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冈为何要指使乔怀辛杀人?乔怀辛又为何会听从他的话?”
宣润脸色愈发冷凝,“走。”
说罢,他已往厅堂外而去。
魏长明不明所以,仍旧紧随其后,问宣润:“去何处?”
恰巧这时,金迎匆匆而来,远远见着宣润,立马眼睛一亮,逼近,“宣郎,齐弘有问题。”
今日,宣润曾帮过的那对年轻夫妇进城报喜,他夫妻二人有了孩子,金迎恭喜他们一番,正说着话呢,小奶娃饿了、哇哇大哭,他的母亲羞涩一笑,金迎引她到房中喂奶,见着那对丰满浑圆的胸脯,不禁想起少女失踪案的少女们皆有一个特征——
“被害的少女是否都是双乳发达?”
“没错!而且,那些被害人的尸身胸上都有淤青!”魏长明急忙说。
金迎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看向宣润,低声说:“先前别县商盟大会,我听商人们议论,说那齐弘还没断奶,还在家中养了乳母……”
“嗯,去齐家。”宣润说。
宣润带着官差、小吏去到齐家,并未寻着齐弘,齐白长料想儿子又惹了事,气得直拍大腿,斟酌片刻,将宣润拉到角落里求情。
“县衙要扩建县城,我齐家出钱出力,没有功劳也要苦劳,宣县令给几分薄面,有什么事咱们先商量商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更好?”
“这是两码事。”
“宣县令!”齐白长急了,四下一瞥,压低声说:“难道宣县令要我再去请罗刺史来?”
宣润闻言丝毫不惧,仍旧严肃以对,“齐公,倘若令郎果真害人性命,即便是罗刺史来也袒护不得!”
说罢,他转身挥手,带着官差、小吏离开齐家老宅,往齐弘的私邸而去。
他刚一走,齐白长便吩咐下人,速速去给齐弘报信。
“让那不孝子往渝州府去!一时半会莫要回来。”
“是。”
下人得令,正要前去。
齐白长将人叫住,“走小道,快些,务必赶在县衙的人到之前把话传去!”
“是。”
……
宣润带着人赶到齐弘的私邸,果然寻见之前失踪的少女,而齐弘已经消失不见。
“城门处、西城外扩的城墙处,都已布置下武侯把守,齐弘逃不掉的!”魏长明说。
宣润想一想,让人往齐府送信,邀齐白长于祥云轩商讨扩城之事。
不多时,齐白长便匆匆而来。
金迎碰巧也在祥云轩谈事,知道是宣润约的他,便同他一并转入厢房。
“……夫人所说的官债,齐某闻所未闻,多日思前想后,扩城乃利于别县兴盛的好事,我自然不能推辞,只是还请宣县令行个方便,给我齐家当铺略降三分薄税。”
金迎提出的官债,其实与后世的国债很相似,县衙以官方的名义发债,寻齐家这样的大商户买债,然后等到县城扩展,经济繁荣,税收增长后,便以高出市场的利息,将本金与利息一并还给齐家。
就眼下别县欣欣向荣的态势,齐白长买官债,将钱借给县衙扩城,是得了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可他一贯奸滑,贪心不足,竟还想得到县衙降税的特殊待遇。
金迎与宣润对视一眼。
齐白长精于算计,不肯吃一点亏,看他只关自己的利益,丝毫不提儿子齐弘,想必是以为齐弘早已成功脱逃。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宣润说。
房门打开,魏长明走进来,恭敬垂首,“找着人了。”
宣润立刻起身,说:“齐公,对不住。”说罢,走向门边。
齐白长脸色登时煞白一片,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他已然猜中七八分,恍然明白,宣润邀他前来,并非为单纯地谈生意,而是要拖住他去抓人——
他的独子齐弘。
齐白长一瞬苍老,他心里明白,儿子这次犯下的错太大,恐怕连州刺史都会嫌麻烦,不肯轻易出手相助,况且,宣润先前已经摆明态度,此次绝不放过齐弘!
宣润若只是个小县令,齐白长一定轻蔑他口出狂言,可他知道,宣润的背景并不简单。
州刺史也要敬宣润三分!
可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想着,齐白长匆匆起身,追到宣润前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宣润一惊,“齐公你这是……”
“齐某愿倾尽家财,换阿弘一命!”
