的孤魂便会重新返回，单靠定魂珠根本就稳不住场面，可若是不想功亏一篑，就势必要放弃眼下发生异变的数百个英魂，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阴司刀的红芒绞得粉碎，再也没有轮回往生的机会。
　　该怎么办。
　　现在收手让所有孤魂全部返回战场，战场上的血气与杀气便会更重，势必会影响到仍在作战的普通士兵，到时候场面就更加难以控制了。
　　应该……顾全多数……
　　握着刀柄的手掌因为用力而变得更加苍白，明明心中认定顾全大局才是最好的选择，可阴司刀的光芒还是随着异变英魂的挣扎而不断变弱。
　　两难之际，位于山坡尽头的寒止凌风而起，无数银白剑芒带着冰冷的寒气从天而降，宛若一场寒夜中的盛大冰雨笼罩在整个战场之上。
　　冰冷的寒光擦着孤魂们的身体落入地面，与阴司刀的红芒交融在一起，红芒化为赤色的冰晶，仿佛将整片大地化为血色的寒冰地狱。
　　挣扎前行的孤魂被冰晶冻住双脚无法继续前行，灵泽紧握刀柄的手掌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御剑的众修士也意识到必须全力施展，决不能再让意外发生了，一时间全都再也不顾过度消耗灵力会带来的重伤，拼了命地将灵力灌入手中的定魂珠。
　　牵引孤魂的速度明显提高了不少，至于那些发生异变被冻在原地的孤魂只能暂时放一放，容后再解决了。
　　天色在冲天的厮杀声中渐渐放明，璀璨的天光为天边的云彩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这场夜间偷袭终于陷入尾声，位于山坡后方的粮草营地成功被陈国的军队守了下来，边境外族正在缓缓撤军，林休即时下令“穷寇莫追”。
　　鸣金收兵之际，几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一支利箭突然以迅雷之势穿过战场，直直插进了林休的胸口。
　　所有人：！！！！
　　众修士彻夜牵引孤魂早已是精疲力尽，连御剑都已经维持不住地瘫坐在地上，行为异常的棍子在日出之际便被灵泽强行赶走休憩，仍徘徊在战场上的少部分孤魂已经完全被灵泽、寒止以及长明接手，这一支突如其来的利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射出利箭的边境外族能够单独留下隐匿到现在才射出这支箭，也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未等陈国的军队赶过来绞杀便自绝于战场。
　　林休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即刻支撑不住自马上摔落，一群将士冲上前将他团团围住，两名副将在高声喝令的同时稳稳地将昏迷的林休抬起奔向军医所在的营地。
　　就在林休倒地的那一刻，始终不愿离开战场的英魂们竟然齐齐消失！
　　消耗了整整一夜，即便是灵泽与寒止也有了疲累的感觉。
　　眼看着孤魂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握阴司刀单膝跪地的灵泽一言不发地收回鬼气，额头抵在手背上舒缓着体内因过度消耗产生的空虚之感。
　　一只手突然伸到她的眼前，手指修长白皙光洁如玉，指尖还带着未彻底敛尽的冰寒气息。
　　灵泽顿了一下，过了稍许还是握住了寒止的手借力站了起来，随即立刻松开。
　　两人并肩立在烽烟未尽、尸野遍布的战场上，环顾四周尽是盲目疮痍，耳边传来的是前来觅食的野狗的吠声以及伤残士兵的阵阵哀鸣。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直到当体内的力量均恢复得差不多，二人同时开口说道：“是那把枪。”


第40章 长枪
　　主将林休与阵前中箭倒地生死不明，整个边境军营顿时只有几名副将参军坐镇。
　　战后的军营乱作一团，军医与士兵来回穿梭在各个帐篷之间，一盆盆血水与染血的纱布被端出来，受伤士兵的痛呼惨叫随处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