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迎不是没想过拿钱堵她们的嘴,毕竟她们实在挺吵闹的,可是,嘴上不饶人的通常财运都不好,担不住意外之财。
她散财是为降低遭遇意外的风险,若是反倒造下业障才真是得不偿失,何况,挨骂这种事她已经习以为常,根本不在放心上,这世上谁没被骂过?菩萨、佛祖还要挨骂呢!
街口闹嚷嚷地吵过之后,渐渐恢复安静。
金迎睡在躺椅上,惬意地享受阳光,心想,今日散得倒还算早……
忽然,一只野蛮的大猩猩窜进小院,怒不可遏地朝她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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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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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贱人!勾引人的浪货,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金迎猛然睁开眼,只觉眼前一暗。阿朴护在她前面,一把推开发疯的泼妇。金迎缓缓起身,皱眉看着对面的泼妇,“你怎么又来?”
泼妇面如烧饼、又大又圆,身材粗壮像个武罗汉,又似大黑猩猩。
“来打死你个狐媚子!”她愤恨地瞪着眼睛,将两只眼瞪得如铜铃一般。
“我早与你解释过,那日我与你丈夫只是在谈生意。”金迎道。
“狗屁生意!”泼妇“呸”一声,说道。
“……”
金迎懒得多费口舌,转身便往屋里走,泼妇仍旧不依不饶地企图扑上来挠她。金瞎子耳朵一动,听音辨位,举起手里的竹竿向泼妇捅去,“滚滚滚!粪桶装屎,你家那泡屎只有你这粪桶装得下!我家小迎瞧也不会瞧一眼!”
泼妇被金瞎子捅得连连后退,退出金家小院外,仍旧心有不甘,临走之时撂下一句:“金迎你这狐媚子!小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金迎置若罔闻,回到房中看午睡的阿穷醒没醒。阿穷小猪似的睡在床上,睡得安稳极了,一点没有要醒的征兆,金迎松一口气,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抚摸儿子红扑扑的小脸,摸着摸着,她便不自觉想起另一张严肃的脸庞,半月前在告县发生的种种都重新涌入她的记忆,她忍不住笑,笑过之后,眼中浮现几许遗憾,但很快她便完全释然了,既然已经分道扬镳,何必再多想呢?想得再多,她与他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的。
收回手,金迎起身走出房,花婆候在一旁,压着嗓子气愤地说:“夫人,咱们不能由着那马爱莲三天两头地来闹!不如——报官吧!”
“……”
金迎扶额沉思,半年前,从她这儿获得商机的商人因贪心丢掉性命,别县商盟便向她引荐了一个新人——
她千不该、万不该答应与那马乔槐辛见面,他一个冠上妻姓的窝囊赘婿,靠老婆娘家养活的人,四处使银子托关系求见她,只为用妻家的钱助他暗中发达,休妻另娶!甚至,他还存有杀妻占财的坏心。
察觉他的心思后,她便要走,对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没有任何话想说,不料,她一出祥云轩的包间便险些被个泼妇扑倒。
那泼妇不是别人,正是前去捉奸的马爱莲,自此之后,马爱莲便缠上了她,她也曾劝马爱莲擦亮眼睛,看清楚马乔槐辛的真面目,奈何马爱莲根本不听她的。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她已经仁至义尽,别的真是爱莫能助。
报官……祥云轩里的事并不适合摆上台面,毕竟,知道她身份的人并不多,全都是与她有利益交换的商人,轻易不会也不敢陷害她,别的什么人就不一定了,何况先前贪心丧命的几个死鬼,在外人看来都与她有关系。
见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来别县这种下县当官的有几个是好的?草包罢了,没破案的本事还总是揪着她不放!
马爱莲这事靠官府,不如她自己解决。
既然她与马爱莲说不通,那就找人收拾马乔槐辛!她相信,马乔槐辛会有法子摆平马爱莲,呵,他骗别人或许骗不着,骗马爱莲倒是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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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马乔槐辛在县城中一处偏僻的小院,与偷摸娇养的外室醉心欢好之后,带着一脸餍足之色摇头晃脑地出来,一出巷子口便被人用一个麻袋套住,带到角落暴揍一顿,打得他惨叫连连,哭爹喊娘,险些魂飞魄散。
晃眼几日过去,金迎安闲舒适,没再被马爱莲的骚扰,就在她以为这事已经终结时,却被马爱莲当街泼了一桶狗血。马乔槐辛匆匆赶来,一见金迎满身狗血,吓得脸色煞白,颤巍巍地站在远处不敢靠近半分。
金迎的眼神要杀人似的,她一贯都是笑着的,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这般生气的模样马乔槐辛从未见过,他从前只听说过金小祖惹不得,见金迎总是笑意盈盈的,以为那些传言实在言过其实,挨那一顿毒打后,他才终于领教到金小祖的可怕!如今,金迎一个气愤的眼神已能把他吓个半死。他不由得怨恨起莽撞暴躁的马爱莲,死婆娘!真是要害死他!
