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名义上的妻子,见公婆是迟早的事,她心知躲不过。
“放轻松,不会同住太久。”男人眸深似海地扬起唇角,温声引导了一句,“他们比你想象的……更开明。”
‘更开明’三个字,被容慎说的很郑重,但安桐心不在焉,明显没留意。
这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安桐回到洋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既然要去和容家父母同住一阵子,容医生为什么没提前告诉她?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她想临时反悔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安桐思绪混沌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头雾水。
也许,是他的父母给他施加压力了吧。
……
第二天,早九点。
奔驰商务车准时从云巅离开,载着容慎和安桐以及安安前往湛州。
安桐望着窗外熟悉的一景一物,内心百感交集。
纵使有诸多不舍,她还是选择孤注一掷,选择相信容医生……
第62章 :亲密
湛州的冬,绿植依旧苍翠,比不上香江的严寒,更为含蓄地酝酿着冬日的气息。
午后,商务车驶下高速,中途没做停留,直奔东侧天城区。
安桐睡了一路,进了主城区才悠悠转醒。
窗外天阴,无风有雾。
安桐原本心境平和地望着陌生的街景,不知想到了什么,浅浅地皱了皱眉。
但愿,苏季知道真相后……别发飙才好。
搬离香江的事,安桐一直没向苏季透露半句。
不是不想说,而是时机不对。
季阿姨病愈前,安桐打算一直隐瞒。
反正……木已成舟,大不了挨顿臭骂。
安桐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再次凝神侧目,商务车恰好停在了私人别墅区的门前。
纯黑色的铁艺大门看不到里面的景色,稍稍远望,隐约能看到欧风结构的建筑物,还不止一座。
安桐忐忑地抿起嘴角,不断思索见到‘公婆’后她该怎么配合容医生表演。
铁艺门开,车子驶入干净蜿蜒的柏油路。
两侧的园林景观与池塘小桥相辅相成,岸边还种着名贵的金丝垂柳,幽静的宛如一处世外桃源。
后来,安桐才知道,这里不是富人别墅区,而是占地近百亩的容氏私家园林。
正中央的别墅门前,伫着几名身穿灰色制服的佣人。
安桐跟着容慎下了车,环顾着恢弘气派的大别墅,心跳也微微紊乱。
不止她紧张,就连话唠程风,都拘谨地站在他们身后,表情相当严肃。
“大少爷,少夫人,先生和太太在客厅等您。”
为首的佣人毕恭毕敬地前来迎接,仪式感满满。
容慎应声,随即侧目看着安桐,声线很温柔,“介意吗?”
“什么?”安桐没听懂,顺着男人低垂的视线看去,才瞧见他的手臂微微弯着,似乎在等她挽住。
哦,可能要在‘公婆’面前演戏。
安桐张开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非常缓慢地挽住了容慎的胳膊,“这样行吗?”
男人说很好。
说是挽住,其实两人的手臂根本没碰到。
安桐只是把手腕伸进去,用指尖轻轻抓住了男人大衣的布料,尽可能地保持着安全距离。
但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至少她没拒绝这样近乎亲密的接触。
男人唇边掀起一丝高深的弧度,带着安桐走进了别墅大厅。
程风则留在外面和佣人一起往下搬行李。
宽敞明亮的客厅,容家父母端坐上首。
年过五旬的女人风韵犹存,端庄大气,天生的微笑唇平添几分亲和。
哪怕颈部和眼角有细微的纹路,依旧贵如芙蓉,仪态绰约。
阮丹伶,三十年前红极一时的影星。
至于她身边不苟言笑的男人,便是容慎的父亲,容敬怀。
西装革履,内藏积威,眼神中敛着深沉的威严和锐利。
男人赫赫威严,女人貌比芙蓉。
这是安桐看到两位长辈的第一感受。
由于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本想等容医生先开口介绍,但坐于客厅上首的女人却率先发言。
阮丹伶看都没看容慎,而是望着安桐细致地打量了一番,扬唇浅笑:“你就是安安吧,来来,过来坐。”
安安?
安桐差点想低头找狗,但阮丹伶的眼神分明在看她。
男人垂下手臂,昂着下巴示意,“去吧。”
见状,安桐直挺挺地走到了阮丹伶的面前,她感觉自己好像顺拐了,但又不确定。
“一路坐车过来累不累?”阮丹伶很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笑得和善可亲。
安桐坐下她身侧,微笑着摇头,“还好,不累。”
阮丹伶试探着想拉住她的手,动作刚起,又微妙地换了个方向,“安安,你喜不喜欢吃甜点?阿姨刚让厨房做的,不是很甜,尝一块?”
