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容慎面前,甚至公婆面前,安桐都没有这样的困扰。
她抿嘴笑着,更加牢固地攥紧了男人的手掌。
走了一段路,临近聚餐内堂的门口,安桐踮着脚在容慎耳边说了句话,作为这个话题的结束语。
——我愿意给你生。
她对孕育生命这件事没有概念,可她却愿意为容慎怀孕生子。
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仅仅因为他是容慎,所以她愿意。
……
容家聚餐的大堂,是前院与后院相连的碧水居。
不是多豪华气派,依旧是古早的中式风格,年代感和古韵气息相得益彰。
安桐由容慎牵着坐在了主桌旁的次桌,也是头一次见到了一个庞大家族的人丁能有多兴旺。
旁边的主桌少说十余人,容敬怀和阮丹伶坐在老太太的左手边。
次桌除了她认识的容晏闻晚,还有四五个比容慎年纪稍长的男人,身边皆有女人,或老婆或女伴,萧明豫倒是不在。
至于姊妹,只有容娴一个,在座的都称她三姐。
容慎反倒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安桐也看的出来,这些堂兄弟的关系并不热络,只是维持了表面和谐,没什么真正的兄弟情。
上菜后,气氛还算融洽。
酒过三巡,有人沉不住气了。
“小九领证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弟妹的名字我听着倒是有点陌生,近几年我在香江呆的时间少,弟妹是哪家的千金来着?”
突兀的一声调侃从对面传来,安桐顺势看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勉强称得上俊美的脸庞,眉眼不似容晏那么轻佻,却充满精明,像个笑面虎。
第192章 :偷听
开口说话的人名唤容熠,排行老七。
安桐目无波澜地望着对方,还未开口,容娴端着一小碟咸菜萝卜放到了容熠的面前,“这小菜不错,老七多吃点。”
一时间,桌上的人盯着那碟咸萝卜,面色各异。
容家培养出来的小辈,自然不是草包。
一碟咸萝卜,很容易令人想到一句俗语: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是暗讽容熠多管闲事呢。
“嗯,味道确实不错。”容熠淡定地夹了块萝卜,边吃边评价了一句。
在座的都能出容娴对安桐的维护溢于言表。
更加佐证了大伙之前的猜测,不敢当众说出来,估计容九娶的老婆,确实是毫无家世背景的普通人。
所谓的高官家庭,估计是障眼法,或者用来唬人的噱头。
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桌上的几人看向容慎的眼神不由多了些同情和讥诮。
放着好好的第一名媛不要,最后非娶个普通人。
如此看来,他和容晏的继承人之争,必定会落败了。
……
这顿家宴在下午一点半左右落下了帷幕。
与其说是家宴,倒不如说是探虚实的应酬。
至于探虚实的对象,自然是安桐。
饭后不到十分钟,容老夫人就叫走了容慎和安桐。
阮丹伶本想跟着,却被保镖阿奇阻住了去路。
容敬怀也适时开口安抚,“老太太不糊涂,何况有小九在场,不会为难她的。”
阮丹伶和容老夫人这些年都没什么往来,再加上自己以前遭受的白眼,她是一点都不相信老太太的为人。
这时,保镖阿奇抬脚准备跟去茶室,阮丹伶眉头一挑,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我不是担心安安受苛待,我是怕老太太说话太重,要是把安安训哭了,咱那亲家公肯定不乐意。”
亲家公?
保镖阿奇的步子瞬间放慢了许多。
这几个月来,老太太没少派人去打听安桐父母的事情。
但都一无所获。
现在听到阮丹伶的话,好像有眉目了。
这边,容敬怀看到自己夫人挤眉弄眼的神色,心下好笑之余,倒也配合着往下接话:“不至于,亲家公明事理,这点小事未必会追究。”
保镖阿奇:“???”
这么点小事,犯得上用“追究”二字?
阮丹伶瞧见阿奇越走越慢的身影,勾了勾唇,为难地叹气道:“再明事理的父亲也不能容忍自己家女儿被夫家欺负了去,你想一下,咱家阿娴要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你管不管?”
容敬怀:“管,必须管!”
