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BY:赫连菲菲
赫连菲菲  发于:2023年05月21日

关灯
护眼


前院宾客已至,唐逸随两位兄长迎客寒暄,上房聚了许多女客,与老太太请安问候、闲话家常,孟氏抱着今日的小寿星一进屋,就众星拱月般被团团围住,说吉祥话的,送周岁礼的,热闹非凡。小一辈的姑娘们在外面由唐家两位未出阁的小姐陪着,一路笑笑闹闹往花园赏花去,屋里头的太太奶奶们越发没了顾忌,见元氏爱不释手地捏住子进的小手小脚不住逗弄,孙家太太就笑着打趣:“瞧把我们苏六奶奶稀罕的,这样喜欢孩子,还不早早替你家六爷生一个”

元氏连忙缩回手来,羞得抬不起头,只拿手肘去推自家嫂子,苏二奶奶笑道:“孙伯母莫怪,我这位弟妹脸皮儿薄得很。”声音低下几分,用手遮在唇边,状若耳语一般,用足够屋内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前儿郎中来瞧过,说是快三个月了,瞒得死死的,若不是我家六弟瞧媳妇儿胃口不好心疼极了非请郎中来瞧,还不肯叫我们知道呢”

众人未料元氏竟已有喜,见元氏伸手要去捂她二嫂的嘴,羞得耳尖都红了,不免嘻嘻哈哈朝她道贺,“这有什么好羞的这是大喜呀只管好生将养身子,给你们六爷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又有人道:“最好三年抱两,绵绵不断。”

元氏成了众人打趣对象,左右寻不到援兵,羞得眼里快滴出泪来,猛地瞥见角落里安安静静立着的林云暖,两步蹿到她跟前去,摇着她手臂道:“好嫂子,瞧我二嫂,合着大伙儿一起寒碜我呢”

屋里一派和乐,忽将视线都转到林云暖这边,气压明显骤低几分。林氏七年无子,远近无人不知。孙太太“嗳”了声,勉强端着笑意,“好了,不打趣你便是。你是头胎,可要仔细护着自己,今儿本是来贺唐家孙少爷周岁,没事先给你备礼,我手上戴的这串佛珠是慈云大师开过光的,就当我一点心意,你莫要嫌弃。”

元氏瞧那佛珠颗颗浑圆,色泽柔和,显是常常摩挲佩戴的,知是孙太太心爱之物,见苏二奶奶点头示意她不要推拒,便只得上前行礼谢过,恭恭敬敬收了。众人各自取了随身物件赠她,又说了不少吉祥话,一时忙乱作一团。待再回头去,唐四嫂却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林云暖有些伤感,默默走出上房,避开人,只带晚霞一个,躲到莲池边上去。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也是不足三月,在她刚刚闻知它的存在时,就已经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它。她连感受那份做人母亲的喜悦的机会都不曾有。

还记得那晚下了好大的雪,北风呼呼刮着窗纱,稳婆摊开一手的血,对帘外候着的孟氏等人说道“孩子没了”,她挣扎着,揪住帐帘忍痛坐起身来,嘶哑着嗓子哀求:“你别走,你再救救孩子,再救救它吧”

外头人走得一干二净,唐老太太的哭骂声隐约夹在风里,她听不见了,觉得难受,觉得冷。那刻她很想唐逸就在身边,想扑到他怀里狠狠的哭一场

“四奶奶,小姐们过来了。”晚霞轻声打断她的思绪,抬头,不远处一群妆扮娇艳的女孩子迤逦而来,笑声随风夹送至耳畔,空气里漫起香甜的气味,是少女独有的鲜活。

打头的少女已发现了她,伸臂朝她挥手:“四嫂,原来你在这儿四哥正派人寻你呢,适才在回廊那头撞见福盈。”

林云暖与众人打过招呼,便去回廊寻福盈人影,却是扑了一空。打发朝霞去前头问,却说前院厅中也未见福盈或是四爷。林云暖心想,这人在宴上寻她,一准又是赌输了要拿钱使,想到他早上气冲冲对她说“我唐逸不会少你半毫银钱”的德行,突然就很想臊一臊他。

唐逸的书房是座独立的院落,正面一排通间分别是书房、稍间和寝室,两侧耳房做茶房和篆刻房用唐逸另有一爱好,颇有所成,便是刻印。林云暖一入跨院就听见里头人语之声,待缩身回来却已来不及,迎面撞上一年轻男子正从内掀帘出来。

林云暖自连忙垂头,以帕掩面避让一旁。不料那人好生大胆,甫一瞧见她,丹凤眼蓦地一亮,张扬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边缓步前行边侧头将她上下打量一遍。

木奕珩怎想到今日又遇见这位出墙红杏,只是,她今儿怎么往唐四的书房来了莫非

他眼中陡然闪过一丝了然,心下暗暗惊叫:“好哇,原来风流才子唐逸也是这妇人的入幕之宾这书房如此幽静,不正是最佳的私会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猥琐者见