安桐预想中的盘问并没发生,就这么平静祥和地开启了‘婆媳’相处模式,
让她更为触动的是,阮丹伶非但没有以婆婆自居,反而自称阿姨,似乎也在提醒安桐,可以这么叫她。
“谢谢……阿姨。”
安桐试着喊了一声,阮丹伶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端着整盘白玉糕就递给了她,“来,你尝尝。”
这番和蔼的示好,让安桐紧绷的心情渐渐松懈。
她隐约记起容医生说过,他的父母很开明。
现在看来,确如其言。
这时,阮丹伶瞧见被晾在原地许久的容慎,古怪地嗔他一眼,“你怎么还傻站着,自己找地方坐。”
男人慵懒地解开大衣的纽扣入座,仿佛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阮丹伶不以为意地收回视线,再次笑吟吟地看着安桐,还未出声,一旁面孔严肃的容敬怀突然说话了,“你给孩子倒杯茶,别光吃甜点,太腻。”
安桐呆呆地看着托盘里一口没吃的白玉糕,既茫然又受宠若惊。
那位面无慈色庄重严厉的容伯伯,开口就让阿姨给她倒茶,感觉十分违和。
就好比……摆着最冷的脸,说着最暖的话。
客厅气氛陡地变得诡异了许多。
阮丹伶暗暗瞪了容敬怀一眼,尔后轻轻拽着安桐的手腕,道:“安安,甭理他。锅里还炖着燕窝,走,你陪我去吃点。”
安桐单手托着白玉糕,像个木偶似的被阮丹伶带去了餐厅。
隐约还能听见阮丹伶的念叨声,“小九也太不会照顾人了,怎么把你养的这么瘦,改天我说说他……”
不会照顾人的小九,手指撑着额头无奈地摇头失笑。
容敬怀目送安桐二人离去,绷紧的脸部轮廓也稍稍放松了几分。
他闲散地翘着二郎腿,睇着容慎问道:“这次打算回来住多久?”
“最多一个月。”
男人的姿态与容敬怀如出一辙,父子俩的样貌相近,连风姿气度都好似复制粘贴。
唯独,容敬怀举手投足间的冷峻威严更胜一筹。
“大费周章的搬回来,就住一个月?”容敬怀蹙起剑眉,为老婆打抱不平,“你妈为了当个好婆婆,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一个月太短了,起码让她过完瘾再走。”
老婆吃不好睡不好还是其次,重点是,阮丹伶近段时间整天看家庭伦理剧……
第63章 :礼物
美其名曰,从中学习如何当好称职的婆婆,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结果,阮丹伶入戏太深,还没取到精华,反倒开始对容敬怀挑三拣四。
比如:“人家的老公都给老婆剥虾,你再看你,结婚三十多年了,都没给我夹过虾。”
再比如:“老公,你有没有觉得我年老色衰不及从前了?”
容敬怀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精彩极了。
家庭伦理剧都演了些什么玩意?
而此时的容慎蓦然听到父亲的要求,倒是没急着回绝。
他从兜里摸出茶烟,慢条斯理地送到唇中,“住多久我都没意见,就看您二位能不能留住她。”
容敬怀放下长腿,起身朝着院外示意,“出去抽,你妈闻不得烟味。”
另一边,阮丹伶盛了两碗燕窝,亲昵地坐在了安桐的身边,“味道怎么样?”
安桐客气地点头,“很好吃。”
“那你多吃点,都给你。”阮丹伶直接把一盅燕窝全都推给了安桐。
她的举止很自然,处处透着本性的温柔。
明明第一次见面,她却挖空心思似的对安桐释放着善意和关怀。
人心皆向阳,初来乍到的安桐也不例外。
一时片刻的相处,她竟然在阮丹伶的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她的妈妈也总是这样,只要她和小栖喜欢的东西或者食物,宁愿自己少吃一口,也要无私的送到他们面前。
安桐点头吃着眼窝,眼角有点红,“阿姨,您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诶,这孩子……”阮丹伶来不及拦住她,只能在她背后轻呼,“快去快回啊,不然燕窝凉了。”
安桐小跑来到厅外,恰好看到程风已经把她的行李箱都拿了下来。
她上前打开行李箱外面的收纳袋,掏出两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就返回了大厅。
安桐无暇顾及其他,来去匆匆。
然而,她的身影却被院外的两个男人尽收眼底。
厅外花园,父子俩同时侧目,瞧见安桐手里的礼盒,容慎的目光中掠过一道明显的惊诧。
昨夜才告诉她来湛州要见父母,她是何时备好的礼物?