“齐公请起,此事万不可如此。”
冷着脸撂下此话,宣润便领着魏长明及其余县衙的人一并而去。
齐弘归案。
少女失踪案终于水落石出。
乔怀辛被马家休弃后流落街头,想投靠齐弘谋出路,于是找到方兴冈,方兴冈给他的第一个考验便是杀人,替齐弘解决后患。
齐弘在私邸豢养乳母,且他极为变态的只吃完璧少女靠药物催生的初乳。方兴冈便在别县四处为他物色胸乳发达的少女,直到周边村子已寻不到,而齐弘又要得急,方兴冈便在魔爪伸向了继女盘盈盈……
--------------------
发烧了,短小更,晚一点补上
第75章
==================
盘盈盈毕竟身份特殊,纵然方兴冈受齐弘所迫,也不会轻易对盘盈盈下手,使方兴冈决心推盘盈盈入火坑的原因是,盘盈盈洞悉了她的父亲突然变成哑巴的原因——
在盘盈盈身亡之前,曾见过马宗一面,哭着说她的父亲是被人毒哑的。
这条线索是何红儿取得马宗信任得来的。
马宗因旧事憎恶县衙,不肯配合调查,宣润只好让何红儿去当中间人,这便是他先前所谓的将功赎罪的机会。
何红儿得来的线索以及她先前向县衙提供的她与盘盈盈生前所见最后一面时的对话,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也许,盘盈盈死前反常的种种正是因为发现了蒋红花与方兴冈二人的奸情。
为了能够双宿双栖,方兴冈与蒋红花合谋,下黑手毒哑盘大牛。
盘盈盈同何红儿说的“错了、错了”,错的是她曾为护着母亲,在公堂上当众背弃父亲。可是,原来有苦说不出的人是她的父亲,是她的母亲伙同情夫害了她的父亲!
*
虽然少女案再审令别县百姓重新揪心,但逮住齐弘这条大鱼,也实在是件令人欢欣鼓舞的好事!
即便齐白长知晓机会渺茫,仍旧匆匆赶到渝州府罗府,跪在罗冲面前。
“罗刺史,您若能救小儿一命,小人愿将家财尽数奉上。”
“齐老上次来,还不是这副样子的,本官记得,那时,齐老还很是得意呢……”罗冲喝着茶,乜斜齐白长一眼。
齐白长一愣,连忙将脸低得更下去,“请罗刺史再帮小人一回。”
“想必齐老已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求本官,但是,齐老想过没有,那个人已将令公子视为弃子,整个江北道还有谁敢对您施以援手?齐老请回吧,本官还有公务在身,恕不远送。”
说罢,罗冲轻蔑地哼笑一声,拂袖而去。
齐白长摇晃着往后倒去,被随行的仆从一把扶住。
主仆二人挨在一起,被罗府面容不善的管家“送”出府外。
罗夫人在回廊处看着,脸上尽是痛快之色。
当初她的父亲写信说起齐白长与那金氏在别县作威作福,连她这个堂堂刺史夫人的娘家都欺负的事,她便恨透了齐、金二人,她想让身为刺史的丈夫,好好收拾一下这俩人,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丈夫厉声呵斥她,让她尽早歇下心思,说齐家动不得,金家更动不得……
不管如何,如今齐家受难,齐白长落得这般下场,实在令她爽快!
县衙日以继夜,耗费十日之久,终于理清少女失踪案的全部卷宗,一朝上堂,宣润向别县全城百姓宣判齐弘有罪,证据确凿,当处以死刑,即日移送州府核查罪状,行刑。
有好心的,好事的,还有那些家中女儿、姐妹遭害的人,逼着齐弘的囚车,随官差一路将齐弘押送往渝州府,在府城中苦等三日,亲眼见着齐弘人头落地,快慰痛饮一番,才心满意足地赶回别县,将这个好消息宣扬于众。
齐弘死了,齐白长毁约,不再认购官债,转头将九成家财送去碧丰寨,投石问路,在牙帮换得一个舵主的职位,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齐家人去屋空,只剩一座死宅。
别县商盟已将齐白长除名,偶尔会前闲谈,说起他来,众人一面唏嘘,一面好奇,唏嘘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奇他在牙帮是否真如传言中那般混得风生水起,送去的九成家产,不足一月,已经翻了一倍之多!