第8章 第 8 章

木奕珩边走边回想方才那“红杏”的风姿神态,美则美矣,妆扮却有些老成,脸蛋飞红之际,那一对眼波盈盈如湖縠,手帕掩映住的嘴唇,也不知会发出何等娇媚之声,竟把唐逸、林熠哲这些城中数一数二的名人迷得昏头转向,可见手段高明。

行过月门,正见银杏树旁苏六爷与小厮吩咐:“她身孕不足三月,诸事需得小心,你着婆子去寻她身边的小月,着她看顾仔细些,莫过度饮酒,另要小心推撞她这人最是粗心,不提醒便不知轻重,吩咐小月必要贴身跟随”

说到这里,苏六爷正巧抬头,“奕珩,你怎么在这适才投壶赢了唐四,当真去拿彩头了”

木奕珩答非所问,面色有些古怪:“你方才说,谁有身孕了”

这话问的极是无礼,苏六爷不以为忤,知他年轻莽撞,又是被家里宠坏了的,温和笑道:“是内子,本来不该带她参宴,给主人家添麻烦的,奈何她一心想瞧瞧人家的胖娃娃,非闹着跟来,我只得费心嘱咐几句。”

像有无数爆竹同时在心里爆开,噼里啪啦炸得木奕珩久久无法平静。他同情地望着苏六:“六哥你好会疼人”

失敬失敬竟是在下小爷我输了他心里暗暗呐喊,这些人真会玩儿出墙,有孕,私会这会不会太刺激了些感觉自己撞上了个天大的秘事。要不要好心提醒苏六一句你心心念念惦记的怀孕妻子,此刻正在不远处的书房里,和你那知心好友唐逸幽会呢

很快就到了抓周仪式,正厅中男客女眷用十六扇雕花百花争艳屏风隔成内外两个天地,子进由奶娘抱放在厅心铺就的红绒毯上,先是抓了一只笔,惹得内外齐赞“这孩子将来必定枕典席文,三元及第。”又摸了一柄宝剑,便有赞道;“戍疆卫土,将帅之才”

姑娘们活泼好动,挤在屏风前头瞧小儿在各件物品前胡抓乱爬,唐家二小姐唐娟正瞧得眉开眼笑,冷不防被人从旁推了一把,几乎跌到屏风外头去,气恼回头,却见她表姐胡若雪朝她挤眉弄眼。顺着胡若雪手指的方向瞧去,唐娟蓦地把脸一红,转头绕到厅后柱旁。胡若雪笑嘻嘻地跟上前,“怎样,适才瞧见了什么”

胡若雪捂嘴低笑:“没瞧见你忸怩什么”又道:“自打那位来了云州,听说宏光寺的山门都快被挤垮了,你可知是何原因”

唐娟抿唇不语,却从目光中透出期许,胡若雪笑道:“自然是为着求亲,可知,如今城中半数人家都高高踮起脚来,用尽心思想要这位爷为之一顾。”

胡若雪见她脸蛋绯红一片,忍不住捏了一把:“我可听大表嫂说了,唐家已寻中人去打听这位的性情人品,你猜这又是为何”

唐娟羞得不行,转头回身就走,“人家不与你说了,尽是胡言乱语,这种话岂是姑娘说得的瞧我不告诉小舅母,叫她狠狠训你”

胡若雪咯咯直笑:“你只管去告状好了,我也要向姑母告状,说你偷瞧那位,还芳心暗许,情愫偷生”

唐娟恼得去追打她,胡若雪嘻嘻笑着,绕柱与她追戏,不妨胡太太突然立在背后,面容薄有怒色,唐娟吓得登时退缩二步,立在那头不敢再闹。胡若雪背对胡太太呲牙咧嘴,尚不知危险已至,口里无遮无拦地道:“我可听人说了,那位家财万贯,是有名的大户出身,其族中光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就有六个,若下到咱们云州地界,连知府大人都要让座叩头,将来他若入仕,你便是正经官家太太”

唐娟目光惊惧,张口结舌不知怎生提醒她莫再胡说才好,胡太太已气得倒仰,顾不上周围诸多外客,拎住胡若雪耳朵便往外拖。

胡若雪唬了一跳,左耳剧痛,嚷叫不已,数名太太惊闻,纷纷回头来瞧。胡若雪被母亲提至廊下,寻个背人之处便罚她跪下,胡若雪知道坏了事,自己向来口无遮拦,在家没少被母亲责骂,这回犯忌提及外男,母亲定不会轻易放过,“扑通”一声跪下,眼泪鼻涕一齐涌出,讨饶道:“娘,我不敢了”

唐娟放心不下,忐忑地跟了来,声音如笼了一层糊窗纸,又低又涩:“舅母,表姐与我开玩笑,没旁人听见,您饶她吧。”