“金……金……”他硬着头皮上前想要安抚金迎,被马爱莲一把拽了回去。
金迎咬牙捡起地上的木桶,朝马乔槐辛头上砸去。
马乔槐辛结实挨了一下,扶着起包的头,晕晕乎乎倒在地上。
马爱莲见她的男人挨打,顿时扑上前拉扯金迎,“你个狐媚子!不要命了?敢碰我马爱莲的男人!”
金迎挥开她的手,自卫地后退,不小心撞着一个人。她扭头看去,炫目的日光使她睁不开眼,只依稀见着一个高挺的人影。眯眼细看,金迎终于看清那张明俊的脸庞,还有那脸庞上她很熟悉的严肃表情。
宣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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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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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金迎猜个究竟,马爱莲又喊打喊杀地扑上来。金迎只觉手腕一紧,再定神时,已被宣润拉到身后护住。狂怒中的马爱莲不管三七二十一,竟连宣润一并殴打,两只肥爪子直往宣润脸上抓挠。小全及时冲出去来,将马爱莲一掌劈开,如山一般叉腰挡在前面。
马爱莲连连后退,被地上的马乔槐辛绊住,一屁股坐下去,坐在马乔槐辛脸上。马乔槐辛惨叫一声,晕死过去。马爱莲顿时慌了,抱着马乔槐辛啪啪拍他的脸,却没能唤醒她的男人,她又从地上爬起来,隔着小全指住金迎破口大骂。
“你个害人精!不要脸的东西!大家伙都看看诶——看看这个女人有多歹毒!她勾搭男人不够,还要害人命诶——”
金迎低头看着一身臭气血腥,翻个白眼,挽住宣润的胳膊,推开小全走出去。
“马爱莲你给我看清楚!我有男人——我男人啊~”她说。
宣润一震,整个人都似已僵住,变作了石头。
金迎搂着他不放,娇笑着抬头看他一眼后,又将头甜蜜地歪在他肩头,挑衅地对马爱莲说:“他比马乔槐辛好一千倍,一万倍!我有个这样好的男人,何必捡你的破烂?苍蝇才吃屎呢!”
宣润像根桩子似的立着,心里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百十双眼睛上上下下将宣若打量个遍,这小郎君真的是金寡妇的男人?诶,别说,金寡妇那小拖油瓶与这小郎君长得真有几分肖似!
“你才是屎!呸,我家槐辛不是苍蝇!”马爱莲怒气冲天地呛声道。
“嘁!只有你将那坨粑粑宝贝着,你仔细看看他——”金迎指着地上人事不省的马乔槐辛,“他哪一样比得过我的宣郎?论长相、品性,哪一样好?他吃你家的,用你家的,还想发财休妻!这样一个不是东西的男人,马爱莲,也只有你这蠢货舍不!”
“你、你竟敢骂我蠢!?”
“你不蠢?你不蠢被个男人耍得团团转,你不蠢不知及时止损?天底下男人多的是!”
“哼!狐媚子,你休想挑拨我与槐辛的关系!我不会让你如意的,若不是你勾搭槐辛,槐辛不会乱来!你真该死啊!”马爱莲一顿辱骂诅咒,连带着宣润也遭到她的无差别攻击,“我看你真是瞎了眼,这样一个贱货你竟也肯要!你难道不怕死?与这狐媚子睡过的男人,死的可不止一个!”
马爱莲这话引得人群中一阵唏嘘。围观之人个个脸上流露出恐惧之色,那一件件未能破解的悬案,早已成为笼罩在他们心头的乌云,马爱莲愤怒的言语使他们心头的乌云里劈出一道闪电,几乎劈裂他们的心脏、电焦他们的灵魂。
宣润见人心惶惶,瞪着马爱莲,严肃呵斥道:“马爱莲!休得在此胡言乱语!你可知诬陷他人有罪?”
马爱莲嗤笑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与我装蒜!”
哼!他们马家可不是小门小户,她马爱莲也不是吓大的!罪?谁敢治她的罪?
不远处两个小吏正往这边张望,见着宣润之时一起亮了眼睛,二人侧身间入人群,朝着风暴中心挤过来。
“宣县令!”一个右脸长颗黑痣、身材矮小的小吏上前,朝着宣润恭敬一躬。
四周顿时闹嚷起来。
“这小郎君便是新来的县令老爷?”