金迎冷着脸走入会议室,坐于上首,“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诸位莫要与牙帮有一丝一毫的牵扯!记住,别县商盟与牙帮绝无合作的可能。”
众人噤若寒蝉,偷偷交换眼神。
“扩城官债如今向诸位开放购买,可有谁愿意认购?”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冒这个头。
“没有?”金迎皱眉问。
“金小祖,咱们都是些小鱼小虾,不比老齐家大业大,实在是……”
“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对对对,咱们有心无力,金小祖,你莫怪啊。”
“哼!”金迎拍案而起,冷眼扫过众人。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小算盘,一说利润微薄,他们便要提牙帮能低价供货,他们若是与牙帮合作,即使降低一点售价,也能赚取更多利润。他们赚着钱了,才能有心也有力。
她宁愿不要他们的钱,也绝不许牙帮祸乱别县。
钱的事,从来难不着她,整个江北道都有等着她去收的账。
往前,她出外游玩,一向随处收账,随处花费,她花钱厉害,要是把钱都带着,路上不安全是其次,主要是累人。
眼下,这些人不愿意得这个便宜,她也不强求,大不了麻烦些,让人去各处将账收回来,解决扩城缺银的困难绰绰有余。
这般想着,金迎讽刺一笑,走了,背影洒脱。
她一走,会议室里闹嚷一片,众人交头接耳,都有些慌了。
他们跟着金小祖赚了不少钱,这要是把人得罪了,往后可怎么办?
金迎回到宣家小院不久,便有人偷偷摸摸送来银子,说是想认购一笔官债。金迎想要拿捏他一下,轻咳一声,不收。那人堆着满脸的笑,朝金迎拜了拜,“金小祖,您就收下吧,钱虽不多,是我老李的一点心意,我李家祖祖辈辈都生在别县,如今别县发展筹资,我岂有不出一份力的道理?”
“好吧,既然李掌柜有心,这钱,我代县衙收下,官债券明日便送往府上。”
“好!好好好……”
*
后来几日,陆陆续续有人来送钱,只是数目都不大,拢共加起来不足缺银的三成。
阿穷见金迎捧着账本念念有词,以为家中又遇着难事,要破产,捧出他冬日里捡来烤干的腊梅花,制成一个个小小的香囊。
他如今大了一岁,手艺见长,制出的香囊看来像个香囊了。
制出十个大小不一的香囊,阿穷便迫不及待地将之揣在兜里,跑上街头摆摊售卖。
他得快些赚钱,不能让娘饿肚子、生病!
与此同时,一艘大船停在离别县不足十里的一处港口。
船上下来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男子身边跟着个活泼娇俏的年轻姑娘。
“主子,小心。”
一个佝偻着身子,身材矮胖、面容白净的仆人小心地伺候在一旁。
随行的几个青壮男子,虽然衣着普通,却都配着刀,眼神犀利如飞鹰,各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一个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动作迟缓地跟在后面。仆人盯着他,张开手臂护在前后,几次要扶他,都被他用拐杖打开手。
“走开!”
仆人无奈只好紧随在侧,紧张地盯着。
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来,“伯阳侯,到你的故乡了,你不想快些见到你的故人么?”
伯阳侯——许世成,许老爷子尴尬笑了笑。
“好了,让你的仆人扶着你吧。”中年男子说。
许老爷子点一点头。
仆人立马高兴地将他扶住。
中年男子满意一笑,转回头去,继续往前走。
许老爷子收起笑脸,朝仆人瞪去一眼。
下船换上马车,一行人慢悠悠地往别县城去。
车里,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说:“听说别县如今比从前大不一样了。”
许老爷子眼里冒着泪光,一别故乡数十载,直到如今告老还乡,才终于踏上故土。
近乡情怯,不知故人、故景,如今几何?
马车驶近别县城门,坐在窗边的娇俏姑娘,撩起车帘,张着水灵灵的眼睛往外看,“快到了!”
中年男子顺着望去,见别县城门高耸气派,一点不输大县城。
只看这座城门楼,谁敢说别县是穷县?
偏偏一年多前的别县,不但是个穷县,还是个“吃”县令的怪县。
“伯阳侯,你那外孙不简单呐,不但为朕解决了一个贫县,还破解了“到别县当县令必死无疑”的诡异传闻。”中年男人说。
娇俏姑娘听着这话,不悦地甩下车帘,端正做好,嘟着嘴,将脸别到一边去。
许老爷子恭敬垂首,“皇上过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