胡太太头疼不已,气得太阳穴突突乱跳,她指着胡若雪道:“小小年纪就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来,将来定因口舌犯戒受辱。今儿屋里那么多的奶奶太太,瞧见她这副轻浮样儿,将来谁敢娶”意识到唐娟亦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这话不好再说,胡太太截住话头,扬手甩给胡若雪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耳刮子,指着她道:“你自己不好便罢了,还要带坏你妹子,今天我定不能随意饶过。”

唐娟为难不已,瞧表姐哭的可怜,舅母气得不轻,自己左右难顾,亦急的快要落泪,这时瞥见自家大嫂由远及近,犹如有了主心骨、定心丸,一把拖住孟氏手臂:“嫂子,表姐与我玩闹,惹舅母生气,正要罚她呢,你快帮忙劝劝。”

孟氏正是为着这事而来,适才胡若雪呼痛嚷叫惊了不少宾客,她如何能不来瞧孟氏便含笑劝道:“小姐妹玩笑几句无甚紧要,舅母生再大的气,也不好在人前落了表妹的脸面,瞧一会儿大伙儿从里头出来,撞见表妹跪在这儿,表妹还要不要做人还不赶紧给你娘磕个头说句软话”

后头这句自是对着胡若雪说的,胡若雪连忙哭道:“娘,是我错了,我再不敢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便是不孝女的罪过了。”

胡太太勉强压下怒气,也不理她,起身接住孟氏来相扶的手,一面随她往厅里去,一面忍泪抱怨:“这丫头被她爹给宠坏了,姑娘家家,这样跳脱任性,我再不约束,看将来谁瞧得上她如今年已十五,上门求娶的尽是一些寻常人家,高门大户根本瞧不上她这德行”

见二人越走越远,唐娟连忙将表姐搀起来,替她拂去裙角的浮灰:“表姐,再莫说这些话了”想到胡若雪素来与她亲厚,不由心中又是一软,便也说出真心话来,“咱们女儿家哪有什么自由可言别说婚事全凭家里主持,便是说句顽话,也得瞧人家许不许。”

胡若雪擦去眼泪,嘿嘿一笑,竟是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娘要打我,我就大哭特哭,装尽可怜。想说什么我还是照说不误,好表妹,那木公子面若冠玉,人品风流,我瞧比四表哥还挺拔俊俏,你若不好生抓住机会,万一被人捷足先登可就不美了,我看不如待会”

唐娟对其变脸之迅目瞪口呆,又听她一番耳语,登时俏脸飞红,错愕无语。表姐也太胆大妄为了私相授受,在唐家,那是要家法治罪的

抓周仪式结束,在一派和乐热闹的气氛中开始宴席,元氏凑到林云暖身边,小声道:“嫂子适才何处去了遗我一人在那,被好生捉弄一番,这会儿还脸颊发烫,恨不能寻个地洞钻去。”

林云暖与她把臂步到屏风边上,从袖中摸出一柄小小的金雕如意,塞在她手里,“适才四爷有事寻我,我便出去一阵,这柄如意是我出阁时娘家姐姐送的,我瞧着还算精巧,也没有再比它更能代表我的心了,妹妹如今有喜,愿你如意顺遂、平平安安。”

元氏推却不过,只得收了,转头交给婢女,挽住林云暖的手腕:“我远嫁而来,人生地不熟,得识四嫂,最是投缘不过。今日过府赴宴,本想瞒住孕事,免添主人不便,谁知竟被我家二嫂当众揭露,我心里过意不去,还请姐姐替我向唐老太太和唐大嫂子致歉”

林云暖想到今后,若是与唐逸当真和离而去,自己成了寡居之人,不知还有否机会与这位憨直和善的小妇人有相聚机会,略一沉吟,咬了咬牙,盯住她双眼道:“妹妹为人纯善,惯无防人之心,虽疏不间亲,我有句话,却不得不提醒妹妹一句,你那位二嫂今日之举,怕是别有用心,你今后端小心仔细着些,莫着了旁人的道”

这话说得已极直白,元氏却含糊不明,怔道:“嫂子这是什么话,我却不懂,二嫂她待我素来亲热,会有什么叵测心思”

未及问完,前头来人唤林云暖去招呼宾客吃酒,林云暖只得去了。元氏心里沉沉想着今日种种昔日重重,总觉得不甚明白。

座上诸人推杯换盏,作为主人家的孟氏要顾着幼子,高氏要招呼长辈们那桌,各府奶奶们便拿住林云暖,你灌一杯我劝一碗,哄得她吃了许多杯酒,林云暖酒力不佳,渐渐上头,昏沉不已,连连讨饶,待总算觑空躲出来,见乌云重重,天光尽蔽,竟是快要落雨。林云暖怕又被捉回去陪酒,绕着回廊寻了僻静处歇息,晚霞素知她量浅,体贴道:“我去给奶奶倒杯浓茶过来。”

林云暖揉按两鬓,垂头靠在阑干之上,隐约听得步声渐近,展手伸出:“拿来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