阮丹伶见火候差不多了,得意一笑,挽着容敬怀的胳膊就离开了碧水居。
保镖阿奇回头看了看,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茶室。
茶室内,三杯花茶摆在桌上。
容老夫人依然上首入座,端详着安桐,言不由衷地感慨:“这几个月,小九把你照顾的很好,看着比去年胖了些。”
安桐静静地回望着老太太,泰然地点头,“九哥确实很照顾我。”
“你们结婚几个月了,婚礼的事一直拖着没办。”容老夫人端着茶杯啜饮了两口,“再这样下去,外面传得闲话只会越来越难听。既然也生活了一阵子,想必都知根知底,你看什么时候把家里人叫来,商量商量结婚的细节?”
这已经不是安桐第一次听到旁人提及婚礼的事了。
无论是阮丹伶还是容娴,亦或是饭桌上的容熠,似乎都比她这个正主还着急。
安桐微微扬唇,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来不及回答,身畔的男人已经先声夺人,“婚礼正在落实,您老不用费心。”
“怎么能不费心。”容老夫人看向容慎的眉眼温和了几分,“你当初不肯顺从家里的联姻安排,这件事你自己心有数,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容家立足香江这么多年,婚礼代表着容家的脸面,也是大事,肯定不能像你领证时那般随心所欲。”
容老夫人没有说安桐一句不好,甚至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
但话里的轻视尤为明显。
安桐不太清楚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老夫人的态度有如此转变。
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顶多有些别扭。
这时,容慎在桌下握住了安桐的手,似安抚的轻轻捏了她一下。
随即沉声对老太太说道:“无论领证还是婚礼,都是大事,何来随心所欲一说。真到了提上日程那天,肯定会给您过目。”
话已至此,容老夫人也看出了自己这番试探怕是引起了容慎的不满。
她睃了眼安桐,抿唇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多说了。另外,小晚和小六订婚宴你没来参加,不管怎么样,以后都是一家人,别为了以前的事迁怒她就好。”
男人不露声色地勾了下唇角,“我和她不熟,更谈不上迁怒。”
容老夫人略显不满地抬起眼皮,还想再说些什么,阿奇已经敲响了木门。
见状,容慎直接拉起安桐,颔首告辞,“您老先忙。”
容老夫人想留人,毕竟心里还有些不痛快,意图当着安桐的面多唠叨几句。
但阿奇严肃的表情似有急事,待他们离去后,容老夫人皱眉问道:“匆匆忙忙的,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来汇报?”
阿奇关上门,站在老夫人跟前,一五一十地将他‘偷听’到的内容如数转达,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他们二位临走前,我听到了几个词,红旗车队,还有三级警备车辆。”
容老夫人端茶的手猛然一抖,“当真?你没听错?”
“肯定不会错。”阿奇虽然是个保镖,但身在豪门大院,长期的耳濡目染,足够他看清某些事情真相,“老夫人,红旗车队代表了什么,您不会不知道。”
那是身份,也是绝对的社会地位。
不是什么豪门名流能够比拟的。
容老夫人心跳加速,转念间,又不免心生怀疑,“这是阮丹伶说的话?”
