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独眼大汉冷哼一声,夺过金迎递去的钱袋子,还很没职业操守地将金迎粗暴地揪下马车。
车后不远处,云慧见着有贼人拦车,当即想要冲上前救人,一看贼人众多,她自知不是对手,连忙调转马头要回城搬救兵,可她的小白马实在太秀气、太温吞,马屁股还没完全掉个转,她与马都已被贼人发现。
“诶!看,那儿还有一个!”一个大汉高呼。
云慧吓坏了,架着小马逃跑。
两个大汉飞奔过去,将她从马上劫下,带到金迎身边。
独眼大汉满意一笑,将刀别在腰后,“不错,两个一起送上门,走!回寨子。”
就这样,金迎与云慧一起被抓到山间云雾缭绕的碧丰寨中。
“大当家的,左边的这个,是宣润的大老婆,右边的这个,是宣润的小情人。”
独眼大汉非常自信地向坐在虎皮座上的男人介绍着金迎与云慧。
金迎皱起眉头,瞥一眼羞恼得满脸通红的云慧,等着碧丰寨大当家铁扈发话。
铁扈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思索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金迎与云慧身上来回,带着不怀好意的怪笑。
云慧吓得直哆嗦,不自觉地往金迎身边挪,试图寻求庇护。
金迎瞥她一眼,自觉上前一步,护在她前面,冷静地看着铁扈。
铁扈微微皱起眉头,用下巴点了点金迎与云慧,问他身边点头哈腰的下属,“哪个在宣润心中分量更重?”
金迎眸光一闪,猜出碧丰寨此次绑架她与云慧,是为了报复宣润。
宣润与铁扈曾在春风楼里发生过冲突,以铁扈睚眦必报的性子,有此之举不足为奇,况且别县为保证到城商旅的安全,对碧丰寨的压制日渐增强,使得碧丰寨的土匪们生活艰难,难怪铁扈会被逼得狗急跳墙。
既有私怨又有公仇。
金迎心下一沉,只怕这一番生死谈判,并不容易进行。如此想着,金迎的视线往四周扫去,寻找着可以用来谈判的筹码……
她在分析着眼前的局势,云慧则计较着铁扈的话。
“当然是本郡主的分量更重!”
“郡主?”
“没错,怕了吧?”
“哈哈哈哈——你是哪门子郡主?区区别县,地里长出个郡主来?你骗三岁小孩儿呢?”
“我没骗人!我真的是郡主!”
“老子管你是郡主还是公主,你说姓宣的更看重你?你有何证据?”
“我……我……”云慧嗫嚅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金迎瞥她一眼,眨巴眨巴眼。
“大当家的,依我看,还是大老婆重要!小情人能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大老婆只能有一个,姓宣的一定更看重大老婆!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铁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着刀起身,眯着阴险的眼眸,一步一步走向金迎。
刀抵上咽喉,金迎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朝铁扈摇了摇头,“大当家的,我与宣润虽是夫妻,却早已貌合神离,就在前不久!我还带着一家老小准备走呢……”
“没错!大当家的,这女人前不久确实要走,又被宣润追了回去。”
“既然姓宣的将你追回去,一定很看重你!”铁扈说,手里的刀逼近几分,锋利的刀尖几乎没入金迎颈间白嫩的肌肤。
金迎僵住身子,说:“并非如此,他只是不愿承担逼走妻子的恶名……其实,一点都不看重我!”
这种时候,若与宣润撇清关系能保命,金迎愿意如此做。
“那么——姓宣的更看重这个小情人咯?”
“宠妻灭妾!姓宣的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
“你说谁是妾?本郡主才不是妾呢!”
“你不是妾?人家有大老婆,你贴上去不是要当妾么?哦!你还没过门,连妾都算不上呢!你还说自己是郡主,哪个郡主像你这样不要脸的?”
“你、你……”
云慧气得满脸胀红,却又无言反驳,只能“啪嗒啪嗒”地掉泪珠子。
“既然姓宣的更看重你这个小情人,那老子就割掉你一只耳朵,给姓宣的送去当头礼吧。”铁扈阴恻恻地说,举起的刀子闪着冷冷的光。
云慧吓得傻了,瞪着惊恐的眼眸,一动也不动。
金迎不忍目睹她遭此毒手,立马出声呵止铁扈的动作。
铁扈转过脸看她,刀子也转向了她。
金迎垂眸看一眼那刀,强自镇定地抬起头,直视着铁扈的眼睛,“铁大当家的,你难道要将整个寨子的人逼上绝路么?”