“老太太对安桐什么态度?”容敬怀抿了口烟,沉浸着阅历的双眸深不可测。
男人回眸,耐人寻味地回答,“应该……比您当年的选择更满意。”
容敬怀默了几秒,嗓音浑厚地笑出了声,“满不满意先另说,你爹当年要是有你现在的城府,容家我也不会拱手让人。”
“您教育的好。”
容敬怀哼了一声,“少跟我说好听话,我答应过你妈,不会插手你的婚事。但也别小瞧了你奶奶的手腕,她这辈子最大的‘乐趣’就是乱点鸳鸯,若是被她知道你在背后动了手脚,到时有你受的。”
“您多虑了。”容慎熄灭烟头,目光悠远地看向远处的垂柳,“安桐的事,我并没动手脚。”
这下,轮到容敬怀惊讶了,“你的意思,她父母一方真是高官?”
“也许。”男人很从容地靠着椅背,下一秒,语出惊人,“是与不是,都没什么重要。”
老人家的思想受上个时代的影响,墨守成规又顽固不化,总认为联姻是上乘之选。
实际上,只有无能的男人才需要家族联姻来达到目的。
……
当安桐拿着礼盒回到餐厅时,阮丹伶已经把她碗里的燕窝又蓄满了,“你看你,吃东西的时候还乱跑,小心灌风肚子痛。”
安桐笑了笑说不会,双手递出了礼盒,“不知道您和叔叔喜欢什么,所以准备了两份薄礼,您别嫌弃。”
阮丹伶诧异地垂眸,看到包装纸和蝴蝶拉花,一眼便知是她自己手工包装的。
“哎呀,怎么会嫌弃,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安桐见她接过去,指了指浅绿色的拉花,“这个是给您的,蓝色的是叔叔的。”
阮丹伶拉着她坐下,催促她先吃燕窝,自己则招呼佣人,让他把蓝色拉花的礼盒给容敬怀送过去。
其实,有关安桐的家庭状况以及患有心理疾病的事,容慎来之前就已经告知了容家夫妇。
但从初见的印象来看,安桐比很多身心健康的姑娘还礼貌细致。
阮丹伶也一直记得自己儿子的嘱托:
——她母亲过世了,您多费心,对她好点。
阮丹伶一时控制不住泛滥的母爱,伸手在安桐的脑袋上摸了好几下,“安安,一会我带你去看看房间吧。小九说你怕吵怕光,咱家房间很多,你随便选,相中哪个就住哪个。”
安桐抿唇,模样特别乖巧,“您别麻烦了,我住哪里都可以。”
“这麻烦什么,反正我也闲着。不说了,你快趁热吃,我拆礼物。”
阮丹伶别开脸,无法继续看安桐的眼睛。
这小姑娘怎么那么让人心疼啊,算了,别当儿媳妇了,以后当闺女养吧。
阮丹伶心酸地叹了口气,随手拆开包装纸,打开礼盒的刹那,一下就愣住了。
身在豪门,常年贵妇生活的熏陶下,阮丹伶自然具备基本的珠宝鉴赏能力。
巴掌大小的礼盒中,摆着一颗珍珠吊坠。
天然珍珠常见,罕见的是墨绿色大溪珍珠。
阮丹伶摸着吊坠,稍加思索就了然于心,肯定是小九帮她选的。
“这珍珠颜色真好看,安安有心了。”
“您喜欢就好。”
不一会,阮丹伶表示要把礼物送到收藏室,便借故离开了餐厅。
花园,她握着礼盒走到容慎的背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臭小子,礼物选的不错。”
对面的容敬怀没出声,还看着手中的礼盒蹙眉深思。
男人扯开椅子请阮丹伶坐下,顺口问道:“她给您送了什么?”
“还装。”阮丹伶拿出珍珠吊坠秀给他看,“这一看就是少见的大溪珍珠,这么难遇的颜色,你从哪儿淘来的?”
容慎垂眸看了眼珍珠,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清楚,您可以直接问安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