“诶!这小郎君看来不过二十出头,从前当过官没有?咱们别县可不是个安宁的地儿!他管得住?”
“先不说他能不能当好这个县令,别没两日又死了,那才晦气呢!”
“……”
“县令?”马爱莲上下打量着宣润,虽有几分诧异,却并不为先前冒犯的言语感到害怕,县令又如何?她的阿姐可是州刺史的夫人,她的爹爹可是州刺史的岳丈!她难道还用怕个小小的县令?
她正得意张狂地想着,远处一个老迈的人影匆匆赶来,竟正是她了不得的爹爹,马家的当家人马义奎。
“哎呀!宣县令——久仰,久仰呀!”
马义奎谄媚笑着走向宣润,半路踩着马乔槐辛的手,趔趄一下,没停,脸上仍旧带着笑。马乔槐辛惨叫一声,清醒过来,见着他的老丈人,差点再次吓得晕死过去。好在,马义奎的全部注意都在宣润身上,根本没空管他的死活。
宣润看着马义奎,皱起眉头,脸上表情陌生疏离,显然,他并不认得这人。
马义奎呵呵笑两声,热情地介绍自己,“宣县令!小人马义奎,别县本县人,对别县可谓是了若指掌,嘿嘿,宣县令初来乍到,若有想要了解之处,小人愿一一为宣县令解惑。”
马爱莲觉得她爹这般谄媚地模样很是奇怪,也很是丢脸,不满地拉住他,“爹~他只是个县令,你怎么……”
马义奎平日里最疼这个小女儿,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但此时却板着脸一把挥开她,对仍旧有所防备的宣润暗示他过分热情的原因:“宣县令,小婿罗冲你该认得的。”
“罗刺史?”宣润问道。
“正是。”马义奎有些骄傲地点头,多亏他眼光好,给大女儿选着个顶好的男儿,当初,罗冲还只是个别县衙门里的小吏,如今已是一州之长的州刺史,谁都夸他的大女儿是旺夫命!夸他这个刺史丈人火眼金睛。
“原来是罗刺史的岳丈,失礼。”宣润抱拳见礼。
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得知宣润是新县令,他们已经大吃一惊,见马义奎竟如此礼待宣润,他们又是一惊,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宣润的背景。马义奎仗着刺史老丈人的身份,在别县像只横着走的螃蟹,他们从前的县令上任前都得去马家拜拜码头,给马义奎奉茶,可这位还未正式上任的宣县令却能得到马义奎的亲自迎接,不但如此,在这位宣县令面前,马义奎提起他的刺史女婿也是小心翼翼的,不同以往。
难道这宣县令比刺史还厉害?
人群中年纪大些的人,盯着宣润的脸,仔细端详半晌,渐渐地,他们眼中都浮现一种亲切的神色,仿佛透过宣润看到别的人,勾起他们那些温暖幸福的回忆。
年轻一些的则在想,他们的新县令背景匪浅,可是,这般不简单的一个人怎么与金寡妇搅合到一起的?
察觉旁人暧昧的目光,宣润面露一丝尴尬之色。
马义奎盯着扒住宣润的金迎,脸上谄媚的笑僵住一瞬。
马乔槐辛与金迎那点“破事”他是知道的,自家女儿纠缠金迎的事他也知道,但他没有多管,男女那档子事,有什么稀奇?他家爱莲不会吃亏的,可若是这金寡妇果真勾搭上了宣县令,那他家爱莲做的那些事该如何是好?
马义奎越想越担忧,迟疑地问道:“宣县令与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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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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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双冒着好奇光芒的眼睛全都挂在宣润身上。宣润明俊的面容上略显几许尴尬之色。轻轻扒下金迎的手,羞窘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宣润轻咳一声,恢复一贯的严肃表情。
金迎挑一挑眉,神色悠然地收回浮着腊梅香气的白嫩纤手。
他是信任的县令老爷,众目睽睽之下,要与她这名声败坏的小寡妇撇清关系,倒也很正常,哼!
马爱莲皱着大脸盘子,溜溜一转眼珠,朝金迎讽刺一哼,阴阳怪气地说:“死狐媚子!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随便逮个男人就往上攀,也不看人家瞧不瞧得上你,呵,真是不要脸。”
许是嫌她言语粗鄙,宣润越发皱紧眉头。
马义奎察言观色,见他不悦,顿时一慌,扭头呵斥女儿一声,再转回脸对着宣润时,仍旧谄媚笑着,拱手作揖赔礼,自责对女儿疏于管教,又朝身后招手,示意马爱莲到宣润跟前来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