铁扈闻言,脸色聚变,突然冲到金迎跟前,用刀子抵住她白嫩的面颊,像是威胁地自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金迎仍旧看着他,不露一丝胆怯。
“贵寨的兄弟们多是残疾,而且都有老婆、孩子,倘若官兵围剿上来,即使他们负隅顽抗,又能挺得了多久?到头来还是没有活路,不如接受朝廷招安!”
“招安?”
“没错,朝廷有意兴建运河,贵寨的兄弟们有力气,不必坐牢,修渠抵过,妻儿可入良籍!”
四周的土匪全部围拢过来,凑在金迎身边,交头接耳一番,对金迎的提议不感兴趣。
“当良民有什么好?过不完的苦日子,还不如在咱们碧丰寨来得痛快!”
“对!一旦遇上天灾人祸,就只能忍饥挨饿,去他娘的良民,有什么好?”
“……”
金迎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你们想要过上富足的生活,我可以帮你们!”
铁扈怀疑地看着她,“你?”
金迎坚定地点头,让铁扈容许她出去。
她是别县商盟的会长,以此身份说出的话,倒也很有分量。
铁扈思考片刻,默许手下带金迎出去。
云慧激动地挣扎着。金迎递去个安抚的眼神,才在一众土匪的簇拥下走了出去。她的手被麻绳牢牢地束缚住,在众多凶恶的土匪眼皮子底下,她很明智的没有硬来。顶着众人或是疑惑、或是好奇的目光,金迎穿过校场,走到边上,用骄傲的下巴指了指草丛,说:“那就是能让你们富起来的东西。”
“什么?”
一众土匪凑近去看,除了一堆杂草,什么也没有嘛。
此时,铁扈姗姗来迟,拨开一众手下,走到草丛边,蹲下去拨弄了一下,再站起身来时,恼羞成怒地瞪向金迎,“你敢戏弄老子?”
“铁大当家的,我说这草能赚钱,就一定能赚钱。”金迎自信地说。
“哼!老子凭什么信你? ”铁扈说。
“铁大当家让人去打听一下草料价格是否在涨,不就知道我的话有几分可信了么?”金迎说。
铁扈正犹豫着,人群中走出另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
一众土匪恭敬地喊着他二当家。
金迎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男人,看他目光沉静睿智,想他应当更聪明些。
铁扈见着他,喊一声“二弟”,便将他拉到一旁去小声曲曲一阵。
等两人再次转过来时,铁扈对金迎的敌意仍旧在,那被众人称作“二当家”的男人发话了,让人速速去山下打听草料价格。一众土匪面面相觑,想不通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野草,其中到底能藏着怎样的商机。
虽然早有人说别县商盟的会长金迎是个奇迹,但他们今日见着的人怎么看都像个十足的骗子!
“宣夫人,鄙人姓贺,单名一个云字。”二当家有礼地引着金迎回去大堂,并让人搬来座位,请金迎好好坐下。
一众土匪守在周围看着她,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都带着怀疑。
不多时,下山打听消息的小土匪急急而来。
如金迎所言,原本三文钱一捆的草料,如今竟已涨至五文钱!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草料竟然真的涨价了!”
“……”
铁扈诧异地看向金迎。
金迎笑一笑,说:“先前我已经说过,朝廷有意在别县开凿运河,自然需要大量的牲畜驮运石木料,所以,别县将建起大型的国营农场!”
贺云眼睛一亮,“农场?”
金迎点头,“没错,农场!农场的牲畜需要消耗大量的草料,碧丰寨外的草料尤其多,你们将这些草割去卖钱,足以解决温饱问题,往后,靠着给国营农场供给草料,贵寨也可安然度日,既然能够轻而易举地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何必再继续从前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
铁扈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思索着。
云慧见识金迎临危不惧的样子,眼里满是崇拜,此时不论金迎说什么,她都十分赞同地点头。
金迎看铁扈还在犹豫,继续游说:“你们不必担心草料供给的这门生意做不长久,往后再有别的商机,我一定优先考虑咱们碧丰寨的兄弟们,不过有个前提——”
“什么?”
“你们得保证我与云慧的平安。”
铁扈似乎还有怨气,并不肯轻易许下承诺。
贺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步步走近金迎,审视她半晌,忽然问道:“宣夫人对商机拥有如此敏感的嗅觉,莫非——便是曾经在京城叱咤风云的‘财神婆’?”