“是的。”
“哼,她一个戏子,最擅长搬弄是非,保不齐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阿奇觉得,有这种可能。
但另一方面,倘若这些是假的,很容易就能拆穿。
反正,早晚都会水落石出。
第193章 :回家
下午四点,安桐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如愿来了卫生医院。
她脚步略急,眼底藏着紧张,生怕一不留神,父亲又回了贝南山。
然而,到了三楼肝胆外科病房,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为之一愣。
想到了什么,她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容慎,似乎在用眼神询问是不是他安排的。
前方单人间的病房门外,站着两名黑衣保镖。
在朴素的医院走廊里,格外惹人注意。
连其他病人和护士路过时都明显拘谨了几分。
容慎一手拎着补品,一手搭着她的肩膀,低声笑言:“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安桐猜到了某种可能性,信步上前,其中一名保镖便侧身推开了门,“安小姐。”
这声呼唤倒是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意思。
几个小时前安桐在容家遭受的冷遇,这会儿似乎轮到了容慎。
保镖只喊了安桐,刻意忽略了她身畔的男人。
安桐抿唇,透过敞开的门缝看到了里面坐在床尾的父亲,以及对面沙发上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
“去吧,我在门外。”
容慎将礼盒递给保镖,单手插兜朝着病房里面昂首示意。
见状,安桐没再耽搁,进了门,淡声喊道:“爸,徐二伯。”
“小安来了。”被称为徐二伯的中年男人一身上位者的气派,坐姿闲适又透着几分威严。
一身肃穆的中山装,领口戴着一枚国徽勋章,派头十足,即便面带微笑,也掩不住身居高位的气魄。
安桐认识徐二伯,却也因为许久未见,言语间有些生疏。
此时,安襄怀坐在床尾,身上还是病号服,神态还算平静。
安桐放下补品,余光扫到窗台下堆放的各类牛奶营养品,心知应该是徐二伯他们带来的。
“安副,别的我就不赘述了,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该为小安想一想了,我们这个岁数的人,或多或少家里都出过白事,可活着的人更重要,总不能因为一时想不开就牵累自己的孩子。”
徐二伯的这番话说的非常委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一声‘安副’意在提醒他身在基研三处的责任。
起身离开前,他又拍了拍安桐的肩膀,“小安啊,你也帮着劝劝你爸,让他别那么糊涂。”
安桐点头,“会的。”
房门再次被拉开,视野最前方是倚着走廊窗台一身悠然的容慎。
徐二伯也驻足在男人面前,细细打量过后,耐人寻味地笑道:“你就是小安的丈夫?”
“容慎。”男人颔首之际,朝着徐二伯伸出手,“初次见面,徐老先生,多指教。”
相比在寺院蹉跎三年多的安襄怀,这位徐二伯经过岁月沉淀的威严更甚。
他眯眸打量着容慎,与之握手之际,似无意地慨叹,“小安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想当年家里要是没出事,也未必会这么早结婚。”
两人简单握了下手便双双松开,容慎稳重妥帖地接腔,“感情之事不由人,只要合适也就没必要纠结早晚。”
徐二伯深深看他一眼,面上严肃稍褪,“倒也是这么个理。说起来,要不是这次突然获悉老安的消息,我也没这么快见到容先生。之前倒是听我家老徐说起过你,确实是一表人才。”
“您过誉了。”
徐二伯眸中划过一道满含兴味的精光,活到他们这个岁数,识人早就不看外表,这个年轻人气度不凡,且应对自如,他不禁怀疑,向三处泄露老安行踪的,会不会就是他的手笔?
……
病房内。
父女俩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安桐试探地问:“徐二伯过来,是想让您回去继续工作吗?”
安襄怀掸了掸病号服上的烟灰,终是抬眸看向自己愧对的女儿。
许是第一次看到化了淡妆的安桐,他晃了晃神,心中的愧疚再次如涨潮般袭来。
这三年多,他失去的何止是时间,还有自己女儿的成长。
安襄怀喉结滚了滚,别开眼,不答反问,“最近一直留在香江?”
“嗯,我跟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是爸耽误你了。”
安桐刚想摇头反驳,安襄怀长长地叹了口气,“明个儿周一,你过来帮爸办一下出院手续吧。”
“行。”安桐忍不住上前一步,眼神焦灼,“那您……”
安襄怀回眸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黑色中山装,仿佛释怀,又好似妥协地苦笑一声,“念了几年的经文,还是断不净六根,再回去怕是要被方丈笑话了。”
安桐咽了咽嗓子,小声道:“那我明天来接您……回家?”
“嗯,回家吧。”
……
安襄怀轻易就答应了回去,虽然没提还俗,也足以让安桐喜出望外。
如此顺遂的过程,令人激动也令人惴惴。
安桐在病房陪到傍晚五点,安襄怀便催促她回去,也拒绝了陪床照顾的恳求。
出门前,她还不太确定地追问了一遍,得到了父亲肯定的回答,连离开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走廊只有两名保镖守在门口。
安桐掏出手机就看到了容慎的消息,得知他在楼下停车场,忙不迭地赶了过去。
商务车内,安桐开门就钻了进去,压根没看清车里都有什么人,直接扑进了男人的怀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欣喜,“我爸让我明天来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