金迎眸光一闪,直视着他的双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怎么可能?二当家,那‘财神婆’一定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怎么可能还这么年轻?”
贺云想了想,点头,像是认同了那小土匪的话,不再探究金迎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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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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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润带着官兵逼到碧丰寨大门前时,金迎正好从寨子里潇潇洒洒走出来。
“阿迎!”他高呼一声,翻身下马,冲过去一把将金迎抱住。
靠在温暖安全的怀抱里,金迎紧张的心终于缓缓松懈下来,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席卷她全身,令她不由自主地在宣润怀里颤抖,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她放松的时候,瞬息之间,她强自镇定下来,将宣润拉到一旁商量正事。
她与云慧郡主一起被俘,铁扈却只肯放她一人出寨,留下云慧作为谈判的筹码,她必须在三日之内说服皇上招安整个碧丰寨,才能将云慧平安地解救出来。
“此时攻寨,绝非好时机,若是铁扈狗急跳墙,伤了云慧郡主,皇上一怒,只怕连你也要受到牵连。”金迎扶着宣润的胳膊,认真地说。
宣润想了想,点头,若是能够不费一兵一卒解决碧丰寨的匪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只是——
皇上果真肯答应这件事么?
金迎抿了抿红唇,肯定地说:“皇上会答应的。”
*
“放肆!那些土匪竟敢威胁到朕的头上来?岂有此理,只要朕一声令下,便能将他碧丰寨夷为平地!”皇上震怒,厉声大喝。
“请皇上三思,云慧郡主始终坚信,有皇上在,她一定能平安无事地离开碧丰寨。”金迎说。
她此时有意提及云慧,是在劝皇上息怒,毕竟云慧还在碧丰寨里,倘若皇上真的对碧丰寨下手,云慧的性命恐怕难以保全。
皇上深吸一口气,沉默良久,终于答应碧丰寨的条件。
他的皇弟为他而死,皇弟唯一的女儿就是云慧,他绝不容许云慧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让碧丰寨的土匪们以劳抵罪,可为国库节省一笔开凿运河的劳力开支,算是眼下唯一的两全之策。
半月之后,碧丰寨的土匪们高高兴兴地下山。
云慧郡主回到别县城中,不但毫发无损,甚至还长胖了一些。
金迎在离开碧丰寨前,曾交代过二当家贺云,请他务必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位皇帝捧在心尖上呵护的郡主,云慧若是有事,碧丰寨无异于自掘坟墓。
金迎离开碧丰寨后,贺云果然非常照顾云慧,可是云慧并不肯领他的情,回到皇上身边,发觉自己曾经最喜欢的衣裙都已穿不上,云慧大怒,嚷着要将辛苦伺候她大半个月的贺云给杀了!
金迎得知此事,亲自找到云慧开解一番,带着她上别县的成衣铺子里挑选新的衣裳。云慧心情不畅,一顿买买买,买下半间成衣铺的衣裳,乐得那掌柜的合不拢嘴,出了成衣铺,街上飘着一阵甜香——
别县有名的酥饼新鲜出炉!
云慧嗅了嗅鼻子,馋嘴地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地摸上咕咕叫的肚子,也摸到了腰腹间多余的赘肉。
哼!不吃。
她气愤地跺了跺脚,扭身便走,回了下榻的客栈。
金迎察觉她的心思,让人买来酥饼,亲自给她送去。
“郡主,这酥饼很好吃的,你尝尝。”
云慧盯着她手里的酥饼,明明眼神很渴望,纠结半晌,仍旧摇了摇头,“本郡主,不吃!”
她再吃下去,就要胖成猪了!胖成猪,宣润更加不会喜欢她了……
云慧越想越委屈,眼睛都红了。
她的目光在金迎白嫩的脸庞上停留片刻,徐徐落下,又落在金迎纤细的腰肢上。
金迎拿出一块酥饼故意吃给她看。
云慧气得跺脚,终究没忍住,吃了一块酥饼。
第二日一早,客栈厢房里便传出一声惨叫,把来给云慧送衣裳来的金迎吓一大跳。
房里,云慧趴在铜镜上,仔细地打量着脸上长出来的痘。
她昨日就嘴馋了那么一下,今天就遭到这样的“报应”,实在是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